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
「我怎麼咄咄逼人了?」
「她既然知道自己父親的品行,就應該在動手推我之前想清楚後果。」
池悅楚楚可憐。
「蘇蕎,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都是同學,非要鬧到這個地步嗎?」
我冷聲打斷。
「剛才在包廂里你有很多的機會道歉,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不也是拜你自己所賜的嗎?」
池悅語塞。
另一邊,警察已經把監控調了出來。
看到監控後的宋硯臉色一僵。
他看了眼池悅,但並沒有責怪。
繼而看向我。
沒有道歉,只有覺得我在無理取鬧的無奈。
「同學之間拌嘴而已,有必要這樣較真嗎?」
「蘇蕎,你怎麼變得這樣不通情達理了?」
說罷,他冷哼掏出手機。
「手機多少錢?我替她轉給你。」
說著,他又看了眼擺在桌子上已經壞掉的助聽器。
語氣不屑。
「我忍你這個助聽器已經很久了,又土又丑,壞了也好,明天我帶你去買新的。」
他口中這個又土又丑的助聽器是媽媽不辭辛勞,每天天不亮就出攤賺來的。
我怔怔的看著他。
眼睛被蒙上一層灰霧。
眼前的男生已經不是當年和我一起在院子裡過家家的那個人了。
我們的世界早就不一樣了。
說來,我或許應該感謝池悅今天鬧的這一出。
讓我迷途知返。
不至於在這段早就出現裂縫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我搶過宋硯的手機。
指尖飛速點下幾個數字。
助聽器五千塊,手機已經是幾年前的款式了,折算下來我只要了五百塊。
一共五千五。
輸好金額後,我把手機還給宋硯。
淡聲道:「我只要這些。」
6
宋硯盯著手機上的數字,頓時氣笑了。
蘇蕎這是要和自己清帳啊。
宋硯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著牙,「行,要算清楚是吧,那就算清楚好了。」
說罷,他刪掉那些數字,重新輸入了一長串數字。
一共十萬。
「既然要分手,那最好各不相欠。」
「以前在你家吃的那些飯,我現在加倍還給你。」
雖然手機螢幕碎了,但主板還在運行。
清脆的支付寶到帳提示音,宣判著我和宋硯多年的感情到此結束。
池悅在聽見我手機的到帳提醒後,臉上閃過不爽的神情。
是一種女朋友對男友錢包的掌控欲。
宋硯拽著池悅憤憤離開。
經過我身邊時,他冷哼著扔下一句。
「蘇蕎,你最好別後悔!」
我盯著他的背影。
眼眶還是忍不住酸澀。
倒不是因為捨不得他。
只是在為爸媽不值,為那個曾經滿心歡喜喜歡著宋硯的自己不值。
人怎麼能變化這麼大呢?
夜空明月高懸,一聲帶著滿滿關切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抬眼看去,穿著圍裙的媽媽侷促的站在警察局門口。
手裡捏著一個厚厚的信封。
我走過去,挽住媽媽的手。
瞥見了信封里裝著的錢。
「媽,你帶這麼多錢出來幹什麼?」
媽媽說:「剛才你們班的張倩打電話說你在警察局,我害怕你出事。」
眼眶有些發熱。
一瞬間,我就覺得和宋硯之間的那些情情愛愛什麼都算不上。
我有媽媽,足矣。
7
周一進教室。
我桌子上的課本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池悅的東西。
有同學指著角落裡的位置好心提醒我。
「蕎蕎,你的位置被宋硯叫人搬到垃圾桶旁了。」
「他說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就搬回去。」
我覺得好笑。
小時候我和宋硯吵架鬧絕交。
他也會這樣。
故意把我關在門外,然後讓其他小朋友來告訴我。
我什麼時候去給他道歉,他就什麼時候開門。
那時候我總是立馬道歉。
生怕他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只覺得他很幼稚。
那天在警察局,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分手。
代表著再也別往來。
同學嘆氣,指著我空蕩蕩的左耳。
