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然地將靠近洛伊旁邊的椅子推開,將碗筷放在桌子上。
「給你切好了。」
洛伊將切成小塊的牛排放在我面前。
不是,他有毛病?
我看了眼對面的便宜老父親,眼睛笑得眼角泛起一層深深的魚尾紋。
「小伊,你別慣著他,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洛伊笑得狡黠:「沒事的,叔叔。」
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終他切給我的牛排還是一口未動。
畢竟在對方的食物里下藥的事,以前可沒少干過。
17
「你怎麼突然回國了?」
昨天被便宜老父親告知,洛伊要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要我別整什麼么蛾子。
「蠢貨,你還是多操心下自己吧。」
洛伊將頭靠在我肩上,頭髮被窗外的風吹著,拍打在我臉上。
「你能不能把頭挪過去?」
「閉嘴!」
說完他又湊近了些,額頭正好跟我的嘴唇擦過。
我迅速把頭扭了過去。
算了,不跟弱智兒童計較。
18
「老師,我想問下路南景同學哪裡去了?」
從今天早上開始,路南景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抽屜里的書和日常用品都收拾得一乾二淨。
跟他的聊天記錄也一直停留在昨天吃完晚飯之後,後面我發的消息都沒有回。
之前不管我發什麼消息,路南景都會秒回。
最遲也只會晚半個小時。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過了半天才回應。
「他轉學了,昨天大半夜,他家人給我發消息,大清早就來學校辦了轉學手續。
「好像是去國外了吧,他家裡人挺著急的。」
我感覺心跳漏了半拍,兩隻腳像釘住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好的,謝謝老師。」
我記不清我自己是怎麼回到教室的。
感覺心裡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空蕩蕩的。
19
回到教室,一群人圍在路南景的座位上,男女各有不少。
雖然不太可能,但是我還是懷抱著一絲期待。
沒有路南景的身影。
期待落了空,我失了魂似的坐回座位。
餘光瞥見陸青眼眶泛紅,像鋪了層眼影。
大概是剛剛被洛伊欺負過。
罪魁禍首此時雙手合十,撐著腦袋,無視周圍人對他的打量。
「你總針對陸青幹嗎?」
我真服了洛伊這個祖宗,每天總要蹦蹦跳跳搞出點事,不然就閒得慌。
洛伊飄忽的眼神有了聚焦點,眉眼漆黑染光。
他扯了下嘴角,拖腔拖調地說:
「讓礙眼的人滾出我的視線而已。
「你這個蠢貨,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這張嘴,一如既往地讓人服氣。
我秉著人道主義精神還是想勸這位發小別作死。
畢竟自己前世的下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你閒得慌就找點事做,別一天天的放不出來一個屁。」
但不幸的是,下一秒我就被打臉了。
看著發下來的上次周測的試卷,洛伊接近滿分,當然我再加個 0 也是接近滿分。
我捂著試卷,洛伊朝我揶揄地笑了笑。
「對,我閒著一天天沒屁事做。」
嘲笑,這絕對是嘲笑!
我自我安慰——
剛重溫的高中知識,不太順手而已。
20
「母親最近好點了嗎?」
我看著面前的女人,小聲問護工。
她臉上仍帶著年輕時的溫柔美麗。
陸青幾乎完美地遺傳了全部的優點。
而現在,她的眼角已鑲上密密的皺紋,曾經水靈靈的眼睛失去了光澤。
只剩下善良到接近遲鈍的柔光,裡面像是藏了許多苦澀的東西。
我意識到,此時的母親,像是被人收藏到過期的珍品。
我用手輕柔地拂開落在她臉上的頭髮。
旁邊的護工諂媚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對我說:
「最近夫人的狀態都挺好的,就是挑食,不愛吃主食。」
我摸了摸女人消瘦的臉龐,不急不慢地開口:
「是你故意剋扣虐待還是挑食呢?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
便宜爹為了管教我,在母親的病房門口安排了幾個保鏢。
美其名曰「保障安全」,其實就是為了拿母親要挾我。
如果不是上輩子,護工看我是麻雀不是真鳳凰之後暴露了本性。
我怕還真以為是母親積怨成病。
護工聽完,臉上笑容破裂,快要維持不下去,但還是強撐著繼續辯解:
「少爺,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虐待夫人,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是嗎?
