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被他踢開了些,露出腿根蜿蜒的紅痕,我替他掖好被角。
我哥醒了,惺忪著眼,聲音有些啞,「阿川,去哪裡啦?」
「去超市買了菜,都是哥愛吃的,等哥睡好就可以起來吃飯了。」
我沒忍住摸了摸他透紅的臉頰。
我哥順勢蹭了下我的手掌,而後眉毛微蹙,將我的手拉進被子裡,緊貼著他光裸的皮肉。
「阿川,手好冷啊......外套呢?」
「外套髒了,就丟了。」
「噢......」
明明困得眼睛都閉上了,依舊下意識回應我。
我只覺可愛,俯身在他眉眼間印下一個吻。
手機振動了幾下,是江若姝發來的消息。
臨近除夕,她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江若姝這幾年過得不錯,在宋海的資助下開了家美容店,最後發展成了連鎖。
她越來越忙,無暇照料我哥,加之我哥黏我黏得緊,我上大學後,乾脆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公寓,把他接了過來。
翌日,我驅車回家。
到家時,天空飄起雪來,我哥坐在副駕駛上,已經睡著了,長睫隨著呼吸的起伏顫動,睡顏乖巧。
他睡得頭偏向一邊,露出圍巾下的吻痕。
暗紅的印記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我輕輕摩挲那塊皮肉,內心充盈無比。
「哥,我們到了。」我替他理好圍巾。
「下雪了。」
他朦朧著眼,在看到窗外紛紛揚揚的雪時,徹底清明過來。
「下雪了,真的!」
「阿川,我們要堆大雪人!」
我笑著說「好」,又幫他解開安全帶,「下車吧。」
江若姝很高興,拉著我哥左看右看,嗔怪他玩性大,出去住了就許久不回家。
飯桌上的菜肴豐盛,大多都是我哥愛吃的。
話題也自然圍繞他展開,宋海目露慈愛,頻頻為他夾菜,問他在外面錢夠不夠花,畫畫的課程是否能聽懂。
氣氛其樂融融,我倒像個局外人,沉默地波動碗中的飯粒。
江若姝注意到我,笑得侷促,替我夾了一筷子菜。
「一川也多吃點兒菜。」
青翠的菜葉散發出令人厭惡的味道,我皺了眉,沒動筷。
一雙筷子伸進我碗里,將菜夾走。
「媽媽,阿川不吃芹菜的。」我哥把那些芹菜吃掉,又替我夾了別的菜,「阿川愛吃這個。」
江若姝尷尬哂笑,「原來這樣啊,我又忘記了,下次不做了。」
宋海把筷子重重擱在桌上,自我進門起,頭次看向我。
「我還沒聽說吃點芹菜會怎麼樣。」
「宋一川,你非得一回來就鬧得家裡不快活麼?」
我平靜地望著他,「現在在鬧不快活的是你吧?」
最後是江若姝打了圓場,一頓飯不歡而散。
我哥揪著衣擺,小聲道:「阿川,都怪我......又闖禍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不是哥的原因,不要亂想。」
江若姝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過來,盯著我哥看了片刻。
「阿岫,媽媽剛剛就想問了,你怎麼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是腿不舒服麼?」
我哥的臉霎時紅透,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那,那是......那是秘密,不能,不能和你說的,媽媽。」
江若姝笑起來,「哎喲,阿岫和媽媽還有秘密啦。」
「當然!因為我是大人了。」
我攬住他的肩,「哥體質太弱,這些天我拉著他鍛鍊身體。」
「或許是肌肉拉傷了,對麼?哥。」
我哥不明所以,懵懂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江若姝欣慰起來,「你們小時候總鬧矛盾,我還擔心來著,現在看到你們兄弟倆相處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垂下眼眸,盯著我哥頭頂的發旋。
「小時候是我不懂事,總愛欺負哥。」
我哥仰起頭,笑眯眯的眼睛看著我,搖搖頭道:「沒有,阿川沒有欺負我。」
江若姝嘆了口氣,「一川,你爸就是那性子,剛剛的事兒你別放在心上。」
「你是企業未來的繼承人,他總歸要對你嚴厲些。」
我點頭,卻心知肚明,宋海只是單純厭惡我而已。
9
夜裡,我推開隔壁房門。
我哥已經睡著了,我輕輕掀開被子一角,褪下他的睡褲,手探進去,摸到那裡已經腫了。
「阿川,又要做那個愛人之間做的事嗎?」
我哥被我的動作吵醒,往裡縮了下,推開我的手。
「不能了,現在,很疼。」
我把藥膏擠到指腹,細緻地替他抹上。