「蕎蕎,現在是高三,正是學習的關鍵時刻,我們班就你和池悅成績能看。你更是衝刺清北的好苗子,你本來耳朵就不好,搬到最後面上課真的能聽清嗎?要不就去給宋硯道個歉吧,他和你那麼多年的感情,肯定就是賭氣而已。」
同學都知道我耳朵不好,坐在最後面會耽誤我的課業。
但宋硯卻拿著我的前途來賭氣。
以前我只當宋硯這些幼稚的行為都是喜歡我的表現。
如今清醒,我才恍然發現。
他從來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七歲那年的冬天那麼冷,我就那樣站在門外,一遍又一遍給他道歉。
整整半個小時,我的臉被凍得紫紅,手指也被凍僵。
宋硯才懶洋洋給我開門,倨傲的問我知不知道錯了,錯哪兒了。
我其實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於是就一遍遍說哪哪都錯了。
那時候的我只是想要一個朋友。
其他小朋友都嫌我耳朵不好,說我是個耳背的怪物。
他們故意湊在我左耳說我的壞話。
宋硯就充當我的左耳,幫我打跑那些人。
所以我願意給當時的他道歉。
只是現在,我不需要了。
別人說我,我可以自己打回去。
打不過,我可以報警。
方法很多,我總能找到保護自己的那個。
我搖搖頭,笑著婉拒同學的好意。
「不用了,謝謝你們。」
然後把媽媽起大早做的幾十個滷肉餅拿出來,分給大家。
自從知道我家條件不好後,同學們就自發預定我家的滷肉餅。
他們和平常一樣準備掃我的收款碼。
我笑著搖頭。
「那天在 KTV 謝謝你們幫我說話,今天的滷肉餅我請大家吃。」
張倩鼓著腮幫子,嚼嚼嚼。
「嗚嗚嗚,蕎蕎,你太好了。」
「但你突然搞這麼一出,我有點方,你該不會是在給我道別吧!」
我點頭。
同學們都頓住了。
「不是,你要去哪兒?」
「你走了,以後誰還給我們帶滷肉餅!」
「草!是不是因為宋硯和池悅啊!不管了,就算宋硯再有錢,也不能剝奪我吃香噴噴的滷肉餅,我要讓我爸取消和宋家的合作!」
「我也是!」
「加我一個,我就不信了,咱們加起來還搞不垮一個宋家!」
我被大家逗笑了。
從書包里掏出來一張轉班申請。
「林老師說上次月考我的成績還是穩居年級第一,眼看就要高考了,他讓我去尖子班上課。」
「以後你們要是還想吃滷肉餅,可以給我發消息,我還是給你們帶。」
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開始舉手預定明天的早餐。
「我明天要一個全家福。」
「我也要。」
「加一!」
「加一!」
...
「你要去哪兒?」
8
宋硯的聲音打破了教室熱鬧的氛圍。
他和池悅走了進來。
池悅一瘸一拐的被他扶著進來。
沒人回答宋硯的問題。
池悅走過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蘇蕎,你現在滿意了吧?」
我不解。
她繼續道:「我爸知道我進警察局後,差點把我打死!你現在是不是很高興啊?」
我覺得莫名其妙,不想和池悅掰扯,轉身準備收拾課本去一班。
宋硯把池悅扶著坐下後,追過來拉我。
他語氣里透著不耐。
但聽得出來他在低頭。
「周末讓你出來去買助聽器,你怎麼不回我?」
我:「沒必要。」
宋硯又道:「池悅因為你才被她爸打的,我讓她做幾天同桌,方便照顧她,也算是為你道歉了。」
這近似解釋的語氣,讓我覺得可笑。
我甩開他,「和我沒關係。你想ṱú⁾怎麼照顧就怎麼照顧。」
宋硯盯著被我甩開的手惱了。
「蘇蕎,我都已經放低姿態了,你還要怎樣?」
「這件事本來就是由你而起,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託人給你帶話,就料定你不會給我道歉,我也不計較了。現在我都已經給你台階下了,你別太較真。」
我淡聲反問。
「宋硯,你當自己是誰?」
「憑什麼你給台階了,我就必須要下?這是誰規定的?」
「那天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分手,你聽不懂中文嗎?」
宋硯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繼續道:「你說我戴助聽器的樣子很丟人,同樣,我覺得你現在胡攪蠻纏的樣子也很丟人。」
空氣一時安靜。
宋硯冷嗤。
「行,蘇蕎,你真有種!」
「既然要分手,你也別在南中讀書好了,你當初進南中靠的也是我家的關係,現在分手了,我覺得還是兩清的好。」
