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自稱鑒茶高手,很不喜歡好兄弟的女朋友,覺得她愛哭、難搞、假清高。
當他們吵架時,他也只會勸分手。
我不明白他對向晚月為何如此大的敵意。
直到那天,向晚月又哭了,陸宴紅著眼,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小心溫柔地哄著。
「一定要和宋津年在一起?」
「為什麼不能看看我?」
「別哭,我會心疼。」
1
深夜。
陸宴手機響起,是一串陌生電話。
我最先醒來,眯眼看了手機螢幕,第一反應是騷擾電話,準備點掛斷。
忽然,一隻大手以極快的速度將手機奪走。
昏暗燈光下,螢幕光影映襯下,陸宴眼中的情緒一覽無餘。
驚訝,得意,慌張。
我心裡有些疑惑,開口問:「怎麼了?」
我和陸宴相識十幾年,這種表情還是第一次見到。
「是公司項目的事。」
陸宴才進集團工作,事情多也正常。
「我接個電話,乖。」
「你繼續睡吧,明天還要去試婚紗呢。」
陸宴迅速收拾情緒,在我額頭落下一吻,然後起身去客廳。
五分鐘後,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因為陸宴偷偷出門了。
別墅外,響起來專屬於他汽車的轟鳴聲。
那是我送他的入職禮物,國內市場寥寥無幾。
夜色中,引擎聲浪撕裂寂靜,留下一道道刺眼尾燈。
我站在陽台,回想起剛剛那個額前吻。
匆忙,冰涼,敷衍。
隨即熄滅煙頭,穿衣出門。
2
多虧了夜晚的寧靜,讓陸宴車的喧囂越發明顯。
我循著聲音開車前往,城市靜謐無聲。
心想,這個禮物不好,太擾民了。
車最終停在了一間高級會所前。
熟悉的門頭和招牌。
陸宴和他的朋友們喜歡在這裡聚會喝酒。
寒風凜冽,陸宴打開車門,將鑰匙拋給泊車的小廝,便邁開長腿,匆匆離開。
黑色大衣身影修長,不加修飾的面龐,惹人注目。
而他的目的地,是會所旁的胡同巷子。
「怎麼,求復合沒成功?」
「你當時上宋津年的車就應該知道,那小子花花蝴蝶一個,誰也抓不住。」
「你又憑什麼讓人家浪子回頭?」
黑暗中,陸宴冷漠的聲音和他剛剛慌忙著急的模樣對比鮮明。
我站在巷口,努力往牆邊靠。
鼻尖冰冰涼涼。
手心卻熱得生汗。
陸宴的幾句話,關鍵詞已經顯而易見。
我知道她是誰。
可仍舊不敢相信是那個名字。
怎麼可能......
不可能啊......
直到向晚月啜泣聲傳來。
她扯著干啞的嗓子低低嘶吼。
「我不要你管!」
「宋津年說過我畢業就結婚的!他不可以食言!誰允許他分手了!」
「你走!你走!」
3
向晚月的哭鬧在陸宴懷中靜止。
朦朧的路燈下,陸宴脫下大衣裹在穿著純白小香風套裝的向晚月身上。
然後,用力地,一把擁入懷中。
「不要我管?為什麼給我打電話?嗯?」
「向晚月,你告訴我!」
懷中人埋著頭,抽泣聲一下子放大了。
語氣無助可憐。
「我不知道,這裡太黑了......」
「有人喝多了就朝我吹口哨。」
「我害怕,宋津年已經把我拉黑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偏偏那時,腦袋裡,你的名字就出現了......我明明,最討厭你。」
「因為你......你一定在宋津年面前說了很多我的壞話!我討厭你!」
責怪的拳頭雨點般落在陸宴胸前。
他臉色微變,隨即恢復正常,嘴角上揚,笑得意味深長。
甚至有些得意。
態度轉瞬就在一念之間。
抬手輕柔地替向晚月梳理凌亂的長髮,聲音柔得能滴出水。
帶著妥協和無奈,還有放不下的傲嬌。
「一定要和宋津年在一起?」
「為什麼不能看看我?」
「別哭了,我會心疼。」
4
閨蜜曾問過我,如果陸宴出軌了怎麼辦。
當時我正開開心心地籌備婚禮。
滿心滿意地沉浸在陸宴的愛里。
「不可能。說出去誰信啊,他可是陸宴,放棄家族繼承人身份自願入贅阮氏。」
「十幾年的情誼,哪能說變就變。」
