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任醫生的考核上,新來的實習醫生故意碰了我的無菌手套。
終止了我的考核操作。
主任以驕傲粗心為由,停了我的職。
我不甘心,找他理論。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你連站在手術台上的資格都沒有!」
他將病例摔在桌上,嗓音冰冷:
「連最基本的縫合都做不好,乾脆去後勤部報道吧。」
實習醫生捂嘴輕笑:
「年紀大了手不穩可以理解,還是把機會留給我們這些年輕人吧。」
實習生坐上了我的位置,接手了我的病人。
包括後來在手術中大出血——院長的女兒。
而唯一能做這台手術的人,已經被他們趕去了後勤部。
那個說我沒有資格的人,親自求我重新站上手術台。
1
手指懸在模擬血管上方,持針器即將完成最關鍵的縫合。
突然,一隻帶著粉色美甲的手突然撞了過來。
「哎呀,對不起,周醫生。」
實習醫生喬伊驚呼,眼底卻半分抱歉都沒有。
監控器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我的考核失敗了。
「周時月。」
主任秦天的聲音從觀察台傳來:
「你知道在真實手術中,這將會是個致命的失誤!」
他從觀察台拾級而下,那雙總是看向我深情的眼眸滿是失望:
「說到底,還是你的能力不夠!」
拿起考核表,在不合格欄里用力打了大大的叉。
我不可置信。
他明明知道我為這個考核付出了多少努力!幾乎住在了醫院!
而且他肯定也看到了喬伊在考核里動的手腳。
我不甘心:
「你剛剛看見了,我的技術沒有問題,是喬伊故意的!」
「那又怎樣?你並沒有處理突發情況的能力!」
他抬眼,毫不留情地打斷。
看向在一邊幸災樂禍的喬伊,輕聲安慰:
「到你了,別緊張。」
輪到喬伊時。
她的操作生澀,下刀時指尖都在微顫。
甚至手直接刺破了模擬血管的側壁,造成明顯的損傷。
可秦天卻判了通過。
「新手緊張,情有可原。」
喬伊嬌聲:
「謝謝秦主任!」
這一刻,我明白。
規則標準,都是為我準備的。
而特權與偏袒,是為喬伊準備的。
2
我站在原地,雙手死死握住。
冷汗已經浸濕了整個身體。
就連指尖都忍不住發顫。
透過模糊的視線,喬伊正歪著頭貼近秦天,語氣滿是驕傲:
「我通過考核了,你打算給我什麼獎勵?」
而秦天,我的未婚夫。
寵溺替喬伊整理額前的碎發。
這一幕,很像熱戀中的情侶。
我們之間明明只隔了短短几米,卻像在兩個世界。
他在替她慶祝勝利,而我獨自品嘗失敗的苦澀,無人在意。
氣不過,我徑直走過去,打斷了倆人:
「解釋一下,剛剛在台上,你為什麼故意撞我?」
喬伊的笑聲戛然而止。
指尖還停在秦天眼前,美甲上的碎鑽晃得人眼暈。
她下意識的往秦天身後縮了縮,聲音軟的像沒骨頭:
「周姐,你自己考核不通過,不能拉我下水啊。」
秦天立刻伸手把喬伊護在身後:
「時月,考核結果已經不會改變,與其指責別人,不如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看著他護短的模樣,內心一陣冰涼:
「那她呢?血管刺破的失誤也不該追究嗎?」
秦天摘掉口罩,俊逸的面龐上寫滿了不耐:
「誰一開始沒犯過錯。」
喬伊從秦天身後探出頭:
「周醫生,你不能看我跟秦主任走得近,就處處針對我啊!」
我急著辯解:
「我沒有……」
話未說完,在觸及秦天冷漠的眼神時,卡在了喉嚨。
一瞬間。
我所有爭辯的力氣都消失了。
我看著他,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
「所以?你也是這樣認為的?」
「你看看你現在,哪像一個醫生!」
秦天的聲音很大,在安靜的走廊里來回迴蕩。
走廊里的腳步聲漸漸停了,幾個路人站在不遠處小聲議論。
我幾乎能想像自己此刻的樣子。
凌亂的頭髮,被汗水打濕的衣服,還有泛紅的眼圈。
無一不彰顯有多失敗跟狼狽。
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我慌亂的低下了頭。
喬伊善解人意的拉了拉秦天的胳膊:
「秦主任,你就不要為我抱不平了。周姐年紀大了,拿不穩手術刀也很正常嘛,你就先讓她回去休息吧。」
秦天沒在看我,只對著喬伊點點頭,語氣瞬間軟下來:
「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轉身時,他才敷衍的丟給我一句:
「你也早點回去,別想太多。」
兩人並肩離開。
我站在原地,身上的冷汗早已涼透。
3
「周醫生!你的電話!」
護士的喊聲將我拉回現實。
用手背倉促的抹去眼角的濕意後,走向了辦公室。
電話那邊,是媽媽雀躍的聲音:
「月月!婚禮的日子我找人看好了!」
若是以前,聽到這個消息,我肯定像吃了蜜一樣。
第一時間告訴秦天,並跟他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可此刻,秦天護著喬伊離開時冷漠的眼神。
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我所有的熱情跟憧憬。
我握緊電話,試探的開口:
「媽,我不想跟秦天結婚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是意料之中的責罵:
