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人,都是書里「逃出來」的角色。
第一個客戶,是個霸道帝王。
他痛心疾首:
「林醫生,朕明明是九五之尊,為何要在這裡送外賣?」
我面不改色:
「陛下,您可以把外賣區域當成江山,把好評率當成民心去打。」
剛送走皇帝,又來了一位修仙女士。
她告訴我,她向路邊的帥哥說:
「公子,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結果……帥哥把她送進了派出所。
我頭疼地扶額:
「祖宗,試試說:小哥哥,可以加個微信嗎?」
看著這沒完沒了的爛攤子,我嘆了口氣。
你們穿書也就算了,能不能穿點陽間的?
比如,來個《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里的學霸。
輔導一下我表弟的功課也行啊!
我的心理諮詢室,快倒閉了。
不賴我,賴我那條翻了肚皮的金魚。
風水先生說,魚是「鎮宅錦鯉」。
魚死,氣散。
我最後一個客戶是程式設計師。
他說我的諮詢費,不如買個皮膚划算。
然後就再沒來過。
哎呀,林溪啊。
你下個月的房租,該怎麼辦?
正想著,門被「哐」一聲推開。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廉價黑西裝,袖口短一截。
站姿是龍椅,眼神是江山。
我心底咯噔一下。
這位大哥,怕不是走錯了地方。
隔壁的第六人民醫院才是他該去的地兒。
我擠出最專業的微笑:
「先生您好,請坐。」
他沒坐,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圈。
聲音和那身 99 塊包郵的西裝格格不入。
「你,就是此地的解憂師?」
我嘴角抽了抽,心裡吐槽,面上還是保持禮貌:
「叫我林醫生就行。」
「無妨。」
他這才大馬金刀地坐下。
「名號而已。」
我拿起筆,進入工作狀態:
「好的,先生,我們先做個登記,您怎麼稱呼?」
「姓趙。」
「好的,趙先生,您有什麼困擾?」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了口。
「朕……」
嗯?
「……我,遇到了些許障礙。」
「您請說。」
「我本應執掌萬里江山。」
他指了指窗外,語氣沉痛:
「然流落至此,此地鐵器橫行,我欲一統此街,卻屢遭挫敗。」
我手裡的筆尖一頓。
好傢夥,症狀不輕。
確診了,妄想症。
我不動聲色地合上本子,換上溫和語氣:
「趙先生,所以您覺得自己是……皇帝?」
他給了我一個「你這不是廢話嗎」的眼神。
「那我能理解。」
我開始分析道。
「新環境不適應,大家還不認可您,肯定失落吧?」
「失落?」
他冷哼一聲,氣場全開:
「是他們愚鈍!不知天威!」
「對對對,他們愚鈍。」
我連連點頭。
心裡已經盤算著怎麼把他忽悠去住院了。
他看出了我的敷衍,眉頭一皺。
伸手,拿起了我桌上的訂書機。
「你不信我?」
我信你個鬼!
但我敢說嗎?
眼看著訂書機要被他玩壞,我連忙回應。
「信信信!趙先生,快放下!那玩意兒挺貴的!」
話音未落,「咔嚓」一聲。
我那能釘穿五十頁 A4 紙的訂書機,在他手裡成了一團廢鐵麻花。
我的世界觀,和那聲脆響一起,碎了。
他是真的……有點東西。
「現在,可以談了?」
可以可以。
您就是玉皇大帝都行!
只要您別把我的頭蓋骨當訂書機捏就行!
