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那個賀墨白。
我不悅地瞪了眼開口的女人,「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別亂說話,還有我不認識什麼賀墨白。」
女人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穆雲初,聽說你裝失憶想博取賀墨白的同情,本來我還不信你會用這麼蠢的招數,真沒想到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愚蠢。」
確定了,這個女人來者不善,肯定不是我的朋友。
我不客氣地懟回去:「愛腦補是種病,你還是去掛個腦科看看腦子吧。」
說罷,我懶得跟她做無意義的爭吵,拉著江溫言轉身要走。
沒想到這女人,還有其他原本在旁看好戲的幾人,都圍上來將我和江溫言攔住。
其中一個打扮得很潮流的男人嬉皮笑臉地開口:「幾天沒見穆姐你的脾氣都變大了,但鬧脾氣也得有個度,後天就是賀哥的生日了,每年你都會為他準備生日驚喜,今年也不例外吧?」
合著賀墨白找我找瘋了,是想要生日禮物想瘋了呀。
我都被這群人氣笑了。
這些人都是賀墨白的朋友吧。
真是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了。
我這怒火被勾起,正要跟這群人好好掰扯一番。
一直默不作聲的江溫言卻在這時開口:「賀墨白的生日,為什麼要我未婚妻給他準備驚喜?」
「因為......穆雲初喜歡我。」
回答江溫言的聲音是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還未轉身,手腕就先被人握住,對方想要將我從江溫言身邊拉走。
我轉身朝對方看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賀墨白的臉。
18
他臉上帶著怒意,不知道在生氣什麼。
安妤站在他身後,用怨毒的眼神瞪著我。
在賀墨白握住我手腕的第一時間,江溫言也出手抓住賀墨白的手腕。
他聲音冷冽地對賀墨白說道:「放手。」
「該放手的是你。」
賀墨白卻像是跟江溫言較上勁似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意味。
我們這群人的動靜,已經開始引來一些八卦的圍觀群眾。
我沒興趣做一隻被人圍觀的猴,沒好氣地對賀墨白說:「賀先生,請你放開我。」
「穆雲初!」賀墨白不但沒鬆手,反而握得更用力了,「你裝失憶上癮了是吧?耍性子也要有個度,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擔心你?」
「你有病吧?我都不認識你,你擔心我關我屁事?」
我看向賀墨白的眼裡沒有半點以往的愛慕繾綣。
只有明顯的疏離和不耐煩。
他被我的眼神怔住,目光定定地看著我的眼,越看他的眼底越浮現慌亂。
他的表情從難以置信、難以接受,到最後變成發現事情失控後的勃然大怒。
賀墨白自我欺騙般地對我說:「穆雲初,你再裝下去,我以後就真的不理你了。」
我給他的回答是朝他翻了個白眼。
「我不稀罕。」
無論失憶前的我有多喜歡賀墨白。
失憶後的我都決定不會再對他動心分毫。
因為......他不配。
看!就連現在意識到我是真失憶了,他眼裡也沒有對我的半點心疼,更多的是在乎自己的感受。
賀墨白激動起來,我的手腕被他的驟然用力,痛得面露痛苦。
他還想再說什麼,張開口卻變成一聲痛呼,同時鉗制我手腕的力道也隨之褪去。
賀墨白痛得臉色漲紅,卻緊緊抿著唇,一雙眼滿含怒意地瞪著江溫言。
我這才看清,是江溫言幫了我。
他抓著賀墨白手腕的手背青筋浮現,賀墨白的手因血液不通而呈現青紫色。
我看著賀墨白較勁般地跟江溫言槓上似的,明明很痛,卻吭都沒吭一聲,沒覺得他硬氣,只覺得他幼稚。
倒是一直沒出聲的安妤見到賀墨白處於弱勢,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這人怎麼這樣,快鬆開墨白哥。」
她說著,伸手就要幫賀墨白掰開江溫言的手。
而就在她的手快觸碰到江溫言之前,江溫言就已經鬆了手。
那動作,快得像是怕被髒東西粘上一樣。
安妤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
