秘密晴天完整後續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我心裡閃過一絲疑惑，上次劉莉來買酒，蘇晴也是立刻叫小文去拿貨，自己則避開了。

小文乖巧地應了聲，跑去拿煙，我和蘇晴從後面的小庫房搬了點東西出來，劉莉站在路邊沒走。

當她看到蘇晴時，混沌的目光在她臉上定格了幾秒。

突然她像被點燃的炮仗，整個人炸開了。

「是你？！原來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劉莉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指著蘇晴，「你這個陰魂不散的掃把星，是你來報仇了，你殺了我兒子！你還不放過我們！」

她像瘋了一樣衝進來，一把掀翻了門口的促銷貨架，糖果、零食嘩啦啦撒了一地。

蘇晴一言不發，只是渾身發抖。

「我兒子死了，你高興了？！賠錢了，我們賠了錢了，法院都判了。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非要我們全家死絕了你才甘心？四年前你就想殺小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

我……我聽不懂了。什麼四年前？什麼報仇？

劉莉哭嚎著隨手抓起櫃檯上的剪刀，「你害死了我兒子，我要讓你兒子償命！」

她瘋了一樣朝蘇晴衝過去。

「劉莉，你冷靜點！」我趕緊上前想拉住她。

可她力氣大得驚人，她猛地一甩胳膊，我直接被摜倒在地，手肘火辣辣地疼。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兩人推搡之間，劉莉腳下被散落的商品一絆，整個人猛地向後趔趄，後腦勺「咚」一聲悶響，重重撞在了牆上。

她身體一僵，眼睛瞪得極大。

然後像截木頭一樣，軟軟地滑倒在地，暗紅色的血順著牆壁蜿蜒流下。

我這才看清，牆壁上釘著一個用來掛臘肉的、生了銹的鐵鉤子。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小文站在角落，手裡還拿著那包煙，臉色煞白，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蘇晴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倒在地上的劉莉，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我坐在地上，手肘的疼痛遠不及眼前的景象帶來的衝擊。

劉莉就這麼……死了？

05.

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尖銳地響起，將我從一灘血泊的震驚中拉了回來。

我渾身發抖，但腦子裡全是劉莉最後那幾句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被老公攙扶著，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天都快亮了。

「沒事了，沒事了。」老公緊緊握著我的手，「都查清楚了，你是證人，蘇晴那也是正當防衛，再說……那劉莉也是自己絆倒撞上去的。」

超市裡的監控錄像，清清楚楚地拍下了全過程。

是劉莉先發瘋打砸，是她先拿起剪刀要衝向蘇晴，她把我推倒在地，蘇晴為了自保才和她推搡，最後是劉莉自己腳下拌蒜，後腦勺撞上了那個該死的鐵鉤。

一切都是意外。

可劉莉的那些話呢，蘇晴和張家，他們以前……真的認識。

這個消息像插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小區的每一個角落。

蓄水池的案子還沒破，張家又死了一個人，這太邪乎了。

蘇晴被放回來的那天，整個小區的鄰居都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毛隊雖然沒再找蘇晴的麻煩，劉莉的死有監控作證，是板上釘釘的意外。

但所有人都知道，毛隊那雙眼睛還在蘇晴身上。

「哎，小林，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在小區里被馬阿姨和趙姐團團圍住，作為唯一的現場目擊證人，我成了風暴的中心。

「我……我也聽不懂。」我搖搖頭，「劉莉就跟瘋了一樣，喊著什麼報仇……」

「我查到了！」人群外，劉瑤舉著手機，臉色煞白地擠了進來，「我查到了！老天爺啊……蘇晴她……她也太可憐了！」

劉瑤把手機遞到我們面前。

那是一條四年前的社會新聞，來自南方的某個城市，標題觸目驚心：【13 歲少年嫉妒行兇，花季少女無辜慘死】。

我們一群人就站在梧桐樹下，一個字一個字地拼湊出了那個被掩埋的、血淋淋的真相。

四年前，蘇晴一家和張家是鄰居，那時的蘇晴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兒女雙全，都乖巧可愛。

