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一見到我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握著我的手不放。
老人家說出每次見到我就必說的一句口頭禪:「又瘦了,溫言你是怎麼照顧雲初的?」
我不著痕跡地吸了吸被魯、川、粵、蘇、閩、浙、湘、徽八大菜系養出來的小肚子,熟練地向老人家告狀:「奶奶,他昨天晚上不給我飯吃我才餓瘦的。」
想到昨天半夜我偷偷點的燒烤外賣,還沒吃就被江溫言發現扔垃圾桶,我氣得牙痒痒。
江奶奶一聽江溫言不給我飯吃,不問前因後果,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幫我教訓他。
她拍打江溫言的胳膊:「你這孩子怎麼能不給雲初飯吃呢?」
我附和著:「就是!都把我餓瘦了。」
江奶奶繼續說:「既然你照顧不好雲初,那雲初搬來跟奶奶住,剛好可以跟奶奶一起商量你的婚禮要怎麼布置。」
我:!!!
糟糕!
忘了這茬!
我跟江溫言只是假裝情侶,不是真情侶......
我求助地看向江溫言。
江溫言熟練地出來背鍋:「奶奶,我還不想這麼快結婚,我跟雲初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江奶奶一聽,這下是真生氣了,「啪」地大力打了江溫言一胳膊。
她怒道:「你不結婚,是不是只想玩弄雲初的感情,不想對她負責?」
江溫言簡直有苦難言了。
一同來接江奶奶出院的江父江母見情勢不對,連忙出聲幫忙解釋。
江母:「媽,現在年輕人想多玩幾年再結婚很正常的。」
江父:「是啊,媽,何況雲初還小,不比溫言年紀大了該玩的都玩過了,不得讓雲初多玩幾年再考慮結婚的事,不然她多吃虧呀。」
我聽得瞪大雙眼。
這話聽得,字字誅心......
江父真的是江溫言的親爸嗎?
我瞄了一眼江溫言的臉色,嗯!比剛才更黑了些......
但江奶奶臉色倒是緩和了,居然被江父勸住了,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江奶奶嫌棄地瞪一眼江溫言,沒好氣道:「你就作吧,再等幾年你都成中年油膩男了,到時候雲初不要你,我就再給她找更好的。」
「噗呲!」
我忍不住聽笑了。
換來江溫言惱怒的一眼。
其實江奶奶他們說得太誇張了,雖然我跟江溫言是有年齡差。
但江溫言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個七八歲。
還堅持每天健身,有次我還看到他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身材很棒!
所以說什麼中年油膩男,不存在的。
可就是很好笑。
來自家人的吐槽最為致命。
沒想到在外霸氣十足的江溫言,在家地位最低,還被各種嫌棄。
今天算是在江奶奶面前矇混過關了。
只是,這個問題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總不能騙江奶奶一輩子吧?
34
送江奶奶回老宅,吃過晚飯後,我就跟江溫言回他的住所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怎麼開口跟江溫言說,我要回賀家住的事。
江奶奶已經沒事了。
我也該回賀家住,試試看能不能在熟悉的環境里,找回我的記憶。
我還是那個想法,我不能一直依賴江溫言。
其實更真實的想法,是我怕又重蹈覆轍。
因為一個人對我的好,我就無可救藥地愛上對方,頭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都不肯回頭。
可圖一個人的好,是最不靠譜的一件事。
賀墨白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都能因為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學妹,就對喜歡自己的青梅那麼殘忍無情。
江溫言現在對我很好。
這段時間以來,他在工作上不遺餘力地教我快速成長,生活上手把手地教我學會獨立。
他用行動在告訴我,失憶沒關係,一點都不可怕,我從頭開始學起也一樣沒問題。
只是留在江溫言身邊越久,我就越貪戀他對我的好。
我不想要江溫言成為第二個賀墨白,及時止損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還沒等我開口,我跟江溫言一出電梯,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賀墨白。
一見到我,原本蹲在門口的賀墨白站了起來。
估計是蹲得太久了,他一站起來腳麻得動不了。
他態度熟稔地朝我伸手:「雲初,我腳麻了,快扶我一下。」
我無語一瞬,站在原地沒動,問他:「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沒等到我攙扶,賀墨白表情失落,又硬擠出一個笑容,故作歡快地說道:「我來接你回家啊。」
江溫言看向我,語氣聽不出喜怒地詢問:「你要回去?」
我渾身僵住,明明早做好決定的事,現在卻遲疑得說不出來。
「她當然要回。」賀墨白卻沒有我的猶豫,替我作答。
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讓我有些惱怒地遷怒到賀墨白的身上。
我沒好氣地懟他:「要回也是我自己回,關你什麼事?」
「所以你,真的要離開我了是嗎?」旁邊的江溫言幽幽的聲音執著地追問。
他問得莫名讓我心虛,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喂,你個老男人要不要點臉,你給我離雲初遠點,想老牛吃嫩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賀墨白是懂添亂的。
江溫言語氣受傷:「雲初,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我頭搖成撥浪鼓,急忙否認:「我沒這麼想,你不老。」
他對這個答案似乎不滿意,還在接著追問:「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配不上你?」
我幾乎不做思考,脫口而出:「胡說,明明就很配。」
然後,我就感覺肩上多了一隻手,身子被一種占有欲極強的姿態攬入男人的懷裡。
我正懵著,又聽到江溫言宣誓主權般地對賀墨白說:「小賀總,聽到了吧?雲初說我們很配。」
腦子轟地一下像炸開了璀璨的煙花。
心跳如雷......