她自以為隱晦地瞪了江溫言一眼,隨即關心地拉起賀墨白的手,仔細地查看他的手腕有沒有被傷到。
同時嘴裡還不滿地抱怨著:「不愧是雲初姐的未婚夫,兩人都是一丘之貉,太過分了!墨白哥你的手都淤青了。」
賀墨白卻沒有心思回應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而是固執地看著我將手舉到江溫言的面前跟他告狀撒嬌:「江溫言,你看我的手都受傷了,今天能讓我多看一集電視嗎?」
賀墨白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從前我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展現的嬌憨,如今卻都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
安妤看出他情緒不對,挽著他的手作勢要拉他離開:「墨白哥,算了,我們走吧。」
賀墨白還是沒有搭理她,而是朝我伸手:「穆雲初,過來。」
這一聲「穆雲初,過來」,讓我心頭一陣瑟縮。
腦海忽然閃過很多個畫面。
19
那些畫面中的賀墨白或溫柔、或寵溺、或強勢、或冷漠地站在原地,說著一聲聲「穆雲初,過來」。
而我始終是沒有猶豫地,滿含依戀地朝他小跑而去。
腦海里那些跟賀墨白單獨相處的畫面,一個接一個地閃過。
有他下課後等在我的教室外,專門接我放學的。
有下雨天,我跟他共撐著一把傘,到家時我渾身滴雨未沾,他半邊身子濕透滴水的。
有我發燒時,他守了我一整夜沒合眼,親自喂我吃藥喝粥的。
有我在學校第一次來月經弄髒褲子被同學發現,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將外套圍在我腰間,親自幫我去買衛生巾,事後警告其他男同學不准開我黃腔的。
有我們一起逃學,一起寫作業,一起過生日,一起半夜偷吃外賣,一起旅遊......
這一幕幕,明明都是溫馨和諧的畫面,我的心口卻被酸澀哀傷填滿。
似乎曾經無數個被賀墨白言語行為傷害到的時候,就是在靠這些溫馨美好的回憶在苦苦支撐著自己。
內心有一道聲音在哭喊著:「不要想起來,忘掉一切,不要再愛上賀墨白。」
可腦海里那些畫面卻不肯放過我,從四面八方無孔不入地入侵我的大腦,像是要強迫我立刻想起跟賀墨白有關的全部記憶。
我抗拒地捂著劇烈疼痛起來的腦袋,冷汗一層一層地沁出,跟失控的淚水一起糊滿我的臉。
江溫言發現我不對勁,連忙攔腰抱起我軟下的身體。
「走......」我難受得將頭埋在江溫言的胸膛,虛弱地催促他離開。
我不想要再見到賀墨白。
只要不看到他的臉,腦子裡的畫面說不定就能消停了。
「好,我們走。」江溫言沒有問為什麼,抱著我就要走。
「你別碰她。」賀墨白卻攔下我們。
他還作勢要將我從江溫言懷中抱過去。
此刻我卻格外牴觸他的碰觸,我從賀墨白的懷中抬頭看向他,吐字清晰地對他吼了聲:「滾。」
下一秒,我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20
「胡鬧!病人腦部有傷,不宜情緒激動。」
「你們就算想要她恢復記憶,也不能用過度刺激她的方式。」
「她腦子裡的淤血還沒散,你們這樣逼她只會適得其反。」
「就算她真的恢復記憶了,日後也可能會留下頭疼的後遺症。」
「以後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刺激她了,恢復記憶這種事急不得,欸,病人醒了......」
醫生的話我聽了個大概。
我睜著一雙迷茫的雙眼,看向唯一熟悉的江溫言:「江溫言?我這是怎麼了?什麼失憶?」
21
「病人的失憶症除了腦部的淤血,可能還跟心理有關。」
醫生說著,意有所指地瞄了眼面色黑沉的賀墨白,才繼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刺激病人。」
醫生點了句賀墨白後,又扭頭看向江溫言,語氣溫和了一些:「江先生,接下來還請你多關心病人的心理健康方面的問題,平時別給她太多的壓力,記憶的事,順其自然吧。」
醫生叮囑完就離開。
病房內。
賀墨白強烈又複雜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自在,我連忙求助地望向江溫言。
江溫言用身體幫我擋住賀墨白的視線。
他的動作觸怒了賀墨白。
