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後,我如江蘅所願學乖了。
甚至,在他將白月光帶回家時,貼心地遞上一盒超薄 001。
江蘅卻慌了,急切地將我按在身下:
「願願,我們再要個孩子。有了孩子,我們就能重新開始了。」
我苦笑著搖頭,眼淚不自覺滾落。
不可能了。
從他為哄白月光開心,逼我放棄第一個孩子。
從他為替她出氣,將我送進監獄。
就註定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以後。
1
清晨,我睡醒下樓時,聽到小保姆在八卦:
「你看新聞沒?昨天先生陪楊清儀去滑雪了。」
「楊清儀不小心摔倒,先生撲過去接她,兩個人抱著在雪地里翻滾的畫面實在太好嗑了!先生怕楊清儀受傷,手還貼心地護在她腦後,真是太愛了!」
「相比之下,太太就可憐了。昨天她生日,先生非但不陪她,反倒陪小青梅去滑雪,不知道她有沒有偷偷掉眼淚。」
另一個保姆不屑地吐槽:
「她可憐什麼啊?楊清儀和她放在一起,是個人都會選前者吧?」
「一個是書香門第的千金,一個是貧民窟出來的鄉巴佬;一個是知名大提琴家,一個是殺人未遂的罪犯,哪有什麼可比性?」
「要我說,先生早晚會跟時願離婚,娶清儀小姐進門,你就等著看吧!」
兩人聊得熱火朝天,轉身卻看到我站在樓梯口,頓時大驚失色。
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生怕我發難。
我只覺得疲憊,揮了下手,示意她們出去。
其實她們說得也沒錯,楊清儀對江蘅有多重要,我早已深刻體會過。
九個月前,我不過是失手傷了楊清儀,他就將我送進監獄半年。
哪怕我哭著說我是正當防衛,是楊清儀先動的手。
哪怕我卑微地央求他,不要對我那麼殘忍。
他依然狠心拂開我的手,冷肅道:
「因為你,清儀的手腕重傷,以後再也不能拉大提琴。」
「她現在得了嚴重的抑鬱症,昨天甚至跑去天台跳樓,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願願,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然後,我就被迫入獄半年。
這事在圈子裡引起不小的轟動。
所有人都覺得,江蘅如此愛楊清儀,等我出獄,必定會向我提出離婚。
但奇怪的是,三個月過去,他從未提及這個話題。
他不提,我更加不會主動說起。
因為兩年多前,我弟車禍後昏迷不醒。
我爸很早就走了,媽媽身體又不好,沒辦法出去工作。
一個月近十萬的醫藥費,離開江家,我負擔不起。
2
兩天後,江蘅從滑雪場回來,遞給我一個盒子。
打開,是條鑽石項鍊。
「抱歉,前幾天有點事,沒能趕回來為你慶生。」
我收下禮物,佯裝欣喜,「謝謝,沒關係。」
他微微蹙眉,似有不解,「不問我是什麼事?」
若是從前,他敢在我生日當天玩消失,我必定會奪命連環 call 追根究底。
然而現在,我早已接受他不愛我的事實,也就沒必要再管他去做了什麼。
我乖巧回答:「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我沒關係的。」
但江蘅的臉色並未因我的溫順好轉,反而更沉了一分: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陪清儀散心,才錯過你的生日,你也不介意?」
3
我怎麼敢介意?
