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S 大的校草曾在高中和我是好兄弟。
我向謝庭表白後,他落荒而逃。
從此我們形如陌路。
一場跨校籃球賽中。
我當著他的面要了一個男生的聯繫方式。
他繃不住,十分委屈地質問:「夏知樂,他有我對你好嗎?」
我:???
1
今天下午是我們學校與 S 大籃球隊的對抗賽。
帥哥雲集,觀賞性極強。
體育館人滿為患。
我剛坐下。
場內突然氣氛熱烈起來,有人喊謝庭的名字。
我抬頭看過去。
場上,換好球服的謝庭正在熱身,寬肩窄腰大長腿,肌肉線條完美。
我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不是說他不參加這次對抗賽嗎?
坐在旁邊的室友江冬興奮極了:「謝庭!是謝庭啊!!」
哨聲吹響,比賽開始,尖叫聲恨不得掀翻屋頂。
場上,謝庭身姿矯健,奔跑,跳躍,投籃。
光芒萬丈,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
那時,謝庭打籃球就厲害。
人很受歡迎。
他在哪兒,都有一堆人圍著他。
我不一樣,是陰沉、孤立的。
高中對我來說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韓洲帶頭孤立欺負我,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卻習以為常。
只有謝庭,大概他是高三剛轉學過來的。
他還不知道關於我的事,就被安排成了我的同桌。
面對他的示好,我是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我早告訴過自己,不需要朋友。
謝庭不在乎,一遍遍好脾氣地找我說話。
他拿手指點了點試卷上打叉扣分的數學題問我:「知樂,這題你會不會?」
他皺眉苦惱的樣子看起來著實可憐。
我想了想,將解題思路寫在草稿本上推向他。
謝庭看後,彎起眼睛,眼底有細碎的光:「知樂,你好厲害呀!」
我無措地垂下頭,有一瞬被光燙到了的錯覺。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和後邊無數次,錯題成了我們唯一的交流方式。
我漸漸開始在心裡期待他的搭話。
但這樣是不對的。
聽說我有了新同桌,相處融洽,韓洲坐不住了。
他一早帶人等候在我放學必經的巷子裡。
看到他,我條件反射地繃緊神經,身上的傷開始作疼。
韓洲漫不經心地問我:「聽說你有新同桌了,相處如何?」
見我不說話。
他走到我跟前,不滿我的沉默,惡劣地拍打著我的臉。
接著罵:「小殺人犯,我他媽問你話呢!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怎麼能有朋友呢?」
幾巴掌下來我臉上火辣辣地痛,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我後悔搭理謝庭了。
因為跟我有過接觸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2
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意外被一個闖入者打破。
謝庭看了一眼韓洲他們,自顧自地走到我身邊,把筆記本放進我書包里。
邀請道:「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垂頭,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不要,你快走。」
韓洲笑得殘忍,攔在謝庭面前:
「別呀,一起聊聊唄。」
周圍的人露出看好戲的眼神。
韓洲故意問謝庭:「你知道他的事嗎?」
謝庭眉眼平靜地回答:「有耳聞。」
我攥緊拳頭。
韓洲咬著煙頭笑:「跟殺人犯的兒子做同桌挺晦氣的。」
謝庭皺起眉:「他父母犯下錯,跟他沒有關係。」
韓洲臉色一沉,憋著火氣,皮笑肉不笑地道:「哈!沒有關係?你知道他媽是不知廉恥的寡婦,專門勾引男人破壞別人的家庭嗎?不僅如此他媽甚至還殺了人,他難道不應該替他媽贖罪嗎?!」
我仰頭憤怒地瞪向韓洲,一字一句地反駁:「我媽沒有勾引你爸!」
我的話像一把火,瞬間點著了韓洲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地給了我一拳,狠狠地罵:「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我痛苦地捂住肚子,不住地乾嘔,啞著嗓子重複。
在這件事上,只要我還活著,我就寸步不讓。
我媽是清白的。
事實被惡意扭曲傳播。
流言蜚語化成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將我媽凌遲致死。
正當防衛的受害者成了殺人犯。
強暴者成了無辜的受害人。
明明她保護自己。
明明她是可以活下來的。
謝庭拉住韓洲的拳頭。
韓洲兇狠地瞪他:「讓開!不然他媽的連你一起打!」
我沖謝庭喊著:「你走!這事跟你沒關係!」
他沒有動:「有關係的,他要欺負我同桌。」
我愣住了。
韓洲大概氣瘋了,雙眼通紅地盯著謝庭。
從前他仗著家世橫行霸道慣了,在學校里沒有人敢落他面子。
他冷笑著罵謝庭:「我倒要看看你他媽骨頭有多硬!」