江溫言的話是什麼意思?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腦子裡不停地循環播放江溫言說的那句「我們很配」,賀墨白憤怒的模糊咆哮聲都被隔絕在外,再也聽不進其它的聲音。
就連最後我怎麼被江溫言帶進房裡,我都沒有半點印象。
腦子暈乎乎的。
整個人沉浸在抑制不住的狂喜中。
該死的拚命壓下的戀愛腦又要冒頭長出來了。
「雲初?」江溫言苦笑著問:「被我嚇到了嗎?」
什麼嚇到了?
我反應慢半拍地看著江溫言。
腦子一時半會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視線就不由自主地飄向他薄厚適中、線條鋒利的嘴唇,唇色是健康的緋紅色,看起來柔軟誘人,很好親的樣子。
怎麼有男人的嘴唇能長得這麼誘人採擷。
「都怪我,本來我是想等到你恢復記憶後,再跟你告白的。」
「如果你現在一時不能接受,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要有心理負擔。」
「你想離開我回賀家,我可以等,等你哪天願意給我機會,隨時可以回來。」
江溫言的話讓我回過神來。
我急了,他怎麼自說自話,放棄得這麼快?
我壓根就看不出這男人是在對我用以退為進法。
看到他已經起身,想要留下私人空間給我,我動作比腦子動得快地握住他的手腕。
「你別走,我沒說要拒絕你。」
江溫言沒有回頭,他背對著我,聲音低落:「那你也沒說,願意給我名分。」
我一聽,猛地站起來,踩上沙發比他還高,動作強勢地掰過他的肩膀,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雙手捧著他的臉,親上我垂涎已久的嘴唇。
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柔軟好親~
我淺親一下就退開了,欲要開口問他這算不算我給的答案。
下一秒,一隻大手撫上我的後腦勺,將我的頭輕輕下壓。
我微微瞪大的雙瞳中倒映著江溫言逐漸放大的臉,一聲驚呼被男人的吻封住。
跟我的小朋友過家家辦的親親不同。
江溫言的吻熱烈強勢,將我吻得節節敗退,雙腿發軟......