「江先生,你不會真把自己當雲初的未婚夫了吧?你現在乘虛而入,就不怕等以後雲初記憶恢復無法收場?」
賀墨白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我瞪著他,回懟道:「他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夫,你誰啊?管得這麼寬?」
豈料我的話讓賀墨白露出大受打擊的模樣。
他指著自己的臉,語氣激動地對我說:「穆雲初,我是賀墨白啊,你仔細看我的臉,你那麼愛我,怎麼可以又忘了我,卻記得他。」
這個他,指的是江溫言。
我依言,還真就認真地打量起賀墨白的臉,盯著看了半晌。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對不起啊,我真的對你沒印象。」
「還有,雖然你說我愛你,但現在我都有未婚夫了。」
我頓了一下,才暗示中帶著很明示意味地對他說:「那個,你懂的哈,得避嫌......」
我的話對賀墨白而言如遭雷擊。
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避嫌?你要跟我避嫌?穆雲初,就因為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未婚夫,你要跟我劃清界限?」
我皺了皺眉,糾正他:「我跟溫言的婚約是雙方長輩定下的,是名正言順的。」
「放屁,他騙了你,你根本就沒有婚約。」
賀墨白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看江溫言的眼神猶如殺父仇人。
「你這個卑鄙小人......」說著,賀墨白突然出手,朝江溫言揮拳。
22
「啊......」
「啊......」
我跟陸安妤同時叫出聲。
我叫是擔心江溫言被打中。
陸安妤叫是因為賀墨白被江溫言一腳踹飛。
我放心地鬆了口氣,江溫言沒吃虧就好。
我對江溫言說:「你快叫保安來把他趕走吧,這人太粗魯了,怎麼能隨便打人呢?」
我不知道我的話對賀墨白的殺傷力有多強。
我全程沒有給他多一個眼神,自然沒注意他臉上瞬間失去血色的變化。
江溫言聽勸,但叫來的不是保安,而是他自己的保鏢。
想要留下的賀墨白,不甘心地被幾個保鏢強行「請」走。
江溫言的視線瞥了眼保鏢。
保鏢接收到他的暗示,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關上了病房的門,同時也隔絕了賀墨白的叫嚷聲。
我沒注意到兩人的眼神官司。
江溫言動作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語氣寵溺地哄我:「醫生說你還得留院觀察幾天,我出去買點住院要用到的東西,你一個人待在病房會怕嗎?」
聞言,我有些無語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江溫言輕笑了聲,忽然大方起來:「要是等我等得無聊,今天破例讓你多玩一會手機,但玩半小時要讓眼睛休息一下,還有......」
「囉嗦,知道啦,手機留下,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如果說剛才我是故作堅強,拿到手機的我,就是真的將那點子不安拋之腦後。
23
我不知道其實江溫言和賀墨白都還沒離開醫院。
兩人就在和我間隔幾間的病房內。
此刻兩人之間的氛圍針鋒相對。
無聲硝煙的對峙在兩人的眼神中廝殺。
江溫言語氣平淡地先開口:「醫生剛才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小賀總真心為雲初著想,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出現在雲初面前。」
賀墨白冷笑出聲:「我就是為雲初著想,才更應該多出現在她面前,幫助她快點恢復記憶,免得一直被你蒙在鼓裡。」
「你忘了嗎?上次,你已經拋棄過雲初一次,雲初現在不記得你了,你又來死纏爛打,你不覺得自己比我更卑劣嗎?」
「那次我以為她是在裝的。」
「謊話說多了連自己也信了?雲初是不是真的失憶,你當真看不出來?」
「......」
賀墨白被拆穿,無話可說。
眼底卻布滿不甘。
他這樣的做派,把江溫言給看笑了:「小賀總跟傳聞的不太一樣,聽說你極其厭惡雲初的糾纏,喜歡的是你時刻帶在身邊的秘書陸安妤。」