「陸宴為了娶我,被打得現在都還躺床上。」
陸老爺子盛怒,差點沒把陸宴打死。
陸家雖沒有阮家家大業大、根基深厚,但在京市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自家孫輩出了入贅女婿,實在丟臉。
長鞭不停揮舞,陸宴硬生生撐了三個小時。
直到我帶著保鏢衝進去救人。
看著背部血跡斑駁、膝蓋青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陸宴。
我心疼得幾乎說不出話,手伸出了又縮回,害怕加重他的疼痛。
陸宴費力地扯開溢血的嘴角安慰我。
「乖,別怕。」
「我沒死呢。爺爺心軟,剛同意了。」
「阮箏,我們結婚吧。」
說完,便昏死過去。
情深種種,歷歷在目。
我怎麼會去懷疑陸宴的真心。
閨蜜見狀,也不再勸我。
畢竟那麼多年過來,陸宴對我的好,他們都看在眼裡。
不然,爺爺也不會鬆口將唯一的孫女,阮家唯一的繼承人嫁給他。
他說,只要小箏尋得良人,縱使整個阮氏為婚嫁,也無妨。
那時的我,不願意爺爺將祖輩心血打下的商業帝國拱手易主。
任性地提出入贅的要求。
陸宴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笑起來眉目舒朗,像雨過天晴的湖光山色。
聲音溫柔。
「好,都聽小箏的。」
夜半寒涼,冷風從四面八方襲來,沿著縫隙鑽入肌膚。
蔓延骨髓,冰透熱血。
此刻,巷子內,一片曖昧火熱。
陸宴捧起向晚月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直直吻了下去。
霸道、炙熱,不容拒絕。
「唔......」
「陸宴......」
向晚月掙扎出聲,懷抱的手臂卻猛然收緊,帶著一股說不清的狂熱和宣洩。
面前之人的吻帶著無法抑制的瘋狂和占有欲,她只能慌亂地跟隨,繳械投降。
纖弱手臂最終攀上滾燙的脖頸。
幾分鐘後,陸宴放開向晚月,指腹摩挲她紅腫的雙唇。
揚了揚眉毛。
笑得戲謔寵溺。
「宋津年沒教過你,接吻要換氣嗎?」
手機錄像終止時,陸宴已經摟著向晚月上車了。
突如其來的心痛讓我腿部僵硬麻木。
我拿起電話,卻發現電量耗盡。
漫天飛雪紛紛落下,我兩眼一黑,身子倒在了雪地里。
閉眼前,恍惚看見一個身影向我跑來。
5
陸宴一晚上沒回家。
沒有一個電話。
如果他有回去,應該發現我也沒回家。
再次醒來,眼前一片桃木黑色。
手背上的輸液針還在繼續流動。
屋裡暖氣十足,就是裝潢太過單調,和屋主人花孔雀氣質不符。
落地窗前,穿著白色毛衣的宋津年轉過頭,眼底掛著黑眼圈,長舒一口氣。
換上一貫慵懶閒散的表情。
「喲!醒了!」
「還好你沒事。不然陸宴要弄死我。」
「你倆吵架了?大冷天一個人來會所幹嘛?連襪子都不穿。」
「陸宴呢?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我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發獃。
聽著宋津年一頓廢話輸出。
他是個話嘮。
「昨天我一出來,就看到你暈倒了,大半夜的,又不好送醫院,不然明天新聞一定是咱們!馬上訂婚了鬧出緋聞,這不是玩嘛!」
「又不敢去阮家驚擾老爺子,只有請了家庭醫生過來會診,阿姨守了你一夜。剛我過來交班走了。」
「真是累死了,今天我還約人去阿爾卑斯滑雪。得,鴿他們了。」
「你倆吵架讓我碰到了,倒大霉!」
「誒,阮箏,你說話啊。」
「要不要吃蟹黃包?」
從小到大,我最煩宋津ţũₓ年,跟個鸚鵡一樣叫不停。
偏偏這樣聒噪的人,生了極好的樣貌,桃花巨多。
「宋津年,閉嘴。」
我不耐煩地坐起來。
宋津年瞧見我不爽的臉色,識趣地起身去拿熱水杯。
熱氣騰騰撲在臉上,暖流從口順延而下,身體似乎活了過來。
「如果我說沒和陸宴吵架,我來會所另有目的。」