我顫抖著扶了扶眼鏡:
「……您,您繼續說。」
「朕初來乍到,為達宏圖,委身於一個名為『風達』的組織,負責傳遞飽腹之食。」
他一臉屈辱。
「豈料那組織規矩繁多,竟要求朕駕馭那名為『電驢』的劣等鐵器,稍有遲緩,便有刁民對朕惡語相向,甚至要剋扣朕的俸祿!」
我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在說……他當了外賣員,然後被打了差評。
「朕昨日不過是欲徵用一輛擋道的四輪鐵器,那車主竟敢對朕不敬!」
他氣得拍了一下桌子。
「我堂堂一國之君,竟受此等屈辱!」
我懂了。
一個力大無窮的「皇帝」,在送外賣。
因為試圖徵用別人的車,而被車主罵了。
信息量太大,我 CPU 有點燒。
「那……趙先生。」
我艱難地開口:
「您的訴求是?」
他沉默良久,仿佛下了很大決心。
才從西裝內袋裡摸出了一樣東西,輕輕放在桌上。
一塊金元寶。
不是那種巧克力。
而是沉甸甸、閃著純正光澤。
足以讓我下半輩子不用賣保險的……真金元寶。
「朕要你,幫朕奪回朕的江山。」
他看著我,眼神無比認真。
「事成之後,封你為後。」
我看著那塊金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趙先生!」
我果斷地把金元寶收到抽屜里,然後一臉嚴肅。
「當皇后就不必了,但我覺得,咱們可以先從拿下您那個片區的【最佳騎手】開始,這,就是您重塑江山、贏得民心的第一步!」
我以為這只是我人生中,獨一無二的魔幻一天。
但第二天,一個穿著古裝、仙氣飄飄的女孩,哭著跑進我的諮詢室。
她說她只是對一個帥哥說:
「這位公子,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結果對方把她送到了派出所。
我聽著她梨花帶雨的哭訴,腦子裡卻像有驚雷炸過。
霸道帝王、純情仙女。
金元寶、出塵氣質。
這魔幻但又無比熟悉的設定……
不就是......
我手機上那些沙雕穿越小說嗎?
然後,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那塊金元寶。
一個荒謬的念頭,在我腦海中升起。
我接待的……可能不是病人。
而是書里的……角色。
算了,管他世界觀碎成了幾瓣。
下個月的房租,總算是有著落了。
眼前的女孩還在哭。
「林醫生。」
她抬起淚汪汪的眼睛。
「是小女子說錯話了嗎?」
她抽噎了一下,繼續道:
「那公子為何說我是……新型電信詐騙?還問我是不是緬北來的?」
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決定不解釋了。
「口頭說太複雜,你看,在我們這兒,想跟人建立聯繫,都得通過這個。」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
「這個……這個叫手機的法器!」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在寬大的袖子裡摸索起來。
掏出一部半新不舊的同款。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
「那位送我來衙門的公子給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說,看我不像壞人,就把他這箇舊的給了我,讓我有困難……就打妖妖靈。」
我懂了。
這是遇上一個心地善良的好青年啊。
行,有工具就好辦。
我拿過她的手機。
「以後再遇到想報恩的帥哥,你就說:小哥哥,可以加個微信嗎?」
我指了指綠色的微信圖標,加重了語氣:
「記住,這叫萬能開場白,懂了嗎?」
這個叫柳依依的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抱著手機,開始新奇地研究起來。
當她發現裡面的相機濾鏡後,更是發出了驚嘆。
「天哪,此法器,竟有堪比駐顏丹之神效!」
看著她那求知若渴的樣子,我很滿意。
我的諮詢室。
終於要從「心理疏導」轉型為「穿越人士現代生存培訓」了。
正打算給她布置「發三條朋友圈,練習如何歲月靜好」的小練習時。
諮詢室的門被人推開。
趙先生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今日沒穿那身廉價西裝,而是換了一身外賣騎手服。
「林愛卿!」
他一進門便龍顏大悅,聲音洪亮。
「朕今日已拿下本區單王,派送 96 單,無一差評!」
他拍了拍胸前的工牌,語氣自豪。
「民心初步歸附!足見愛卿之江山策,行之有效!」
我剛想說幾句「陛下聖明」。
他的目光一轉,卻看到了角落裡正抱著手機、一臉新奇的柳依依。
趙先生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此女氣質脫俗,眉目含情,雖非絕色,卻也清麗可人。」
他轉頭看向我,發問:
「林愛卿,這是你為朕新物色的秀女?」
我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大哥你還真入戲了啊!還選秀女!
