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她做親密的事很正常,我能夠理解,真的。」
「你不必擔心我,我不會吃醋,更不會再傷害楊小姐。」
「如果你是怕我打攪你們辦事,那我今晚也可以去酒店住。」
我自認這段話說得毫無破綻,將一個得體的妻子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江蘅似乎仍不滿意,眸色陰翳,嘴角扯出冷冷的弧度,「時願,你可真會惹我生氣。」
說完一把甩開我,轉身回了臥室。
門被他摔出巨響,足以證明他是多麼憤怒。
但我完全不理解他在氣什麼。
近來他總是這樣陰晴不定,讓我摸不著頭腦。
我懶得再多想,自顧自去睡覺。
剛醞釀出睡意,隔壁猝然響起曖昧的聲響。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做什麼。
從前江蘅讓楊清儀挽他的胳膊,我都會難過到眼眶發紅。
但此刻我的內心毫無波瀾,只是在想,別墅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差,吵得人頭疼。
打開抽屜拿了副耳塞戴上,才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間,身體好似被重物壓住。
緊接著,嘴唇被吻住。
快要喘不過氣時,我驟然清醒,才發現江蘅覆在我身上。
想到他不久前剛親過楊清儀,我有點噁心,想躲開。
卻被他鉗住下顎,「不准躲!」
他眸底猩紅,帶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聲音微不可察地顫抖:
「為什麼不吃醋?」
「時願,我和別的女人上床,你怎麼能這麼淡定,怎麼還能睡得這麼香?」
我都被他搞蒙了,
「不是你警告我,不准我和楊清儀爭風吃醋嗎?」
我被他的喜怒無常搞得身心俱疲,無奈地嘆了口氣:
「江蘅,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究竟還想怎麼樣呢?」
「不如你直接告訴我,我照辦,行嗎?」
他瞳仁布滿紅血絲,幾乎是嘶吼出聲:「我要你繼續愛我!」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騙他:「我當然愛你了。」
「可是我感覺不到,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箍著我的肩膀,強硬道,「時願,我要你像從前那樣愛我!」
9
我不懂,江蘅為什麼執著於要我的愛。
這很重要嗎?
說白了,我不過是個工具人而已。
但既然他發話了,為了我弟的醫藥費,我只能照辦。
接下來的日子,我儘量表演出愛江蘅的模樣,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他總是不滿地說:
「不對,你以前看我的眼神比現在深情多了。」
「不對,你以前做的紅燒肉比今天做的嫩多了。」
「不對,以前我晚回家一會兒,你都會打十幾通電話,但你今晚只打了兩通。」
「不對,過去你都會抱著我睡一整晚,現在早上我睡醒時,你都在床的另一邊。」
可我怎麼能控制自己睡著後的行為呢?
似乎不論我怎麼做,都無法令他滿意。
我氣餒、疲憊、煩躁,又不敢惹怒他,只能道歉。
聽到我說對不起,他眉頭蹙得愈發緊,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埋怨:
「你以前也不會這麼低聲下氣討好我!」
「你會跟我撒嬌、會跟我耍小性子、會對我發脾氣!」
「我要的是那個生動活潑的時願,而不是一個卑微的保姆!」
真是可笑啊。
那個生動的、鮮活的時願,早就被他親手殺死了。
他現在卻渴求她回來。
不可能了。
我沒那麼膽大,去賭他的善變。
不然萬一他哪天又發瘋,讓我二進宮怎麼辦?
