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
話落,一隻觸角如鋒利的彎刀從窗戶破了進來,劃破了我的臉頰。
宋枝枝和李芳連帶嬰兒卻當場被拍了個粉碎!
13
溫熱的血,還有一些白花花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濺到我臉上。
我通過謝景初微震的瞳孔,看到身後那三具被拍成碎肉的屍體。
整顆心就像被無形的手死死撅住,痛到無法呼吸。
餘光卻還是不得不觀察著那些靈活的觸角。
幸好。
火車出隧道的瞬間,發動聲掩蓋住了我的驚呼,在他的耳里只聽到了宋枝枝那個方向傳來的聲音。
所以,他認定這次需要處理的目標只有三個人。
他連檢查都懶得做,確認宋枝枝等人死後,就退出了車廂。
車裡濃郁的血腥味讓我覺得噁心。
可為了不發出任何動靜,我生生將到嘴邊的嘔吐物吞了回去。
謝景初踉蹌著爬到我跟前,在筆記本上問道:
「怎麼回事?」
我在心裡苦澀的笑了下。
這句話今天內一直高頻率地出現在我耳邊。
可我又知道多少呢?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李芳和宋枝枝為什麼要刻意害我。
只是,最後李芳抓著我的時候,那力氣完全不像一個孱弱的孕婦。
還有宋枝枝,在列車快衝出隧道的時候我清晰看到她勾起了嘴角。
那是一抹令人後脊背發涼的笑。
那一刻,她倆就是索命的死神。
恐怖無比。
我把剛才的事,還有父親的簡訊都一股腦告訴給了謝景初。
他沉默了半晌,大拇指的指甲都快被他咬凸了,他才在紙上寫道:
「所以給你發簡訊的真是你爸?是他救了我們?!」
我想是的。
「可是電話停機要怎麼解釋?還有,沒有信號也能接受到簡訊的問題,這還是很奇怪啊。」
對。
可我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探究其他了。
只要我確認父親還活著,並且一直都在幫我。
那等我安全逃脫後,我就是把整個世界翻轉過來也要查個究竟。
我在紙上寫道:
「總之,目前他說的都已經發生了,我沒法不相信他。」
我看見謝景初額角的青筋一動,隨即他寫道:「可你爸讓你不要相信任何人,這裡面也包括我,對嗎?」
我一時語塞。
理論上是這樣的。
我相信我的父親,可謝景初我也認識了十多年,實在找不到懷疑他的理由。
或許,是父親判斷失誤了呢?
他並不知道景初也在車上?
畢竟以前,他特別疼愛景初,還總說如果女婿是他該多好。
正躊躇著,我看見前兩節車廂的門都被打開了。
只見孫奇渾身是血,身上多個地方布滿了傷口,鮮血浸透了他白色精緻的襯衫。
他一邊往我們這兒爬,一邊伸出手用嘴型說了兩個字——
「救我!」
14
孫奇渾身都是血窟窿,但萬幸都避開了要害。
他告訴我們,當時鈴聲一響他就覺得不對勁,趁亂躲進了廁所里。
我心裡一陣煩躁:
「你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這樣的吧?讓陳默他們做試驗品,如果情況有變你就躲進廁所里?!」
「那可是十多條人命,你就沒有一點內疚嗎!」
孫奇卻不可思議地瞪著我:
「我能怎麼辦?我媽明天生日,我爸早就病死了,她只剩我一個了,我死了她怎麼辦?」
「是陳默他們自己蠢!是他們自願相信我的,怪不得我!」
我氣的直接扔了筆。
謝景初在紙上問:
「你這麼偉大聰明,那又怎麼會傷成這樣呢?」
字裡行間都帶著幸災樂禍和嘲諷。
孫奇瞳孔一顫,像是回憶起了特別恐怖的事情。
寫字的手都在顫抖。
「原本我躲過了怪物的追殺,可是我突然聽到外面怪物一聲長嘯,隨即一個巨大的肉球沖了進來。」
「它好大,近乎快把我淹沒在凌亂的觸角之下!」
「幸好……它很快又走了。」
我和謝景初面面相覷,瞬間就明白了孫奇講的是我不小心驚動怪物的那一段。
我心下冷笑。
活該。
謝景初估計和我想一樣,他不再理會孫奇,只是將止血的藥扔在地上,讓他自己處理。