接著一群人的手腳招呼上來。
事實證明,謝庭的骨頭是真硬。
我和他躺在地上,他甚至有力氣沖韓洲一行人的背影喊:「硬不硬?」
我掙扎著一巴掌呼在他嘴巴上,生怕韓洲他們聽見殺個回馬槍。
謝庭痛吸一口涼氣。
我訕訕地收回手:「抱歉。」
「他們是不是一直欺負你,為什麼不去找老師和警察?」
很久以前,我是找過的。
但他們的態度出奇一致,做做樣子,息事寧人。
仿佛我才是蠻橫不講理、無理取鬧的那個。
那次之後,韓洲居高臨下地盯著我,冷笑道:「小殺人犯,沒用的。」
後來我就不找了。
因為全世界都站在他那邊。
我不想回答,轉移話題。
忍痛扭頭問他:「我們的關係沒有好到你為我挨打的地步吧?」
「現在好到了。」
「……」
3
昏黃的燈光下,兩道影子靠在一起,被拉得老長。
謝庭齜牙咧嘴地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遭這麼大的罪。」
「那你還逞英雄。」
謝庭嘟囔:「見死不救算什麼男子漢!」
此時的男子漢鼻青臉腫,又可憐又好笑。
我不自覺笑起來。
他跟著笑。
謝庭堅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到家樓下。
我躊躇一會兒,開口:「要不要去我家給你處理下傷口?」
他隨我上樓。
在逼仄的樓道中,門和牆壁被潑上了紅漆,還寫上了「殺人犯」、「殺人償命」等字眼。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著這些。
我故作輕鬆地問:「是不是很嚇人?」
謝庭輕輕搖頭。
我打開門,示意他進屋。
家中的家具被人砸了好幾次,破破爛爛的。
謝庭坐在一把嘎吱響的椅子上,抿著唇一言不發。
我給他的傷口消毒包紮。
謝庭走前,問我:「明天放學可以一起走嗎?」
我心一顫,反問:「當男子漢當上癮了?」
謝庭笑了笑:「對呀。」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不需要可憐。
更不指望有人能救我於水火之中。
4
下課鈴聲響起,謝庭婉拒其他人,大大方方地笑著說:「以後我和知樂一起走。」
我停下手裡的筆,怔怔地看他,心臟處脹脹的。
謝庭回頭見我看他:「你寫完了?」
我搖頭:「不用等我,你可以先走。」
謝庭不在意地擺手:「沒事,我等你。」
他很有耐心。
最終我敗下陣來,認命地收拾書本。
我們一起穿過長長的小巷,抵達我家樓下。
他跟在我身後一起上樓。
我好笑地問:「男子漢不用這樣吧?」
謝庭揚起笑臉:「用的。」
他停在門口,從鼓鼓囊囊的書包里抽出一罐噴漆,對著牆壁上血紅的「殺人犯」的字噴上去。
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將一罐噴漆塞給我,眉眼彎彎:「一起?」
一書包的噴漆。
五顏六色。
我看著牆壁上的絢麗色彩,一如謝庭這人,強勢地闖進了我灰暗的人生中。
5
謝庭總是很明白怎麼讓我卸下心防。
一次又一次讓我為他破例,允許他走進我心裡。
習慣他在身邊,習慣他的陪伴。
所以在聽見有人說方雪向謝庭表白時,我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高大的梧桐下,方雪紅著臉頰站在謝庭面前。
男才女貌。
在我看來格外刺眼,內心的煩躁不安催促著我上前分開他們。
我攥緊手心,吐出口氣,在起鬨聲中轉身離開。
忽然一隻手大力地拽住我的衣領。
拽得一個踉蹌。
我抬眼看清人愣了幾秒,餘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謝庭。
翹起嘴角,打招呼:「好久不見。」
自從上次之後,韓洲憑空消失了一段時間。
後來我才知道,向來包容韓洲所作所為的學校,在得知謝庭被欺負後,第二天就勒令韓洲休學了一段時間。
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為,是當初我沒有的。
韓洲被刺到,舉起拳頭砸過來,我沒有躲。
周圍的人避之不及,發出驚呼。
他陰冷地低罵:「你他媽很得意是不是?」
我用舌頭頂了頂發麻的臉頰,餘光又看了一眼謝庭的方向,對韓洲挑釁地輕笑。
不夠。
還不夠。
韓洲氣紅了眼,沒人敢上前攔他。
我躺在地上,眯起眼睛看到有人擋在我面前。
挺拔高大像一面遮風避雨的牆。
卑鄙無恥,我唾棄著自己,卻忍不住開心和滿足。
謝庭背起我,邊走邊沒好氣地埋怨:「韓洲打你,為什麼不喊我?為什麼傻傻地讓他揍……」
我收緊環住脖子的雙手,窩在他背上,輕聲回答:「剛剛方雪不是在向你表白嗎?」
謝庭腳步一頓。
我一陣心慌,狀似不經意地詢問:「你答應她沒?」
像隨時會被人抽走浮木的溺水者,我惶恐不安。
他好笑反問:「你覺得呢?」
不可以!
我扭過頭,違心地回答:「我不知道。」
6
方雪很好,漂亮清純,成績優異,性格溫溫柔柔的,說話也是。
很多男生暗戀她。
她配得上謝庭,他們會戀愛,一起考進理想的大學,結婚生子。
我按了按心臟的位置,這裡止不住地酸脹發疼。
被拿藥回來的謝庭看見了。
他關心地問我:「胸口不舒服?」
我懨懨地點頭。
一想到即將成雙成對的他們,我的心臟像裂開了一樣。
它變得不正常了。
謝庭皺起眉,立刻說:「我去請假,帶你去醫院看看。」
醫院裡,挂號,看診,他寸步不離。
結果出來,我心臟沒壞,它健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