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下的人心完整後續

颱風來臨前，我拜託婆婆多囤點食物。

她說：「多大點風啊，你就是嘴饞找藉口。」

我要老公幫忙加固玻璃，他嘲諷我：

「這可是我高價裝的雙層玻璃，不像你那麼脆弱。」

我執意要回爸媽家看看。

郭宗放狠話：「林瑤你別指望我哄你回來。」

晚上他發來視頻，一家三口慘兮兮地啃著土豆，「瑤瑤，岳母家有吃的嗎？我好餓。」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回復道：「沒有，我們也餓肚子呢。」

1

收到颱風預警時，我特意給婆婆打了個電話，拜託她現在去超市多囤點食物。

自從他們住進來後，不准我們買速凍食品方便麵餅乾薯片等零食，說現在的年輕人生活不健康，路口就是超市菜場，每天都去買新鮮的多好。

婆婆不滿地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經事，整天聽風就是雨的。」

要不是現在是上班時間，我真不想拜託婆婆。

可我又實在擔心即將來臨的颱風，只好給婆婆轉了一千塊，辛苦她多跑一趟。

看到轉過去的錢被秒收，我心中安定不少。

同樣的話，我也和爸媽說了一遍。

我爸回覆：「行，一會兒我就和你媽去趟超市，前段時間你老媽買了個新冰箱雙開門的，巨大。」

等我下班時，已經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好不容易才打到車。

回到家一看，餐桌上就放著半塊西瓜。

我問婆婆：「媽，我白天讓你去多買點吃的，你沒去嗎？」

她不僅沒去，還把家裡僅有的幾包餅乾巧克力吃得乾乾淨淨。

婆婆嘬了嘬牙花子，眼神看向那塊西瓜：「不是買了嗎，這也沒多大的風啊，我看你就是嘴饞找藉口，家裡哪有那麼多錢讓你一天買買買的。」

我急了：「我不是給你轉錢嗎？」

「錢啊怕你們亂花，我都給你們小兩口收著呢。」

我氣得厲害：「我是讓你拿著去多買點吃的！沒讓你存起來！」

還想再說什麼，郭宗進家了。

他皺著眉看向我：「有話好好說，你那麼大聲幹什麼？」

沒等我解釋，婆婆率先低了語氣。

「瑤瑤你放心，這些錢等你們要用的時候我一分不少還給你們，肯定不貪你們的，你別生氣了。」

我氣急：「這是還不還的事嗎？！」

郭宗冷下臉，大聲呵斥我：「林瑤你行了啊，那可是我媽，你怎麼說話呢！」

婆婆擋在我們中間，低聲下氣地說：「都是我不好，現在天也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買，行嗎？我這就去做飯，你們該餓了吧。」

說話的功夫，雨下得更大了。

雨點被大風吹得砸在玻璃上，聲音震得人心中發寒。

我們這個城市離海邊還有四五個小時的路程，從來沒有經歷過颱風。

我在腦海中拚命思索著曾經刷過的科普短視頻。

找出一圈膠帶，準備把陽台上的落地玻璃都貼一貼。

我朝躺在沙發上的郭宗喊道：「阿宗，過來幫忙。」

「嗯。」他隨口應道，躺在沙發上沒有動。

我個子不高，只能貼到落地玻璃下面的位置。

「郭宗，叫你過來幫忙。」

郭宗皺著眉頭大喊：「林瑤你煩不煩啊！！

「沒看見我正忙著嗎，這些都是我高價裝的雙層玻璃，不像你那麼脆弱，颱風來了你碎它都不一定碎。

「再說你貼那麼多膠布，撕的時候留了膠多難看，你就是不會享受生活，落地玻璃是用來欣賞的！」

伴隨著郭宗的叫喊聲，窗外響起炸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隱約感覺到腳下的樓板在晃。