賀墨白諷刺道:「想不到江總這麼八卦。」
江溫言淡淡一笑:「我只對我未婚妻的事情八卦。」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賀墨白卻一改常態,強忍怒氣不發。
他目光灼灼,勢在必得般地對江溫言說:「雲初遲早會回到我身邊,偷來的東西,始終不會屬於你。」
江溫言依舊淡然地微笑著,目送賀墨白像是扳回一城,趾高氣揚地離開。
江溫言對著他的背影無聲輕笑。
他從未將賀墨白視作威脅。
一個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不定,既要又要,還看不清自己內心的人,連做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24
在醫院住了三天。
今天第四天,我終於能出院了。
本來第二天我就覺得自己沒問題了,跟江溫言提了要出院,他卻異常堅持地讓我多觀察兩天。
拗不過他,我也只能認命地在醫院多待幾天了。
本來住院就煩,賀墨白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也天天往我病房跑。
我都跟他說得很清楚了。
不管我以前是否愛他,那也都是過去式了,我還很誠心誠意地祝他跟陸安妤能夠白頭偕老。
賀墨白卻跟我發誓,說他和陸安妤真的只是朋友。
一再跟我強調,他對陸安妤的感情,從來就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在陸安妤身上看到我以前積極陽光的影子,才會對陸安妤多照顧幾分。
他這還不如不解釋呢。
聽得我更加膈應了。
這是什麼替身文學?
以前我人天天在他旁邊,他卻找了個我的替身?還對替身比對我更好?
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我看賀墨白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了。
偏偏他自我感覺良好,異常熱衷於幫我找回記憶。
第一天,他搬來好幾大箱子的相冊。
那一本本的相冊里,記錄著我從出生開始,跟他的無數合照。
每一個我人生重要的場合,身邊除了家人,必定也有賀墨白。
我出神地看著,對耳邊賀墨白的喋喋不休充耳不聞。
他以為我是在看我跟他的合照,興致勃勃地跟我講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
其實我是在看有些照片里出現的,用一雙毫無保留的愛意雙眸注視著我的父母。
在父母身邊的我,真的很幸福快樂。
每一張照片都是笑得那麼燦爛。
一直看到記錄著我十六歲的相冊。
這一年,我臉上沒有了笑容,雙眼無光,整個人都瘦成皮包骨。
賀墨白說十六歲前的照片,是我父母為我拍的。
父母意外去世後,我住進賀家,賀父賀母接替了我父母的位置,繼續用一張張照片記錄下我的成長。
每一年我父母的忌日,賀父賀母都會帶上那一年拍的照片燒給我父母,希望他們泉下有知,保佑我平安健康地長大。
在賀父賀母的精心照顧下。
十八歲這年的照片里,我臉上漸漸又有了笑容,眼裡也有了光,臉上的嬰兒肥又回來了。
不一樣的是,以前的笑是陽光肆意、活力四射的。
之後的笑容里,更多的是乖巧得體、恬靜拘謹。
這時候身邊依舊有賀墨白,還有很多賀墨白故意搞怪逗我笑的抓拍照。
直到二十歲後,我跟賀墨白的合照數量一下子就減少了很多。
僅有的一些合照里,明顯可以看得出來,賀墨白的表情和肢體語言都是抗拒的。
就像是被父母逼迫和我站在一起拍照,充滿著不情願的情緒。
賀墨白突然合上相冊,「別看了,接下來沒有什麼好看的了,今天你追的劇有更新,我們一起看,我帶了平板電腦,比你用手機看更舒服。」
他說著,動作略顯慌亂地將相冊收起,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快速地在螢幕劃了幾下,找出最新更新的那集後,將螢幕正對著我。
我被無語住了。
這也太欲蓋彌彰了吧。
心裡冷笑,我看了眼在角落抱著筆記本電腦假裝辦公,卻全程都在偷聽,滿眼妒意的陸安妤。
想也知道,二十歲後我跟他關係惡化,跟陸安妤離不開關係。
也不知道賀墨白是不是眼瞎。
反正我現在作為一個旁觀者,我還是沒看出來,我跟陸安妤到底有哪點相似的地方。
哦,還是有的......