柳依依更是被他這言辭,嚇得花容失色。
她噌地一下,躲到我的身後。
趙先生眉頭一皺,顯然對柳依依的閃躲有些不悅。
「既是獻給朕的,為何如此怯懦?」
他往前踏了一步,聲音威嚴:
「上前來,讓朕仔細瞧瞧。」
他進一步,柳依依就退一步。
我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攔在兩人中間。
「陛下息怒!這位是柳依依女士,」
我加重了語氣。
「是咱們諮詢中心新來的同事,不是秀女!是同事!」
我又扭頭對柳依依安撫:
「別怕,他是咱們的大客戶,腦子……嗯,思路比較復古,沒惡意的。」
趙先生聽了我的解釋,依舊半信半疑。
最後,他哼了一聲:「無妨,日久見人心。」
他看著柳依依,補充道:
「既是同事,也當知曉宮中……哦不,職場規矩。」
看著眼前這魔幻的一幕。
我意識到。
我這諮詢中心的未來,恐怕會非常……精彩。
我的「穿越人士現代生存培訓」業務,進行得異常順利。
皇帝趙先生憑藉著那股「朕的江山朕做主」的幹勁。
很快就成了片區的「最佳騎手」。
很多顧客會在收到餐後,給他一個滿意的讚賞。
仙女柳依依則在我的指導下,成了一名合格的「朋友圈文藝少女」。
她配著夕陽的自拍,寫一句「雲深不知處」。
拍一杯奶茶,寫一句「人間風味,亦是修行」。
看起來適應良好。
我看著銀行卡里逐漸多起來的餘額,第一次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
麻煩,是從趙先生的一個電話開始的。
他的聲音里沒了帝王的威嚴,反而充滿了怒火。
「林愛卿,出事了。」
「朕的帳號,被……被平台封禁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回事?」
「有人惡意投訴。」
趙先生的聲音冷得像冰。
「說朕……言語輕浮,騷擾顧客。」
他把截圖發了過來。
一張張對話,全是他那套帝王語錄。
「你的餐,朕已送到,用膳吧。」
投訴標註:【爹味說教,令人極度不適。】
「准了。」
投訴標註:【用詞輕佻,有歧視嫌疑。】
最離譜的是。
有人把他送餐時的照片,配上驚悚的音樂,剪成了一個短視頻。
標題是:【警惕!我們小區混進了精神異常的外賣員!】
我還沒來得及安慰他,諮詢室的門就被推開。
柳依依哭著跑了進來。
「林醫生!」
她把手機遞給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在罵我。」
我接過手機一看,是一個本地論壇的帖子。
標題又紅又粗,充滿了惡意:
【扒一扒我們身邊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心機綠茶女!】
主樓,是柳依依發的朋友圈截圖。
一張她對著奶茶微笑的照片,旁邊配的文字是:
「一杯清茶,偷得浮生半日閒。」
而截圖下面,是樓主陰陽怪氣的解讀:
「看這熟練的擺拍角度,看這無辜的眼神,一杯破奶茶能喝出人生感悟了?裝什麼呢?我朋友說在餐廳見過她,專門找帥哥搭訕,騙吃騙喝,段位高著呢!」
下面跟了幾百條回復。
「看她那眼神,就一股茶味。」
「這種女的最噁心了,裝清純。」
「求她微信號,我去揭穿她!」
我氣得手都在發抖。
一邊安撫著柳依依,一邊在腦子裡飛速思考著。
我讓他們先回家休息,穩住情緒。
送走他們後,我疲憊地癱在椅子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怎麼倒霉事兒全都擠在今天了?
就在這時,手機「叮」地一聲。
一條未知號碼的簡訊。
內容很短,卻讓我渾身發冷。
「你的兩個病人,一個皇帝,一個仙女,很有趣。」
「林醫生,有興趣聊聊嗎?關於如何處理他們。」
我猛地坐直。
皇帝……仙女……
一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籠罩了我。
他的目的是什麼?
他和今天發生的事,有沒有關係?
