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脫離社會快十年的家庭主婦,你拿什麼跟我斗?」
媽媽緩緩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林舟......為什麼?」
「為什麼?」爸爸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你看看你的女兒!」
他猛地指向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我。
「一個連爸爸都不會叫的啞巴!你知道我每次帶她出去。
面對別人同情的目光,有多丟人嗎?你知道每次開家長會。
我看著別的孩子活蹦亂跳,心裡有多憋屈嗎?
她就是我林舟人生中最大的敗筆和恥辱!」
他的話字字誅心。
「而倩倩不一樣!」
他提起那個名字,眼神瞬間變得溫柔。
「她年輕,漂亮,健康!她能給我生一個健康的、正常的兒子!
一個能繼承我一切的兒子!這,就是為什麼!」
媽媽的身體晃了晃,她扶著沙發,艱難地站了起來。
「我要離婚。」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離婚?可以啊。」爸爸臉上的譏諷更深了。
「你想要什麼?房子是婚前財產,寫的是我父母的名字。
車子在我名下。存款?我早就轉移了。至於瑤瑤的撫養權......」
他一步步逼近媽媽,眼神陰鷙得可怕:
「姜暮雲,你覺得法官會把一個孩子判給你一個沒有工作、沒有收入、
還被我證明有抑鬱和精神不穩定傾向的母親嗎?」
「我會讓你凈身出戶,我會讓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寶貝女兒!」
「我會讓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他猛地抓住媽媽的肩膀,將她狠狠地推在牆上。
「在我拿到終身教職之前,你最好乖乖扮演好你的顧太太。」
「否則,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和你這個殘廢女兒,活不下去!」
那天晚上,我發了高燒。
在爸爸刺耳的咒罵和媽媽壓抑的哭聲中。
我的世界天旋地轉,陷入一片滾燙的黑暗。
我迷迷糊糊中,感覺媽媽抱起了我,她想給爸爸打電話,卻發現爸爸的手機落在了家裡。
她翻開通訊錄,想找爸爸的朋友,卻看到了置頂的那個名字「倩倩寶貝」。
鬼使神差地,媽媽用自己的電話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林倩倩慵懶又甜蜜的聲音:
「喂?」
媽媽的手抖得拿不穩手機,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爸爸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不耐和寵溺:
「誰啊?這麼晚了還打電話......嗯?怎麼不說話?」
「不知道,一個陌生號碼。」林倩倩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估計是打錯了。遠,別管了,醫生說寶寶今天胎動得厲害,你快來聽聽......」
媽媽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掛斷了電話。
她抱著滾燙的我,衝出家門。她
獨自一人在空曠的馬路上攔車,一聲聲地哀求,卻沒有一輛車為她停下。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一輛熟悉的奧迪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
是爸爸的車。
他開車去哪裡?
媽媽抱著我,瘋了一樣跟在車後跑。
車子在不遠處的社區醫院門口停下。
爸爸焦急地從車上衝下來,打開另一側車門。
小心翼翼地將林倩倩從車裡抱了出來。
林倩倩皺著眉,虛弱地靠在他懷裡,手捂著肚子。
「醫生!醫生快來!我太太不舒服!」
5
爸爸的聲音響徹醫院寂靜的走廊,那份焦急和心疼,是媽媽從未擁有過的待遇。
他抱著他的「太太」和他們「金貴」的兒子。
從抱著自己發燒女兒、孤立無援的妻子面前跑了過去。
他沒有看我們,一眼都沒有。
在醫院裡,我打著點滴,昏昏沉沉地睡著。
媽媽一夜未眠,她就坐在我的病床邊。
用手機查了一整夜的資料。
她的臉上沒有了悲傷,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第二天一早,她打了一個電話。
「李婧,是我,姜暮雲。」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很驚訝:「暮雲?你怎麼會......」
「我需要你幫忙,我要和林舟離婚。」媽媽的語氣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李婧是媽媽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也是當年法學院的學霸。
現在是安市最頂尖的離婚律師。
畢業後,媽媽為了林舟留在了這座城市。
而李婧去了國外深造,兩人漸漸斷了聯繫。
半小時後,一身幹練職業裝的李婧出現在病房門口。
當她看到臉色蒼白如紙的媽媽和病床上虛弱的我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那個畜生,對你們做了什麼?」李婧的聲音里滿是怒火。
媽媽沒有說話,只是將那部螢幕碎裂的手機遞給了她。
李婧快速地翻看著裡面的內容,臉色越來越難看。
到最後,她氣得直接將手機拍在了桌子上。
「人渣!我早就跟你說過,林舟這種鳳凰男最是自私涼薄。
你當初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蒙了心!」
李婧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媽媽。
「你為了他,放棄了保研,放棄了留校,當了他的助教,又當了他的全職太太。Ţṻ⁴