年齡確實是同歲,很一樣。
25
住院的這三天來,賀墨白怎麼趕都趕不走,臉皮比城牆還厚。
更無語的是,賀墨白一來,陸安妤也必定跟著來。
她就像個怨靈一樣,在賀墨白看不到的視角,頻頻挑釁我,試圖激怒我。
我想,她以前估計沒少用這招對付我。
只是我現在不在乎賀墨白,自然也就不在意她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
她愛咋咋地,懶得搭理。
賀墨白看出我不喜歡陸安妤,也趕她走過。
但就跟我趕不走賀墨白一樣,賀墨白也趕不走陸安妤。
陸安妤是賀墨白的秘書,借工作的名義給賀墨白送文件之類的,賀墨白也不敢再說她什麼。
我算是看出來了,賀墨白對陸安妤很容易心軟,也很縱容她。
我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倆充滿曖昧氛圍感的相處模式,一整個心如止水般的平靜無波。
只是我原本還算寬敞的單人病房。
這下徹底變成了江溫言和賀墨白的辦公室。
兩人一人占據我病床的一邊,跟門神一樣的守著我,讓我壓力倍增。
也不知道江溫言怎麼想的,我偷偷讓他想辦法弄走賀墨白,江溫言卻說不用管他。
26
行叭!
我不管了。
我看著江溫言對賀墨白的出現,淡定自如、無動於衷的態度,莫名覺得心裡堵堵的。
江溫言這個「未婚夫」當得一點都不稱職。
賀墨白都踩到他頭上了,他不著急就算了,連裝都不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江溫言不在乎我這個未婚妻了吧。
我告訴自己別多想。
我心裡不舒服,只是因為我都答應江溫言跟他假扮情侶哄江奶奶了。
現在我被賀墨白煩得不行。
他卻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也不知道互相幫忙,幫我趕走賀墨白讓我清靜清靜。
他說是因為賀墨白帶來的東西,有利於我恢復記憶,才沒趕他走。
江溫言是不是覺得照顧我這個失憶的人很麻煩,所以才想讓我找回記憶?
「想什麼這麼入神?叫了你幾聲都沒應。」
肩膀被人輕晃了幾下,我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沒想什麼啊,出院手續都辦好了嗎?」
我眼神飄忽,不敢直視江溫言的眼睛。
忽然下巴被他抬起,視線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克制幽深的雙眸。
我呆愣住,心臟狂跳。
27
「雲初,你......」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暴怒的吼叫突地炸響。
下一秒,抬著我下巴的力道一松,江溫言被怒不可遏的賀墨白一把推開。
江溫言連連後退幾步,才踉蹌著站穩身子。
被突然衝出來的賀墨白掐滅了剛冒出頭的萌芽。
我說不清自己是失落更多一點。
還是如釋重負了。
沒空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眼看賀墨白還要再對江溫言動手。
江溫言也不是會等著挨打的人。
生怕兩人在病房裡打起來,我第一反應就是維護江溫言,對著賀墨白生氣地質問:「我才要問你幹什麼呢?你憑什麼推他?」
賀墨白雙眼赤紅。
「我幹什麼你沒看到嗎?他對你動手動腳,我不止推他,我還要揍他。」
「那是我跟他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揍他?」
「你跟他的事?你們什麼事?穆雲初,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做什麼都不用你管,你別來煩我,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說著,我滿臉諷刺地指著像連體嬰一樣,時刻跟在賀墨白周圍的陸安妤。
陸安妤被我莫名其妙地拉出來擋箭,她眼底對我的惡意還沒來得及掩飾,就被賀墨白看了個正著。
賀墨白愣住。
他眼中的陸安妤,是聰明機靈的,雖然有時很魯莽,刀子嘴,但她心地是善良的。
這樣的陸安妤,臉上怎麼會出現那麼惡毒的表情呢?