這可是 32 層！

當時買房子時，我勸郭宗買個 16 樓左右的房子，哪怕電梯停電也能爬得上去。

他笑我沒見過世面，樓層越高風景越好，何況現在的小區怎麼可能沒有發電機。

我猶豫著開口：「郭宗，你有沒有感覺到房子在晃啊？」

他硬邦邦丟下兩個字：「沒有！」

「可是我真的感覺到……」

「操！」

郭宗罵了一句，「有完沒完啊，我們這又不靠海，颱風走不到這就得停了，你要是那麼閒的話不如去廚房裡幫我媽做飯！」

2

吃飯時我不停刷著手機，期望颱風就此轉向，向著大海深處捲去。

無意中刷到一條消息，是住在海邊網友拍的視頻，他說現在的風越來越大了。

看著視頻中的高高捲起的海浪幾乎越過圍欄，手掌不由自主往外冒汗。

再往下一刷，是大風把街上行道樹的樹枝吹得倒向一邊，肉眼就能看出風向。

心臟怦怦直跳，呼吸變得急促。

我快速吃完碗里的飯，準備回爸媽家一趟。

只有他們兩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郭宗皺眉：「林瑤，你今天怎麼回事啊？又犯病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恐懼。

「我去我爸媽家一趟。」

郭宗「啪」地把筷子砸在桌上：「現在什麼年代了，夫妻吵兩句嘴你一言不合就要收拾東西去娘家。」

我看了眼窗外，天空黑壓壓的。

不想和他吵，我主動放輕語氣：「雨越下越大了，我爸我媽兩個人在家我有點不放心。」

郭宗陰陽怪氣地說：「我不知道你去了能幹啥，淹水了幫忙舀水啊。」

我知道，他就是對剛才我大聲跟婆婆說話懷恨在心，故意拿話刺我。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我心中一陣發寒。

半年前還溫柔體貼，自從公公婆婆住進來後越發變得不講理，動不動就覺得我給他爸媽臉色看。

我沒理他，自顧自收拾東西。

公公從公放小視頻中抬起頭：「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想去就想唄，你還能攔著不成。」

郭宗冷眼看我：「你今天走出這個門，可別指望著我會去把你哄回來，一吵架就往娘家跑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回瞪他：「這個房子的首付也有我的一份，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婆婆在一旁假惺惺勸道：「瑤瑤你快去吧，碗筷放著我一會兒來收拾就行了。」

「好心沒好報，媽你不用管她，坐下來吃飯。」

我不再看這三人，穿好雨衣往外走。

萬幸，爸媽家離我們住的瑞鼎苑並不遠，從後門出去正常情況下走路也就十多分鐘。

一走出單元門，能感受到雨下得有多大，雨點毫不留情砸在地上濺起水花，天地之間只能聽得到噼里啪啦的響聲。

我咬牙沖入雨中。

雨水落在眼睛中又酸又澀，我拚命眨著眼睛，一隻手緊緊拉著雨衣帽子。

低洼處已經積起水，我暗自慶幸自己出門得及時。

艱難地蹚過積水，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家。

看看時間，竟然走了四十多分鐘。

見我回來，爸媽先是一愣，趕忙去幫我煮薑湯。

「你這孩子下那麼大的雨怎麼回來了，路上多危險啊，趕快去洗澡換衣服。」媽媽埋怨道。

喝完薑湯，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我問爸爸家裡有沒有膠帶，有的話讓他和我一起把家裡的窗戶都貼一遍，以防萬一。