牢里的日子太難熬,我不想體驗第二次。
這天,我們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這樣的生活實在太壓抑,我感覺自己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恰好此時,公司有去杭城出差的機會,大約一個月時間。
我想藉此機會喘口氣兒,立即向領導申請,當晚就拎著行李箱飛了過去。
在酒店辦理好入住,才給江蘅發信息說這件事。
他大概還在生我的氣,只冷淡地回復一個字:「嗯。」
10
遠離江蘅的日子,我感覺格外輕鬆。
半月後,見客戶時,竟意外遇見大學同學林喻白。
他也挺驚訝,一瞬的怔愣後,露出真心實意的笑,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這幾年你還好嗎?」
我笑了笑,「還可以。」
聊完項目後,恰好到了飯點,就一起吃了頓晚餐。
他還像從前一樣健談,逗得我直樂。
用完餐,他順道送我回酒店。
吃飯時我喝了兩杯酒,有點頭暈,下車時不小心崴了一下腳。
林喻白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小心。」
我剛對他說了聲謝謝,還沒站穩呢,不遠處忽然有道高大的身影衝過來,衝著林喻白的臉就是一拳。
看清那人是經常跟在江蘅身後的保鏢,我心臟忽的一滯,僵硬地轉頭,果然看到一身肅殺氣息的江蘅,指間夾著一點猩紅,自陰影里走出。
他眉眼積滿沉鬱,嗓音冷冽:
「林喻白,這麼多年過去,你還在覬覦我老婆,活膩了?」
他這架勢,活像是在捉姦。
大學時林喻白確實追過我,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願林喻白因我承受無妄之災,我焦灼地喊道:
「江蘅,你別莫名其妙地發瘋行嗎?快點讓陳彧停下!」
我曾經見過陳彧打架,硬生生踩斷對方小腿,場面十分血腥。
江蘅唇角扯出戲謔的弧度,喚我名字的聲線溫柔,出口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
「願願,這還是你出獄後第一次凶我,就為了一個一無是處的野男人。」
「他剛剛是用右手碰了你,對嗎?」
「陳彧,好好教教他應該怎麼正確使用右手。」
「如果不會用,就廢了吧。」
他怎麼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這般駭人聽聞的話。
我第一次發現,江蘅性格里有這樣病態、偏執的一面。
不想連累林喻白,我急得不行:
「江蘅,你快讓陳彧住手!」
「我和林喻白沒什麼,只是工作上遇到了,一起吃頓飯而已,你誤會了!」
可我的焦灼落在江蘅眼中,卻成了「出軌」的罪證。
他冷笑:
「就這麼擔心他?」
「所以,你所謂的出差,就是為了來私會老情人?」
「時願,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你才敢這麼挑戰我的底線。」
他被憤怒沖昏頭腦,壓根聽不進去我的解釋。
耳畔傳來林喻白的痛呼聲,我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想攔陳彧。
然而剛邁出一步,就被江蘅攔腰抱起。
他下顎線緊繃著,冷冷地牽動唇角:
「你還有心思關心他?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11
被江蘅按在酒店大床上,我還想掙扎。
他情緒處於失控狀態,動作必定粗魯,我不想受傷。
可我的力氣太小,根本掙脫不開桎梏。
他邊用膝蓋頂開我的腿,邊氣憤地控訴:
「怪不得你不吃清儀的醋了,原來是移情別戀了。」
「你和林喻白是什麼時候重新聯繫上的?進展到哪一步了?」
他越說越生氣,掐著我腰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這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見你都快想瘋了,連夢裡都是你的影子。」
「可你卻瞞著我,給我戴綠帽子。」
「時願,你怎麼敢的啊?」
我仍想辯解:「你誤會了,我真的沒——」
話未說完,就被他兇狠地吻住唇瓣。
隨後,裙擺被大力撕破。
身體被劈開那瞬,內心被難以言喻的悲傷籠罩。
我狼狽地放棄抵抗,疲累地合上雙眸,任由眼淚一點點濡濕鬢髮。
好討厭和他做這種事,一想到他曾在楊清儀身上揮汗如雨,我就噁心到想吐。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才是盡頭。
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混亂的一夜過後,我病了。
清晨,江蘅發現我渾身滾燙,面色驟然閃過驚慌,「願願,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可是江蘅,我不怕生病。
現在我怕的,只有你啊。
我所承受的恐懼和傷害,全都是你帶給我的。
傍晚時分,我終於退燒。
江蘅買了米粥,用勺子舀著喂我。
思及昨夜的不堪,我很難控制住對他的厭惡,偏頭避開。
他難得有了愧色,耐心地哄我:「多少吃點吧,別把胃餓壞了。」
我仍舊垂眸不語。
他放下勺子,忽然開始反省:「昨晚是我不好。」
12
他說,上午派助理去調查後,確認我和林喻白只是因公務見面。
「對不起,願願,我不該沒弄清楚事實,就那麼衝動。」
「害你生病,我心裡也很難受。」
「如果可以,我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
「不過林喻白只是受了點輕傷,我讓助理給了他不少賠償金。」
「他一個普通白領,挨一頓打換幾十萬,算他賺了。」
後面兩句,聽得我忍不住蹙眉。
他傷害我,我可以忍,誰讓我有求於他。
但林喻白何其無辜?