陸安妤也意識到自己在賀墨白心中的形象崩塌了。
但她反應很快,表情切換自如,立馬換上一副跟賀墨白同仇敵愾的模樣。
她氣呼呼的說:「墨白哥,你這幾天為了照顧雲初姐,連公司都沒去,她卻這麼對你,我看了都真替你生氣,她怎麼能這麼對你,太過分了她。」
陸安妤一句話,就忽悠得賀墨白打消了心頭的疑慮。
因為他見我一個勁地維護江溫言,心裡頭委屈得很,也覺得我對他的態度太過分了。
「我看過分的是你,挑撥離間你是真有一手。」
陌生的聲音突然加入這場混亂的爭執。
28
我回頭看向聲音的方向,熟悉又陌生的兩張臉,看得我一陣恍惚。
我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起來,還沒等我想好要用什麼態度來面對這兩人的時候,賀母已經快步來到我面前,將我一把用力地抱在懷裡。
「我可憐的雲寶,這些天你一定很害怕吧?」
「沒事了,乾媽回來給你撐腰了,誰也不能欺負你,就算是我親兒子也不行。」
賀母說完就鬆開了我。
我呆愣愣的看著前一秒還對我一臉憐惜,一秒變臉的沉下臉,對著賀墨白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了過去。
這一巴掌可以看得出來賀母沒有半點留情,賀墨白的臉都被打歪了,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一個紅腫的巴掌印。
賀墨白被親媽打,自知理虧默默承受,不敢反抗。
「賀阿姨。」陸安妤卻比賀墨白本人還著急。
她顯眼包似的,要替賀墨白站出來跟他親媽戰鬥。
結果被賀母一個眼神掃過去,「你閉嘴,我教訓我自己的兒子,沒你說話的份。」
陸安妤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將話憋了回去。
但還是小動作不斷地扯了扯賀墨白的衣擺。
賀墨白卻沒有搭理她。
他揉了揉被打的臉頰後,沒臉沒皮地沖賀母露出討好的笑:「媽,你先別跟我生氣,我們把雲初接回家後,你再跟我算帳成嗎?」
賀墨白自知通知親媽我受傷失憶的事,他們中止旅遊從國外趕回來,今天回家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頓竹筍炒肉了。
但他不後悔,在挨頓打和眼睜睜地看著我今天出院被江溫言帶走之間,挨頓打有什麼好怕的。
反正他親媽又不會真的把他打死。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賀母遷怒地對賀父吼道:「把你兒子帶走。」
賀父知道賀母對兒子正在氣頭上,連帶著也看自己不順眼了。
壓根不敢多說廢話,不顧賀墨白的抗拒,把他嘴堵了,五花大綁地讓兩個保鏢扛著他麻溜地走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忽然就覺得賀母嬌小的形象變得偉岸了起來。
但當賀母的視線掃向江溫言時,我頓感不妙......