慘痛的教訓,一次就夠了。
我爭不過楊清儀,我認命。
未來的日子,我只想平靜地生活,等待我弟醒來的那一天。
「楊小姐有抑鬱症,你多照顧她是應該的。你放心,我不會吃醋。」
江蘅輕嗤:「是嗎?那你可真大度。」
我聽得出這並非誇獎,而是在陰陽怪氣。
可我不明白,他的怒意從何而來。
明明出獄後,我如他所願學乖了。
不再打電話催他回家,不再嫉妒他為楊清儀鞍前馬後,不再為一點小事和他鬧脾氣。
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這晚的睡前運動,江蘅存心折磨我,格外用力,幾乎到了我無法承受的程度。
我下意識推他,反被他用領帶束住手腕,壓在頭頂。
他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著我,語氣不容置喙:「時願,說你愛我。」
真是奇怪,明明他不愛我,卻要求我必須愛他。
看他這模樣,我毫不懷疑,若我否認,今晚怕是會被弄死。
只好違心地誆騙他:「嗯,我愛你。」
他周身的戾氣終於消散,俯首輕啄我的唇。
從前愛他時,我最無法抗拒的便是他的溫柔。
此刻卻只覺得是負擔。
和他的每一次交融,都讓我反胃。
終於熬到結束,他沉沉睡去。
我的手機突然彈出幾條信息。
疲憊地撈起手機,點開。
是楊清儀發來的:
「我挑剩下的項鍊,你喜歡嗎?」
「時願,在阿蘅心裡,你永遠都比不上我。」
「識相的話,就趁早滾出江家,你沒資格做江太太。」
她的語氣是一貫的囂張。
是江蘅的寵愛給了她底氣。
江蘅是真的愛她。
愛到能夠為了她,追求我。
4
20 歲,我認識了江蘅。
他追我時,我並不知道他對我的好,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我就像個傻子似的,沉溺在他的柔情里,戀愛半年就嫁給了他。
江母看不上我的出身,怕我貪圖江家的財產,要求我簽婚前協議。
若是離婚,我一毛錢都拿不到。
江蘅歉疚地抱著我說:「對不起,願願,讓你受委屈了。」
那會兒我天真到近乎愚蠢,彎唇笑笑,
「沒關係啊,我本來就不在意錢財,只要你對我好就夠了。」
婚後,他的確待我很好。
會溫柔地喊我寶寶,會耐心地陪我追劇,逛街時會貼心地替我拎包,每個節日都會為我準備驚喜。
我曾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但婚後第三年,楊清儀回國,一切就都變了。
楊清儀是江蘅的小青梅。
幼時,楊清儀的母親在火災時,為救江蘅喪命。
所以,江蘅格外照顧楊清儀。
他是個工作狂,卻會在楊清儀崴腳時,放下重要工作,匆匆接她去醫院。
但我曾遇到相同的情況,江蘅卻說他在開會,走不開,只安排司機來接我。
他會陪楊清儀逛夜市,吃街邊攤。
可他明明有潔癖,如果我不用公筷給他夾菜,他根本不會吃。
我也曾央求他陪我逛夜市,但他卻說不喜歡擁擠骯髒的地方,所以我們一次都沒去過。
我跟江蘅鬧過,但他總說,他欠楊清儀一條命,對她好是為報恩,叫我不要和她爭風吃醋。
我不想總是和他針鋒相對,只能忍耐下來。
直到有天晚上,我們倆戰況正激烈時,楊清儀來電說她被人跟蹤,很害怕。
江蘅立即抽身而出,穿衣離開,將我獨自一人扔在床上。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單純的恩情,怎麼可能讓江蘅對她好到如此程度?
然而,當楊清儀找上我時,我才知道,事實遠比我想像的更惡劣。
5
那天,她趾高氣昂地睨著我說:
「阿蘅愛的人是我,你和他的婚姻,一開始就是我讓給你的。」
「如果不是我,就你這副窮酸相,不會真以為阿蘅會看上你吧?」
我不安地攥緊五指,顫聲道:「你別胡扯了,我不會信你的。」
她挑眉,「徐楊,你還記得吧?」
徐楊,我所在高中的校草。
他追過我,哪怕出國留學後,每逢假期,他還會特意飛回來看我。
但我對他沒那意思,只是拿他當好朋友而已。
我不解,「這和徐楊又有什麼關係?」
楊清儀輕哼一聲:
「還不是因為徐楊瞎了眼,看上你。」
「我追了他整整兩年,他眼裡還是只有你,那我只能從根源上解決你了。」
「阿蘅是為了替我掃清障礙,讓我得到徐楊,才把你娶回家的,懂嗎?」
赤裸裸的真相猶如一記重錘,敲得我腦門嗡嗡作響,整個人不停地發抖。
楊清儀卻還嫌我不夠痛似的,繼續扎我的心:
「還有你們的婚前協議,也不是江媽媽要簽的,而是阿蘅的主意。」
「他本來打算等我搞定徐楊,就和你離婚,自然不想讓你分走江家的財產。」
「去年你查出懷孕,阿蘅勸你拿掉孩子,說他想和你多過幾年二人世界,也是騙你的。」
「真正的原因,是我告訴阿蘅,在我當媽媽之前,他不可以當爸爸,所以他才騙你的。」
見我眼眶發紅,面色蒼白,楊清儀越發得意,唇角溢出一絲輕蔑的笑:
「今年年初我終於追到了徐楊,可真到手了,又覺得挺沒意思的。」
「所以,時願,你該把江太太的位置還給我了。」
一字一句,將我的心戳得千瘡百孔。
6