「不做,我來幫哥抹藥,要不然好幾天走路都要一瘸一拐了。」
我哥身體蜷縮成蝦狀,止不住地顫,儘管拿枕頭蒙住臉,依然可以看見紅透的耳尖。
「阿,阿川,還沒好嗎?」
我勾起唇,手中的速度放得更慢,「沒有,要慢點抹才能好得快。」
我俯身,拿開枕頭。
「今天阿姨問的時候,哥為什麼不說?」
我哥躲開我的視線,「嗯」了半天,才小聲道:「不能說的。」
「那種事情,羞臉!」
我把頭埋在他頸邊,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哥覺得和我做那種事很害羞麼?」
半晌,耳邊傳來聲音。
「我是哥哥啊,還被弄哭了,丟人。」
我親吻他的耳垂,緩慢而又情不自禁地蹭他,「可我記得哥那時候很舒服,咬著我不放開。」
......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窗外已經白茫茫一片。
我哥縮在我懷裡睡得香甜,我捏住他的鼻子,不過幾秒,人就醒了,小狗似的喘著氣。
「不是說要堆雪人,怎麼還睡懶覺?」
他聞言立馬竄出被窩,洗漱時不住地催我。
「阿川,快一點,快一點。」
雪下了一夜,在地面積了厚厚一層,我和我哥的腳印蜿蜒在上,像兩條不規則的線,交疊纏繞。
四周空曠、寂靜,讓我生出一種全世界只有我和他的錯覺。
事實上我經常會這樣想,要是果真如此,一切再好不過了。
我哥攤開手接住紛紛揚揚的雪花,捧到我跟前。
「阿川,雪花好漂亮。」
「嗯。」我笑著點頭,眼裡卻只有他清亮的黑眸,「很漂亮。」
「差點忘記了!」我哥想起什麼般,閉眼吻上我的唇。
鼻息交纏,片刻分離。
他笑眼彎彎,慢吞吞解釋:「是早安吻,差點忘記。」
四下太靜了,安靜到一根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落入耳中。
一道顫抖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阿,阿岫,你在做什麼......?」
江若姝愕然失色地呆立在哪裡,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們。
「江岫,你過來!」江若姝從喉嚨里吼出這句話。
我哥嚇了一跳,他不明白江若姝為什麼這麼生氣,下意識往我身後躲。
「媽媽......」
江若姝衝上來,不管不顧地拽他,「江岫,你現在是不聽媽媽的話了?!」
「我讓你過來!」
我伸手攔住她,「阿姨,冷靜一點。這件事和哥哥沒有關係,我和您談談。」
混亂中,我哥的圍巾被扯落在地。
江若姝怔在原地,錯愕地看著我哥的脖頸,然後抬手打了我一巴掌。
這一掌應該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我的臉側向一邊,眼睛一瞬間難以聚焦。
一向溫和的女人此刻理智全無,像頭護著幼崽的母狼,把我哥死死護在身後。
江若姝紅著眼睛,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絕望又憤怒。
「宋一川,你就是欺負他什麼都不懂。」
10
玻璃制的煙灰缸擦著我的臉過去,摔在地板上發出刺耳聲響。
我哥驚疑未定看著宋海,「叔,叔叔,不要砸阿川。」
他想要擋在我前面,卻被江若姝攬住。
「媽媽......你們為什麼這麼生氣,為什麼要打阿川?」
江若姝厲聲道:「這裡沒有你的事情,回房間去!」
我哥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眼巴巴地望著我,臉上的擔憂掩蓋不住。
「阿川......」
我沖他笑了下,「沒事的哥,你先回房間。」
他這才一步三回頭,回房了。
「畜生!」宋海面色發青,怒目圓睜。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畜生?!」
「他是你哥!」
「不是親生的。」我平靜道。
「你們都是男人!」
「那又怎麼樣?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宋海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抄起手邊的拐杖砸過來,下一刻卻因用力過猛而彎腰劇烈咳嗽。蒼老的面龐冒出冷汗,呼吸也逐漸急促。
這是心臟病發作的前兆。
江若姝急忙攙扶他,手忙腳亂找藥。
11
「今天還是不打算說話嗎?」
狹窄的空間裡,慘白的燈光打在屋內簡易的家具上。我盯著自己的影子,想:這是第二天了。
宋海找人綁了我,丟到這裡。看來昨天的事情給了他不小衝擊,他覺得我喜歡上我哥,是得了精神病,理應關在精神病房裡。