果然,賀母皮笑肉不笑地對江溫言下逐客令:「江先生,我跟我家雲寶有些話要說,還請你先迴避一下。」
我一聽,急了,拉著江溫言的手,不想他離開。
江溫言安撫地摸了一下我的頭,「沒事,你跟賀夫人單獨聊聊,我就在外面等你。」
29
我目光緊隨著江溫言走出病房的背影移動。
「雲寶,你喜歡他。」
賀母的話,驚得我收回視線,扭頭看向她。
我剛要張口否認,對上賀母洞察一切的雙眼,又啞然了。
我扭捏地想著,也沒有到喜歡的程度。
只是覺得江溫言人很好,對我很好。
見我這樣,賀母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別這麼緊張,乾媽不是要反對你跟他在一起,過來,和乾媽好好聊聊這幾天發生的事......」
賀母二話不說地拉著我坐下,親昵的態度讓我逐漸放鬆了下來。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不過就是我失憶了,賀墨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把我扔給了江溫言。
幸好江溫言是個好人,我才沒有出事。
要是遇到的是個壞人,說不定現在我不是坐在這裡跟賀母聊天,而是躺在太平間準備過頭七了。
我三兩句話,就在賀母的面前,把眼藥上滿。
我承認,我就是記仇小心眼。
賀墨白那麼欺負我,現在給我撐腰的人來了,我不得抓住機會好好地告他的狀。
果不其然,賀母聽完後,氣得咬牙切齒,一再跟我保證回去後,就讓賀墨白也嘗嘗被拋棄的滋味。
哦豁,這是要把賀墨白趕出家門?
賀母越想越氣。
等不到回去,就給賀父打電話,讓他把賀墨白家法伺候揍一頓後,凍結他名下所有的卡,把他趕出家門讓他自生自滅。
她不想等下回家還看到這個傻逼兒子。
哦豁~
我被賀母的操作爽到了。
正當我在心裡對賀墨白接下來的遭遇幸災樂禍的時候,賀母握上我的手,問我說現在賀家沒賀墨白了,我跟不跟她回去。
我:......
合著這是在套路我?
如果賀母是一開始就問我回不回賀家,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但她都為了我把賀墨白趕出家門了,我拒絕起來就有些困難。
可我......不想離開江溫言。
或許是雛鳥情結。
在我記憶一片空白的時候,是江溫言的照顧和陪伴,讓我感到非常安心。
就算他一開始的目的,只是想讓我陪他演情侶騙江奶奶。
可他明明可以請個保姆照顧我,不用自己親力親為地將我帶在身邊的不是嗎?
最後我還是拒絕了賀母。
給出的理由,是我答應了江溫言要幫他一個忙。
等我幫完那個忙了。
我再回賀家......
30
出院後,江溫言帶我來見江奶奶。
醫院重症病房裡。
江奶奶不知道我失憶的事,聽到我跟江溫言在一起,病重到帶著呼吸機說不出話來的她,眼角卻沁出淚水。
她朝我伸出乾枯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渾濁的雙眼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對我說。
我另一隻手輕輕拍著江奶奶的手背。
知道她有點耳背,我大聲地說:「奶奶你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候來參加我跟溫言的婚禮。」
江奶奶聽了,費力地沖我點頭。
我又留在病房裡陪江奶奶聊了會天。
直到江奶奶撐不住睡了過去後,我這才走出病房,口渴得直接灌下一瓶礦泉水。
對上江父江母感激的目光,我收起在江奶奶面前的隨和。
對這兩個間接害死我大姑的人,我沒法做到和顏悅色。
江父江母也有自知之明,沒有擺著長輩的架子,更沒有不滿我的變臉。
他們態度和善地和我說已經讓家裡的傭人收拾好房間,讓我把江家當做自己的家,有什麼需求儘管提,不需要跟他們客氣。
我卻拒絕了他們讓我住進江家的安排,而是提出要住酒店。
聽到我寧願住酒店也不住江家,江母急了,連忙說如果我介意在江宅看到他們夫妻,他們夫妻可以搬出去,把江宅留給我跟江溫言住。
這種急切的討好讓我難以招架,我扭頭看向站在我身旁的江溫言。
後者接收到我的眼神暗示,站出來幫我解圍。
「爸媽,雲初比較怕生,老宅人多,她住我那邊就行了,之後我們一起來醫院看奶奶也方便。」
我在一旁連忙點頭附和,沒聽出不對勁。
江母卻聽得眼睛一亮。
江溫言上高中後就提出要搬出老宅自己住,說要有個私人空間。
他的領地意識很強,那個房子就連她這個親媽都沒讓進去過幾回。
知子莫若母,自己生的兒子從小就性情冷漠,可不是什麼熱心腸人士。
跟人相處上也都是男女一視同仁,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女孩特殊照顧過。
江母本來已經做好兒子會孤獨終老的心理準備,現在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
她沒再堅持讓我住進老宅,只是催促江溫言快帶我回去休息。
直到我跟著江溫言來到他家,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不是說了住酒店的嗎?