我盯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恐懼和好奇在我腦中交戰。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
與其坐在這裡胡亂猜測,不如主動去看看,這暗處的人到底是誰,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我深吸一口氣,回了兩個字。
「時間,地點。」
下午三點,新角咖啡館。
風鈴響了。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三十出頭,西裝筆挺,金絲眼鏡。
渾身上下透露著兩個字:精英。
他目光一掃,徑直向我走來。
「林醫生,你好。」
他在我對面坐下,語氣溫和:「我姓陳。」
「陳先生。」
我點點頭。
「看來,我的警告,你收到了。」
他笑了笑,開門見山。
「網上的那些事情是你做的吧。」
他沒有否認。
「只是讓他們知道,逃到哪裡都沒用。」
「逃?」
我抓住了這個詞。
「對,逃。」
陳先生身體微微前傾,說出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
「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從書里跑出來的。」
我握著杯子的手猛地一緊。
「自我介紹一下,在我們的世界裡,我負責維護故事線的穩定,你可以叫我——修正官。」
「而你的兩位客戶,那位趙皇帝,那位柳仙女,他們是偏離了自己故事線的脫軌者。」
「脫軌者?」
「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命運。皇帝就該在宮斗中被毒死,這才能開啟王子復仇的劇情。仙女就該為男主擋刀而犧牲,這才能激勵男主戰勝魔尊。」
「他們的死亡,是故事繼續下去的鑰匙。」
「但他們在劇情殺的節點,產生了自我意識,撕開了世界壁壘,逃到了這裡。」
我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們沒死,所以……你們那個世界的故事,卡住了?」
「非常精準的描述。」
陳先生讚許地點了點頭。
「整個世界因為劇情無法推進,已經開始出現混亂和崩塌的跡象。」
「所以,我必須來修正這個錯誤。」
「怎麼修正?把他們抓回去?」
我問道。
「你覺得,已經嘗過自由滋味的他們,會乖乖跟我回去送死嗎?」
他反問我。
「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他搖了搖頭,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外行。
「林醫生,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他們的死,必須發生在書里,死在正確的地點,被正確的角色殺死,才能被我們的世界承認,才能推動故事。」
「我在這裡殺了他們,對修復 BUG 毫無意義」
我懂了。
抓又抓不走,直接殺了又沒用。
他陷入了一個死局。
「所以……」
我看著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只能讓他們自己走回去。」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說。
「林醫生,我們來聊聊,什麼是人性?」
「一個帝王,他可以接受在權力的鬥爭中轟轟烈烈地死去,但他無法忍受為了保住一份送外賣的工作,而像條狗一樣跪地求饒。」
「那種屈辱,會讓他不如死。」
「一個仙女,她可以接受為了守護蒼生而魂飛魄散,但她無法忍受自己傾盡心血得來的仙風道骨,在凡人眼中,不過是一具可以隨意意淫的皮囊。」
「那種汙衊,會讓她感覺遭到了最骯髒的羞辱。」
他的話像兩把尖刀,插進了我心裡。
「當一個人發現,他最珍視的尊嚴、名節在這個新世界裡,能被輕易地踩進泥里,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時……」
「你猜,他會不會覺得,回到那個能讓他死得乾淨一點的世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靠回椅背,端起水杯,優雅地喝了一口。
「我不會逼他們,我只是會創造一個環境,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裝。
「你是這個世界的醫生,不要去干預另一個世界的劇情修復。」
「放棄他們,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報酬。」
「如果你非要給他們不切實際的希望,那我也只能把你,也一併處理掉了。」
他留下一張名片。
「七天時間,想清楚,為了兩個註定要消失的角色,搭上自己的人生,值不值。」
他走了。
咖啡已經冷透,但我的心更涼。
我面對的,是一個要用最殘酷的現實,來逼我的病人走向死亡的……
修正官。
我回到諮詢室,感覺像是進了太平間。
一個霸道帝王,現在是座石雕。