因為沒權沒勢,就活該被欺負嗎?
什麼叫作「算他賺了」?
江蘅如此輕蔑的態度,讓我對他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若非為了我弟,我真想跟他一刀兩斷。
可現在我只敢暗戳戳地陰陽怪氣:
「江蘅,昨晚的你讓我覺得挺可怕的。」
我覺得自己吐槽得很隱晦。
但江蘅的反應卻出奇的強烈。
他有些慌張地抓住我的手,望向我的目光忐忑,語氣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願願,你不可以怕我!」
他像是極其擔心我怕他,不安地解釋:
「我昨晚只是太生氣了,不是故意傷害你。」
「你不知道,你來杭城這半個月,我一直在想你,每天都在等你的電話。」
「可你就像把我遺忘了似的,完全不理我。」
「我太想見你,忍不住來找你,卻看到你和林喻白姿態那麼親密。」
「大學時,你倆被稱為商學院的金童玉女,他又追過你兩年,所以我才會一時想歪。」
「這件事是我的問題,我道歉。」
「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我突然感覺很疲憊,嘆氣道:
「我沒生你的氣,我怎麼敢呢?畢竟我……不想再進監獄第二次。」
他眼睫輕顫,嗓音艱澀:
「你果然還在為坐牢的事怪我。」
「所以出獄這半年,你對我的態度才會變得這麼奇怪。」
「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但我當時真的是沒得選。」
13
起初,江蘅是為了楊清儀,去接近時願。
楊清儀是江母閨蜜之女,和江蘅訂了娃娃親。
小學時,江蘅在倉庫玩耍,意外遭遇火災,楊母為救他喪命。
江家長輩對楊清儀心存愧疚,告誡江蘅要好好愛護她。
從小到大,江蘅事事將楊清儀放在首位。
時間久了,對她好成為一種習慣,江蘅便以為這就是愛情。
他希望楊清儀永遠快樂,所以即便她要毀婚,想得到徐楊,讓江蘅去追時願,他也照做。
假結婚而已,等清儀心想事成,離婚就成。
但時願的好,超出他的預料。
她會在他心煩時,貼心地泡上一杯安神茶。
知道他嘴巴挑,每天親自下廚準備各類美食。
她會靠在他的懷裡,陪他打遊戲,若是輸了,會皺起小鼻子輕哼,模樣可愛極了。
她會在每個清晨,抬頭吻他,甜甜地說:「老公,我好愛你哦。」
偶爾,江蘅也會覺得這樣溫馨的生活挺不錯。
得知時願懷孕,他也是欣喜的。
他想,他們的寶寶一定很可愛。
眼睛最好像她,圓溜溜水靈靈的。
但遠在大洋彼岸的楊清儀卻說:
「我還沒當媽媽呢,你怎麼可以當爸爸,我不允許。」
見他沉默,她委屈到落淚:
「你說過的,只要我開口,不管什麼事你都會答應我。」
對楊清儀好,是江蘅多年養成的習慣和本能。
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更見不得她傷心。
於是只能騙時願,他暫時不想要孩子。
江蘅曾以為自己深愛楊清儀。
但奇怪的是,當她和徐楊分手回國,讓江蘅離婚娶她時,他卻遲疑了。
他發現,自己並不想和時願分開。
後來,楊清儀的手腕重傷,再也無法拉琴,因此患上抑鬱症,多次鬧自殺。
江母將她當親生女兒疼愛,不可能坐視不管,當即給江蘅兩個選擇。
一是她找人敲斷時願的十指,替清儀報仇。
二是時願去坐牢,也算替清儀出氣。
江蘅清楚母親的手段,如果她想,甚至可以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
他也知道時願最怕疼,膝蓋不小心撞到桌角,她都會痛到雙眸含淚,怎麼能忍得了斷指之痛?
所以,他只能送她入獄。
他想,半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