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大學生不得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啊!
「救命啊!」
我繼父扶著我媽,對我也是怒目而視。
怎麼說呢,相當無恥。
他倆以為這一番能道德綁架我,卻沒想到先憤怒的是旁邊圍觀的同學們。
「不是大媽,明明是你先動手抓人的。
「同性戀怎麼了,21 世紀談個戀愛還犯法?
「逼著人家捐腎?這還是親媽?」
在我媽和繼父被群起指責時,我小心翼翼地偏頭看向周柏川。
視線不偏不倚地和男生漆黑狹長的眼撞上,他沉聲道:
「這就是你這兩天一直心情不佳的原因?」
「嗯……」
我尷尬又無措地點頭。
「我幫你解決。」
「不用,我……我自己可以的。」
周柏川忍了忍,但沒鬆開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我媽。
「我可以去配型,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媽立馬眼睛一亮。
「你說!」
「不管這個配型成不成功,我以後都和你們沒關係了,也算是我還了你生我的恩情。」
「橋歸橋,路歸路。」
我媽一怔,她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
但是一旁的繼父已經激動地答應了。
「沒問題小遇,就按照你說的做。」
12
我去做了配型。
大概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邊的。
一周後,結果出來了,配型失敗。
我媽和繼父跌坐在醫院走廊里,如喪考妣,面如死灰。
這意味著他們只能苦苦排隊等其他的腎源,或者快五十歲的高齡,再生一個。
我平靜地望著他們的愁眉苦臉,以及我那個弟弟。
他臉色蒼白,肥頭大耳,眼裡依然滿滿都是對我的仇視。
我朝他淡淡一笑。
白髮人送黑髮短命鬼兒子,這不都是報應嗎?
「家裡的東西我都不要了,扔了吧。
「從此以後,別來找我,戶口我也會找機會遷走。」
我轉身就離開。
周柏川眼神晦暗地看了眼繼父他們,跟上了我。
變故就在這時發生的。
我弟突然從病床上朝我撲來。
「都怨你!
「你個掃把星!是你害了我!」
那時我正好走到樓梯口,距離他並不遠。
這麼突然地發難,我壓根來不及躲開,只覺得一股狠毒的力道把我直直往樓梯下推。
可失控的瞬間,我卻被人護在了懷裡。
在我媽和繼父驚詫的叫聲里,我停止了滾動。
慌亂抬頭,我便看到周柏川皺著眉躺在我身下,頭上不知道哪裡被撞出了血,鮮紅刺眼。
13
我果斷報了警,弟弟被帶走。
但他還小,大概也只是被口頭教育一下。
繼父和我媽罵完我,就急忙去警察局求饒放了他兒子。
我則焦急地等著周柏川的檢查結果。
「就是額頭被撞破一點,將來留個小疤。
「其他沒事,腦子卻因禍得福,有好轉的跡象,記憶恢復正常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
我一怔:「那段多餘的記憶還會留存嗎,醫生?
「大機率不會,甚至最近發生的事也會跟著消失。」
那我在他心裡不還是那個存在感極弱的舍友嗎?
心情低落地回到病房,想最後和周柏川溫存一下。
可一進門,我就僵住了。
因為周柏川正用一種冷酷又審視的眼神打量著我,溫情不再。
那是屬於真正的周柏川的眼神。
高冷矜貴,不近人情。
他已經好了,我的夢也提前醒了。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了起來,指甲摳得手心生疼。
我艱難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周柏川,你醒了啊?」
「嗯。」
他淡淡點頭,可我卻意外發現他的耳根紅得滴血。
這是熱的?
病房暖氣也不高吧。
我沒多想,繼續訕訕地給他說著情況。
「你之前出了車禍,被撞了下頭,你便聯繫我來照顧你。
「都是一個宿舍的,我怎麼也得照顧你。」
周柏川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麻煩你了,宋遇。」
「客、客氣。你休息吧。
「之後出院的事兒,你最好聯繫一下你的家人,這是你的各種檢查單子。
「我還有其他事要忙,先走了啊。」
我客套地關懷著,把檢查單子放他手邊。
周柏川忽地喚了我一聲,神色莫名。
「宋遇,你就沒有其他事想和我說?」
「沒……沒有啊,要是住院費的話你到時候手機轉我就好。」
我心虛地否認。
總不能主動把這段時間我占他便宜的事兒說出來吧?
看他的樣子大概是不記得,那我就更不能說了。
學校里的其他人也不敢當面問他和我談戀愛的事兒,我背地裡解釋一下分手了就行。
想到這兒,我最近的苦笑都要掛不住了。
「周柏川,你好好休息,再見。」
我轉身想離開,可卻被大力拽進一個懷裡,死死抱著。
懵逼之際,周柏川咬牙切齒地捏住了我的臉。
「昨天還叫我老公,現在裝不熟?」
我傻眼了。
他、他還記得??
