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袁姨娘,納進府不過八月,就生下庶姐。
我爹為她取名顏寶。
可惜,那位姨娘不長命,顏寶十歲時就因病過世。之後,我爹不放心將顏寶交給我娘養,便讓祖母親自教養她。
同時,數十年前,祖父救過靜勇侯府老侯爺一命。兩家訂下親事。
原本,這門親事怎麼也不該落在一名庶女頭上。
可我爹在袁姨娘過世後,對她以及顏寶的愧疚達到了頂峰,想盡了辦法將侯府這門親事訂給了顏寶。據說,當年為了能讓顏寶配得上陸長哲,陸長哲紈絝的壞話他也沒少幫著傳。
可惜,隨著陸長哲越來越不學無術,即使是有侯府世子的身份加持,也讓顏寶看不上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顏寶與周言青攪合在了一起……
顏寶開始折騰著要與我同一日成親,說是兩人婚期反正差不多,我爹自然是滿口答應。
後面的一切,順理成章。
「顏舒!」陸長哲伸手在我跟前晃了晃,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點頭:「好,出門可以……」
話未說完,他便要跑。
被我拽住了後衣領:「夫君,正巧我也要出門。走吧,咱們一起。」
陸長哲回頭愕然看我。
我言笑晏晏地與他回視。
他立馬轉過頭,耳根泛紅,卻沒再拒絕。
5
回門這日。
我們回到顏府時,顏寶與周言青早已到了。
正廳里。
我爹與他們言笑晏晏,一派和諧。
我娘木著臉坐在一旁,眼裡全是擔憂。
陸長哲向來不在乎規矩,不過今日一早便被公爹拎著耳朵耳提面命地說了一通,這會兒倒也還算坐得住。
顏寶看到我們,立馬便笑出了聲,捂著嘴道:「咯咯……妹妹可算來了……我還以為,妹妹來不了了呢。」
我正要出聲,陸長哲就哼笑道:「你說話能正常點嗎?咯咯咯的,跟只母雞似的。怎麼,你要生蛋了啊?」
顏寶的臉瞬間通紅。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言青上前一步,青著臉瞪著陸長哲:「陸長哲,這也是你的妻姐,你該喚一聲姐姐……」
陸長哲不耐煩地揮手:「若不是出嫁時候換錯了人,她還會是我的妻子呢。嘖……」
「你……」
「是是是,我不該說大實話。不過我有一句話一直憋著,周言青,你今兒無論如何都得給我解個惑。」
周言青臉色很冷:「你說。」
「自個兒未婚妻的臉,你也不認識?這花轎抬錯了可以理解,拜堂時遮了臉弄錯也能理解。就是這洞房……嘖,也能弄錯?我瞧著你們這不會是故意的吧?」
陸長哲聲音很大,絲毫不遮掩。
屋內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我爹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陸長哲!」
陸長哲笑意吟吟地道:「岳父。」
我爹到嘴了的話又咽了回去,臉上勉強扯上了一絲笑:「世子。」
陸長哲似笑非笑地瞟了我爹一眼:「岳父難道不請我們坐一坐?」
我娘上前來緊緊地拉著我,一邊警惕地看陸長哲,一邊心疼地看我。
陸長哲大概懟人懟爽了,對我娘倒是態度謙和。
顏寶冷著臉道:「妹夫倒是好風光,只是妹妹也要管著些。不然這新婚就出去逛青樓什麼的,也實在是太丟咱們府上的臉。」
這是臉面都不顧了。
陸長哲挑起一雙桃花眼看顏寶:「我是跟你姓顏了還是吃你家大米了?我逛個青樓就丟到顏家的臉了?那你們家周言青在外面養外室的,是不是連你祖宗八代的臉都丟盡了?」
顏寶臉色大變,下意識就去看周言青。
周言青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卻立馬鎮定下來,柔聲對顏寶道:「夫人不可輕信他的話,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話能信?」
顏寶的臉色又好了幾分,嗤笑一聲,和我爹說了聲,拉著周言青往她自己的院子去了。
我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陸長哲寒暄。
只是那雙眼,一直盯著顏寶離開的方向,顯然是不放心他的寶貝女兒。
偏陸長哲跟沒看見似的,竟然還來了興致,要拉著我爹去書房下棋。
我爹推拒了兩回都沒推拒掉。
只得起身與陸長執一起去書房。
畢竟,陸長執不僅是靜勇侯府的世子,更是皇后的侄子,即使他很混不學無術,卻依然能得陛下青睞。
這樣的陸長哲,是我爹一個閒散伯爺得罪不起的。
6
等人一離開,我娘就拉著我去了我成親前的院子。
「舒兒,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你與我細細說來。」我娘這會兒倒是鎮定了下來。
我便將發生的事與她一一道來。
只不過中間摻雜了一點點夢中發生現實卻沒有發生的事。
我娘的臉一點點地冷了 下來:「欺人太甚!我原以為,你爹的這些事我不理會,管好伯府便好。沒想到他竟然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這樣算計你!」
我緊緊地握著我娘的手:「娘,其實也挺好。陸長哲也沒外面傳得那麼不堪,而且靜勇侯府這樣的人家,若不是當年祖父救人的事以及這回的事,我大概想嫁還嫁不了呢。」
我娘輕鬆了口氣,反手握住我的手:「舒兒,娘跟你說,以後不管陸長哲是納妾還是養外室,你都不用管,只要想辦法讓你婆母將掌家權交給你,再牢牢地握住便好。這女人啊,如花兒一般,花哪有百日紅?紅顏易逝,男人的恩寵,靠不了一輩子的。」
我頻頻點頭。
沒想到我娘倒是這般有感觸。
想起我爹的做派,我猶豫地問:「那您還不是忍了爹這些年?」
娘緩緩地拍了拍我的手:「這事兒你別管,娘不會再忍了。放心,這整個伯府的家產,都是你的,誰也拿不去。」
我依在娘身上,輕輕點頭。
在府中吃過飯,我與陸長哲就回去了。
臨走前,顏寶拉住我冷笑著道:「你別以為那個浪蕩子現在給你幾分面子,你就了不起了。等改日他有了新人,你不過就是個擺設。」
我眼角的餘光掃過一個人影,緩緩勾出一個笑:「庶姐逾矩了,我夫君是什麼樣的人,不用你管。再說了,他在我眼中,向來就極好。倒是庶姐……」
