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用軍功換和我退婚後,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不想第二日,竹馬便上門提親。
婚後七年他待我如珠如寶,堵住了眾人悠悠之口。
直到賞花宴上,我與嫡姐雙雙落水。
他第一時間救下嫡姐,留我在水中幾近溺亡。
我苦笑,果斷服下假死藥。
七日後藥效發作,我們便再無關係了。
1
「小姐,你真的決定了嗎?其實除了這件事外,姑爺對您還是挺好的。」
婢女擔憂地看著我,言語間皆是心疼。
她叫雪翠,是我娘留給我的陪嫁。
見證了我這一路走來的艱難,也知曉我有多愛褚翊。
可回想起昨日賞花宴,我簡直心如刀絞。
和我恩愛了七年的夫君。
在危險發生時,竟下意識朝我的嫡姐奔去。
而險些溺斃的我,他卻連看都不曾看過一眼。
我扯了扯苦澀的嘴角,毫不猶豫地點頭。
「給我吧,如果繼續留下,我害怕下場會和我娘一樣,永久埋葬在這吃人的京城。」
雪翠抹了抹眼淚,將熬好的藥碗端到我的面前。
「小姐,這藥喝下去不知是什麼情況,您要是疼了就咬奴婢吧。」
看著雪翠大義凜然的模樣,我心裡不禁涌過一股暖流。
在這個世界上,終是還有人在意我的。
我端起藥碗,眼都不眨一下,直接一飲而盡。
湯藥入肚,真的好苦好苦。
但和我如今的處境相比,卻是微不足道。
不過片刻,腹中便傳來劇痛。
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食我的血肉。
正當我疼到幾度昏厥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褚翊頭髮凌亂,像是一路跑回來的樣子。
看到我額頭上滿是汗水,他慌忙走到床邊,將我攬在懷中。
「音兒,音兒,別怕,是我回來了。」
他眼底的真摯很是動人,仿佛他真的愛我入骨。
可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杜若香氣,卻在提醒著我,他是從嫡姐那回來的。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我定定地看著他,淚水從眼角滑落。
還有七日,我就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任由他如何呼喚,我都不會再停留。
2
第二日清早,甫一睜開眼睛,入目便是褚翊疲憊的雙眸。
他似是在我的床邊,守了整整一夜。
「音兒醒了,昨夜你可是把我給嚇壞了。」
我不明所以,總覺著今日的他,有些不同尋常。
一旁站著的雪翠,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小姐,郎中說,您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聞言,我頓時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你說什麼?我怎麼會……」
我曾盼了七年都沒盼來的孩子。
從沒想過,會是在如今這個時刻到來。
褚翊的神色看起來像是喜悅,可那笑意不達眼底。
見我的驚訝不似作假,才驀然鬆了口氣。
「能看到音兒開心,也算是這個孩子的福氣。」
他這話說得有些古怪。
若是從前,我恐怕又會挑出錯處,好好地和他理論理論。
可現在,我只是麻木地聽著。
連做出回應的力氣,仿佛都消失不見了。
「音兒,昨日的事……」
我知道他想給我解釋,他昨天為什麼不救我。
可此刻我腦子裡混亂不堪,頭痛欲裂。
實在是不願意,再去應付他的謊言。
「我身子不好,夫君這幾日去書房休息吧。」
「音兒……」
不等他出言拒絕,雪翠就已經把他推出門外。
他即使被推出門外,都不忘叮囑。
「音兒,你身子不舒服,可一定記得找我。」
我坐在床上,看著自己還乾癟的小腹,怔怔地出神。
原本乾涸的眼眶,再次蓄滿了淚水。
3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巧。
倒是和我一樣,是個從出生就不被人期待的孩子。
我娘來自遙遠的北地,是當今皇后的救命恩人。
她為了感謝我娘,把我娘賜婚給了定國公。
讓她成了全京城唯一一個有誥命的妾。