「可是我之前閒來無事,在這裡裝好了監控,最近打開看了下。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當然是我詐她的。
護工一把抱住我的腿,眼淚止不住地流。
「少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告訴老爺,求求你了。」
女人看著護工靠得稍近,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身體小範圍地顫抖。
「你滾出去,現在不要讓我在這裡看到你。」
護工還想繼續過來求情。
我將桌子上的杯具打翻,掐住她的脖子。
「我還不想對女人動粗,但是我不介意你成為第一個。」
我鬆手放開,護工見我的表情不似作假,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連地上的玻璃碎渣都沒在意。
我平靜地將地上的碎渣打掃乾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躺在床上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摟住她消瘦的身體,最小碼的病號服在她身上都顯得空蕩。
「對不起,對不起……」
21
「顧燃?」
沒想到在醫院等電梯的間隙,都可以碰到陸青。
即使是周末,他仍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
「好巧啊,你是生病了嗎?」
陸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了?
陸青個子比我高,他從身後環住我,在電梯上按了 2 樓,我不舒服地往旁邊靠了靠。
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桌面一般啞,臉上紅得像打了層胭脂。
「沒有,我來看媽媽。」
這裡的住院費每天都是按四位數計算的,普通人家裡是遠遠負擔不起的,所以他即使拿著高額的獎學金,還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衣服。
是因為這個?
我想到前世經常去陸青兼職的地方搞破壞,頓時有點無地自容。
我抬起手碰了碰他紅撲撲的臉,滾燙的觸感嚇了我一跳。
我解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強制性地圍在他脖子上。
「你發燒了,要去看醫生。」
陸青臉埋在圍巾里,聲音很輕。
「不行,我等下還有兼職。」
說完,他腳步虛浮地往外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我真服了,這個人怎麼那麼倔呢!
我扯住他的手臂,他被我扯得有些踉蹌地摔倒在我懷裡。
他鼻尖熾熱的呼吸聲,環繞在我脖頸。
我強忍住不適,儘量溫聲細語:
「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看醫生,兼職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搞定。」
陸青聽完也不掙扎了,徹底放鬆在我懷裡。
他看起來瘦瘦的,但一個成年男子的體型還是讓我有點吃力。
旁邊的保鏢想過來攙扶,但是還沒碰到他,我的脖子就被他摟得更緊了。
我腳步往後一頓差點摔倒,危急時抱緊了他,平衡住了。
我好氣又好笑,任由他軟乎乎地摟住我脖子。
他可能燒得有些糊塗了,在我耳邊說:
「哥哥,我只要你。」
……
22
「陸青,今天是來看媽媽的嗎?」
陸青傻傻地點著頭,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怕是燒得有點蠢了。
我惡劣地想著,顧家還會要一個傻子做繼承人嗎?
想法剛成雛形就被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而打斷。
……這個傻子。
「姐姐,他發燒了,幫他打個點滴吧。」
我示意旁邊的保鏢拿掛單號給護士看。
陸青雙眼緊閉,睫毛纖長,在光下打出一道陰影。
我無聊地數著他睫毛的根數,一邊數著,一邊忍不住動手拔了根下來。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護士小姐姐一臉責備地看著我。
護士將藥瓶放在旁邊,拍打陸青的手腕,語氣溫和:「手繃緊。」
陸青睜開眼,眼睛紅紅的,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明顯收縮了下。
手用力地掙開了護士的手,身體明顯地顫抖了起來。
「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我看著小姑娘在旁邊手足無措,嘆了口氣。
「陸青,你不要害怕,我保護你好不好。」
我悄聲在陸青耳邊說道。
聲音儘量放得很輕,像哄騙三歲的小孩子。
我蒙住他的眼睛,他也不掙扎,眼睫毛一眨一眨地在我手心滑動。
有點癢。
我沖護士眨了眨眼睛,示意可以繼續了。
一整套流程下來,陸青都表現得異常乖巧,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鬆開了蒙住他的手,想要去外面買點充飢的食物。
他現在發燒,最好喝點熱粥。
「你……要走嗎?」
我剛起身,就被陸青抓住了旁邊的衣角。
他另一隻掛著吊瓶的手,蒼白得幾乎透明,沒有一點血色。
馬上,這樣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他也要過上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我就心情頗好地摸了摸他的頭。
毛茸茸的,還挺舒服。
「給你買飯,你不是餓了嗎?」
「我不餓,你……陪著我!」
他幾乎是執拗地盯著我,像一隻餓狼盯著眼前的生肉。
「好了,我餓了。
「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我甩開了他的手。
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矯情。
23
我提著從外面打包好了的飯菜,當然只有那碗粥是給陸青的。
「你是小青的朋友嗎?」
想來陸青應該經常來這裡,連這裡的護士都對他這麼熟悉。
朋友嗎?
