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知道我長得好看。
但我大學學了機械,立志畢業進入大廠。
可傳說職場界的「金九銀十」我竟顆粒無收。
我沉默。
我收到戀綜導演邀請。
她說:「來上節目,給你開大廠實習證明。」
我信了。
於是,當導演讓嘉賓自我介紹時。
我走上前,從包里拿出簡歷。
「我叫林步步,學機械的,希望能找到與專業有關的技術工作。」
全場寂靜,彈幕爆炸。
【姐妹你走錯片場了吧?】
【求職節目在隔壁!這裡是戀綜!】
1
我拖著行李箱站在錄製片場的時候人還是懵的。
看著片場大幾十個工作人員和好多台攝像機。
我有點發怵。
「林同學!」方姐踩著高跟鞋小跑過來。
「怎麼不進去?其他嘉賓都開始化妝了。」
她拽著我往裡走,攝影棚的強光讓我有一絲不適應。
走廊兩側貼滿了節目海報。
【尋找最甜 CP!心動之旅即刻啟程!】
我有些欲言又止。
「放心!」方姐一把推開化妝間的門。
「你要的東西,錄完馬上開!」
化妝間內幾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一個鏡子前坐著個穿著露背裙的女生,化妝師正在給她貼假睫毛。
旁邊沙發上的男生幫她拿著咖啡,看見我,明顯愣了一下。
「新嘉賓?」
「這是真素人學霸妹妹!」方姐把我往前一推。
「買咖啡給我遇見,被我抓來了。」
化妝師遞來粉撲:「底子挺好,就是有點黑眼圈,先自己遮一下。」
我下意識後退:「不用,我這樣就行。」
方姐強行按著我坐下:「上鏡必須得化妝!」
她湊近我耳邊咬牙道:「想想合同,想想你要的證明!」
「化!」我眼神堅定。
「這就化!」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化妝了。
機械專業男生比較多,我基本又都泡在課業里。
除了偶爾因為朋友的約拍照。
平常我就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我被推進更衣室,手裡塞進一條弔帶裙。
方姐嫌我的 T 恤寒磣,不上鏡。
我抗議。
「我不穿 T 恤,我保證!」
不是我不樂意換弔帶裙。
是因為我沉迷找工作,根本沒進行身體管理啊!
最終,我穿著自己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站在鏡頭前。
方姐點頭:「算了,這樣也行,反正臉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臨走的時候又叮囑我一句:「但你那大 T 恤不行!」
「三、二、一!」
刺眼的環形燈亮起。
主持人誇張地揮手:「歡迎各位觀眾朋友來到我們《心動面對面》的直播間,本季綜藝確定採用直播加剪輯正片的方式進行播出,讓大家進一步了解我們嘉賓的日常狀態!本季節目由耀星集團贊助播出,感謝……」
一通官方的廣告語。
我的腦子裡只聽到了兩個字。
耀星。
「歡迎第六位嘉賓!這一位嘉賓可是我們方導意外尋覓的純素人哦,還是位學霸小姐姐,讓我們有請!」
有人提醒我走入鏡頭。
面對周圍一圈的機器,我的大腦罕見地有些空白。
餘光瞥見監控器上的實時彈幕:
【哇好新的素人。】
【方導眼光就是好!贊.jpg】
很快,我開始把這裡想像成面試,調整好了狀態。
「我叫林步步。」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畢業於 A 大機械工程專業,在校期間成績優異,榮獲多個競賽獎項,希望能找到與專業相關的技術工作。」
2
演播廳死一般寂靜。
彈幕突然爆炸:
【姐妹你走錯片場了吧?】
【求職節目在隔壁!這裡是戀綜!哈嘍聽到了嗎這裡是戀綜!】
是的。
這裡是戀綜。
說起來我來到這裡的事情也挺魔幻的。
一個星期前我還盯著電腦螢幕上刺眼的標記。
已讀。
但不回。
這已經是我不知道第幾次被拒了。
我有些煩躁地敲著鍵盤。
想我堂堂林步步,一路順風順水進入大學選擇機械。
無論是專業課還是畢業答辯我都名列前茅。
可我屬實沒想到,就我這成績我這條件!
招聘市場 HR 的沉默簡直是給我當頭一棒。
「步步,你還在投簡歷啊?」
室友小婭敷著面膜從衛生間探出頭。
「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鍋?思思約了我。」
我長嘆一口氣,扯出一個笑:「你們去吧,我再改改作品集。」
小婭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全系前三的成績,多個比賽獎項。
卻撈不著一個像樣的面試。
上周輔導員還特意找我談話,他說:「你是女生,不用那麼執著於技術崗。」
可是,我選擇這個專業讀書,不正是因為我想要進入這個行業嗎?