結果呢?就換來一句污點和枷鎖?」
媽媽搖了搖頭,她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充滿了無盡的溫柔和愧疚。
「以前,是我傻。我以為忍讓和付出能換來家庭的完整。」
「但現在,我明白了,對付魔鬼,眼淚和善良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抬起頭,看著李婧,目光堅定得像鋼鐵。
「他不是最看重他的名譽和事業嗎?他不是覺得我和瑤瑤是他的污點嗎?」
「那我就親手把他最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撕得粉碎。」
「我不僅要瑤瑤的撫養權,我還要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李婧看著脫胎換骨的媽媽,終於笑了。
「好!這才是我認識的姜暮雲。」
「你放心,這場官司我親自來打。我們不僅要打,還要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接下來的日子,媽媽開始了周密的部署。
她不再是那個圍著廚房和家庭打轉的女人。
她的大腦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
作為林舟曾經最得力的助教,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林舟的學術生涯。
她想起了一件被塵封了很久的往事。
七年前,林舟憑藉一篇名為「社會轉型期的人文失落」的ťų⁺論文。
一舉奠定了他在學界的地位。
但當時,這篇論文還有一個共同作者,一個叫「陳默」的青年學者。
可就在論文發表前夕,學校突然通報。
說陳默因為「學術造假、挪用研究經費」被開除了。
之後,那篇論文發表時,作者欄里只剩下了林舟一個人的名字。
林舟當時對媽媽說,是陳默人品有問題。
自己是被他連累了。媽媽深信不疑。
但現在想來,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
陳默是那一屆最有才華的學者,家境不錯。
根本沒有理由去挪用那筆數額並不大的經費。
媽媽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林舟事業的起點,就埋藏著最骯髒的秘密。
「我需要找到陳默。」媽媽對李婧說。
6
找到陳默,比想像中要困難得多。
他被學校開除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查不到任何關於他的信息。
媽媽和李婧動用了所有的關係,都一無所獲。
線索,再一次從我這裡找到了突破口。
我告訴媽媽,我曾經「聽」到過爸爸和一個男人視頻通話。那個男人一直在向爸爸要錢。
我用手語,努力地複述著我「聽」到的對話。
「林舟,這個月的生活費該給我了。」
「你別得寸進尺!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不夠!我的才華,我的人生,都被你毀了!這點錢,只是你付出的利息而已!你要是敢斷了,我就把當年的事全都捅出去!」
爸爸當時很生氣,但最後還是妥協了,給他轉了錢。
我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爸爸叫他「阿默」。
阿默,陳默。
「他一直在敲詐林舟!」
李婧的眼睛亮了。
「這說明,他手裡一定有林舟的把柄!而且,他一定就在安市!」
根據這條線索,李婧通過技術手段,終於查到了那個收款帳戶的實名信息。
陳默,他果然在安市。
只是,他現在的身份,不再是前途無量的青年學者。
而是一個在城西建材市場,靠賣苦力為生的搬運工。
當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赤著上身。
在炎炎烈日下,把一袋袋沉重的水泥扛上貨車。
汗水浸透了他的頭髮,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傷痕和老繭。
他的眼神,充滿了麻木和對生活的絕望。
很難想像,這就是當年那個在學術論壇上。
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天才。
一開始,陳默並不願意見我們。
「你們走吧,我不想再提當年的事。」
他背對著我們,聲音嘶啞。
媽媽沒有放棄,她拉著我,走到了他面前。
她沒有說太多,只是把自己的故事,平靜地講給了他聽。
講她和林舟的相識相愛,講她的十年付出。
講林舟的背叛,講他對我們母女的殘忍和羞辱。
當講到林舟說我是他的「污點」時,媽媽的聲音忍不住哽咽了。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叔叔,用手語比划著:
「叔叔,我爸爸說,我是他的恥辱。」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看著我清澈又悲傷的眼睛,看著我笨拙卻努力比劃的雙手。
那雙麻木的眼睛裡,終於泛起了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人渣......他就是個人渣!」
他低吼著,眼淚混合著汗水,從飽經風霜的臉上滑落。
「他不僅偷走了我的論文,偷走了我的前途,他還親手毀了我的人生!」
原來,當年那篇論文,百分之九十的內容,都出自陳默之手。
林舟作為他的導師,只是提供了一些指導和修改意見。
眼看論文即將成功,林舟卻動了歹念。
他利用職務之便,偽造了陳默挪用經費的證據,並向學校舉報。
同時,他盜走了陳默電腦里所有的原始手稿和數據。
一夜之間,天之驕子淪為學術竊賊,被千夫所指。
陳默的父親,一位老教授,受不了這個打擊,突發腦溢血,半身不遂。
他的未婚妻也因此和他解除了婚約。
他的人生徹底被林舟毀了。
「我去找他對質,他卻反過來威脅我。
他說他有人脈有背景,而我只是一個有了污點的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