張家則完全是另一幅光景，夫妻天天吵架，對孩子非打即罵。

因為順路，善良的蘇晴經常無償接送張帆上下學，整整一年，風雨無阻。

誰能想到，長期的家庭冷漠讓張帆的心理徹底扭曲。

他嫉妒陳洛薇，嫉妒她有那麼愛她的爸爸媽媽，嫉妒她臉上永遠燦爛的笑容。

在一個下午，張帆用一把水果刀對著年僅十二歲的陳洛薇連捅數刀。

事後他為了脫罪，甚至撒謊說是小混混殺人，他為了救洛薇才受了傷、沾了血。

最後警方還是查出了真相。

但因為張帆不滿 16 歲，沒有被刑事處罰，張家賠了很多錢了事。

一條鮮活的小生命，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麼被毀了。

蘇晴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和老公離了婚，她帶著兒子小文，背井離鄉，來到了我們這個城市，想重新開始。

誰能想到，時隔四年，在這個幾千公里外的小區，他們竟然又遇上了。

「我的老天爺……」馬阿姨捂著嘴，眼淚都下來了，「這……這張家就是遭天譴啊！畜生！一家子畜生！」

「這蘇晴也太苦了，女兒死得那麼慘，兇手卻一天牢都沒坐，換誰誰不恨啊。」

「那張帆就是個小惡魔，從小就壞透了根子，」馬阿姨氣得直拍桌子，「劉莉還有臉罵蘇晴報仇？他們全家欠蘇晴一條命，賠點錢就算了？！」

「怪不得蘇晴剛來時那樣，誰也不理，抗拒幫別人看孩子，那是心死了啊……」劉大爺的兒子紅著眼圈感嘆。

一時間，小區里的輿論風向徹底轉變，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蘇晴這一邊，充滿了同情與理解。

劉大爺一敲拐杖：「我明天就去警局，我還要給法院寫信，就算蘇晴真是……那也是情有可原，必須寬大處理！」

我沒有說話，心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著。

06.

毛隊堅信張帆的死不是意外，蘇晴是第一嫌疑人，他依舊在小區里四處走訪。

但他得到的，只有鄰里們對蘇晴眾口一詞的稱讚和同情。

案子似乎又一次走進了死胡同，可我心裡那根刺，卻越扎越深。

我還是不相信蘇晴會親手殺人，她那麼愛孩子的一個人，怎麼會……

而且就像我之前想的，如果要報仇，為什麼非要等到四年後？

除非……除非她是被刺激到了。

我把霖霖叫到房間：「寶貝，小文哥哥平時有沒有跟你們聊起他媽媽呀？比如蘇阿姨對他好不好之類的？」

「有啊，」女兒仰起小臉，「蘇阿姨可疼他了。」

她掰著手指頭：「小文哥哥說，他媽媽會給他做可樂雞翅，會陪他拼圖，哦對了，我們玩捉迷藏那天，他媽媽還給他做了蛋糕，讓他回去吃。就是爸爸過生日那天，那天我也吃了好吃的蛋糕。」

我梳頭的手猛地停住了。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你說……小文的媽媽給他做了蛋糕？……是爸爸過生日那天？」

「對呀！」

我心裡「咯噔」一下，老公生日那天……不就是張帆死的那天嗎？！

蘇晴那天的不在場證明是毛隊親口確認過的，她去市外的貿易中心拿貨了，高速監控拍得清清楚楚，她一直到晚上十點才開著小貨車回到小區。

可孩子們玩的時間是吃完晚飯後，七點多鐘。

蘇晴七點多的時候根本不在家，她怎麼可能給小文做蛋糕，還讓他「回去吃」？

9 歲的孩子有時候記憶並不可靠，我意識到，我必須去找小敏。

心裡亂糟糟的，我不知道到底想證明什麼，只是怕蘇晴真一時衝動的話，我們比警察知道得早，她也好應對。

我找到劉瑤，把女兒的話和我的擔憂一股腦全說了。

劉瑤的臉色瞬間就嚴肅了：「小敏，你過來一下。」

「媽媽問你，上個月的 25 號，你和霖霖、小文在小區玩，小文哥哥是不是說要回家吃蛋糕？」

12 歲的小敏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她站得筆直：「沒有啊，我們一直在玩捉迷藏，後來累了就看紅果果。」

大一點的孩子的記性確實清楚得多，我長長地舒了口氣，看來真是我多想了，霖霖那孩子估計是記混了。

我剛想說「沒事」，劉瑤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出了門。

等走廊的聲控燈暗下去，她才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小敏，她在撒謊。」

我猛地一哆嗦。

劉瑤的聲音又冷又沉：「她撒謊的時候，說得再天衣無縫，左手的小拇指都會不自覺地……摳右手的手心。」

劉瑤沒再多說，當著我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媽，我問您個事，上上周六，就是你帶小敏她們玩……對……您好好想想，小文中途離開過沒有？」