說著,他賭氣似的看了眼身後的池悅,語氣加重。
「畢竟,你不想要的位置,有的人想要。別讓我以後的女朋友不高興。」
我近乎難以置信的看向宋硯。
鬧得再難看,我也沒想過他會拿上學的事來逼我低頭。
他比誰都清楚,清北是爸媽對我的寄託。
也是我自己的願望。
現在輟學,無異於把我逼上懸崖。
我胸口因憤怒劇烈起伏。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冷笑。
「之前就聽說十五班有太子,沒想到還真是。」
「這牛逼哄哄的發言,咋地,下一秒是不是要抄蘇蕎滿門了?」
大家齊刷刷朝門口看去。
只見沈逸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站在班級門口。
看到人群里的我,他沖我揚了揚眉。
「老班讓我來幫你搬東西。」
9
教室門口。
少年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
陽光照得他的頭髮絲都在發光。
不似宋硯那樣,把校服穿得鬆鬆垮垮。
沈逸白的校服整整齊齊,拉鏈一絲不苟地拉到最得體的位置。
明明是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說話的語氣卻滿滿地帶著尖刺。
這讓宋硯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了。
「我們十五班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沈逸白聳聳肩,抱著一個粉色箱子徑直朝我走過來。
他沒回答宋硯的話,而是翻開我擺在桌子上的課本,看到是我的名字後,就開始一股腦把我的書往他帶過來的箱子裡塞。
林老師昨天打電話說,會找一個同學來幫我搬東西。
沒想到居然是沈逸白。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來。」
沈逸白笑著說沒事。
「老班說了你可是咱們南中的大門面,讓我千萬要把你照顧好,你就歇著吧。也好讓人看看,你在一班的地位可是太子之上的女皇帝。」
沈逸白陰陽怪氣的能力真是一絕。
不少同學沒忍住笑了出來。
宋硯咬著牙從沈逸白手裡搶走我的課本。
眼中閃著寒光。
直直看向我。
「你要去一班?」
「蘇蕎,我果然沒說錯,你真的勾搭上別人了。」
「他沈逸白哪點比我好?你了解他嗎?你們才認識幾天,說過幾句話?」
我剛要開口。
沈逸白就搶過了話茬。
他一把搶走宋硯手裡的英語書,放進箱子裡。
語氣懶散。
「小爺我哪哪都比你好。長得比你帥,成績比你好,我和蘇蕎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我倆的名字每次都在成績榜上挨得最近,你呢?我記得你的名字排在老後面了吧?中間隔著十萬八千里。」
宋硯氣紅了眼。
「那又怎樣?蕎蕎喜歡的人是我,陪她長大的人也是我!」
沈逸白一臉嫌棄的嘖了一聲。
「哦,所以呢?」
「你一個年級倒數,只會拖蘇蕎的後腿。而我就不一樣了,我和蘇蕎做同桌,那叫強強聯合。不好意思,冒昧了,忘記你成績不好,語文應該也挺一般,需要我給你解釋一下什麼叫強強聯合嗎?宋太子?」
宋硯氣炸了,一拳就朝沈逸白揮了過去。
沈逸白沒躲,白白挨了一拳。
我連忙把宋硯推開。
隨手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朝他潑了過去。
「宋硯,你幹嘛打人!」
宋硯紅了眼,仍有額頭的水珠滑落進眼睛。
一時分不清是水還是眼淚。
他直直盯著我,嗓音發澀。
「你護著他?」
「你憑什麼護著他!」
我冷聲反問。
「他是我以後要朝夕相處的新同學,我不護著他,難道護著你嗎?前男友?」
宋硯聽到最後三個字,直接渾身僵住。
我害怕他再鬧。
連忙拉著沈逸白離開。
沈逸白「誒誒」了兩聲,「箱子還沒拿,等一下。」
我在教室門口等他。
沈逸白抱著箱子,從宋硯身邊經過。
一腳踹在宋硯的膝蓋上。
宋硯疼得青筋直跳,發出吃痛的悶哼聲。
沈逸白抱著粉色箱子居高臨下的睨著宋硯。
「以後蘇蕎就是我的同桌咯~」
10
我跟著沈逸白剛進一班教室。
就被熱烈的掌聲嚇了一跳。
「歡迎學神蒞臨一班!」
我這才知道,自己在一班居然有著學神的稱號。