「你胡說八道什麼?秦天多好啊,年紀輕輕就升為主任,你們又是青梅竹馬,這樣的你還不要?難道你想嫁給首富不成?」
從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能嫁給秦天這樣優秀,且相識於微時的男人,我連做夢都該笑醒。
可自從三個月前,喬伊的到來。
我才知道,什麼【於微時】,什麼【天作之合】。
都抵不過天降。
4
喬伊是秦天親自點頭招進來的。
二十五歲。
明媚鮮活。
帶著初入社會,恰到好處的崇拜與莽撞。
每天綴在秦天身後。
「秦主任,秦主任」的叫著。
她總是能把秦主任三個字,叫的百轉千回。
起初,我並未在意。
秦天向來對下屬嚴苛,連彙報工作都容不得半分拖沓。
卻會耐著性子聽喬伊把顛三倒四的想法說完。
從不帶教的秦天,也俯身在她身邊,手把手的調整她維持手術刀的姿勢。
直到喬伊因為粗心用錯計量單位。
秦天怕她受苛責,竟然直接把責任記到了我身上。
事後他還義正嚴辭的說:
「她是個新人,還在實習期,不能犯錯。
你不一樣,你是資深主治,就算犯了錯,醫院也不會把你怎樣,頂多被罵幾句。」
他用我的職業聲譽,為喬伊的失誤兜了底。
……
從前我覺得,秦天的世界裡只有工作。
可喬伊的出現,就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他藏在嚴肅之下的,獨一份溫柔。
5
媽媽依舊在電話那邊喋喋不休。
期間還夾雜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見我久久不說話,便詢問:
「你們吵架了?」
「沒。」我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酸澀盡數壓下,故作輕鬆,「知道了,我會告訴秦天的。」
電話掛斷。
我便撥通了秦天的電話。
對面接的很快。
幾乎是帶著一絲期盼,我輕聲:
「我媽剛打電話來了,說我們的婚禮定在十月初八……」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一到嬌俏的女聲響起:
「不好意思,秦主任在洗澡呢,我幫你把電話給他。」
聲音的背景里,還隱約傳來了流水聲。
一陣悉悉索索後。
「喂?」
是秦天一貫冷靜的聲線。
心就在這一瞬間沉到谷底。
我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一點。
我很想知道,他會用什麼藉口,來解釋晚上十一點在另一個女人的家裡洗澡。
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了回去。
心底終究還存著一絲妄念,想給這段感情留下最後一個迴轉的餘地。
見我不說話,對面的聲音染上一絲不耐:
「剛剛我在給喬伊的貓洗澡,身上不小心濺濕了,你別多想……」
我打斷他:
「婚禮的日子已經算好了,十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電話那端陡然一靜。
水流聲也停了。
沉默了一瞬,語氣帶著某種試探:
「你……沒有別的要問的?」
「沒了。」
他還想說什麼。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哎呀,秦主任,你快來看看嘛!咪咪會後空翻了!」
還不等我回答,對面匆匆掛了電話。
幾乎是同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值班護士一臉焦急:
「周醫生!你快去看看吧,外面兜亂成一鍋粥了!」
6
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強行壓下去,疾步向外走去。
「怎麼回事?」,我邊走邊問。
護士長一臉憤憤不平,語速飛快:
「還不是因為喬伊!今晚本來該是她值班,卻找不到人影!
「她接管的病人突然寒戰高熱,家屬找了好幾次都沒有醫生處理,現在已經圍在護士站吵翻天了!」
我們趕到的時候,場面已經失控。
家屬的惡情緒非常激動。
「醫生呢!這麼大個醫院,晚上連個醫生都沒有!
我老婆有個三長兩短,跟你們沒完!」
我立刻上前,試圖安撫家屬激動的情緒:
「先生,您先冷靜,我是醫生周時月,先讓我看看病人···」
話音未落。
暴怒中的男人揪住了我的衣領:
「你他媽也配叫醫生!」
混亂中,他拿起水杯砸在了我的頭上。
一陣鑽心的痛感襲來。
顧不上處理傷口,也顧不上周圍的驚呼與混亂。
忍著眩暈,檢查了病人的情況。
直到天亮,病人體溫正常。
我才有時間處理傷口。
第二天的晨會,我戴著白色紗布走進會議室。
感受到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
秦天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
就在副院長開口詢問時,秦天忽然站了起來。
冷硬的聲音響徹整個會議室:
「關於昨晚的事情。
我認為,主要責任在於周時月醫生,與患者家屬的溝通方式不當,才激化了矛盾!」
7
「至於喬伊醫生,連日來高強度的工作使她身體不適,離崗前已向我報備。」
這一刻,我看著曾經深愛,並準備託付一生的人。
忽然覺得,額頭上這個看得見的傷口,遠不及此刻他親手划下的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