後來生下我,娘難產去世。
皇后又將我許給了她的親外甥裴青玄。
奈何裴青玄心悅於我的嫡姐。
拼盡一身軍功,只為換取和嫡姐的婚約。
那一天,整個京城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永安侯世子褚翊救了我。
他不顧父母勸阻,毅然決然地上門提親。
婚後七年,他寵我入骨,引得京城人人羨慕。
即便有著婆母磋磨,我也都忍了下來。
直到前些日子,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謠言。
「這褚侯啊,心裡喜歡的,其實是他夫人的嫡姐。」
「他是為了讓裴夫人高枕無憂,才娶了這位沐家二小姐。」
「不然她仗著個有誥命的妾室娘,指不定要鬧成什麼樣呢 。」
我本不相信這空穴來風的話。
可現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嘲笑著我的愚蠢,疼得撕心裂肺。
4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都沒能想好這孩子的去留。
直到這天傍晚,雪翠進來通報。
「小姐,裴將軍夫人來了。」
裴將軍夫人,也就是我的嫡姐,沐卿歌。
她生母是我爹的髮妻,從出生起就是萬千寵愛。
都不等我應允,沐卿歌便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呦,聽說妹妹有孕之喜,姐姐特意前來恭賀呢。」
同樣是落水,她倒是面若桃紅,全然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倒是我,臉色蒼白如紙,只能虛弱地躺在床上。
見我不說話,她也全然不在意。
四處打量了許久,目光最後落到了我的手腕上。
「怪不得,原來是花紋磨壞了,讓裡邊的藥粉灑了出來,失了藥性。」
我順著視線看過去,我的手腕上戴著的。
一直都是褚翊送我那隻芙蓉鴛鴦手環。
花紋栩栩如生,據說是褚翊特意尋了至寶為我打造。
我幾乎日日佩戴,彰顯我們夫妻間的恩愛。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冷聲問出口。
反正還有幾日就要走了,也不在乎這些表面虛節了。
聞言,沐卿歌得意地笑著。
「沐繁音,你以為你和褚翊成婚七年,為何久久不孕?
「是褚翊心裡有我,他害怕你在我前面誕下孩兒,引得我傷心。」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怪不得今晨褚翊神色古怪,他懷疑是我發現了什麼。
原來我一直珍視的寶物,竟是避除有孕的藥物。
心口處頓時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聲音止不住顫抖。
「所以只要你還沒生下孩子,我的孩子就會被他殺死,對嗎?」
沐卿歌只是看著我,什麼都沒有說。
可眼裡的張揚,早已表明了一切。
「哎呀,誰讓褚翊愛的是我呢。
「你要是不相信,大可明日來萬金樓尋我,我讓你聽得清楚。」
說罷,她扭動著步子離開。
出門便撞上褚翊,她瞬間變得淚眼矇矓。
我清晰地看到褚翊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我死死地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
卻都抵不過心痛。
5
沐卿歌離開後,褚翊還痴迷地看著她遠去的身影。
良久,心口都被風吹冷了。
褚翊才關上了房門,慢慢走了進來。
「卿歌身子弱,讓她來看你,真是有些難為她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沐卿歌正是春風得意,好得很呢。
倒是他的妻子落水受寒,又懷有身孕,整個人形容枯槁。
偏偏他選擇當個瞎子。
哦不,是他眼裡只有沐卿歌,便容不下其他人。
「夫君,你我成親已有七年,我初次有孕,婆母可曾知曉?」
褚翊擺弄著我手腕上的鐲子,眼神閃躲。
「母親年紀大了,待你身子好些再告知與她,也無妨。」
果然麼,他篤定我的孩子活不下來,連告知婆母都不用了。
可這麼多年來,我因無子而受到的磋磨難。
他當真一丁點都看不見嗎?