手機突然震動,是陌生號碼。
我趕忙抓起手機接聽:「您好!」
「要貸款嗎?我們這邊針對 985 畢業生有利率優惠……」
又是騷擾電話。
我掛斷。
書桌上散開的簡歷突然變得可笑。
點開招聘 APP。
消息欄里堆滿了各種「高薪助理」、「網紅直播」的邀約。
我又開始新一輪的一一點擊刪除,屏蔽該公司。
隔天有線下招聘會。
我背著包進入列印店。
把簡歷遞過去的時候,老闆叼著煙問我:「同學,要改簡歷嗎?我們這有專業 HR 指導服務。」
我搖搖頭:「麻煩再印二十份。」
「彩印一塊五一張,一共三十。」老闆把印好的簡歷遞給我。
我接過簡歷,拐進常去的咖啡店。
角落裡有個女生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哭。
螢幕上的郵件寫著:【感謝您……】
瞟了個開頭,我迅速別開眼。
【感謝您投遞我司……】
這種郵件,後面的內容不用看我都能背出來。
等待咖啡的間隙,我打開電腦,列印好的簡歷裝在塑料袋裡放在旁邊。
突然,我感受到一位女士坐在我面前:「小姐你好,有沒有興趣拍一檔綜藝?」
這樣的話我私信收到了太多。
什麼傳媒公司什麼主播什麼演員,一看就很不靠譜。
「沒興趣。」我把簡歷提起來,合上電腦準備換個位置。
女人卻按住我的手,馬上掏出手機:「您等等,您放心,我們是正規平台,這是我們之前做的節目。」
我還是想走。
我感覺眼前的人和那些私信我的沒有什麼區別。
她卻湊近我,壓低聲音:「剛剛看你在找工作,我們節目本季最大的投資商就是耀星科技,錄完節目可以給你申請開實習證明!」
我的動作僵住了。
耀星。
「什麼崗位的證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
3
女人說,可以叫她方姐。
她笑得像只狐狸:「怎麼樣?考慮一下?」
我同意了。
在後續的溝通中我也留了個心眼。
我的腦子裡飛快閃過各種詐騙新聞——天價違約金、霸王條款、被迫配合炒作。
方姐把合同遞給我。
「放心,這一季節目我們想玩點新模式,不給你們劇本,但是有流程單你看一下,真人秀綜藝嘛,你看著來就可以,節目缺的就是你這種不需要炒作的素人。」
方姐給我的節目名單上,我看到了耀星的執行總裁。
文總。
我看著郵件中一封又一封被拒絕的信息。
我簽下了和節目組的合同。
方姐說得沒錯。
耀星科技在本季與節目組進行了深度合作。
對於簡歷除了獎項一片空白的我來說。
這是最好的敲門磚。
我的思緒收回。
主持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歡迎我們第六位嘉賓,林步步!我們林步步小姐可是方導最近剛淘到的素人,這下可沒有網友能說素人都是假的了哦!」
主持人開了個小玩笑,接著問我:「步步來到我們節目,可以告訴一下觀眾你的理想型嗎?」
我認真思考,最後攥緊拳頭,面對鏡頭:「理想型……」
監控器上飄過彈幕:【姐妹能回戀綜頻道了。】
我深吸一口氣,脫口而出:「五險一金齊全帶雙休,加班有加班費和調休的技術崗,我的畢業研究方向是機器人,最好也能夠是這個方向的。」
現場的空氣又靜默了。
那位穿露背裙的女生噗嗤笑出聲:「步步是走錯片場了?」
彈幕瘋狂滾動: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
【不但你想,我也想!】
【這位你女嘉賓,你志向還不夠遠大,要學我,我理想型紅色的貓爺爺。】
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怨氣。
一抬眼,看到攝像機背後的方姐。
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完了,面試面多了。
我看見方姐被製片人拉到一旁。
我隱約聽見「流量」、「熱搜」之類的詞。
4
主持人在這邊招呼參加節目的嘉賓相互認識。
這季節目加上我一共六個人。
那位穿露背裙的女生叫千千,是一位穿搭博主。
還有個染著白金色頭髮的小姑娘,稱自己叫安妮兒,自由職業。
三位男嘉賓分別是江輝,就是我在化妝間遇到幫千千拿著咖啡的,是一位健身博主。
染著紅毛的是陳崇熙,他說自己是個 rapper。
還有個看著一本正經的叫季宵,是個律師。
但我前面在化妝間時候聽到千千和江輝吐槽他是個「假貨」。
第一場直播只是向觀眾介紹一下嘉賓,以及讓我們相互熟悉起來。
每個人都被主持人 cue 上前展現自己的才藝。
千千和安妮兒都中規中矩地唱了首歌。
這種互相交流的場面,說實話有些尷尬和無聊。
直到江輝上去的時候更甚。
這人原地捋起袖子秀肌肉。
我不禁感嘆。
不愧是綜藝節目。
大家都好會演。
無論是男嘉賓還是女嘉賓,全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陳崇熙甚至上手去摸:「兄弟,這麼牛?」
江輝被誇得飄飄然,甚至一把脫掉上衣,全方位展示他的胸肌腹肌。
輪到我。
我默默從包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機械臂模型。
這是我做畢業設計時製作的。
我將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這是基於仿生學設計的服務機器人迷你模型。」
我按下開關,機械手臂精準地夾起桌上的礦泉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沒什麼才藝,就只會做點小東西。」
一場直播結束得很快。
隨著主持人一句:「明天見。」
今天的直播就算結束了。
我們被安排節目組安排住在一個別墅里。
節目組說,明天早上會開啟別墅的攝像頭。
今晚沒有什麼事情了,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間。
我打開手機,看到有關節目的熱搜。
我的爭議非常大。
有人說:【天啊,林步步竟然是 A 大機械系畢業,這是妥妥高材生了!】
還有人說:【高材生就做個那玩意兒出來?我小學的侄子都能做。】
我今天展示的機械臂確實不難。
很多對機器人感興趣的,只要有條件都能製作出來。
我也沒在意。
方姐說了,這檔綜藝是設有觀察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