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則是月月光,卡債都還不完。
至於我,雖然是學會計的,但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想去蹚渾水。
婆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憋了半天,說:「我年紀大了,搞不懂那些。」
大嫂立刻接話:「我也不行,我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我媽一臉惋惜。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親家母這麼好的想法,就這麼浪費了。」
她看向我:「姜瑜,要不你來?」
我立刻搖頭:「媽,我不行,我管不好。」
我媽點點頭:「也對,這種大事,是該慎重。既然大家都沒把握,那這事就先放放。等以後誰有心得了,咱們再提。」
她三言兩語,就把婆婆「統一財政」的念頭給徹底掐死了。
不僅掐死,還順便嘲諷了婆婆和大嫂能力不行。
大嫂憋了一肚子氣來,結果一拳打在棉花上,想發作都找不到理由。
她狠狠瞪了婆婆一眼,又拿我媽沒辦法,最後只能悻悻地走了。
家裡終於清靜了。
婆婆經此一役,元氣大傷,一連好幾天都沒再作妖。
她看我媽的眼神,也從單純的厭惡,變成了深深的忌憚。
陸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晚上,他主動洗了碗,然後對我說:「姜瑜,媽那邊,以後我會多注意。你別往心裡去。」
我看著他,沒說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轉變,我還需要時間觀察。
我媽似乎看出了家裡的氣氛緩和,提出要回家。
我心裡一萬個不捨得。
「媽,你再多住幾天吧。」
「傻孩子,我還能一直待在這兒嗎?」她笑著摸我的頭,「後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可是我……」
「你什麼?」她打斷我,「你不是一個人。陸哲已經在變了,這就夠了。」
她頓了頓,又說:「而且,你婆婆這種人,你越是躲,她越是來勁。你得讓她知道,你不好惹。」
「怎麼才能讓她知道我不好惹?」
「不是讓你跟她吵,是讓你守住你的底線。就像這次,她要工資卡,你一步不退,陸哲最後不也站你這邊了嗎?」
我若有所思。
送走我媽那天,婆婆破天荒地沒找茬。
她只是站在陽台上,看著我媽下樓的背影,眼神複雜。
我以為,安生日子能過上一段了。
但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一個「槓精」的戰鬥欲和創造力。
我和陸哲的結婚紀念日快到了,我提前很久就規劃了去鄰市的溫泉山莊過個二人世界。
結果,婆婆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
她直接在飯桌上宣布:「你們倆去泡溫泉?我也要去。我最近腰不好,正好去泡泡。」
我當時就想拒絕。
陸哲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示意我別說話。
他笑著對他媽說:「媽,我們這次去的地方年輕人多,鬧騰,不適合您休養。等下次,我們專門找個清靜的地方帶您去。」
這話說得夠委婉了。
但婆婆不聽。
「我不管,我就要去。怎麼,嫌我老了,給你們當電燈泡了?」她眼睛一瞪,又要開始撒潑。
陸哲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我心裡一陣火起,正要發作。
突然想起我媽的話,要守住底線。
我放下筷子,看著婆婆,一字一句地說:「媽,這是我和陸哲的結婚紀念日旅行。只有我們兩個人。」
婆婆愣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我敢這麼直接地頂撞她。
她反應過來後,把筷子一摔。
「反了你了!我養這麼大兒子,跟著你們出去玩一下怎麼了!你這個不孝的媳婦!」
一場大戰,眼看就要拉開序幕。
6.
「不孝?」我冷笑一聲,站了起來,「當初安安發燒,你攔著不讓去醫院,差點害了孩子,這叫孝順嗎?」
「你攛掇陸哲,要收走我們兩個人的工資,讓我們變成啃老族,這叫孝順嗎?」
「你大哥大嫂被你氣得回娘家,至今不肯登門,這也是我們不孝順嗎?」
我每說一句,婆婆的臉色就白一分。
陸哲也驚呆了,他大概從沒見過我如此疾言厲色的樣子。
「媽,如果你覺得,我和陸哲對你的百依百順,就是孝順,那對不起,這種孝順,我給不了。」
「這個家,我是女主人。我的底線,也請你尊重。」
我說完,拉著陸哲就回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客廳里,傳來婆婆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咒罵。
陸哲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只是嘆了口氣,坐在床邊,一臉的疲憊和無奈。
「姜瑜,你何必把話說得那麼絕。」
「不絕,她聽得懂嗎?」我反問,「陸哲,我受夠了。今天,你必須選一個。」
「選什麼?」
「這個紀念日旅行,要麼,我們兩個人去。要麼,取消,以後也別過了。」我看著他,「如果你覺得你媽比我們的婚姻更重要,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房間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我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這是我第一次把陸哲逼到絕境。
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選擇。
如果他還是選擇和稀泥,選擇讓他媽凌駕於我們的小家之上,那這段婚姻,也許真的走到了盡頭。
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會等來最壞的答案。
陸哲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
「好。」他啞著嗓子說,「我們兩個人去。」
他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聽到他對婆婆說:「媽,你別哭了。這次旅行,我不能帶您去。姜瑜是我的妻子,我應該尊重她。」
婆婆的哭聲一頓,隨即爆發出更尖利的叫罵。
「好啊!陸哲!你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我白養你了!」
「為了一個外人,你現在來教訓我了!」
陸哲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姜瑜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家人。媽,這個家,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那天晚上,陸哲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一夜。
婆婆在她的房間裡,也幾乎鬧了一夜。
而我,在我們的房間裡,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我知道,這個家,被我親手點燃的戰火,燒到了最旺的時刻。
第二天一早,婆婆不見了。
她只留下一張字條,說她回老家了,讓我們自己過吧。
陸哲看著字條,臉色煞白。
「她……她這是要跟我們斷絕關係嗎?」
我心裡也有些發慌,但表面上依然鎮定。
「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逼你就範。」
陸哲六神無主:「那怎麼辦?我給她打電話她不接,我……」
「讓她自己冷靜一下吧。」我說。
我們的溫泉旅行,最終還是泡湯了。
陸哲哪還有心思去,每天都想盡辦法聯繫婆婆,但都無果。
家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一個星期後,我接到了大嫂的電話。
電話里,大嫂的語氣幸災樂禍。
「姜瑜,你知道嗎?你婆婆回老家,不是一個人回去的。」
「什麼意思?」
「她帶著村裡的一個老光棍,跑到我們家來鬧了!說你和陸哲不孝,把她趕出家門,她沒法活了,要我們給她養老!」
我腦子「嗡」的一聲。
「不僅如此,她還說,要是我們不養,她就跟那個老光棍一起過!反正她有兩個兒子,總有一個要臉吧!」
我婆婆,真是個狠人。
為了逼我們就範,她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
7.