我略帶思索地,在護士小姐姐期待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小青那孩子,為了照顧他母親,獨來獨往。哎,看到他這麼依賴你,你肯定在他心裡很重要。」
我點了點頭。
可能是因為我長得比較有親和力?
「他母親病房在哪裡?」
護士沉默了一會兒,表情似是有些猶豫和凝重。
通常關乎到病人的隱私問題,一般是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水果,手指在無意識地摸索著。
「陸青放心不下,讓我帶點水果過去。我剛才順便在附近買了點滿天星,不知道阿姨會不會喜歡?」
我靦腆地低下頭。
陸青母親的資料不是很難查,但是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控,如果因為這件事產生了蝴蝶效應,得不償失。
護士鬆了口氣,沒有絲毫懷疑地開始坦白。
說到最後,她語重心長:「他母親脾氣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陸青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攤上個這樣的媽。」
24
電梯緩緩升到了四樓,前世我沒有見過我的親生母親,好像在我身份被拆穿時就已經去世了。
顧家看我無父無母,也就沒把我送回去,做了個掛牌的少爺。
我站在病房門口,敲了敲門,沒有絲毫動靜。
我不死心地繼續敲,還是沒有。
為了防止病人有什麼過激行為,病房一般不會安裝反鎖的設置。
我直接推開了門。
女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一身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明顯寬鬆了許多。
有點詭異的是她的手腳,都被綁起來了,呼吸機維持著她那脆弱的生命。
我的動靜讓她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圓圓的跟我如出一轍。
但長年的病痛或者是生活讓她整個人格外疲憊,仿佛一戳就破。
「伯母,我是陸青的朋友顧燃,他身體不太舒服讓我來看望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費盡心思來到這裡。
或許人們很難斬斷那段血緣關係,儘管沒有感情。
可能是陸青兩個字刺激到她,她兩眼瞪直了看我。
嘴裡呢喃著什麼,聽不大清楚。
我湊近去,她的呼吸灑在呼吸機面罩上,我得湊得極近才聽清楚。
「孩……子……孩子。」
聲音斷斷續續的,蒼白無力。
她的手試圖從繩索里掙脫,卻終是徒勞。
我看出她的用意,握住了她的手。
我湊近她的耳旁,低聲說道:「你說我是你的孩子?」
她眼睛含淚,反手握緊我,力氣大得不像是一個生病的人。
我大聲喊道:「陸青知道嗎?
「他知道嗎?」
難道他是故意接近我的?
我腦子裡浮現出他燒得通紅的臉,依賴的眼神。
我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殺……了我,快……殺了我!」
她手腳並用,掙紮起來,床被搖得吱吱作響。
我急切的心情在這一刻被潑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
陸青頂著光,臉被照得晦暗不明。
「哥哥,你不是去給我買飯了嗎?」
我居然懼怕這樣的陸青。
他步步逼近,眼神溫和,按響了病床邊的鬧鈴。
女人在這瞬間掙扎得更厲害了。
醫護人員幾乎瞬間就出現在門口。
「瘋子,你個瘋子!」
儘管被呼吸機面罩遮住了,但她的聲音比剛才同我說話的任何一次都要響亮。
很快,女人被鎮定劑安撫,昏睡過去。
醫生從善如流地叮囑。
「病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需要休息。
「下次不要再這樣刺激她了!」
陸青和我都被趕出了病房外。
我們相顧無言。
我現在思緒全被擠成了一團。
難道他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
前世我們並沒有像如今這樣和平相處。
思緒剛有了苗頭就被打斷。
「哥哥,你給我買的飯呢?」
我心虛地提起左手的袋子,一本正經地說:
「這粥可能有些冷了,不過我覺得太燙了,吃得會得腸胃炎,這樣正合適。」
陸青接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仿佛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緊接著他聲音有些膩味:「這次就原諒哥哥了。」
我失笑。
給你買東西還原諒我,這什麼原理?