「你猜是什麼?」
宋津年疑惑地皺起眉頭,琥珀色眸子轉了轉。
「你又不喜歡那個氛圍......」
「馬上訂婚了。」
「啊!我知道了,你不會是來......找男模吧!」
「婚前狠狠瀟洒一回!哥們支持你!」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原因是,有個豬腦子。
我翻了翻白眼,將手機揚了揚,心裡突然來了主意。
「去捉姦喲。」
「有興趣看嗎?」
宋津年兩眼放光,興奮得不行。
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坐到床邊。
「我要看!」
「我要看!」
「好小子,終於被我逮住了!陸宴你也有今天,天天說我花心大蘿蔔,居然自己還出來偷腥!放心,阮箏,咱們穿紙尿褲的情分,我這次一定幫你狠狠教訓他!」
「嘿嘿,是哪家女孩,居然讓專一大情種道德崩塌了......」
宋津年總是這樣沒心沒肺,好似所有事情在他眼裡都無足輕重。
只想看笑話。
他笑著接過手機,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我看著他激動的樣子,莫名也跟著笑起來。
6
「媽的ẗûₛ!陸宴居然......」
「老子要去弄死他!阮箏,你等著,我把他胳膊帶回來給你當棒球棒!」
「居然敢背著你亂搞......」
宋津年氣呼呼地撩起袖子,發誓。
我只感覺頭又開始昏了,指了指手機再次問道。
「女主看到了嗎?」
「咱倆好像一對綠毛龜。」
再說,陸宴從小練習散打,一身肌肉線條緊實,要打也是宋津年被揍。
宋津年睜著大眼睛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指向我,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哈,你是,我不是。」
「我和向晚月早就分手了。為了補償她,除了分手三件套,我還額外給了她一筆錢,夠她買一輛代步車了。」
宋津年和其他渣男浪子顯著不同的是,他的名聲不臭。
因為他會送分手三件套。
包包、首飾、出國奢侈旅遊。
用過都說好。
我抬眼,實在沒心思和他貧嘴。
也不想再看他演。
「別裝了。昨天你也在看戲,裝什麼裝。」
「陸宴和向晚月,你知道多少?」
宋津年又閉嘴了。
7
陸宴打電話來時,我已經退掉了大部分的婚禮事宜。
「小箏,抱歉,昨天事情太多,怕回家吵到你,直接睡公司了。」
「你在家嗎?我來接你去試婚紗。」
我淡定地開著車,語氣正常。
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止不住發抖。
「品牌那邊說,國外極端天氣,剪裁團隊航班延誤了,正好這幾天公司有點忙,晚點也沒關係。」
「陸宴,我想舉辦一個婚禮記者會,社會對我們的關注也挺大的,一直沒機會正式謝謝大家,你看可以嗎?」
「可能需要陸家長輩出席,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
想也不用想,他都會答應。
這些年,陸家少爺為愛屈膝的事頻繁登上熱榜。
會因為我一句國外天氣不好,想家了。
拋下公司項目,包機去國外陪我聊天,哄我睡覺,第二天又頂著黑眼圈回國。
會在手機里密密麻麻記錄我的喜好,用卑微的語氣和路人搶最後一塊糕點。
「抱歉,女朋友喜歡這家小店的味道。」
「能不能讓給我?非常感謝。」
「求求你。」
會肆無忌憚地秀恩愛,甘願頂上戀愛腦的稱號,當有人嘲笑他沒出息時,也會笑著答。
「都說戀愛腦是男人最好的嫁妝。我覺得很好。」
阮箏想要天上的月亮,陸宴都會幫她打下來。
是這樣的人啊。
我曾這樣被轟轟烈烈地愛過,現在想起來了,如口含濃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