身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拿出筆,攤開筆記本。
「宋先生,如果您想儘早出去,最好積極配合我的治療。」
我沒理會他,片刻,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我認得你。」
他笑著挑眉:「我的確在業界有名。」
我自顧自說:「十五年前,你從本市某心理學院畢業,擔任許芝女士,也就是我母親的心理醫師。」
男人臉上的笑容消散。
「那次心理治療以我母親的自殺畫上句號,事後,原本家境貧寒的你在市中心成立了這家私人心理診所。」
我看向他,「林耀醫生,十五年前我母親待的那間封閉精神病房,也像這間一樣,連窗戶都沒有麼?」
「咔噠」一聲,是他的筆掉在了地上。
「宋先生,與治療無關的話題儘量不要提起,我們先來談談您和您的哥哥怎麼樣?」
我置若罔聞,笑著對他說道:「其實我要從這裡出去很簡單,有兩個辦法。」
「一是我差點死在這兒,二是你差點死在這兒。」
「你猜我會選哪一種?」我活動了下手腕,「我學過散打、搏擊,知道打人哪裡能致其癱瘓又不斃命。」
林耀面上表情不變,不斷戳動紙頁的筆尖出賣了他。
「宋先生,這樣的玩笑並不好笑。」
「宋海經常罵我是個瘋子,什麼都做得出來。」我打斷他,「你也這麼覺得麼?」
「不,您並不是瘋子......」
「如果你覺得我不是瘋子,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進行所謂的心理治療?」
我揪住林耀的衣領,掄起拳頭砸在他臉上,力氣打到震得手掌發麻。
「鑰匙。」
「我沒有時間陪你耗。」
12
定位顯示,我哥人在家裡。
我回到別墅,那裡空無一人,我在我哥的房間裡找到了他的手機。
「宋先生,我們查到江若姝於今早九點去辦理了護照。」
我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她現在在哪兒?」
「還在本市,但具體地點......我們還不清楚。」
「宋海呢?」
「在市醫院。」
病房內安靜無比,檢測儀器發出有規律的聲響,在室內迴蕩。
宋海躺在病床上,睜開眼冷冷瞥向我,沒有過多驚訝,似乎料想到我早就回來。
「你找不到阿岫的。」
我踱步到他床前,捏起輸液器的軟管把玩,細針在宋海手背的皮肉下跳動,一瞬間就回了血。
我盯著宋海斑白的鬢髮,不疾不徐鬆開手。
「我知道你想送他們出國。」
宋海的臉色變了。
我不疾不徐:「你覺得找一個人很難?」
他胸膛劇烈起伏,「宋一川,你這個混帳!」
「阿岫有中度智力缺陷,他的認知能力最多只能和九歲的孩子差不多,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是你在誘騙他?!你這是在誘騙一個孩子!」
「你喜歡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是阿岫?!」
宋海咳起來,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在寂靜的病房中響起。
「我現在就告訴你,阿岫永遠不會懂。」
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一瞬間生出想殺死眼前這個病骨支離的人的想法。
在這場看似互不勉強的戲碼里,我一直逃避的、一直不願去面對的,是我哥無法愛我。
「是嗎?可我無所謂。」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牙關蹦出。
「智力障礙又怎麼樣,就算他是我親哥,我也要把他拴在我身邊。」
宋海的面色灰敗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嘴裡仍舊咒罵。
「你這個神經病,你這個畜生,你以後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死!」
13
我開車找遍了所有我想到的地方,依舊沒看見我哥的身影。
事實上時間才不過幾小時,不安與煩躁以及混雜著占滿我的胸腔,我不可抑制地手抖,只能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這時手機響起。
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沒來由地,我心跳漏了半拍,點了接通。
電話那頭喧鬧嘈雜,傳來一道我熟悉無比的聲音。
「喂,是阿川嗎?」
......