有了爸媽幫忙，我們很快把窗戶貼好，又把放在陽台上的東西挪到客廳裡面。

「丫頭，這次有那麼嚴重嗎？」

我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我也不知道，就是心慌。」

媽媽摟著我：「沒事，和爸媽在一起呢，不心慌啊。」

爸爸也跟著說道：「就是，咱們可是把玻璃全貼上了，哪怕用不上也挺好看的，現在這叫設計感不是。」

我看了看被貼得極具藝術感的玻璃，心中安穩了不少。

3

第二天一早，收到群發的簡訊。

【氣象台發布颱風橙色預警，我省多地出現特大暴雨，全區所有幼兒園、中小學校停課，請居民減少外出，不要在玻璃門窗、廣告牌、臨時建築物附近逗留。】

工作群里老闆發了今天居家辦公的通知。

小群里 996 的打工人哀號一片，平時習慣了點外賣，家裡能果腹的食物實在不多。

已經有人說準備冒雨去超市看能不能買到點吃的。

媽媽推門進來：「丫頭醒了啊？起床吃早飯吧。」

熬得濃濃的小米粥，媽媽最拿手的烙餅，再配上一碟小鹹菜，那滋味簡直美極了。

正吃著，我突然收到郭宗的消息：

【瑤瑤，爸媽都好嗎？你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的時候，帶點吃的回來吧，我看家裡吃的東西不多了。】

我喝了口小米粥，關掉和郭宗的聊天框，隨手點開朋友圈。

刷著刷著，突然看見樓下 2307 女生髮的朋友圈——

【感謝宗哥哥的食物，有你在我安心好多。】

配圖是滿滿一大盤煮熟的餃子，皮薄餡大每個都分外誘人，一看就是我爸包的餃子。

前段時間我想吃餃子，爸媽知道後專門給我包了一大包凍好給我送來。

現在倒好，被郭宗拿來做順水人情。

我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我有 2307 的帳號是因為之前團購時加的，我幾乎不刷朋友圈，從來不知道他們二人認識。

此時把 2307 的朋友圈翻了個遍，終於找到一條：【打工人順利開第一單，還是老闆哥大方！】

配圖是 2307 和郭宗站在大塊玻璃前，她一手挽著郭宗，一手比了個耶，滿屏洋溢著年輕女孩的活力。

我愣愣地拿著手機，不知所措。

兩個月前郭宗非說當時裝修時選的窗戶不好看，要敲掉換成落地玻璃。

突然很想笑。

本想等雨小一點就回去，我看過家裡冰箱爸媽買了很多吃的，我可以帶點回去，可是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4

「丫頭，你今天回瑞鼎苑嗎？」

媽媽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

「不回去，我在家陪你們。」

這時防汛辦發來簡訊：【颱風突然轉向，正以 30m/秒的速度朝著西北方向移動，預計 5 小時後到達我省，將會造成重大影響，請居民做好防範措施，避免外出。】

緊接著郭宗的電話打進來：

「林瑤，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現在雨小，你抓緊回來，路上再去超市買點吃的東西。」

我想了想說道：「手機在充電沒看到，我現在起來收拾收拾，一會兒就出門。」

郭宗明顯心情好了不少，語氣中滿是得意：

「就是，哪有結婚了還天天待在爸媽家的，你動作快點啊，我餓死了。」

「嗯行，你們在家等我吧。」

掛斷電話，我和爸媽一起把家裡能裝水的東西都裝滿水，又從床底下找出個我以前露營時用的戶外移動電源充上電。

忙活一個多小時，我拿起手機給郭宗發了條消息。

【超市人好多，根本擠不進去，我估計要晚點才能回來。】

他很快回覆：【行，你記得多搶點吃的，家裡人多。】

【我怕我搶不過，你要不來幫我？】

【你一個女的他們還能打你不成？我今天腰有點不舒服，這會兒還下著雨呢，買完打車回來吧，別省錢。】

合著您就出張嘴，多大臉啊。

按滅螢幕，我幫著爸媽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挪了挪，該轉移位置的轉移。

忙忙碌碌搞完，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外面狂風大作，把玻璃吹得不停震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炸開。

雨大得連相鄰的樓房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見風把雨點吹得到處亂飛，風聲夾著雨聲。

媽媽擔憂地在家裡走來走去。

「不行不行，我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不然忍不住胡思亂想。老林，你過來幫我剁餡。

「瑤瑤，你不是想吃餃子嗎？我們今天包餃子。」

我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對媽媽說：「好啊，我來跟你們一起包，咱們仨好久沒一起包餃子了。」

沒過多久，郭宗的電話打來。

我沒接。

他接連打了好幾個，我才擦了擦手上的麵粉，去衛生間裡接電話。

「林瑤，你人呢？為什麼現在還不回來？！我要你買的東西買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