我湊到她耳邊,極低聲地道:「還是去查一查那外室的事比較重要。庶姐,你說呢?」
顏寶瞬間臉色煞白。
果然,她心裡也是起疑的。
我看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挑起了一抹笑。
陸長哲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沒想到我媳婦倒有幾分機靈。」
我回頭掃他一眼,轉身就走。
陸長哲一臉莫名地追了上來。
7
馬車上,我懶得理會陸長哲。
他偏要湊過來問東問西。
將我問煩了, 一巴掌拍過去,世界清靜了。
「顏舒,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抬眼掃他:「我的臉面向來我自己給的,不用你給。」
「你……你……好好好……」陸長哲叫停了馬車,揚長而去。
我看向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回府之後,婆母將我叫過去問了幾句。
我將所有的事事無巨細一一地說與她聽。
越聽,她的臉越僵。最後聽到陸長哲揚而長去之後,整個臉上只剩下尷尬之色:「舒兒,實在是對不住。長哲這個小王八蛋,等他回來娘教訓他……」
我抱住了婆母的手,依在她身側,緩緩道:「娘,我知道您疼我。罷了,夫君向來是這樣的性子,由他去吧。」
「委屈我兒了。」
之後,接連三日,陸長哲都未曾踏入我院子。
我絲毫不在意,卻依然每日將自己關在院子裡。
直到第四日,婆母將掌家權交到了我手上。
她嘆息著道:「舒兒,是娘沒教好長哲,讓你跟著他受苦了。他那性子,以後還要你好好地磨一磨她。我這幾日就覺得身子不爽利,這管家的事,又得勞累你了。」
我自然是歡喜的,面上卻未曾露半分,卻也大大方方地接過對牌:「多謝娘信任,以後若是有什麼不懂或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兒媳就向娘請教,到時候還請娘一定要教兒媳。」
婆母自然是笑著應好。
到第七日,陸長哲總算是回了府來了我院子。
進門就興師問罪:「顏舒,你就不會給我道個歉服個軟嗎?小爺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麼倔的女子。」
我揮手讓人出去,這才紅著眼道:「夫君還未回門便去青樓,這消息還是從我庶姐口中得知,讓她又看了一回我的笑話,讓我沒臉。如今夫君還怪我沒有給你道歉,我……我……」
我側過頭,掏出帕子按了按眼。
陸長哲苦著臉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你別哭啊……顏舒……我知錯了……」
「哎哎哎,我都跟你認錯了,你還要怎麼樣?」
「你別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爹又要揍我了。」
「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去青樓了,成不成?反正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見好就收:「說話算話?」
「自然。」
我心滿意足地按了按眼角的淚,紅著眼點了頭。
「那……我今晚,回來睡?」
我自然點頭。
當晚,陸長哲累了大半夜之後,與我又說了大半個時辰的京城八卦。
我心滿意足地睡了。
次日,我心情極好地出門去逛街。
偶遇了一臉憔悴的庶姐。
「你是來看我熱鬧的是不是?」庶姐一臉恨得牙痒痒的樣子。
我淡笑:「你有什麼熱鬧讓我看嗎?」
她氣極。
我又笑:「哦,想來,是你千方百計搶去的好夫君養外室之事是真的了?」
在庶姐越來越鐵青的臉色中,我淡淡地道:「我若是你,這樣的男人敢背叛我,那就廢了他。」
「你什麼意思?」
「就是,他不是喜歡養外室嗎?那就多養幾個唄。」我笑吟吟地回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顏舒……你笑話我!」
8
回去後,我將遇見庶姐這事兒當作笑話一般說給陸長哲聽。
他懶洋洋地道:「聽說,這周言青有個白月光,早些年死了。你庶姐與他那白月光長得挺相似,這才費盡心思地將人娶到手吧。可惜,似乎你庶姐哪裡做得不對,讓他不喜,這才這樣給她沒臉。」
我嗤笑:「真是又當又立。」
陸長哲纏過來抱我:「媳婦,我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
我拍開他的手:「逛青樓的人沒臉說這個話,行了,你趕緊去青樓摟著姑娘睡吧,我要睡了。」
「媳婦,不去了,不逛了, 上回就答應你了。」
我幽幽嘆氣:「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這樣整日裡遊手好閒的,遇見一個昔日的姐妹,我便會被奚落一句。唉,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媳婦,我改,我改……」
「你要怎麼改?」
「我上進?」
「算了,你還是別改了。這樣挺好的,大不了我不出門。」
「不,我改,我去讀書。不對,我去習武,我立馬就去……」
「可是夫君不會某一日覺得是我逼你的吧?」
「自然不會,是我自願的。」
當日,陸長哲竟然真的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回來後,他癱在椅上:「媳婦,我懷疑我被你套路了。我有證據,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承認。」
我笑眯眯地端了蜜水給他:「獎你的。」
「每天都有?」
「只要你每天都有事兒做,那便每天都有,還能喂。」說著,我舀了一勺喂到他唇邊。
陸長哲咧開嘴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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