35
那天過後,我跟江溫言從假情侶變成真情侶。
賀父賀母得知我跟江溫言在交往的消息,特意過來了一趟。
這次他們是以我娘家人的身份見江溫言。
賀父跟江溫言在包廂里談話的時候,我被賀母拉著去到了另一個包廂。
賀母開門見山地問我,關於我姑姑和江溫言父母的事,我知不知道。
我以為賀母這麼問我是想要反對我跟江溫言在一起。
在得知我一開始就知道後,賀母話鋒一轉,說不反對我跟江溫言交往。
但她又說,想要回賀家住一陣子。
我失憶的事始終是個定時炸彈。
她擔心我如果有一天,我恢復記憶,想起曾經對賀墨白的喜Ṱű₆歡,會後悔跟江溫言在一起。
當然,賀母的意思不是想幫賀墨白,她只是怕我到時候會崩潰。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試試能不能找回丟失的記憶。
如果我恢復記憶後,還是想跟江溫言在一起,到時候她會無條件祝福我,以我娘家人的身份,將我交到江溫言的手裡。
賀母的一片苦心最後還是說服了我。
這其中還有另一個原因。
我堅信自己就算恢復記憶,也不會放棄跟江溫言的這段感情。
然而跟江溫言交往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他潛意識裡很沒安全感。
他總害怕有一天我想起曾經對賀墨白的喜歡,會怨恨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趁虛而入。
但他又不甘心什麼都不做,等著我哪天想起來了,就能毫不留戀地拋下他。
真是一個又爭又搶、詭計多端的男人啊。
不過,我不反感。
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了我掏空心思得到我,又剛好我也喜歡他,那他的一切手段在我看來,都是在乎我的證明。
至於賀墨白,他不重要。
也不知道他抽得哪門子的風,老換著號碼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說什麼後悔那天把我扔在醫院,給了江溫言接近我的機會。
又說自己之前一直拒絕我的追求,是在鑽牛角尖,他並不是真的不喜歡我。
因為我父母雙亡後以乾妹妹的身份住在賀家,後來我大張旗鼓地追求他,他的那些朋友私底下總拿我們的關係調侃他搞骨科亂倫。
他被說多了,覺得很丟臉,就違背本心地拒絕我。
他一直以為,無論自己拒絕我多少次,我都不會放棄他。
所以他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甚至在遇到長相跟我有幾分神似的陸安妤時,他卑鄙地將陸安妤當做我的替身。
把曾經給我的那些偏寵縱容,全都給了陸安妤。
賀墨白這些內心剖白,還不如一輩子都別說出來。
他該不會覺得說這些可以感動到我吧?
真是把我膈應噁心死了。
他以為自己很深情,實則爛透了。
狐朋狗友的幾句惡意嘲笑,就讓他不敢直面內心。
慫成這樣,就別學人家裝深情了。
好好的繼續當他的渣男吧。
所以說,江溫言根本就不需要不安,就算我恢復記憶,我也不會再喜歡賀墨白的。
36
不知道賀父跟江溫言兩人在包廂里說了什麼。
我本以為我跟他說要離開他一陣子回賀家,他會不捨得我走。
沒想到,他答應得很爽快。
還在隔天親自送我跟賀父賀母到機場。
進登機口前,我有些悶悶不樂地跟江溫言揮手道別。
腦子裡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莫非江溫言沒有那麼在乎我?
這個想法才剛冒頭,後背壓上來一股力道,我猛地跌進一個炙熱的胸膛,兩隻手臂環抱在我胸前。
江溫言從身後緊緊抱住我,像是要將我融入他的懷中不分離。
「雲初,早點回來。」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嗓音低啞,帶著點懇求的語氣:「還有,要一直愛我。」
他這套組合拳下來,我心軟成一灘水,差點就要反悔跟他回去。
這時賀母站在登機口朝我招手,「雲寶,過來,快排到我們了。」
江溫言鬆開我,「走吧,到了記得跟我說。」
我壓下心頭的不舍,走進登機口,跟江溫言分開。
37
飛機上,賀母看出我情緒低落,安慰我說最多跟江溫言分開一年的時間。
要是一年內,我還是沒有恢復記憶,那就順其自然,不會再強求讓我想起來。
但這一年內,我也得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
賀母說要帶我去找國內最權威的腦科醫生看看有沒有辦法。
對此,我沒有意見,聽從安排。
只是飛機落地,在機場看到來接機的賀墨白,想到他這陣子老給我發的那些倒胃口的信息,我就有種想買票回去的衝動。
我是來找回記憶的,不是來跟他糾纏不休的。
但賀墨白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他一見到我就特別殷勤地湊上前來要幫我提行李,連站在我旁邊的親爸媽都被他忽略了個徹底。
賀母看著這個不省心的兒子,也露出嫌棄的表情。
「早幹嘛去了,遲來的深情比草輕賤,你沒戲了。」
親媽的吐槽才最為致命。
賀墨白被說得面露難堪,「媽,我還是不是親兒子了?你不幫我就算了,怎麼還拖我後腿?」
「你要不是我親兒子,就你之前瞞著我們對雲寶乾的那些事,你墳頭草都有幾丈高了。」
賀母說著就來氣。
見賀墨白沒臉沒皮地硬擠上他們的車,到家了還想裝傻跟他們一起進家門,她直接吩咐管家將賀墨白給趕了出去。
賀墨白計謀失敗依舊不肯走,在門口一通賣慘,說自己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以前的錯誤行為,求給他一個改過自新,彌補我的機會的話。
眼見說了大半天,屋子裡沒有一個人出來搭理他。
他語氣一轉,變得哀哀戚戚地訴苦,說自己這陣子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離了家的孩子才知道外面不是自由,而是人間險惡。
然而,賀父賀母依舊沒有鬆口讓管家放他進來。
其實讓不讓賀墨白回賀家,我倒是無所謂。
賀父賀母已經幫我出過氣,賀墨白是他們的親兒子,哪還能真讓他們因為我,連親兒子都不認了?