隨即他拉我躲在了車廂尾部,離孫奇有幾十米的距離。
孫奇忍痛上了藥,嘴唇都咬破了才勉強挺了過來。
他用塑料瓶裝著一張紙條朝我扔了過來,裡面寫著:
「林緋月,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了,之前是我太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之後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
「你們別丟下我,離我近一點,我怕。」
「我想活著回去參加我媽的生日,我給她買了個金壽桃,我就想親手給她。」
紙上有一片未乾的淚痕。
謝景初明顯被觸動了,緊握的手指微微一顫。
他用眼神告訴我,其實帶上孫奇也不是不可以,多一個人多個幫手。
我的眼神卻片刻不離孫奇——
的身後。
從他進入車廂開始,他的左手一直背在身後。
為了不被發現,他一直趴在地上挪動方位。
遠遠看去,就像一條腐爛的蛆。
我沾了臉頰的血,在地上一字一頓地寫到:
「孫奇,你背後藏著的是什麼?」
15
孫奇背在身後的左手明顯一顫。
隨即,他無聲冷笑起來。
從身後掏出一個手機。
螢幕主頁是一個鬧鐘。
他咧著粘黏在一起的嘴唇,喉嚨里發出細微的桀桀笑聲。
我眉頭緊皺,滿臉的不可思議。
可雙手卻藏在身後摩挲著下一節車廂門的開關。
我翕動著嘴唇,無聲問道:
「你不是想回家陪你母親嗎?為什麼還要害我們?」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近乎瘋魔。
「因為——」
「我們早就死了!」
「林緋月,你也逃不出去的!」
「我們都死在一起!」
說話間,他將手機音量開到最大。
隨即點開了即使鬧鐘。
叮鈴鈴……
那聲音就像一把玻璃震動著我的心臟。
他高舉起手,將手機猛地滯了過來。
啪!
一根觸角破窗而入,直接將懸在空中的手機拍了個粉碎。
而我也終於摸到了車廂門的開關,用力一擰,門自動打開。
我和謝景初連忙退了進去。
觸角似是聽到了動靜,猛然朝我竄了過來。
我拚命按著開關。
噠噠噠噠噠噠。
心臟近乎快跳出了嘴邊。
就在觸角兜頭朝我劈開的時候,門就像聽到了我的召喚,迅速關上。
那根觸角戳到了厚重的玻璃上。
孫奇怒了,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往我們躲藏的車廂里走一邊罵道:
「林緋月,你以為你躲得過去嗎?」
「誰都不能倖免!誰都無法倖免……」
噗嗤——
怪獸的觸角從孫奇的太陽穴穿過,後面的話全都堵在了他的喉嚨里。
他沖我張了張嘴,隨即猛然倒在地上。
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16
謝景初被嚇得臉色蒼白,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而這時,父親的簡訊再次傳來——
「駕駛室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不知不覺,我已經來到駕駛室的那節車廂。
悄然地,我拉開了與謝景初的距離。
直到列車進入隧道。
所及之處一片黑暗。
我冷聲道:
「下一個要殺我的是你了,對吧?」
「謝、景、初?」
謝景初虎軀一陣,不明所以地望著我。
「月月,你在說什麼呢?」
他試圖走近我,可我只是後退。
「宋枝枝和李芳死的時候我就起了疑心,為什麼她們只抓住我,卻對你毫不在意。」
「就好像……她們只想置我於死地。」
「然後就是孫奇,他全程都在和我直接對話,就連手機也是朝我的方向扔過來,根本沒管你當時在在哪兒。」
謝景初笑得有些尷尬:
「我當時跟你在一起,他往哪兒扔效果都是一樣的,怪物攻擊的方向不會變。」
我搖了搖頭。
「那你解釋一下,你兜里裝著的是什麼嗎?」
謝景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冷笑:
「怎麼?不敢掏出來?」
車外是鐵軌滑動的聲音。
就像一把鈍刀,踩著節奏地切割著我的神經。
我攥緊了拳頭,眼神一刻也不敢離開謝景初。
半晌,謝景初終於笑出了聲。
「呵,不愧是警校的學生,居然被你發現了。」
他的聲音陰冷沙啞,就像眼鏡蛇怒吼的聲音。
是我從來沒聽過的。
他的手從兜里摸出來,拳頭展開,掌心裡躺著的果然是李芳那個會發聲的猴子筆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身上?」
我問。
謝景初:「原本想等這條隧道過完,可惜這條隧道太長, 竟然需要十分鐘。」
「而你又已經發現了我的計謀, 頭疼啊。」
話雖這麼說, 可他的臉上並無半點憂愁的痕跡。
或許,他還有其他的招數等著我。
我一直保持著和他的安全距離,問道:
「其實,你早就不是謝景初了, 對吧?」
謝景初笑而不語。
「我們……早就應該死了, 對吧?」
「我爸也死了, 所以他才能給我發簡訊,對嗎?」
謝景初聳了聳肩:
「這不重要,來了這裡的人都不會活著出去。」
「林緋月,你爸救不了你的。」
是嗎?
我拿出那把一直藏在腰間的刀, 就是那把刺穿李芳手掌的刀。
刀鋒一轉, 我握著刀柄三兩步就朝謝景初刺了過去。
謝景初眼疾手快,手掌直接握住了刀刃。
皮肉入刀, 鮮血直流。
可我並不著急, 一個橫腿掃了過去,謝景初連跳了兩步才險險躲開。
手裡的筆頭悄然落在了地上。
我忙伸手去接。
眼看著車窗外黑乎乎一片,我抬腳踢中謝景初的胸口, 他悶哼了一聲, 摔出好遠一截。
我瞥了眼手上的腕錶, 輕笑道:
「你錯了,十分鐘從來都不是這條隧道的時間。」
——還有 3 秒。
「隧道總共五分鐘,之所以你以為是十分鐘是因為出了隧道緊接著是一個山洞。」
——2 秒。
「同樣是黑, 但不同的是山洞的回聲不夠大,根本不足夠掩蓋車裡的動靜。」
——1 秒。
所以,謝景初, 你去死吧!
我用力捏住筆頭的猴嘴,吱吱吱的叫聲近乎快淹沒整個車廂。
我抬手一揚, 直接扔到了謝景初的身上。
「啊——」
謝景初的慘叫聲被無數衝進來的觸角淹沒。
我緊握住手機, 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身後的駕駛室。
門打開時,一片如晝的白光刺的我眼睛都睜不開。
恍惚間, 我看到幾個人影圍著我。
有人在說:
「醫生, 病人恢復心跳了……」
17
我再次睜開眼時人在醫院。
面前圍了好多醫生。
還有滿眼是淚的母親。
她樹皮一樣的手緊緊抓著我, 直到看到我睜眼才徹底痛哭出聲。
「月月!媽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些事都是聽媽媽告訴我的。
她說, 我和景初搭的那班火車出了事故。
我們那節車廂直接開出了軌道,墜下懸崖。
除了我,全都當場身亡。
我被送來醫院時, 喉嚨里只吊著一口氣。
情況非常不好,好幾次都出現心跳停止的情況。
母親嚇壞了, 夜夜都請父親保佑我。
因為這次差點就生離死別了, 她也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了我。
「其實你爸早就在那次任務中死了, 沒有遺體, 他的同事只送來了一件血色的警服。」
「我一眼就認出了警服上的號碼,那是你爸的。」
「可你那時候太小,天天念著你爸, 我實在不忍傷害你,只給你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我……對不起你……」
媽媽哭得泣不成聲。
我眼淚雖然在掉,可聲音卻在笑:
「媽,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裡,爸爸一直都在保護我。」
「他說,他永遠愛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