他一勺又一勺地喝起粥,嘴唇恢復原來的顏色,沒有那麼蒼白了。
「哥哥,你也喝一口。」
陸青把勺子遞到我嘴邊,再挨近點就要碰到我嘴皮了。
他自來熟了很多,是不是燒傻了?
我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我吃飽了,有點喝不下。」
可是下一秒就被打臉了,肚子發出一陣咕咕聲。
陸青眼裡含笑,也不說話。
我有些尷尬地就著他遞過來的勺子喝了一口。
25
「你今天是不是和陸青在一起?」
洛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陰惻惻地開口。
「你幹嘛,關你屁事?」
我不耐煩地收拾好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
我從洛伊身邊擦身而過,卻被他一把抓住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手捏碎。
「你是想再死一次嗎?」
我皺著眉,旁邊的洛伊一改往常嬉笑的模樣,神情嚴肅。
「你不是他。」
雖然我跟洛伊很久沒見面了,但給人的感覺是不會變的。
洛伊表情僵了一瞬,幾乎瞬間就恢復過來。
他掩飾性地抿了抿唇。
抬手摸我的額頭:「你也沒發燒啊,怎麼大白天說這種胡話。」
我笑了笑,也沒反駁,直接對著他上手,摸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摸到。
洛伊被我摸得直跳腳,那雙大手直接將我的雙手擒住,眉毛輕挑。
「你小子,手往哪裡摸呢?」
我被他環住倒在沙發上,他的呼吸灑在我的鼻尖上,我直視他那雙混血感十足的藍眼。
「伯母小時候特意去寺廟給你求的福袋呢?」
洛伊鬆開了我的手,站起身來。
「剛才洗完澡,落在浴室里了,不行?」
我乾脆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開口:「行,當然行了。不過那個福袋是我送的,你有心臟病,經常把藥放到福袋裡,基本不離手的,你不會這個都不知道吧。」
說罷,我又站起身來,朝洛伊走去,晃了晃手機。
裡面顯示剛結束一段錄音,就在一分鐘前。
「說吧,你到底是誰?我想你也不想這段錄音讓伯母看到。」
洛伊唇角微勾,眼神玩味,毫不掩飾地上下掃視我。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這是裝都不帶裝了?
「你是我作品裡唯一的變數。」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根棒棒糖,眼神清澈無辜地說:「要吃糖嗎?」
洛伊從小長得可愛,像個精緻的玩偶。
小時候發育遲緩,雌雄不分,加上不愛講話,讓不了解的人以為是個可愛的小女孩,收到了不少同齡男生的情書。
自那之後洛伊討厭所有可愛軟萌的東西,也不愛吃甜食。
更別說棒棒糖了。
「我……」
下一個字還沒說完,他將棒棒糖塞進了我嘴裡。
他自顧自地說:「對,我確實不是洛伊。
「我在現實里的工作是一名作家,而你是我筆下的角色。」
我很自然地接下他的話:「所以你書里的主角是陸青和蘇辭吧?」
雖然他說的話,足以讓人送進精神病院,但我卻覺得他沒有說謊。
就像上一世的我,做出那麼多違背理智的事情。
洛伊用修長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指尖在我的臉上摩挲。
他眼裡流露出一絲欣賞,但不像是對人的。
而像是對路邊的小貓小狗那樣的。
隨意,玩味,逗弄。
「看來,你一點也不驚訝啊。
「你猜得沒錯,本來結局是兩個應該相親相愛的人,最後卻反目成仇,不受我控制,就像……」
洛伊的話停頓了下,眼神狂熱地盯著我:「就像,活了過來。
「而我也被卷進了這本書里,我構建的世界因為你而存在。」
我甩開了他的手,真是個神經病。
「你不想著怎麼離開,成天圍繞著我幹嘛?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畢竟我重生這麼離譜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洛伊的眼眸逐漸變亮,視線像是要把我燒灼:「我為什麼要離開?
「你是我這個世界唯一的變數。」
我被他看得汗毛都起來了:「真是神神叨叨的,你最好趕緊離開這具身體。」
說完,我恨不得腳底抹油趕快溜走。
原本勝券在握的樣子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過,這是我的房間,不應該他走嗎?
