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站得筆直,比他懷裡那隻貓的脊梁骨挺得都直。
看到我,他的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念念?!」
3
他幾乎是摔開那隻貓衝過來的,嚇得林薇薇在後面尖叫一聲。
我冷笑著往後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讓陸凜硬生生剎住腳步。
他眼睛通紅,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你……你怎麼……」
「怎麼沒死在下面?」
我替他把話說完,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救貓了。」
那隻叫雪球的貓躥到林薇薇腳邊,她趕緊抱起來,眼淚汪汪地看著陸凜:
「凜哥哥,雪球嚇壞了……」
陸凜沒理她,只是死死盯著我,喉結滾動了幾下。
「我不知道你傷得這麼重……貓的位置更明確,我以為……」
「以為救完貓後,再來挖我的屍體也來得及?」
我笑出聲來,轉頭看向李響。
「兄弟,能給瓶水嗎?」
李響手忙腳亂地擰開礦泉水遞過來。
我仰頭灌了大半瓶,剩下的全澆在臉上。
血水和泥漿順著下巴往下淌,我抹了把臉,再次看向陸凜。
「定位坐標我發你了,左腿被壓我也告訴你了,你現在告訴我位置不明確?」
陸凜的臉一下子白得跟鬼一樣。
他張了張嘴,還沒出聲,林薇薇突然插進來:
「沈念姐,你別怪凜哥哥,是我太著急了……雪球它……」
「閉嘴!」我看都沒看她,「現在聽到你說話,我就噁心!」
林薇薇像是被扇了一耳光,眼淚刷地下來了。
陸凜下意識要往她那邊走,又硬生生停住。
這個動作,我比誰都清楚——習慣成自然。
這是他的習慣。
而我的習慣,是及時止損。
我彎腰撿起地上半截鋼筋,當拐杖撐著往外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我走得穩穩噹噹。
「念姐!」李響追上來,「你傷成這樣,得趕緊去醫院!」
「用不著提醒。」
我頭都沒回,憋著一肚子的火等著宣洩。
「叫你們的救護車離我遠點,我嫌髒!」
身後傳來陸凜急促的腳步聲,他一把抓住我胳膊:
「念念!我送你去……」
我沒等他說完,轉身就是一鋼筋掄過去。
沒真打中。
但鋼筋擦著他耳朵過去的時候,他連躲都沒躲。
鋼筋帶起的風把他頭髮都掀起來了,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陸凜。」
我喘著粗氣,鋼筋尖抵在他胸口,
「從現在開始,你敢靠近我一米內,我就報警!」
話音落下時,醫院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我扔了鋼筋,對著最先跳下來的護士舉手:
「這裡!重傷員!」
上擔架的時候,我最後看了陸凜一眼。
他還站在原地,懷裡抱著不知道誰塞回去的貓,制服上全是我的血手印。
呵,真可笑。
我嗤笑著躺上救護車,很快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
護士剛給我打完止痛針,帘子外頭就傳來一陣騷動。
我聽見李響壓著嗓子,在跟人吵架:
「隊長!你現在進去,她真能報警!」
「讓開。」
這是陸凜的聲音。
我抓起床頭柜上的生理鹽水瓶子,在手裡掂了掂。
帘子刷地被拉開。
陸凜站在那兒,制服皺得跟腌菜似的,眼睛紅得像是三天沒睡。
都這種時候了,他懷裡居然還抱著那隻該死的貓!