怎麼又跟江溫言住一起了。
我站在門口,斟酌怎麼跟江溫言開口說我要住酒店。
畢竟,我總不能仗著江溫言人好,就一直賴著他不放吧。
然而還沒等我想好說辭。
江溫言見我久久沒進門,一向細心的他這次卻沒發現我的異常,出聲催促道:「雲初,過來看看你的房間,看有什麼缺的,等下我們出門一趟去買。」
我的心不爭氣地貪戀起江溫言的體貼。
放下掙扎,我遵從內心地踏進江溫言的家。
將門帶上,換上他早就準備好的粉色拖鞋,跟在他後面進了他給我準備的房間。
我在心裡自欺欺人地想,我這是不想拂了江溫言的一片好意,人家房間都準備好了,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我是個懂禮貌的女人。
31
第二天......
我人在江溫言的車上,腦袋還是懵的。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餐桌上,江溫言跟我說前陣子落下太多工作,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都會很忙,恐怕沒有時間陪我,問我接下來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懵了,這問題我沒想過,誠實地搖了搖頭。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經過江溫言的三言兩語,我就答應跟他一起去公司,當他的私人助理。
他的原話是擔心我在家會無聊。
人一旦無聊,就會容易胡思亂想。
而且恢復記憶最好的方式,就是重新融入社會,建立社交。
我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聽得不住點頭。
所以當他說自己身邊還缺個私人助理,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私人助理時,我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
等現在上了車,我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
沒有江溫言的時刻盯梢,我明明可以在家追劇追到爽,壓根就不會無聊好吧。
我為什麼要想不開,給他當什麼私人助理?
而且有私人助理的工位,是在老闆辦公室里的嗎?
我看著明顯是臨時搬來的普通白色桌子,跟江溫言高大上的定製辦公桌並列排著,眼角抽了抽。
讓我時刻待在江溫言的眼皮子底下,還會被進出江溫言辦公室的員工們看到。
我敢打賭,不出一天,這公司內部就會傳遍我跟江溫言的八卦。
見狀,我轉身就想走。
江溫言卻一眼看出我的意圖,高大的身子堵在門口,直接堵死了我的去路。
他笑著說:「雲初,上班時間不能亂跑。」
我:......
神特麼的亂跑。
以前怎麼沒覺得江溫言挺陰險的?
32
我以為江溫言讓我給他當私人助理,只是做做樣子。
畢竟,以我現在空空的腦袋,我能幹啥啊?
結果江溫言是有活真讓我干!
懵圈的我,懵圈地開始上班,又懵圈地按照江溫言教的處理文件。
一連幾天干下來,干懵的我忍不住想,為什麼我都失憶了,還能認得字?
而且還能這麼快上手。
難道我是天選牛馬?
我忍不住哀怨地偷偷瞪江溫言。
他卻像是全身長了眼似的,似有所覺地扭頭看過來,精準地逮住我在瞪他。
我也不心虛,從偷偷的,變成光明正大地朝他翻白眼。
明明我是在表達憤怒,江溫言卻被我逗笑了。
更氣了怎麼辦?
33
日子一晃而過,一個月後,江奶奶都出院了,我還在江溫言身邊當ẗū₍私人助理。
沒錯,江奶奶度過鬼門關,挺了過來。
她半個月前就從 ICU 轉入普通病房,今天則是出院的日子。
我跟江溫言來醫院接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