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是律師,從小教我要以理服人。
面對死對頭的帶頭霸凌,我認真跟他說:
「你違反校規了——」
「哎喲喲,我又違反校規了。」
他打斷我的話,滿臉痞樣。
「根據學校的校規——」
「膽小鬼,喝涼水,找不到老婆親親嘴。」
他笑得更恣意,氣得我捏緊了拳頭:
「請停止你現在的行為,不然我會報告給輔導員,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
「怎麼?大律師,你要判我死刑嗎?」
最後我哭著回到家跟我媽說這套不管用,我媽沉默了很久,教了我新的一招。
後來,他又來堵我,我直接當著眾人的面說:
「別鬧了,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了。」
死對頭愣了,低頭草了一聲,激動得捏住我的肩頭:
「真的假的?」
1
我跟江羨從開學起就不對付,他嫌棄我娘了吧唧,我嫌棄他自大又臭屁。
剛開學那會兒,因為金融系新生信息錄入系統的故障,我們專業的入學證件照都被直直地曝在了官網,沒想到有好事者都保存了下來,還在校內論壇搞了個金融系校草排行榜。
而我,很不幸地,奪得了榜首,至此成為了江羨的眼中釘,因為他排第二。
「就他?蘇璟,就他那個娘了吧唧的包子臉,長得跟個未成年似的,不就眼睛亮了點,皮膚白了點,鼻子挺了點,嘴巴也嫩了點,也也也就還行吧。怎麼著,就他還能排我前面?」
離下午上課還有幾分鐘,我早就已經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開始預習即將要上的課。
靠著前門,遠遠我就聽見了伴隨著籃球落地聲,江羨和一堆人在走廊外由遠及近地調侃,緊接著我就聽到前方響起一道慵懶的嗓音:
「哎,小包子。」
我循聲剛抬起頭,就見一顆籃球直直朝我砸來。
大腦瞬間宕機,我都忘了動,下一刻,一雙結實的手臂在我眼前穿過攔下那顆籃球。
只見那人單手撈住球順手繞過身後將球拍在地下,又趁著籃球彈起半摟在腰間,最後看著我挑起一個得意的笑。
劍眉英挺,目若朗星,狹長的眼角,還有一顆痣。我看過那個排行榜,認出了他,這人就是江羨。
我能記住他,倒也不是因為他第二,或是他好看什麼的。而是,他和我從小暗戀的鄰居哥哥長得很像,就連那顆痣的位置都相差無幾。
江羨此刻歪歪扭扭地站在我的眼前,他穿著件白色背心,運動夾克鬆鬆散散地半耷拉著,露出半邊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我隱約還能聽見他脖子上掛著的頭戴式耳機里傳出極具鼓點節奏的音樂聲。
見我仍在發獃,他湊近,曲起指尖在我額頭彈了彈,嘴角扯出個恣意的笑:
「嘶,嚇尿了?」
他靠得近,極具男性的氣息驟然將我包圍,尤其是那張和我暗戀的人長得相似的俊臉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我只感覺心跳猝然加速,臉上騰起一絲不自然的紅。
「你你你才嚇尿了。」
我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立馬換了個位置,身後卻傳來了他們更大的調笑聲。
2
自那以後,江羨時不時就喜歡捉弄我,不是搶走我的筆記本在上面畫個王八,就是在我的文具袋裡放死了的螞蚱什麼的。
總之,就是些捉弄小女孩的玩意兒,我壓根沒放在眼裡,更不可能出現他們想像中的反應。
沒想到,我越懶得理他,他越來勁,直到有次我抱著自己的畫本從畫室離開,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剛好遇到了正坐在籃球場邊休息的江羨。
懷中驟然一空,驚慌間,我看到了江羨修長的指尖夾著我的本子晃了晃,眉尾半挑,帶著幾分挑釁。
他比我高出許多,高高舉著我的畫本,任我怎麼踮腳都摸不到邊。
「江羨!」
他怔了怔,俯下身來戳我的臉:
「不是吧?小包子,真生氣了?」
我拍開他的手,直直望著那雙漆黑的眸,一字一句道:
「還、給、我。」
見我整張臉氣到漲紅,江羨咳嗽了一聲,說了句「沒意思」,剛準備還給我,沒想到他身後那群狐朋狗友倏地衝上前來又搶走了畫本:
「還什麼還,羨哥,我倒要看看這破本子有啥寶貝的。」
「哎,你他媽手真欠。」
江羨看了我一眼,轉身去奪,結果兩人搶的過程中,我的畫本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風一吹,連連翻過好幾頁。
畫上畫的全都是一個人,我暗戀的鄰居哥哥,祁晨。
3
人群頓時噤聲,在場的人臉上神情各異。
尤其是江羨,他的眼睛倏地睜大,耳尖又噌地紅了起來。他張嘴「你」了個半天,最終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說出來。
當然,此刻我無暇顧及其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在畫本落地那刻已經停滯了。