就算他們真願意不認親兒子,我也不會讓他們這麼乾的。
說白了,我跟賀墨白只是感情問題沒處理好,又不是什麼生死大事。
托他的福,我還跟江溫言修成正果了呢。
或許,該給他包個媒婆紅包?
賀母卻堅持說以小見大。
賀墨白當然可以喜歡別人,不喜歡我。
但他不能丟失底線三觀,聯合外人欺負我,還把受傷的我丟在醫院不管。
好吧,既然賀母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賀墨白,我也就沒再勸。
38
隔天賀母帶我去找了腦科專家。
其實我想說,江溫言也找了好幾位專家看過我,國內外的都有,檢查也做了不少。
腦部的血腫已經消了,但記憶並沒有恢復。
之前還因為受到賀墨白的刺激,造成二次失憶。
腦部是很神奇又很脆弱的器官。
腦科專家拿著我的檢查結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任何毛病。
最後建議我轉心理科看看。
我在診室里跟心理醫生聊了兩小時。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心理狀態很健康,積極樂觀,自我接納,自尊自信,對生活充滿熱情。
這心理狀態,比我失憶前因為父母雙雙出意外,而心理崩潰得了重度抑鬱好太多了。
腦子沒問題,心理也沒毛病。
賀父賀母看著我的診斷結果陷入長久的沉默。
賀母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心理診斷,忽然就紅了眼眶。
「雲寶,我們不看醫生了,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的。」
我:......
39
萬萬沒想到,我都還沒放棄。
一直想要我恢復記憶的賀父賀母,卻反過來勸我別治了。
他們還說到做到,接下來的日子沒再帶我往返醫院。
而是每天帶我買買買,給我一種在幫我添置嫁妝的感覺。
這天賀母又拉著我出來看珠寶,我在店裡試戴鎮店之寶的時候,眼前突然衝出來一個人。
還沒等我看清是誰,對方就跪在我面前,抓著我的腿不放。
「穆雲初,我求你了,你幫幫我行不行,墨白哥不要我了,可我已經懷了墨白哥的孩子。」
「我求你離開墨白哥,離開賀家。」
「你不是已經有江溫言了嗎?你把墨白哥還給我好不好?」
跪在我面前的人,是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的陸安妤。
聽到她聲淚俱下的哀求,我只覺得她說的話莫名其妙。
「賀墨白不要你,你找他去,你求我有什麼用?你放開我。」
我內心一陣煩躁,怎麼我還得替賀墨白收拾爛攤子?
偏偏這時候賀母去上洗手間了,不然她兒子的風流債,就能讓她處理了。
陸安妤死抓著我不放:「不,要不是你回來了,墨白哥怎麼可能會不要我?」
我被氣笑了。
我回來後,除了接機那天跟賀墨白有接觸過。
之後賀父賀母知道賀墨白刺激過我,害我二次失憶的事後,就堅決不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我連賀墨白的面都沒碰到,這個陸安妤空口白牙就亂冤枉我拆散他們。
要不要這麼欺負人啊?
我想要甩開陸安妤,但褲子被她緊緊拽住甩不開。
我惱怒地看向站在一旁吃瓜的店員,指著我脖子上戴著的鎮店之寶。
對她們說:「你們再不過來幫我拉開她,等下她發瘋打人扯斷這條項鍊,我可不會賠錢的。」
這話一出,效果立顯。
原本還在當旁觀者的店員,立刻就變成局中人,三四個人一起圍上來幫忙拉走陸安妤。
陸安妤尖叫著掙扎:「你們放開我,我是賀家未來的少夫人,我肚子裡還有賀家未來的金孫,你們敢動我,信不信我讓你們都捲舖蓋走人。」
這是霸總短劇看多了才說得出來的離譜發言吧?
