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訴復合後。
我不再在意他去了哪裡。
任由他把我們的存款都給了許初雪。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又一次拋下我去陪許初雪前,他說:
「初雪明天就出國,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等她走了,我們就結婚。」
我隨口應下。
反正,我也要走了。
1.
裴訴和我的錢存在一張卡上。
說好了,存夠一百萬,我們就結婚。
可現在,裡面的九十五萬,不見了。
裴訴解釋說:
「初雪之前打離婚官司,我轉給她應急了。」
「你們都是女人,你能理解的,對吧?」
好像,我一旦表現出生氣,就是不夠有同理心。
但我確實不理解。
我不會去找有對象的初戀借錢。
爭吵沒有意義。
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
我點了點頭:「好。」
裴訴眉眼舒展,笑著說:「嘉嘉,你終於變成熟了。」
「看來,我們分一次手,對你很有用。」
我愣了愣。
平靜的情緒泛起了漣漪。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能這麼輕鬆地說出這句話。
那次分手,讓我幾乎掉了層皮。
可他卻一點兒都沒被影響。
裴訴是我的初戀。
五年的掏心掏肺,如今像一場笑話。
2.
晚飯過後,裴訴照常出門「倒垃圾」。
半年前,許初雪和丈夫分居,搬來了我們小區。
她大專沒畢業就嫁給了個富二代。
據她說,丈夫有暴力傾向,糾纏不休。
裴訴要去確認她一個人在家是否安全。
裴訴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可能是我怕又和他吵架,他多解釋了兩句:
「業主群有人說,看到有可疑人員在小區門口徘徊,可能是那個男人。」
「當初是我讓初雪搬到我們小區的,她的安全,我必須負責到底。」
我懶得反駁他。
「那個男人」不是許初雪的老公,是小偷,已經被抓了。
我無所謂地點點頭,貼心地說:「你要不先搬去她那裡?」
裴訴推門的手突然頓住。
3.
「陳辛嘉,你又在鬧什麼!」
裴訴的語氣帶著煩躁:「我還以為你已經改了……」
我看向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沒鬧啊。」
「那你為什麼讓我搬去初雪那裡?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男朋友!」
「因為我相信你啊。」
裴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剩下的話被堵在喉嚨口。
他狐疑地看著我,問道:「你沒生氣?」
我搖搖頭,面色平靜。
裴訴緊緊盯著我,目光在我臉上一圈又一圈地逡巡。
試圖看出我說謊的痕跡。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在這時,裴訴的手機響了。
特別設置的鈴聲。
許初雪在催他了。
我笑著上前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別讓人家久等了。」
裴訴一把抓住我的手,似乎想要說什麼。
可電話鈴聲不依不饒,沒有掛斷的跡象。
最終,他說:「初雪明天就能拿到離婚證,離完婚她就出國投奔親戚,我們不會再聯繫了。」
「這段時間,你懂事一點。」
「等她走了,我們就結婚。」
結婚?
和他嗎?
曾經想像過無數次的婚禮,如今早就不在我的人生計劃內了。
我隨口應下:「好啊。」
裴訴滿意地離開。
大門被關上。
黑暗裡,只留下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
牆上的時鐘,秒針「滴答滴答」。
第一次分手時的孤獨感又一次反撲。
只是這一次,我沒有再感到歇斯底里的孤獨。
我的戒斷反應,好像——
就要挨過去了。
4.
分手前的記憶席捲而來。
一切,始於一個深夜。
許初雪給裴訴發了條消息:【阿訴,我要離婚了。】
從那之後,裴訴就不對勁了。
他換掉了朋友圈的合照背景。
他說,晉升關鍵期,他要表現得專業點。
我沒懷疑過他。
我工作很忙,裴訴也是。
所以我從來沒想過,他有時間為許初雪忙前忙後。
我們都是普通家庭出身。
裴訴家甚至拖了後腿。
他爸把家裡的錢都轉移給了外面的女人,離婚時裴訴媽媽凈身出戶。
其實,早有蹤跡可尋。
某個中午。
我和裴訴吃飯的時候。
他突然說:「你也該學學化妝。」
後來,我翻聊天記錄才發現——
那天,許初雪「手滑」給他發了張清涼的全妝自拍。
某個晚上。
大汗淋漓的時候。
裴訴意猶未盡,打量著我說:「你腰要是再細點就好了。」
那天,許初雪網購了最小碼的私密衣物,電話錯寫了裴訴的。
某個傍晚。
樓里有人電瓶車起了火。
火勢向上蔓延。
黑煙滾滾,火光沖天。
當時的我還在想——
還好,裴訴去倒垃圾了。
還好,他沒事。
黑煙嗆入我的口鼻,我意識越來越模糊。
被消防員救出去的時候,我看到裴訴想要衝進火場。
卻被一個穿著黑色蕾絲睡衣的女人拉住。
我很快暈了過去,事後也沒有多想。
只當是熱心鄰居。
住院那段時間,裴訴醫院公司兩頭跑照顧我。
小面積燒傷,為了不誤工,我很快就出院了。
我一直活在我和裴訴恩愛的幻象之中。
直到。
那天,房東來漲房租。
我據理力爭,從賣慘到說要搬家。
我說得口水飛濺,像個為了一毛錢斤斤計較的潑婦。
房東涼涼地來了一句:「那你男朋友還有錢租第二套房子啊。」
當頭一棒。
直到房東甩著鑰匙離開,我都沒回過神。
當晚,裴訴去倒垃圾的時候。
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我看著他去拿了快遞。
在許初雪家門口拆了快遞外面的袋子,仔仔細細消毒。
進門前,他把自己的鞋子擺進了鞋櫃,換上了那雙深藍色的家居拖鞋。
一切都無比熟練。
就像回自己家一樣。
我在門口站了很久,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寒意從心頭蔓延開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的是裴訴的聲音,他問,誰啊。
「外賣應該沒那麼快到吧……」
他嘀咕著打開了門——
5.