陸哲知道這件事後,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他想立刻回老家,把我婆婆抓回來。
我攔住了他。
「你現在回去,正中她下懷。她就是篤定你愛面子,不敢讓她在老家丟人。」
「那怎麼辦?就由著她在老家敗壞我們家的名聲?」陸哲急得團團轉。
我想起了我媽。
這個時候,只有她能給我答案。
我撥通了我媽的電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我媽沉默了片刻。
「這確實是她能幹出來的事。」她的語氣很平靜,「置之死地而後生,夠狠。」
「媽,我該怎麼辦?」
「別急。」我媽的聲音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她要鬧,就讓她鬧。她不是要找老光棍嗎?你幫她一把。」
「什麼?」我以為我聽錯了。
「你婆婆這個人,最好面子,也最自私。她找那個老光棍,不過是做戲給你們看。她篤定你們會因為臉面而妥協。那我們就讓她假戲真做。」
我媽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村長打個電話。」
我腦子裡靈光一閃,瞬間明白了。
我立刻找到了老家村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里,我把婆婆在老家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我說我跟陸哲工作忙,實在沒法照顧好老人,讓她受委屈了。
我說我婆婆一個人太孤單了,想在老家找個伴,我們做兒女的,絕對支持。
我還說,那位姓王的叔叔,我們聽說人很好,如果他願意照顧我婆婆,我們願意每個月給他三千塊錢的「護理費」。
並且,我們承諾,絕不干涉他們的晚年生活,我婆婆名下的那套老房子,以後也可以贈予王叔叔。
村長一聽,激動得不行。
這可是大好事啊!村裡的老大難光棍問題解決了,還順便給村裡創收了。
他拍著胸脯保證,這件事他一定辦得妥妥帖帖。
掛了電話,我看著陸哲目瞪口呆的臉,心裡有點虛。
「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
「對付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之法。」我深吸一口氣,「陸哲,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這次,她還是不知悔改,那這個媽,你認,我可不認了。」
陸哲看著我,眼神複雜,最終點了點頭。
消息很快就在老家傳開了。
村裡的大喇叭連續廣播了三天「陸家孝子賢媳支持母親追求晚年幸福」的光榮事跡。
王老光棍,哦不,王叔叔成了村裡的紅人。
他拿著我們「承諾」的重金,開始對婆婆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送花、送肉,天天守在婆婆老宅門口噓寒問暖。
一開始,婆婆還很得意,覺得自己的計策成功了。
她等著我們打電話回去求她。
但等來的卻是全村人恭喜她找到第二春的祝福。
還有王叔叔越來越火熱的眼神。
事情的發展漸漸超出了她的控制。
8.
婆婆徹底慌了。
王叔叔已經開始跟村裡人商量,要怎麼置辦他們的「婚事」了。
還說我們當兒女的,會給他們包一個超級大的紅包。
婆婆想解釋,但沒人信。
在村裡人眼裡,她就是一個被兒子兒媳拋棄,現在又找到了好歸宿的可憐女人。
她給我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
「姜瑜!你這個毒婦!你想害死我嗎!」
我開了免提,陸哲就坐在旁邊。
我語氣平靜:「媽,您說什麼呢?我們不是按您的意思,支持您追求幸福嗎?王叔叔人挺好的,村長都誇他老實本分。」
「好個屁!」婆婆氣急敗壞,「他就是個無賴!天天纏著我!你們趕緊跟村裡說清楚,我跟他沒關係!」
「怎麼能說沒關係呢?您不是說,我們不養您,您就跟他過嗎?我們想著,不能委屈了您,所以才……」
「我那是氣話!氣話你們聽不懂嗎!」婆婆快要哭了。
「媽,您說的確實對,落葉要歸根。但您說的話,我們當小輩的,不能不當真啊。」
我學著我媽的語氣,慢悠悠地說道。
「現在全村人都知道了,我們要是反悔,那不是讓我們在村裡抬不起頭嗎?」
「我們家的臉面,比什麼都重要,這話,也是您教我們的。」
我把她以前最愛說的「臉面」問題,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這世上也多了一個「確實」型人格。
電話那頭,婆婆沉默了。
她大概是想明白了,她被自己的邏輯給套牢了。
「那……那怎麼辦啊……」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和恐懼。
「您別急。王叔叔那邊,我們去說。但是媽,您也得答應我們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我們的小家,您別再插手了。安安的教育,我們自己的工作,我們的錢,我們的生活,都由我們自己做主。您就安安心心,享福養老,好不好?」
婆婆又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幾乎是咬著牙,說了兩個字。
「不好。」
既然這樣,那就讓好戲繼續。
9.
我放下手機,對上陸哲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一直坐在旁邊,把我和婆婆的每一句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說不好。」我平靜地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