我苦著臉死命地拽著快被陸安妤拽脫的褲子,心裡瘋狂咒罵美美隱身的賀墨白。
「穆雲初,都是你逼我的,你死了,墨白哥就是我的了。」
突然陸安妤喊了這麼一句。
幾聲尖叫響起......
我低頭看到陸安妤不知何時手裡多了一把小刀。
我瞳孔驟縮地看著她舉著刀朝我胸口刺來。
身體不爭氣地僵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刀離我越來越近。
完了......
我心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我害怕得下意識閉上眼,絕望地等待疼痛的到來。
然而,等到的是陸安妤悽厲的慘叫聲。
隨後,我的身子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江溫言微微顫抖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雲初,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40
醫院裡。
剛陪我做完全身檢查,確定我沒有受到一丁點傷才肯罷休的江溫言,從事發到現在一直冷著一張臉,殺氣騰騰的樣子看著就能直接嚇哭小孩子。
我捧著他的臉,肆無忌憚地揉搓他的臉頰:「我真的沒事了,你笑一個嘛,別這麼嚴肅。」
江溫言:「要是我晚出現一秒,你就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而是躺在手術室里搶救了。」
「現在躺在搶救室的人是陸安妤,你剛才那一腳,她肚子裡的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江溫言語氣中的殺意未減,「她活該,那個女人,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知道他此刻仍舊驚魂未定,我沒有替陸安妤求情說好話。
我又不是聖母,剛才她那一刀,很明顯是奔著要死的決心。
我可沒有以德報怨的高尚情操。
美美隱身的賀墨白,一身酒味地被賀父派去的人抓來醫院。
當他得知陸安妤想持刀殺我,反被江溫言踹了一腳導致流產的時候。
他對陸安妤和那個沒機會出生的孩子毫不關心。
他睜著醉醺醺的眼看向我,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我,問:「雲初你沒事吧?那個瘋女人有沒有傷到你?
「你聽我解釋,我跟她真的沒有關係,那個孩子只是個意外。」
「我真正愛的只有你一個,你快想起所有的記憶,變回以前那個眼裡只有我的穆雲初好不好?」
賀墨白滿嘴說著瘋話,聽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各有各的憤怒。
江溫言甚至想要對他動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賀母已經先一步,「啪」的重重一巴掌打歪賀墨白的臉。
她失望至極地指著賀墨白的鼻子痛罵:「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還有你說的那是什麼話?你都已經和陸安妤有了孩子,還說跟她沒有關係,在這裡繼續糾纏雲初?
「叫你來醫院,不是讓你來發酒瘋的,現在你的女人就躺在手術室里搶救,你必須對她負責。
「你們兩個,把他帶去洗手間好好清醒清醒。」
醉醺醺的賀墨白無法反抗地被兩名保鏢拉走了。
賀母這才轉身愧疚地看向我,眼底滿是掙扎,幾次張口都猶豫地沒把話說出口。
一旁的賀父見狀,同樣滿臉愧疚地看著我。
卻比賀母多了幾分乾脆地開口:「雲寶啊,乾爹知道跟你開這個口會對不起Ṫŭ̀ₛ你,讓你受委屈,但還是想請你,能不能不追究陸安妤的責任?」
41
那天在醫院,我跟賀父賀母雖然不至於反目成仇,但這段關係也算是心生芥蒂了。
賀父賀母的想法是,想到陸安妤會對我動手,歸咎起因還是在賀墨白身上。
要是賀墨白有擔當,像個男人一點,不玩弄陸安妤的感情,陸安妤也不至於做傻事。
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賀墨白的孩子。
沒錯,那個孩子命大,最後還是保住了。
只是接下來,都需要臥床保胎。
因為這個孩子,賀父賀母逼迫賀墨白娶陸安妤,對她負起責任。
賀墨白死活不同意,嚷嚷著說自己是被陸安妤算計了,他根本就不喜歡陸安妤。
要不是她故意灌醉他,他壓根就不會碰她一下。
望周知,真正喝醉的話,是不會有興致的。
賀墨白越解釋,越證實了他就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
賀父賀母對他很失望,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兒子,只能豁出老臉幫他收拾爛攤子。