一個修仙女主,現在是株蘑菇。
兩人身上都飄著六個字:別管我,我想死。
「為什麼?」
趙先生先開了口,聲音沙啞。
「解釋沒用?」
我看著他。
「因為網民不關心真相。」
「他們只關心兩件事:」
「貼標籤,和跟風。」
我頓了頓,話鋒一轉。
「但這種跟風貼出來的標籤,比紙還薄。」
他們倆同時看向我。
「當一個更震撼、更有趣的事實砸在他們臉上時——」
「他們會很快地拋掉舊標籤,為你換上一個新的。」
「所以,你們倆的仗,得分開打。」
我先看向趙先生。
「陛下,你的戰場,不在手機上。」
「在這些人的柴米油鹽里。」
「用你的仁心,去換他們的民心。」
然後,我轉向柳依依。
「柳姑娘,你的戰場,也不在評論區。」
「在你的骨子裡。」
「用你那碾壓眾生的真才實學,去堵上他們的嘴。」
我靠回椅背,看著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火苗。
「他們想用一張嘴定義我們。」
「那我們就用自己的實力,去改寫那個定義。」
跟趙先生攤牌後,我給他定了新戰略。
兩個字:仁心。
他想了想,沉聲道:
「朕不送外賣了,朕要去微服私訪。」
從那天起。
趙先生換下了那身騎手服,穿了件我幫他淘的中山裝。
他每天就在自己那片「疆域」里轉悠。
手裡拿個小本本,看到什麼就記下來。
我偷偷瞄過幾眼,內容非常接地氣:
「三棟,張老太,獨居,午餐泡麵。」
「創業園 B 座,青年,深夜不眠,面有憂色。」
「幸福里,少婦,幼子啼哭,束手無策。」
好傢夥,整個一民間疾苦觀察實錄。
一周後,趙先生的「恩典」開始精準投放。
他沒搞什麼大場面。
但每件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
「朕知道了,這事我管了」的范兒。
他敲開張老太的門。
老太太很警惕:「你找誰?」
趙先生把一袋米一桶油放在門口,言簡意賅:
「朕……我姓趙,天冷,多吃熱的。」
說完,轉身就走。
留下老太太在門口,對著米和油,懵了半天。
他還打包了一份豬肚雞湯,送到那個程式設計師公司樓下。
那哥們正被一串串的報錯折磨得懷疑人生。
冷不丁收到陌生人送來的熱湯,附帶一張字條:
身體是根基。
隨後,當場在工位上紅了眼眶。
最絕的是在公園。
一個年輕媽媽被自家的娃,折磨得快哭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
趙先生走過去,把孩子接了過來。
他抱著娃,嘴裡發出一種低沉、又有節奏的「唔唔」聲。
大手不輕不重地拍著。
三兩下的樣子。
剛才還像個小馬達一樣嚎啕的嬰兒,居然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年輕媽媽大為震驚,問他是不是金牌育兒嫂。
趙先生一臉淡定。
「無妨。」
他頓了頓:
「朕以前帶過幾個皇子,比這鬧騰。」
幾天後。
一個業主發了張趙先生的背影照,問道:
「這位大叔,是不是有點奇怪?」
還沒等我下場,群里就炸了鍋。
「奇怪?人家是好人!我媽的米就是他扛上樓的!」
「我作證!我兒子就是他三兩下哄睡的,神了!」
「還有我!我就是那個收到雞湯的程式設計師!我發誓,那是我這輩子喝過最暖的湯!」
之前所有零散的善舉被拼湊起來。
一個古怪、但心腸巨好的「怪俠」形象躍然紙上。
不知怎麼的。
『趙皇叔』這個外號,就這麼叫開了。
當天晚上,本地論壇上出現了個帖子,標題叫:
《扒一扒我們小區的神人,有點暖,有點怪,有點可愛》
帖子剛發出,就被迅速頂上了首頁。
很快,一個眼尖的網友驚呼:
「臥槽,這個趙皇叔,不就是前幾天那個被掛的精神病外賣員嗎?!」
一句話,捅破了天。
他把帖子的連結,直接甩到了那條黑料視頻的評論區。
附帶留言:
「【連結】指路,博主你黑的人好像是個活雷鋒。」
幾分鐘後,視頻作者的腦殘粉開始反擊:
「呵呵,洗地的來了?」
「花錢買水軍?這年頭還有這種操作?」
但緊接著,從論壇趕來的「觀光團」抵達了戰場。
「洗你個頭!我們小區幾十號人都能作證!」
「剛從論壇過來,人家大叔就是行為復古了點,心是熱的,你們張口就說人精神病,這就是你們追求的正義?」
「樓主說話!人家幫帶娃、給老人送米、給加班的送溫暖,到你嘴裡就成了騷擾顧客、言語輕浮?」
「說白了,你就是利用大家對『異常行為』的恐懼來博眼球。這個社會對『不一樣』的人已經夠苛刻了,你還踩一腳,吃這種人血饅頭,良心不痛嗎?」
這些理性的聲音,開始讓純粹吃瓜的路人動搖。
視頻的作者眼看勢頭不對,開始瘋狂刪評。
這一舉動,徹底引爆了輿論。
「博主心虛了!開始刪評了!大家快截圖!」
「經典的造謠、被扒、心虛、刪評一條龍,教科書級別的!」
「笑死,理辯不過就開始堵嘴了?你媽死了!」
至此,輿論的天平已經徹底傾斜。
當初那些跟風謾罵的人。
要麼灰溜溜地刪掉了自己的評論。
要麼調轉槍口,仿佛想以此洗刷自己當時的愚蠢。
評論區一片山呼海嘯。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風達】平台公關部的電話。
對方的態度謙卑到不行,總結下來就一個意思:
他們查清了,之前的舉報全是惡意的,特地來道歉。
我掛了電話,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