洛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對他說的那些東西沒什麼興趣。
這個世界是真的怎麼樣,假的又怎麼樣。
我只想平平淡淡過好自己的生活。
想到這裡,我的手已經將洛伊推到門口了。
「我要睡覺了,你慢走不送啊。」
洛伊用手抵住快要關閉的門,毛茸茸的腦袋被夾在門中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上輩子你死後發生了什麼嗎?」
我淡淡地回答:「不想。」
「前世路南景怎麼死的,你也不想知道嗎?」
我身體一僵,不想被他看出我的軟肋,手掌直接抵住他的額頭將他的腦袋擠出了門外。
「你早晚有一天會求著我告訴你的。」
我打開手機,給路南景發的消息一直石沉大海。
難道是在國外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我了嗎?
我看著手機螢幕,嘆了口氣。
不過離開這裡總歸是安全的,沒有我拖累他。
剛退出微信,就聽見消息提示音,剛剛收到了條新消息。
我下意識地以為是路南景回復了我的消息,點了進去,是陸青。
「謝謝你今天幫我^O^。」
這麼可愛的表情包放在他身上居然沒有違和感。
「沒事,大家都是同學。」
我看著聊天框深思了下,刪刪減減把同學換成了朋友。
雖然前世我們關係敵對,但現在我們還挺投緣的,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何樂而不為。
「哥哥,你明天有空嗎?」
「有。」
明天是周末,我確實沒什麼事情。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卻一直沒有發出來。
良久,才有消息彈出。
「哥哥,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不會浪費你多少時間的。」
「好,明天見。」
「哥哥,晚安。」
26
「等下,你吃完把這份文件送到蘇辭手上。」
我習慣性地接過顧老頭手上的文件。
從小,他有意地讓我去討好蘇辭,就是為了現在做準備。
不過公司招標看中的是長久的利益,哪會為了童年情誼讓步。
我嚼著嘴裡的三明治,這老頭真是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如果是讓陸青去送,也不是沒有中標的可能。
「小伊,叔叔就先走了,到時候讓顧燃這小子陪你到處逛逛。」
洛伊裝乖地垂眸,睫毛微動:「叔叔不用了,太麻煩顧燃了。」
老頭衝著我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這小子,天天就是閒著,小伊儘管開口,他不好好乾,就跟叔叔講。」
「謝謝叔叔。」
我看著老頭遠去的背影,沖洛伊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兄弟,還是你牛。不愧是寫小說的,真是一套一套的。」
洛伊搖了搖手裡的牛奶,漫不經心地開口:「你今天真要去找蘇辭?」
「我不去,你替我去?也是,你畢竟是他親爹,說不定還真會給你三分薄面。」
洛伊勾唇,眼睛含笑:「那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也應該叫我聲爸爸。」
「叫你丫的,占老子便宜呢!」
說完,我拿起桌上的手機,打算直接略過他。
大早上看見他就倒胃口。
洛伊一把抓住我胳膊:「你真準備去?」
我甩開他的手,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說話就好好說話,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你是個娘炮嗎?」
沒等他懟我,我就先出了餐廳。
27
原來下雪了。
b 城很少下雪,上次看到雪,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當時我的腿已經被截肢,躺在病床上動也動不了,像個廢人。
罕見的初雪讓原本死氣沉沉的醫院短暫地活躍了起來。
「燃燃,我推你出去逛逛吧,你不是最喜歡下雪嗎?外面可熱鬧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堆一個小雪人,我們還可以給它取個名字,就叫……」
小時候每當下雪天,蘇辭都會陪我一起堆雪人,最後的成品被我運回家裡的冰庫收藏起來了。
雖然 b 城下雪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次下雪天一起堆雪人,成了我和蘇辭心照不宣的約定。
「夠了路南景,你是故意的嗎?