「念念……」
我抬手就把鹽水瓶砸了過去。
玻璃瓶擦著他耳朵砸在牆上,砰地炸開一片水花。
那隻貓嗷嗚一聲竄到地上,陸凜連眼皮都沒眨。
「帶著你的貓,滾!」
走廊上的人聽見動靜,很快圍了一圈。
小護士們探頭探腦,有個舉著手機在拍的,被我瞪了一眼,趕緊縮回去。
陸凜往前邁了半步,正好踩在碎玻璃上。
咔吱一聲響,他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我:
「腿怎麼樣?」
我差點笑出聲。
「托你的福,沒截肢。」
我掀開被子給他看纏滿繃帶的左腿。
「驚喜嗎?我居然還活著。」
他喉結動了動,突然單膝跪下來。
碎玻璃扎進膝蓋,白制服褲馬上洇出血。
但他跟沒感覺似的,伸手要來碰我的腿。
「別他媽碰我!」
我一腳踹在他肩膀上。
陸凜晃了晃,沒躲。
他仰頭看我,眼神像是被逼到絕路的狼。
「對不起,我當時真不知道……」
「不知道我傷多重?」
我抓起病曆本摔在他臉上,
「腰椎壓迫性骨折,左腿肌腱斷裂,失血性休克!這些字你他媽哪個不認識?!」
4
病曆本的金屬夾,在陸凜眉骨上劃了道口子,血順著鼻樑往下淌。
他沒擦,就那麼跪著看我。
「貓在陽台,救援難度低,我以為……」
「以為先救貓再救我,兩不耽誤?」
我扯掉手背上的針頭,血珠濺在床單上。
「陸凜,你當了十年救援隊長,分不清輕重緩急!」
陸凜臉色唰白,一下子沉默了。
我也沒說話。
氣氛焦灼的房間內,只能聽見咔咔拍照的聲音。
病房門口堵滿了人,李響拚命攔著舉攝像機的記者。
「別拍了!這不能拍!」
太晚了。
我盯著陸凜臉上的血,突然覺得特別沒意思。
「你走吧。」
我躺回枕頭上。
「我要睡覺。」
可他不動。
「陸凜。」
我閉上眼睛。
「我現在看見你就噁心。」
這句話終於讓他動了。
我聽見玻璃碎片被碾碎的聲音,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最後是門關上的輕響。
第二天早上,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欲言又止:
「沈小姐……外面好多記者,他們想採訪你……」
「告訴他們,」我盯著天花板,「就說被救援隊長放棄的倖存者想休息。」
小護士手一抖,棉簽戳疼了我的傷口。
我沒吭聲。
比起心口那個血窟窿,這點疼算個屁。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李響發的消息:【念姐,視頻已經傳網上了】
後面跟著個連結。
我點開,畫面上是我渾身是血從廢墟里爬出來的樣子,接著是陸凜抱著貓的鏡頭。
標題血紅大字#救援隊長生死抉擇:未婚妻 or 白月光的貓?#
評論區已經炸了。
我關掉手機,轉頭看向窗外。
夕陽把雲層燒得通紅,像極了那天染血的婚紗。
「護士,」我突然說:「能幫我買把剪刀嗎?」
「啊?」小護士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頭髮太長,」我抓起一把沾血的發尾,淡笑,「該剪了。」
剪刀買來後,我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
咔嚓一聲,一撮沾著血痂的長髮落在我掌心。
小護士在旁邊倒吸冷氣:「您、您真要剪啊?怪可惜的。」
我沒搭理她,對著手機螢幕繼續剪。
頭髮一綹一綹往下掉,像極了陸凜那點虛偽的深情,斷得乾乾淨淨。
剛剪完,陸凜他媽踩著高跟鞋衝進來,果籃往床頭櫃一砸。
「網上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我放下剪刀,晃了晃手機。
「阿姨,」我咧嘴笑,「您兒子可是自己選的當網紅。」
她抬手就要扇我,被後面衝進來的救援隊領導攔住。
老領導擦著汗解釋:「陸凜已經被停職……」
「只是停職怎麼夠?」我拔高音量,「他該坐牢!」
陸媽媽突然抓住我手腕,「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你真要毀了他嗎!」
「結個屁!」
我甩開她,指著自己纏滿繃帶的腿,
「讓您兒子和貓過去吧!」
陸媽媽瞪著我看了半天,差點氣暈過去,最後被老領導勸走了。
然而他們剛走不久,走廊突然騷動起來。
李響舉著手機衝進來,「念姐!快看直播!」
螢幕里,陸凜正在醫院門口鞠躬道歉。
記者直接打斷他:
「所以您承認優先救貓是錯的?」
陸凜抬頭時,鏡頭拍到他通紅的眼眶。
「我當時判斷……」
我沒耐心聽他說完,就關掉了直播。
可不料窗外突然傳來尖叫。
樓下堵滿了記者,陸凜穿著帶血的制服站在人群中央,被話筒懟得步步後退。
有記者把礦泉水瓶砸在他肩上。
「未婚妻差點因你而死!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加入救援隊!」
我煩悶地拉上窗簾。
「念姐……」李響小聲說:「隊長在樓下跪了一夜了。」
「讓他跪。」我繼續摸出剪刀,「等哪天我死了,記得讓他跪墳前。」
手機突然震動。
陌生號碼發來陸凜跪著的照片:【求你見我一面】
我直接拉黑。
小護士突然驚呼:「不好了,打起來了!」
5
掀開窗簾一角,只見陸凜一拳揍在記者臉上。
「沒有及時救助未婚妻的錯,我會認,但不要汙衊我的職業操守!」
場面瞬間混亂,他制服被扯得稀爛,像條喪家之犬。
真沒勁。
「李響,幫我辦出院。」
「現在?可樓下全是……」
我抄起剪刀抵在脖子上,冷笑:
「要麼現在走,要麼明天頭條是#倖存者自殺#。
「到時候,你們救援隊所有人都沒法對外界有個交代了。」
李響無奈嘆氣,只好幫我去辦理手續。
十分鐘後,我裹著護士服從後門溜了。
救護車駛離時,繳費處的玻璃窗後,陸凜被林薇薇纏著。
「凜哥哥!」
她哭得兩眼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