劉瑤開了免提：「那天啊……好像是走了一會兒，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就記得當時在跟老姐妹打電話，回頭一看小文不在，還以為他回家了。不過很快，他就回來了，大概也就……十多二十分鐘吧。怎麼了，不是小敏有什麼事吧？」

劉瑤飛快地說了句「沒事，媽，我就是問問」，然後掛了電話。

我倆站在黑暗的樓道里，面面相覷。

蘇晴到底在沒在家的謎團不僅沒解開，反而更深了，小文確實離開過，但十到二十分鐘？

從小區遊樂區跑到超市，一個來回最快也要十五分鐘，他哪有時間「回去吃蛋糕」？

「那……那要不要告訴警察？」劉瑤顫抖著問。

「告訴他什麼？」我已經恢復了鎮定，「孩子們記混事很正常，小文肯定不是那天回去吃蛋糕的。這麼點小事，警察會把兩個孩子嚇唬一遍的。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07.

我和劉瑤默契地選擇了沉默，但詭異的平靜只維持了兩天。

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傳來，蘇晴自首了。

她承認張帆是她殺的。

這個消息像一顆炸雷，把整個小區都炸得四分五裂。

毛隊再次登門找我，他說蘇晴對作案過程供認不諱，細節清晰，但他還是需要走訪與她相熟的鄰居。

我木然地點點頭：「她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她說，她偽造了不在場證明。」毛隊嘆了口氣，打開了本子。

「蘇晴交代，」毛隊看著記錄，一字一句地說，「張帆死的那天下午，她根本沒去市外的貿易中心拉貨。她給錢找了個跟她身材相近的女人，換上她的衣服，戴著口罩和帽子，讓她去進貨，而且專挑有監控的大道走。」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她一直躲在小院，算準了張帆今天會溜進去。等張帆一來，兩人發生爭執，她就把張帆推了下去，然後待到很晚，製造了晚上十點才回來的假象。」

毛隊合上本子：「林悅，你和蘇晴走得最近。她交代完了，但我們還需要走訪，核實她說的這些……」

他話沒說完，我積壓已久的火氣，「騰」地一下就爆了。

「核實？你們現在知道核實了？」我冷笑一聲，「四年前那些警察幹嘛去了。」

毛隊愣住了。

「當初她女兒被殺的時候，警察在幹什麼？張帆那個小畜生撒謊說是見義勇為，他們不是也信了嗎？！查了一個月，足足一個月才還了孩子一個真相。」

我氣得渾身發抖：「就因為他不滿 16 歲，就不用判刑，賠點錢就算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到底是保護孩子的，還是保護這些惡魔的？」

「你們壞人不抓，專門跑來針對一個受害者。蘇晴是好人，就算……就算真是她乾的，那也是報應！」

毛隊沉默地聽著我的控訴，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低聲道：「法律……有法律的程序。」

「程序？」我慘笑一聲，「程序就是讓受害者家屬承受二次傷害，如果她能得到想要的結果，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毛隊搖搖頭走了。

我腦子裡亂成一團，這時我接到了劉瑤的電話：「毛隊是不是也去找你了？」

「剛走。」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她壓低了聲音：「你到我家來，現在，帶著霖霖。」

我帶著霖霖到了劉瑤家，小敏看起來蔫蔫的，坐在沙發上，不像平時那麼活潑。

劉瑤告訴我，就在毛隊來之前她跟小敏說：「小敏，以後小文哥哥的媽媽蘇阿姨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我們不能讓他孤單，你要多關心小文哥哥，我們一起照顧他，好不好？」

小敏抬起頭：「媽媽，蘇阿姨為什麼要走？她要去哪裡？」

劉瑤嘆了口氣：「因為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需要去一個地方……改正錯誤。」

小敏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小文哥哥沒有做錯事，他是好人，他是去抓壞人的！」

劉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驚住了，她在說蘇晴，小敏在說小文？

08.

「抓壞人？」劉瑤立刻蹲下身，握住小敏的肩膀，「小敏，你告訴媽媽，什麼抓壞人？小文哥哥跟你說了什麼？」

小敏眼睛裡迅速蓄滿了淚水，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緊緊抿著嘴唇，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小敏，好孩子，別怕，跟媽媽說清楚。」劉瑤的聲音放得更輕，「你是不是知道小文哥哥什麼事情？說出來，媽媽不會怪你。」

小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語斷斷續續：

「我……我沒有說謊，我們是在玩……小文哥哥走秘密小路帶我們去江邊玩。但是他老是偷偷從秘密小路跑掉，我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