「我這個廢人,你是故意想讓別人都來笑話我?我連下床都做不到。」
我聲嘶力竭地將怒火發在我最親近的人身上,仿佛他是造成我雙腿殘廢的罪魁禍首。
當時路南景的表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他一直抱著我的肩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小燃有了假肢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的。」
這個傻子,為了我被逼和家人斷絕了關係,哪有錢買假肢。
就在當天晚上,路南景偷偷摸摸地給我準備了驚喜。
他穿著聖誕老人的衣服,還戴著個聖誕帽,顯得不倫不類,挺滑稽的。
他被我嚇一跳,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開口:「你平常這個點不都睡著了嗎?」
「搞事情還要等我睡著啊?」
我語氣略帶調侃。
雖然我知道白天是我不對,但是我就是有點拉不下臉來道歉。
他嘟喃地開口:「聖誕老人不都是趁睡著了再來送禮物的嘛,不過小燃是例外。」
他眉眼含笑,露在外面的皮膚被凍得通紅。
真是個傻子。
他將禮物遞給我:「祝小燃平安喜樂,身體健康。」
那是個紅色的禮盒,還別上了粉色的蝴蝶結。
我收下禮物:「好了好了,你離我遠點,真夠肉麻的。」
我當著他的面拆開了禮物。
跟我意想中的不太一樣,怎麼是個人形冰雕?
長得……嗯……怎麼說呢,四不像。
很少可以看見丑得這麼不倫不類的。
「這什麼啊?」
路南景指了指我。
我強顏歡笑:「這是刻的我?」
「對啊,不好看嗎?這小鼻子小臉的。」
「好好好好,非常好。」
路南景坐在一旁,大氣不敢喘。
他有戀丑癖我可沒有。
不過看久了,確實也沒有那麼丑了,挺丑萌的。
我拿在手上,漸漸有些愛不釋手。
路南景皺了皺眉,語氣責備:「別玩久了,到時候手會被凍傷的。」
我點了點頭,還是沒鬆手。
他直接從我手上奪走了,放在窗口。
我縮在被子裡,有些發抖:「你送給我,到時候天氣暖和一點不就化了嗎?」
「明年冬天,明年的明年冬天,以後下雪天我都給你做。
「你不是嫌我做得丑嗎?等以後我做得多了,肯定可以做到讓你滿意的。」
床頭的小夜燈映在他眼中,仿佛在發光。
……
「少爺,到了。」
我從回憶里抽離,若有所思地摸著我失而復得的雙腿。
老天爺果然還是眷顧我的,雙腿截肢後期的感染,真是痛苦得想讓人直接一死了之,不過最後確實也死了。
惡人有惡報,一報還一報。
「少爺?」
我點了點頭,順著司機給我拉開的車門下了車。
我掂量了下手上的文件夾,掐指一算還有一個月我的身份就會被拆穿。
不過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前世陸青是怎麼被認回的。
我徑直走向蘇家大廳,一路上不管是管家,還是保安,對我都不設防備,習以為常。
我和蘇辭從小到大的交情,讓我們對對方不設防備,但這些都是我前世自以為罷了。
蘇家祖宅沒有如今現代化的裝修,處處顯示了底蘊的豐厚,不像顧家有種暴發戶的感覺。
我爬樓梯到五樓,不知為什麼今天格外安靜,安靜得讓人心慌。
我捏緊了手中的文件。
「顧少爺。」
一個面容慈祥和藹的女人帶著笑意與我對視。
這是蘇辭的乳母。
我沖她點了點頭,唇角扯出一抹笑,禮貌開口:
「請幫我把這個給蘇辭,麻煩了。」
如果是以往,走到這裡我肯定會親手把文件給蘇辭,不過今天給我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女人看我的眼神,溫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她雙手拍了拍我的肩:「少爺希望你可以親手交給他。」
我愣了下,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站在蘇辭門口遲遲沒有動彈。
我敲門的手頓住了,我還是相信我的第六感,文件的事情還是先放一邊,我抬腳準備離開。
突然伸出的手直接將我從外面拽了進去。
我落入一個滾燙的軀體,手的主人抱住我的脖頸和腰。
我不適地想要掙脫。
太燙了,我感覺自己仿佛掉進了個火爐。
我越掙扎,抱得越緊。
「蘇辭,你放手!」
我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來,蘇辭抱著我腰的手慢慢透過衣服,摸了進去,所到之處讓我感覺發癢發燙。
柔軟的東西貼了下我的耳尖,然後濕潤地舔咬:「燃燃,再叫一遍。
「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聽得我都快要……」
「你瘋了,我不是陸青。」
話語間,帶了絲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我狠狠地咬住了環住我的雙手,我嘴裡嘗出血腥味。