我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喉嚨哽了哽,我垂著腦袋將自己的本子撿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在那之後,江羨對我的捉弄開始變本加厲,甚至上升到了校園霸凌的地步,帶著他身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孤立我。
有時我在畫室和其他朋友討論,遠遠就會砸來一個球,由於我和朋友靠得近,沒砸准,反倒把我朋友砸得暈乎乎,下一秒提起書包就往外跑。
果不其然,我回過頭,就會看見江羨雙手插兜,懶懶地靠在畫室門外,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我,薄薄的唇抿成一片,臉上帶著欠揍的壞笑。
他還會在食堂逼著我吃東西,我明明自己坐在角落吃飯吃得好好的,江羨會突然出現帶著他的那群小狗腿輪流在我的桌上擺滿各種吃的,然後盯著我吃完。
莫名其妙地讓我成為他的小跟班,跟著去各種地方,端茶送水,隨叫隨到。
其實我本可以不聽他的,但是距離畫本事件過去了那麼多天。
我是南桐的消息,並沒有滿天飛,關於我畫本上的人也沒有傳出半分言論。
我意識到,江羨是打算用這件事來要挾我。
所以對於他的這些惡作劇,我只能一忍再忍。
4
這天,我從圖書館自習結束,剛出門,又一次看到了江羨,難得的是只有他一個人。
鴨舌帽壓得低低的,露出半張稜角分明的臉。運動背包耷拉挎在側邊胳膊,一手插兜,一手夾著半截煙。
見我出來,江羨當即扔掉煙,將零星的煙頭碾滅。
「學完了?」
他的嗓音清冽,帶著幾分懶散,儼然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眼見跑不了了,我點點頭認命地朝他走去,又老老實實接過他順手扔進我懷裡的書包。
「走,羨哥帶你吃飯去。」
我一聽到吃飯,整個人嚇得一哆嗦。
上次在食堂他逼著我吃完了那桌東西後,我回到家吐了好幾遍。
「我我我,我不餓,不想吃。」
「那就陪我吃。」
他壓根沒給我反駁的機會,結實的手臂直接上前來勾住我的肩,箍著我一路走。
結果,他居然帶我來到了教學樓的天台。
然後,江羨居然要在這吃火鍋?!
我看著他利落地擺放早就調好的油碟,還招呼著我幫忙下菜,我只感覺渾身發怵。
教學樓的天台是不讓學生上來的,只有教師專屬電梯可以直通,聽說前段時間還有學長在上面約會放煙花,差點被保安抓到。
學校為此還特地發了公告,如果再發現類似的違紀行為,不僅處分,還會全校通報。
「江羨,上教學樓天台,還使用違規電器,你這是違反校規的——」
「喲喲喲,我又違反校規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又下了蝦滑。
「根據學校的校規——」
「膽小鬼,喝涼水,找不到老婆親親嘴。」
5
天台的燈光黯淡,映在江羨漆黑的眼睛裡卻閃爍著點點細光。
他薄唇微抿,此刻笑得恣意,伸手就要拽我坐下。
我掙扎著不肯,他拽著我的手稍稍用力,我跌了一下竟然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江羨健碩的胸膛貼著我的後背,我甚至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頓時臉紅心顫不敢再動。
可他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順手圈住了我,還用筷子在火鍋里攪了攪。
我想站起身,卻被他輕輕巧巧按住了腰,還順帶在我的腰上掐了一把:
「別動,擋我夾菜了。」
江羨明知道,明知道我是南桐,卻還是如此捉弄我,莫名的羞恥感湧上心頭,我氣得捏緊了拳頭。
「請停止你現在的行為,不然我會報告給輔導員,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
江羨樂了,夾起一塊培根塞進嘴裡,含糊道:
「怎麼?大律師,你要判我死刑嗎?」
從小到大,爸媽都教育我,做人做事,遵紀守法,萬事都可以講道理,不要情緒做事,一定要以理服人。
我自認為我的脾氣一直以來都很好,遇到的人大多也都不錯,但是我從未見過像江羨那麼沒皮沒臉的人。
「你太過分了,江羨——」
「噓,先別說話。」
江羨手中的動作一頓,放下了碗筷,我順著他下巴揚起的方向看去,天台的拐角處,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
但仔細一聽,能聽到微弱的喘息伴隨著口水交纏的黏糊聲,反應過來我臉上一紅。
「嘶,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還是那麼一個好地方呢。」江羨半眯起眼睛,直到聽到是兩道男聲,當即「啐」了一口。
「擦,倆男的?」
6
江羨被敗了興致,火鍋也吃不下了,隨意打了個電話讓人來善後。
只見他拽起書包三兩下就跳下了高台。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電梯停了,只能從高台另一側的通道繞到樓梯間。
可是這個高台起碼有三米。
察覺到我沒有跟上,江羨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理所應當道:
「走啊,怎麼著?你還沒聽夠男人親嘴啊?」
當然不是,看見江羨的臉上逐漸騰起不耐,再聯想起他剛剛的反應。
他肯定是討厭男桐的,要是開口讓他幫忙接我,沒準他能直接把我從這扔下去。
我咽了咽口水,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
「那,那個,你閃開一點。」
「得,您看看這個空間夠您發揮了嗎?」
江羨環胸後退一步,好整以暇看著我,滿臉寫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要表演個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
下一秒,一聲慘叫響徹了教學樓。
「你他媽虎啊?你跳就跳,閉什麼眼睛?」
江羨剛攥住我的腳腕,我就疼得直吸氣,又不敢當著他的面喊疼,怕他罵我娘們唧唧。
好消息,骨頭沒斷,只是落地的時候扭到了。
壞消息,我的叫聲驚動了教學樓的保安,被逮了個正著。
我一瘸一拐地往校門走去,身後傳來江羨不緊不慢的聲音:
「小包子——哎,不對,小瘸子,腿都這樣了,你走那麼快乾嗎。」
從小到大,我學習優異,一直都是爸媽的榜樣,從來就沒丟過這種人。
剛剛保安帶著輕蔑的打量,讓我無地自容,他甚至還記下了我們的學院和姓名,全校通報是逃不了。
我死命咬著唇,心裡已經咒罵了江羨一千遍一萬遍。
「王八蛋,神經病,臭狗屎。」
7
一雙結實的手臂驟然把我攔腰扛起,擱到了肩上。
「我說,你這小東西怎麼跟上了發條一樣,還有,說誰王八蛋呢?」
「放開我!」
慌亂間,我使勁地推搡蹬腿,沒想到,江羨居然一個巴掌拍在了我屁股上。
「再動就扔下去。」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心裡又氣又憋屈。
我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罪,江羨憑什麼欺負我,就因為看不慣我是南桐,就因為那個什麼狗屁排行榜把我排在了他前面嗎?這都不是我想的啊。
直到聽到空氣中小小的啜泣聲,江羨頓住腳步,把我放了下來,腦袋湊上前來看我:
「不是,你哭了啊?我擦,你真哭了啊?」
「你讓開。」
我推開他的腦袋,偏過頭。
「哎,你別哭了,那行,我是王八蛋行了吧?」
江羨環顧了一下四周,表情極其不自然,說完才想起來從書包里掏出一包紙巾扔給我。
「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別人看到還以為,還以為我他媽怎麼你了,我還什麼都沒幹呢。」
他一把奪過我的書包背到身前,又在我面前蹲下,認命地沖我揚了揚下巴:
「上來。」
見我久久沒動,他「嘖」了一聲:「喜歡被我扛著是吧?」
他話音剛落,我立馬撲到了他的背上。
「那麼輕?」江羨小聲嘀咕了句,還顛了顛,險些把我拋出去,嚇得我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膽子那么小。」
江羨似是終於察覺到什麼,長長「噢」了一聲,扭頭看我:
「小包子,你剛剛不敢跳是吧?不敢跳你逞什麼能,我還能接不住你?」
我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憤憤道:
「江羨,你能不能不說話了。」
「得,今天是我帶你上的天台,你這腿傷就算我頭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真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江羨頓了頓,「嗯」了一聲。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那你以後見到我,能離我遠遠的嗎?」
「那不行。」
8
我就知道,江羨這種混蛋,怎麼可能放過我。
但凡他有點良心,也不會在我腿腫成這樣的時候,還非要帶我去飆車。
「走,老爺子剛給我換了輛新車,羨哥帶你兜風去。」
他自顧自地拿過我的書包,就要上前來摟我的肩膀。
我沉著臉,一把拍開他的手,空氣中先是沉寂,繼而響起一陣起鬨的倒彩:
「噢噢噢!羨哥,吃癟了~」
江羨也不惱,掏出根煙叼在嘴裡,打量了我一會兒:
「不是,還生氣呢?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天天跟個小姑娘一樣,白天生氣,晚上生氣,昨天生氣,今天還生氣。」
這個時候,江羨的身後響起一陣調笑,推搡著他的肩膀:
「哎呀,羨哥,人家蘇美人可不就是小姑娘,你說話溫柔一點,你說話那麼大聲,待會兒別把人嚇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剛下課,他們的哄鬧聲在樓梯間格外清晰。
「別鬧了!」
我的拳頭攥了又松,想起昨天夜裡回家和老媽告狀後,原本正在追劇笑成一朵花的她,當即興奮地跳起來給我反覆分析了一通,最後來了句:「對付這種死直男,就要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