一路上,大腦一片空白。到達地點後,我看見我哥坐在長椅上,身邊還有兩個女孩兒陪同,時不時與他說話。
我哥瞧見我,站起身,跌跌撞撞向我小跑過來。
我這才注意到,他沒穿鞋,兩隻腳都有傷,右腳尤其嚴重,腳踝處高高腫起。
我快步過去,攙住他。
那兩個女孩兒走過來,問道:「您是他的弟弟吧?」
我搖頭否認,「不,我是他的愛人。」
「誒?不是說打給弟弟麼......」
另一個女孩沖她使眼色,隨後解釋了前因後果。
「我們要送他去醫院,他不肯,一定要在這裡等你。」
我哥牽著我的手,有理有據,「去醫院,阿川就找不到我了。」
道謝後,我與二人告別,又去藥店買了些藥,在車內替我哥先簡單處理腳上的傷口。
他的腳上滿是血污,細小的傷口裡嵌著石沙,遍布腳底。
我捧著這樣一雙腳,怔愣片刻,無從下手。
我哥渾然不覺痛似的,小腿隨著話音小幅度晃動。
「媽媽......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來。」
「我說想,想阿川,她就吼我,好嚇人啊。」
「我偷偷聽到她和別人打電話,說要帶我出國,不能回來,我不想,我想和阿川在一起。」
「然後、然後,我趁媽媽出去,打開窗戶,想爬下去,不小心摔倒了。」
「看起來高,其實也沒那麼高嘛......就是疼,鞋也不見了,我跑啊跑,找電話打給阿川。」
他像是打了勝仗歸來的小將軍,驕傲地介紹自己的豐功偉績。
「阿川,厲不厲害,我?」
我垂著頭,沉默地聽他斷斷續續地說話,喉嚨越發酸澀。
一滴淚滴落在我哥的腳背上,他縮瑟了下,慌忙捧起我的臉。
結結巴巴道:「阿,阿川,怎麼哭了?」
「哥,對不起。」
我攬他入懷,鼻尖是屬於他的,真實又清晰的氣息。
「我以後不會把你弄丟了。」
我哥安慰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拍我的背,語氣疑惑,「什麼對不起?」
他在我脖頸間使勁嗅了嗅,嚴肅道:「阿川,不能吸煙,難聞。」
我答應,「好,不吸了。我聽哥的。」
14
從醫院回來後,我用我哥的手機給江若姝發了信息與定位,希望能和她談談。
不到半小時,門鈴響了。
江若姝頭髮凌亂,滿臉疲倦,秀麗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阿岫呢,他在哪裡?把他還給我!」
她尖叫著,拼盡全力般捶打推搡我。
我只是伸出胳膊攔住她的去路。
「哥哥的腳受傷了,剛去過醫院,現在已經睡了。」
江若姝稍稍冷靜下來,嘴裡喃喃著,「什麼?阿岫受傷了,讓我看一看,我要去看一看。」
「以您現在的狀態,只會嚇到他。」我看向一旁的沙發,示意:「我今天找您來,是想和您談一談。」
「等您平靜下來,我會讓您見哥的。」
江若姝恨恨地看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像是氣極,卻不得不坐在了沙發上。
「我說了,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我看著她,淡聲道:「您想把他帶去國外,可您有沒有想過,等您不在了,他一個人該怎麼辦?」
「您應該很清楚,您並不能護他一輩子。」
「哥哥和平常人不一樣,讓他結婚成家?不現實。把他託付給親戚?寄人籬下。」
我頓了片刻,語氣誠懇。
「但我愛他,可以陪他一輩子,您可以放心把他交給我。」
這些話不知哪句觸動了江若姝憤怒的開關,她「騰」地站起來,失去理智,操起手邊的一切東西砸向我。
「你怎麼有臉說這些?!自從阿岫確診智力障礙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我怕他被騙、怕他被欺負,卻萬萬沒想到那個欺負他的人是你!」
「他明明最親近、最信任你!」
混亂間,一隻花瓶砸到我太陽穴,霎時間頭痛欲裂,失去了幾秒意識。
我聽見我哥的尖叫。
「媽媽......!不要,不要打阿川!」
繼而身軀一熱,是他護住了我。
「江岫,你給我讓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不,我不讓!」
江若姝竟真的連帶著我哥一起打起來。
「他欺負你,你還護著他!」
我哥哭著喊出聲,「阿川沒有欺負我,媽、媽媽,不想去國外,我不想。」
「我喜歡阿川,我要和他待在一起。」
江若姝臉色煞白,氣得忘了手中的動作,直愣愣站在原地。
顫抖著嗓音,「胡說!你懂什麼是喜歡?」
「我懂。」我哥哭啞了喉嚨,眼淚順著兩頰淌下,他哭得打起嗝來,艱難地重複,「媽......媽媽,我懂的。」
「我,我是個傻子,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笨,什麼都不明白。」
「但是我喜歡阿川,是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那個叫愛,我知道的,我愛阿川。」
這段話太長,長得他說了很久很久。我怔愣著,任由這串笨拙的、帶著哭腔的字音宛如新鮮血液,緩慢而綿長地注入我乾癟的心臟。
我哥雖然有智力缺陷,但卻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一件事做不好,他就強迫症似的逼著自己不說話、不吃飯、不睡覺,直到會了為止。
他只親口說過兩次自己「笨」,一次是十年前,我故意丟下他,被宋海打了個半死,他哭著說是自己太笨了才迷路。
一次是現在。
人們通常不會把一個傻子說的話當回事,哪怕他哭得撕心裂肺,也只會得到一句無奈:「好了好了,不要鬧了。」
以前我總難過我哥不懂得什麼是愛,這隱秘的關係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久而久之,便成了我心中一塊不願提起的逆鱗,卻忽略了,他早就把一顆真心捧在我跟前了。
這顆心不摻雜情慾,不交織怯懦,更純粹。
它「撲通撲通」地跳,不停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