我好希望楊清儀是騙我的。
但當我失魂落魄地站到江蘅面前,質問他時。
他只有一瞬的驚訝,隨即懶懶地勾唇:
「你都知道了啊?那我就沒必要再瞞你了。」
一剎那,我的眼淚猶如泉涌。
不敢相信,三年的感情只是一場謊言。
江蘅輕嘖了一聲:「哭什麼?」
他用指腹揩去我眼角的淚,語氣溫柔,可說出的話卻令我渾身發寒:
「願願,你乖點。」
「雖然清儀在我心裡永遠排第一,但只要你別再和她爭風吃醋,也別欺負她,江太太的位置就還是你的。」
「我會在合理的範圍內繼續對你好,也會繼續支付你弟弟的醫藥費,明白嗎?」
心臟仿佛被無數根箭矢穿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劇烈的疼痛,我哭到快要昏厥。
我不明白,明明我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要被他如此踐踏、傷害。
也想不通,既然他愛楊清儀,而她如今也願意接受他,為什麼他還不和我離婚。
可我需要錢,再傷心絕望,也只能接受現實,乖乖妥協。
但楊清儀卻急了。
她再次找到我,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知廉恥,罵我鳩占鵲巢,甚至還扇了我一個耳光。
忍無可忍之下,我和她起了衝突。
我失手推倒她,她恰好撞倒一塊巨大的玻璃。
玻璃碎了一地,她的右手腕被扎透,血流如注。
此後,她失去大提琴家的夢想,我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7
周五晚,我意外接到江蘅兄弟的電話。
江蘅喝多了,讓我去會所接他。
換作以前,我肯定馬不停蹄地過去。
可現在,我懶散地窩在沙發里,掛斷電話,就通知司機去接人。
江蘅喝得確實不少,但沒醉。
一到家,就陰沉著臉坐到我身旁,帶著薄怒問:「為什麼不去接我?」
我適時地打了個噴嚏,又刻意攏緊身上的披肩,「我是想去的,但我感冒了,外面太冷。」
他將信將疑,繼續發問:
「最近的午飯都是保姆做的,我吃得出來味道,你怎麼不做了?」
他口味挑剔,過去都是我精心準備四菜一湯,送去公司。
如今我不想再付出真心,自然不樂意花那麼多精力。
但他畢竟是金主,表面功夫我得做好。
我舉起手,示意他看裹著紗布的食指,「不是我不想做,是我受傷了,沒法做。」
他眯了眯眼,倏地抓住我的手,將紗布解開。
發現食指完好無損,他眸光驟然變冷,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解釋。」
我完全沒想到,他竟然謹慎到拆開紗布檢查。
頓時手足無措,腦袋卡殼,憋出一句:「我最近太累了,想休息幾天……」
這理由太蹩腳。
他應該是沒信。
因此這晚的睡前運動,他又開始發癲,全程一言不發,埋頭苦幹。
各種高難度的姿勢,兩小時下來,我的腰都快斷了。
這天后,我們莫名陷入了冷戰。
一直到那晚,他又醉了,被楊清儀送回來。
楊清儀挑釁地睨我一眼,就扶著他進了臥室。
五分鐘後,她又走出來,頤指氣使道:「時願,套子沒了,你去便利店買一盒。」
噼里啪啦說完這句,她又扭著腰返回房間。
我才懶得出門,本來想叫外賣送,突然記起書房還有一盒,就去拿了。
推開臥室門,江蘅正躺在床上,而楊清儀的手正好放在他第三顆襯衫紐扣上。
他們速度還挺快,我頓感尷尬:「那個……」
音落,醉醺醺的江蘅猛地睜眼。
視線掃過我指間的盒子,他驀地坐起,眸光料峭,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意:「時願,你在做什麼?」
我以為他是氣我打攪他的好事,連忙解釋:「我只是來給你們送這個東西。」
但江蘅似乎更氣了,聲音含著咬牙切齒的意味:「誰告訴你我要用這個了?」
我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江蘅不想要我的孩子,不代表不想要楊清儀的孩子。
楊清儀可是他的真愛。
只好將盒子揣進睡衣口袋,「哦,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退出臥室,沒走出多遠,身後倏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秒,手臂被人捉住。
我回頭,江蘅眼底翻湧著濃重的戾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拔高聲調質問:
「時願,你讓自己的丈夫,去和別的女人睡覺?」
8
這可真是冤枉我了。
明明是他自己和楊清儀曖昧不清,關我什麼事兒?
但我得罪不起金主,也只敢暗暗在心裡腹誹,面上仍裝得溫柔體貼:
「楊小姐怎麼會是「別的女人」?她不是你的第一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