他們想要我出具一份諒解書。
江溫言卻態度異常強硬地替我拒絕了。
他說無法接受兇手逍遙法外,陸安妤的行為已經屬於故意行兇。
要不是他出現救下我,說不定他就要跟我天人永隔了。
他堅持要讓陸安妤進去吃牢飯。
42
那天我跟著江溫言一起離開,沒有再回賀家。
我跟他回了當初我失憶後,跟他在海市養傷時住過一陣子的房子裡。
比起賀家,我對這個房子更有歸屬感。
我過於心大,洗漱完就在江溫言的催促下,喝了杯安神的沖劑,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半夜被尿憋醒,起床上廁所。
結果卻被床邊的一道黑影嚇得差點尿褲子。
要不是我的尖叫聲讓聲控燈亮起,我看清黑影的主人是江溫言,我真的會以為自己見鬼了。
但江溫言也跟鬼差不多。
看到他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我大吃一驚。
想要罵他嚇人的話,到了嘴邊變成擔憂的關心:「你這是怎麼了?」
我拉著他在我的床邊坐下。
這時才發現他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他將我用力抱住,頭埋在我的頸窩,聲音悶悶的:「沒事。」
我才沒那麼容易被他糊弄過去,「騙人,你到底怎麼了?」
他這才說:「真的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我一下子心領神會,用力地回抱他,柔聲說道:「嗯,沒事了,那只是個夢。」
「你看看我,是不是一點事都沒有。」
我輕輕地推開他,握著他的手讓他感受到我溫熱的體溫。
他點頭,聲音嘶啞:「嗯,你沒事。」
「但我忘不了,你差點就被刀捅到的畫面。」
「要不是我臨時起意想要給你個驚喜偷偷過來找你,你出事的時候沒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我連第一時間趕到你面前都辦不到。」
「雲初,跟我回去吧,以後別離開我了好不好?」
江溫言語氣中帶著哀求,聽得我心軟。
我點頭答應了:「好,我跟你回去。」
43
聽我說要跟江溫言回去。
第二天賀父賀母就找了過來。
兩人估計是徹夜未眠,臉色都憔悴了不少。
賀母雙眼通紅地看著我。
知道她還沒有放棄讓我出諒解書的念頭,我扭頭避開她的注視。
比起一個想傷害我的陸安妤,我不想讓替我出頭的江溫言的維護行為淪為笑話。
江溫言看出我內心不好受。
在賀母開口之前,他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將一段監控視頻播放給他們看。
「你們看完這個再說。」
監控視頻里,清清楚楚地拍下當初我跟陸安妤在會所外起爭執的畫面。
陸安妤言語中對我多番挑釁,故意激怒我先對她動手被賀墨白看到。
而事實是我連碰都沒碰到陸安妤,賀墨白卻誤會我傷了陸安妤,對我罵了一通後帶著陸安妤離開。
我追上去跟賀墨白解釋,卻被陸安妤暗地裡絆了一跤,滾落台階磕到頭。
這是汽車監控儀拍到的。
還清楚地拍下我摔倒後,賀墨白跟陸安妤都以為我是裝的。
兩人對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我說著侮辱的話。
賀墨白罵我裝模作樣又想裝病博取他的同情。
他說就算我死,自己也不會喜歡我的。
陸安妤陰陽怪氣地說我裝得還真像,讓我別裝了,躺在地上丟賀墨白的臉。
直到我流出的血染紅地面,兩人才意識到我是真出事了。
我在旁邊一起看完整個監控視頻。
視頻最後停留在我緊閉著眼睛,頭躺在血泊中的畫面。
鮮血的那抹紅刺激著我的大腦。
視頻的畫面又在我腦子裡快速地閃過。
那天我收到陸安妤發來的照片。
照片里,賀墨白跟陸安妤旁若無人地接吻,兩人周圍還有賀墨白的那群朋友在鼓掌起鬨。
是了......
我那天是想去找賀墨白問清楚,問他是不是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只要他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說從未喜歡過我,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就決定放下這段感情了。
這麼多年來,追在賀墨白身後當一隻舔狗,我也很累了。
我只是太貪戀賀墨白曾經對我的好,一直不捨得放棄。
但不代表我沒有自尊,一點都不知道自愛。
結果我找過去的時候,沒有看到賀墨白,倒是先被他的那群朋友嘲笑侮辱了一番。
他們都說我沒臉沒皮,明知道賀墨白不喜歡我,喜歡的是陸安妤,我還一直纏著他不放。
還諷刺我是個想要搞骨科的變態。
我跟賀墨白從小一起長大,都認雙方父母為乾親,雖然非血緣,但也是兄妹關係,我怎麼可以愛上自己的哥哥呢?