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叫我蘇蕎就好。」
沈逸白歪頭笑著打趣。
「剛才在十五班聽他們都叫你蕎蕎,怎麼?我們不能叫?」
下面的同學也齊刷刷哎喲哎喲起來。
「我就知道,我們這些新同學在學神眼裡比不過老同學,都不願意讓我們叫小名,只讓我們叫冷冰冰的全名。」
「蒜鳥蒜鳥,學神讓我們叫什麼我們就叫什麼吧。」
我被逗笑了。
剛才在十五班的壞心情也隨之一掃而空。
「你們也可以叫我蕎蕎。」
下面立馬一片「蕎蕎」「蕎蕎」。
沈逸白做了一個收的動作。
「好了,別把咱們學神嚇跑了。」
我跟著沈逸白走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
這個位置很好。
不遠不近,剛好能看清黑板,也能聽清講台上的聲音。
這個位置是教室最中間,不管老師站在那個位置講課,我都能聽見。
我知道,這一定是他們提前替我安排好的。
心裡湧上一陣暖意。
收拾課桌的時候,沈逸白突然湊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
他臉上有被宋硯揍了一拳留下的淤青。
我看著有些愧疚。
「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逸白「哦」了一聲,有些失落的坐了回去。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從書包里摸出藥膏。
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那個,我書包里有藥膏,要塗嗎?」
沈逸白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
「我看不到,你幫我塗。」
好吧。
好歹也是為了幫我才被宋硯揍的。
「那你湊近一點。」
沈逸白湊近了些。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我的臉上。
悄悄燙紅了我的臉頰。
沈逸白長得很好看。
眼睫毛像一把細密的小扇子,皮膚也白皙光滑。
五官更是精緻得無可挑剔。
比起宋硯那種硬朗的體育生長相,沈逸白更偏向張凌赫那ţṻ₇種,既有少年氣息,又不失男性的成熟感。
心跳莫名加速。
下一秒,沈逸白突然問我。
「蘇蕎,上次在操場上的話,你再考慮考慮唄。」
「看在我今天為了你挨揍的份上,你下次把年級第一讓給我噹噹唄~」
「蕎蕎,求你了~」
按理說,我應該答應的。
但我拒絕了。
穩居年級第一是保送清北的條件之一。
我害怕自己高考發揮失常,所以這些年一直刻苦學習,穩居第一。
這是我給自己留的萬全之路。
我沒辦法讓出去。
那天宋硯說看見我和沈逸白在操場上有說有笑,就是沈逸白找我商量,能不能出錢買年級第一的位置。
「蘇蕎,蘇學神,蘇姐姐,我求你了。你讓我考一次第一名吧~」
「你不知道,我們沈家的孩子個個都是年級第一,幹什麼都要做到第一名,從小到大我都沒掉出過第一名,直到上高中遇到了你。你說你要是也在尖子班那還沒的說。你偏偏還在平行班。」
「現在我們整個家族的人都笑話我,說我連一個平行班的學生都考不過,甚至他們還專門舉辦了秀獎狀的派對,我簡直無地自容!ŧù⁴」
我當時聽到覺得沈逸白又好笑又可憐。
最後在他哀求的眼光里,我ṭűⁱ還是婉拒了他。
現在,我對他笑了笑,單純的說。
「我現在也在尖子班了,你的面子是不是能找回來點?」
沈逸白抓了抓頭,生無可戀的給我豎起大拇指。
「蘇蕎,你恩將仇報!」
「你等著,我沈逸白遲早有一天會憑自己的能力考過你!」
我點頭,笑笑。
「好!那我等你!」
12
一班的日子我過得很充實。
以前為了能拿第一名,我經常在圖書館下載各種試卷。
現在來了一班,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
讓我根本就沒時間再絞盡腦汁去找其他試卷了。
每天到學校,除了給同學們帶滷肉餅以外,埋頭就是刷題。
哦,對了。
一班的同學知道我家賣滷肉餅之後,也開始在我家預定早飯了。
張倩還找到我,說我現在在一班的學習任務重,以後她會讓家裡的司機到我家來取滷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