這始料不及的走向把我干沉默了。
14
周柏川還留著那段戀愛記憶,甚至我倆這兩周耳鬢廝磨的事兒也完全記著。
我的腦子一時間像是被誰流放掉了。
大概是我的樣子此時過於搞笑,周柏川被逗樂了。
「傻了?」
我不可置信地問:「你不生氣嗎?」
他反問:「我怎麼會生氣?我巴不得和你談戀愛。」
「為、為什麼?」
「因為…….」
周柏川低頭親住我的臉頰,聲音含混。
「看星星那晚,我說對你一見鍾情,是真的。」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那是他的真實記憶。
周柏川告訴我,他大一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動。
只是我一直很封閉,他想靠近我,卻笨手笨腳,不得其法。
反而讓我對他又敬又畏。
「所以我就只能暫時隱藏起了心思,想著怎麼和你拉近關係。
「這個車禍也是因禍得福,讓我陰差陽錯地追到了你。」
周柏川看著我,眼眸幽幽。
此時我只覺得腦子裡不知是多了根弦還是鈴鐺,被他的手撥得叮噹亂響。
興奮得不知所以然。
「原來你喜歡我…….」
「嗯,喜歡你。」
「周柏川,我也是。」
我無措又激動地抱著他的脖子,主動和他貼貼。
這場戛然而止的美夢,最終繼續蔓延生長。
我這個多餘的人終於有了被愛的資格。
真好。
而我媽還苦巴巴地求周柏川能寫一份諒解書。
周柏川以此為由,果斷幫著我提前遷出了戶口,不再和他們有一點瓜葛。
在我和我媽徹底分開的那天,我媽哭了。
哭得還挺傷心。
我不知道她是為失去一個兒子哭泣,還是為以後沒人給她養老哭泣,抑或者是為了自己的小兒子找不到腎源而哭泣。
不過都不重要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想關心。
就好比如她從未關心過我一樣。
只是和周柏川並肩回宿舍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周柏川,你那份多出來的記憶是怎麼回事啊?」
周柏川牽住我的手,偏頭看向我。
「那是我腦海里有關於你的幻想。
「想你的次數多了, 便成了真實的記憶。」
昏黃的天色將周圍籠得朦朧曖昧。
我聞言眉眼一彎。
原來這不僅是我美夢,也是他的美夢。
而當美夢成真時, 歡喜是你。
15
周柏川番外
醒來時, 我只覺得腦子很混亂。
腦海里都是我男朋友的身影。
他是我的舍友,叫宋遇。
脾氣溫吞,長得白凈, 笑起來時眼睛像一輪彎月。
我在大一時就對他一見鍾情,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醫生走後, 我拿出手機。
撥通了腦海里那串熟爛於心的電話號碼。
「喂?」
「周柏川,怎、怎麼了?」
宋遇似乎有點驚訝。
奇蹟般地撫平了我車禍後所有的焦躁。
「寶貝, 你在哪裡, 醫生說需要家屬簽字我才可以出院。」
宋遇靜默片刻, 隨即結結巴巴地追問:
「寶、寶貝?」
「我??」
「嗯, 你來醫院接我一下好不好?我等你。」
「啊, 好。」
宋遇很是驚詫地同意了。
他怎麼一副和我很陌生的樣子?難道我今天出門前和他吵架了?
不會吧,我這麼愛他, 哪裡捨得他生氣?
我盯著手機,不自覺皺起了眉。
可等宋遇來了以後, 我所有的疑惑就被拋之腦後。
因為見到他時,我就只想和他黏在一起, 滿心只有他。
宋遇不知道在和醫生說什麼,臉上皆是震驚神色。
等他來到我面前時,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了他。
怎麼才分開半天, 我就這麼想他?
可他似乎有點無措,手指輕攥著我的衣服。
醫院冷白的燈光落在他臉上, 讓他看起來像只無害的毛茸茸的小動物。
我偏頭親著他的臉,語氣很輕:「怎麼了寶貝?」
他慢吞吞地搖頭,想說什麼, 但是又沒說。
最後只是關心地看著我:「我沒事,你頭還痛嗎?」
「看到你就不痛了。」
他的臉更紅了, 眼睫亂顫。
讓我心癢不已,簡直愛不釋手。
跟著他回到宿舍時, 大壯他們也在。
看到我一直黏著宋遇, 很是震驚。
腦海里的記憶告訴我, 當時我追到宋遇後, 他擔心我倆的性取向被人歧視, 也怕影響我,所以誰都沒有告訴。
一直委曲求全地跟著我。
大壯他們自然不知道。
可我現在不想隱瞞了,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宋遇是我的男朋友。
我愛他。
宋遇傻了, 甚至有點莫名地害怕,不過他很快就接受了。
和我親親抱抱舉高高, 像只可愛小貓。
讓人很想把全部的愛都給他, 就是有時候不乖,不讓我帶他開房,還想推開我。
後來,我卻意外知道了他的家庭, 一直混亂的腦子也清醒了過來。
我一個人在病房裡又羞臊又興奮。
該怎麼和宋遇好好表白彌補呢?
學別人送花?還是單膝下跪?
可看到宋遇站在病房門口強裝陌生想遠離我的樣子時,我什麼計劃都沒了。
只會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還好,他也喜歡我。
我的美夢才得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