褚翊神色忐忑,似乎在想著如何說服我。
我心裡自嘲,故作輕鬆地開口。
「那就一切都聽夫君的。」
聞言,他眼神驟然一亮,絲毫沒注意到我神色的不對。
「那音兒好好休息,我去書房了。」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拚命地告誡自己。
只要不在意,心就不會痛了。
6
翌日清晨,雪翠早早地就來告訴我。
褚翊是獨自一人悄悄離開的。
我算著時辰,在雪翠的陪伴下,去了沐卿歌所說的萬金樓。
她早已給我安排好了位置,裡邊還貼心擺上了瓜果。
不一會兒,隔壁的門被打開。
熟悉的聲音緩緩傳來。
「裴兄,這藥確保只能打掉音兒腹中的孩子,而對音兒身體無害嗎?」
「褚兄放心,這藥是我裴家從北地尋來的,確保萬無一失。」
「那就好,音兒也跟了我七年,我不希望她受傷。」
「這次多謝褚兄了,卿歌是她嫡姐,若是她先產子,卿歌該如何立足。」
這兩個人我都再熟悉不過了。
一個是我曾經的未婚夫,一個是我現在的夫君。
褚翊倒真是好大方。
為了沐卿歌,他和情敵聚在一起,密謀殺死他自己的孩子。
淚水無聲地滑落,我險些要站不穩了。
一直等到隔壁重新回歸寧靜。
我踉蹌著腳步,癱倒在雪翠的懷裡,失聲痛哭。
「為什麼啊,明明小姐和姨娘都是頂好的人,為什麼都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雪翠哽咽著,在為我打抱不平。
我死死地咬著唇瓣,窒息感將我牢牢裹挾。
痛徹心扉,在此刻具象化了。
7
我和雪翠一起逛到宵禁前才回府。
現如今,我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在我身體里再多停留幾天。
回府的路上,遠遠地就能看到褚翊,正心急如焚地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後,他快速向我跑來,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音兒,你去哪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我以為,我以為……」
褚翊的聲線不停顫抖著,帶著些許患得患失的恐懼。
原來他也會擔心我嗎?
我不願再自作多情,從他的懷抱里掙脫開來。
「躺了幾日,身子都懶了,所以帶著雪翠出去逛了逛,這個送給你。」
玉佩做工粗糙,上邊雕了個小小的福字,是我隨手在路邊買來的。
褚翊接過去,下意識露出一絲嫌棄。
但他依舊帶著笑,眼睛亮亮的,告訴我。
「只要是音兒送的,我都喜歡。」
心下愈發冷了。
果然不管我送什麼東西,他為了沐卿歌的安穩日子,都會收下。
成日裡和我扮演夫妻恩愛,還真是難為他了。
自從服下假死藥後,我的身子日漸虛弱。
在這冷風口裡不過站了這麼一會兒,身上就涼沁沁的。
雪翠攙扶我回房,褚翊則是叮囑了我幾句後,一如往常地走進了書房。
其實他但凡能在我身上付出一丁點真心,便能發現我的異樣。
可惜,他對我只有算計。
8
假死藥終於到了最後一日。
我坐在院子裡,戀戀不捨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想著那裡還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即將就要葬送於他的親生父親之手。
心裡早已經痛到麻木。
褚翊小心翼翼地端來瓷碗,聲音依舊溫柔。
「音兒,今天的安胎藥我已經煮好了,你快趁熱喝了吧。」
我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著他,試圖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悔意。
可現實註定令我失望了。
我抿了抿唇,隱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攥起。
「褚郎,這藥好苦,我能晚些再喝嗎?」
我聲音裡帶著些祈求,破天荒地又喚了他褚郎。
可褚翊滿心滿眼都在沐卿歌身上,只一味地端著藥碗。
「乖音兒,我帶了蜜餞過來,趁熱喝藥性才會更好。」
我緊咬唇瓣,血腥味在口腔中瀰漫。
良久,我粲然一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又是一碗苦藥啊,和我的人生一樣苦。
「我喝了,你大可放心了吧。」
褚翊聞言一怔,似是察覺到哪裡不對一般。
可看著我面帶微笑,只能稍稍壓下心底的不安。
半個時辰過去,藥效開始發作了。
小腹中劇痛無比,溫熱的鮮血從我的身下緩緩流出。
好疼,身上疼,心裡更疼。
我只能蜷縮起身子,讓自己好受一點,可效果微乎其微。
「郎中,郎中,快來看看我夫人怎麼了!她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我聽見褚翊慌亂緊張的聲音,意識卻在逐漸模糊了。
褚翊將我抱回房中,等待郎中醫治。
他坐在床邊,緊緊握著我的手,似有淚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對不起,音兒,對不起。」
「我答應你只有這一次,往後我們還是京城裡最恩愛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