我終於明白——
為什麼裴訴突然開始每晚搶著去倒垃圾。
為什麼裴訴每天中午從點外賣變成了要我給他做飯,自己用錢也越來越省。
我已經記不清那天後來的情景了。
只記得,裴訴把許初雪小心地護在身後。
「我就是怕你多想,之前才不告訴你的,你果然要無理取鬧!」
「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是這樣嗎?
戀愛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經驗豐富的裴訴帶著我摸索的。
裴訴說,所有人都有過去。
難道,真的是我小題大做了?
可後來,他一次次去陪許初雪。
連我們的紀念日,都因為許初雪一通電話,聲音顫抖地說了聲「我好怕」,裴訴就頭也不回地把我扔在了餐廳。
那天,我等到了凌晨四點,裴訴才回來。
他的髮絲沾著水,顯然是剛洗了澡。
他打開門,就對上我赤紅的雙眼。
他眼神中的慌亂一閃而逝,說: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才在初雪家洗了澡,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回答他的,是我砸過去的水杯。
史無前例的爭吵爆發。
我氣息不勻,氣得口不擇言:
「她還沒離婚,你就眼巴巴過去當小三,你們真讓我噁心!」
「啪——」
巴掌落在了我臉上。
頃刻紅腫。
裴訴臉色冰冷:
「嘴巴放乾淨點。」
「不要詆毀初雪的名譽。」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裴訴。
突然覺得眼前人十分陌生。
「你一點信任都不給我,你這個樣子,我們走不下去。」
「分手吧。」
分手的話,他就這麼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明明,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他最討厭我把「分手」掛在嘴邊。
裴訴當天就拖著行李箱走了。
我在我們同居的房子裡,渾渾噩噩。
一口飯都吃不下。
只是在機械地進食。
業主群里,許初雪發了一段男人在手忙腳亂做飯的視頻:
【家裡完全沒人會做飯,哭哭.jpg】
是裴訴無疑。
【有上門做飯的阿姨嗎?】
【兩個人吃,口味比較重,喜歡辣菜。】
我的口味也很重。
但裴訴喜歡清淡,辣菜他總是吃不下。
所以,我總是陪著他吃清淡的。
可現在,他可以陪著許初雪吃辣。
我到了裴訴上班的地方。
他好像完全沒有受影響。
他照常工作,意氣風發,下班的時候,還從路邊買了一束花。
我從來沒收到過裴訴的花。
畢竟我們要攢錢結婚,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花銷。
我近乎自虐地刷著裴訴的社交平台,一個個看他的音樂軟體關注列表。
我找到了許初雪。
也看到了他們經常在深夜一起聽歌的記錄。
甚至,那會兒我們還沒分手。
我衝進洗手間,吐了很久。
我本來以為,桌上那半個蘋果是爛的。
結果,吃下去的那半個——
也是爛的。
一個月,我瘦了十五斤。
我就像是個溺水的人。
冰冷的湖水一點點淹沒我的口鼻,侵入我的五臟六腑。
沒有人可以救我。
我找不到自救的辦法。
直到,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她說——
「你聽過脫敏療法嗎?」
6.
直面痛苦。
主動示愛。
直到在一次次失望中,把愛意磨平。
於是。
這一天。
我化了妝,換了新衣服,掛起了笑臉,主動去找了裴訴。
他眼裡的驚艷一閃而過,但還是矜持地說:「知道錯了嗎?」
我知道了嗎?
當然知道了。
我錯在沒有擦亮眼睛。
錯在沒有斷舍離的勇氣。
錯在到現在都還對裴訴心存幻想。
就這樣,我們復合了。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甚至,我好像更愛裴訴了。
我每天對他噓寒問暖,為他鞍前馬後。
比他對許初雪還要殷勤。
那些羞人的事情,我也變得願意配合嘗試。
裴訴高興極了。
「嘉嘉,你要是一開始就這樣就好了。」
可漸漸的,裴訴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我不關心他加班勞累,不在乎他感冒著涼,也不會查崗。
他回消息慢了,我不會催。
他爽約離開,我不會生氣。
甚至,他襯衫上印著口紅印,我都當沒看到。
短短一個月。
脫敏療法就起了效。
裴訴在我眼裡變得越來越丑。
他湊過來親我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有點噁心。
親密接觸,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
耳鬢廝磨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問我:「嘉嘉,你愛我嗎?」
我沒有絲毫猶豫:「愛啊。」
可他好像不滿意這個答案。
一遍遍地問我,一次次地確認。
終於。
一個平淡的日子裡。
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可以離開裴訴了。
這些天,我把行李陸陸續續寄走了。
關係很好的學長在國外創業,邀請我一起去。
我接下了橄欖枝。
7.
這次,裴訴「倒垃圾」回來得格外早。
我連忙閉上了眼。
裴訴輕手輕腳地躺在了我身邊。
他的手越過中間的距離,想要摟上我。
我假裝不經意地翻身,離他遠了些。
裴訴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
「嘉嘉,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無人回應。
「你怎麼就不和我吵了呢?」
依舊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