蘇辭看起來有些惱怒。
他將我放到了床上,這是我時隔很久以來,第一次正視他。
他髮絲凌亂,眼睛布滿了紅絲,仿佛忍受了很久的痛苦。
往日的謙謙君子在如今都已不復存在,眼裡的瘋狂偏執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握緊了床單,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你冷靜一點好嗎?我可以叫陸青過來。」
主角的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己來解決,蘇辭身上肯定有更大的秘密。
不過我不感興趣。
話落的瞬間,蘇辭就撲了過來,我還沒張嘴就被他先一步。
他臉上的青筋暴起,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蘇辭低頭,垂下眼睫,輕輕地笑了。
笑聲聽不出情緒,但剛剛的失控似乎都是幻象。
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又回來了。
我以為他恢復過來了,極力勸說:「你如果沒有顧青的聯繫方式,我可以幫你聯繫。」
我知道我剛剛的話很可笑。
蘇辭想得到一件東西,關鍵在於他想或不想,而不是有或沒有。
蘇辭薄唇一勾,把手上的血輕輕抹在我的唇上。
他俯身過來,用最蠱惑人心的笑容說著:
「寶貝這麼喜歡叫的話,等下可以……」
轉瞬他鼻尖埋在我脖頸處,緊接著一股刺痛襲來,那是咬破皮肉的感覺。
一股酥軟感傳遍全身,我好像也變得渾身滾燙。
越靠近蘇辭,症狀反而減輕。
好像一種上癮的感覺。
我咬緊了舌尖,直到嘗出血味我才換來一絲清醒。
「你剛剛對我乾了什麼?」
蘇辭聞言,對著剛才流血的地方又咬了下去。
我控制不住,呻吟了一聲。
他紅著唇,仿佛來誘惑人的妖精,眼裡的慾望嚇人。
「從今以後,你只能有我了。」
他掐住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唇齒間舌尖交融,身體仿佛因為這個吻融化,也緩解了燥熱。
我眼底緩過一絲清醒,推開一直壓在身上的蘇辭,用盡全身力氣爬下床。
真是瘋了。
蘇辭笑出了聲,抓住我的腳腕,一步步逼近我:
「寶貝,你覺得現在,你還逃得掉嗎?」
28
身體沉重的感覺,讓我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我掀開被子,一絲不掛,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印。
我陰沉著臉,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炙熱的呼吸,肉體碰撞的啪啪聲,最後承受不住卻一次次被拖了回來。
一個男的被強姦說起來真夠丟臉的。
我握緊拳頭,不把他打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氣,最好讓他這輩子再也不能入人道。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不過蘇辭背後是蘇家,我暫時惹不起,得從長計議。
……權當被狗咬了口。
我踩下床,腳剛碰到地就摔了下來,我感覺我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
蘇辭看到我倒在地上,放下手裡的碗想過來扶我,我看到他就來氣,他還沒碰到我,我就一拳打了上去。
被我打了一拳蘇辭也不生氣,穿得人模狗樣,寵溺地看著我。
「這幾天是我不好,沒有控制住,你還生氣的話可以再來幾拳。」
我理都不想理他,沒看過湊上來挨打的,打了反而跟調情一樣。
穿過來的衣服被撕得不成樣了,我赤裸著身體徑直走到蘇辭的衣帽間。
我對蘇辭的房間很熟悉,房間的布置我再熟悉不過了。
背後的視線感覺已經凝成實質。
我全當沒看見,拿了件常見的白色毛衣和褲子。
身體酸澀的感覺讓再平常不過的舉動都變得格外艱難。
「來吃飯了。」
換好衣服後,我赤裸著腳向門口走去,按下門把手卻打不開,我按了我右手大拇指的指紋也沒有用。
我被氣笑了,看向坐在床上的蘇辭。
此時他正慢條斯理地拿著勺子攪著碗里的粥。
「你囚禁我?」
他神色不變,看向我:「你吃完,再告訴你。」
反正現在也出不去,我也確實有點餓了,我想接過他手裡的碗,卻被他強硬地制止。
「我喂你,寶貝。」
我眉頭跳了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死同性戀。
我怒極反笑,扯著嘴角一字一句地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