他們越說越過分,陸安妤假好心地站出來替我解圍,將我拉出包廂。
一到外面又變了一副嘴臉,跟我說她已經和賀墨白正式交往。
她說賀墨白顧及兒時情誼才沒有讓我太難堪,其實他很討厭我,讓我以後自覺離賀墨白遠點,最好離開賀家。
我要親口聽賀墨白說,如果他們真的交往了,他真的厭惡我,我會識相離開。
陸安妤卻不讓我見賀墨白,罵我下賤、知三當三之類侮辱性極強的話,我氣不過想打她,就被賀墨白看到。
賀墨白沒聽我解釋,認定我欺負了陸安妤,連話都不想跟我多說就帶著陸安妤離開。
我要追上去解釋,就被陸安妤故意絆倒滾下台階。
其實我躺在地上的時候,還是有點意識的。
所以我聽到了賀墨白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他說,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會喜歡我。
那一刻,我只覺得解脫。
心想,會對我說出這麼冷血無情的話的賀墨白,也早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事事以我為先的賀墨白了。
他不喜歡我,以後我也不要喜歡他了。
挺好的, 真的。
我看著站出來替我擋風遮雨,將我護在身後的江溫言, 覺得自己好幸運......
44
看完監控的賀父賀母。
最後兩人對我說了聲「對不起,是他們沒教好賀墨白」後,其他什麼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我和江溫言回到京市。
好一陣子沒見到我的江奶奶,看到我回來特別開心,飯桌上又問起我跟江溫言什麼時候結婚。
我大大方方地說讓她老人家找人挑個好日子就結。
聽到我答應,反應最大的是江溫言。
他手足無措得像個小孩, 激動地問我:「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嗎?」
見他這樣, 我忽然就想逗逗他, 故意說:「假的, 騙你的。」
「穆雲初!」
他一秒破防,掏隨身攜帶的求婚戒指的動作都僵住了。
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笑出了聲......
我主動地從他口袋裡掏出那枚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對戒指。
不愧是萬事都準備周全的男人。
我將戒指戴上, 又牽起他的手,幫他戴上他的那枚男戒。
我笑道:「戴上了,就不能反悔了喔。」
江溫言:「一輩子不悔......」
45
我帶江溫言去見我爸媽,來到他們的墓前,告訴我要跟他結婚的消息。
江溫言跪在我爸媽的墓前,鄭重地給他們磕了三個響頭。
祭拜完我爸媽回來的路上,他坐立難安地問我, 我爸媽會不會不同意這門婚事, 託夢給我讓我悔婚?
這把我給聽笑了。
想不到他腦洞還挺大的。
因為兩家長輩的關係,他胡思亂想了一點。
我讓他放一百個心。
以我對我爸媽的了解,他們很愛我。
如果他們還活著,就算知道我跟江溫言在一起了, 他們也會尊重我的選擇。
而不會因為上一輩的恩怨, 強行將我跟江溫言拆散。
頂多就是看江溫言不順眼,會故意刁難他, 給他這個女婿擺臉色看。
江溫言聽完, 鬆了一口氣。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我對父母怎麼會這麼了解。
他驚訝且肯定地問我:「你恢復記憶了?什麼時候恢復的?」
我故作神秘:「你猜?」
他無能微怒:「穆雲初......」
46
我跟江溫言的婚禮, 選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好日子。
在鮮花簇擁中, 我跟江溫言在來賓的⻅證下交換婚戒, 正式成為夫妻。
賀父賀母也來參加我的婚禮,但不是以女方父母的身份。
兩人像老了十歲的樣子, 眼眶濕潤地送上祝福。
他們將一份賀氏集團的股份當做我的嫁妝。
那是本該屬於賀墨白的股份。
賀父說那是賀墨白欠我的,讓我不要拒絕,強硬地讓我收下。
很久沒有聽到賀墨白這個名字了, 我都感覺有些恍若隔世的錯覺。
婚禮過後,我好奇地問了江溫言,才知道陸安妤生完孩子後就被警方帶走。
他找了最好的律師,對律師只有一個要求, 要讓陸安妤被頂格處罰。
孩子讓賀父賀母抱去養了。
賀墨白這個大號廢了, 公司不去,整天就抱著酒瓶子醉生夢死的。
賀父一把年紀又重新回到一線, 忙著管理公司。
賀母怕又養出一個沒有擔當的賀墨白二號,將精力都放在孫子身上,親力親為地培養。
難怪兩人看起來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