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囂,囂張的囂。
剛進大學宿舍門,一股濃郁的聖光差點閃瞎我的眼。
一個長相清純,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正把她的行李箱推到靠窗的上鋪,然後轉過頭,對著最後一張空床位的我,露出了一個堪稱普度眾生的微笑。
「同學你好,我叫白映雪。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請多關照。」
我點點頭,把自己的28寸行李箱往地上一擱,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宿舍另外兩個女生,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埋頭看書,叫文靜;一個正對著鏡子塗口紅,叫李蔓。兩人聞聲都抬了抬頭,算是打了招呼。
我剛想說句「你們好」,白映雪已經走了過來。
「季囂同學,你的箱子看起來好重啊,需要幫忙嗎?我們宿舍應該互幫互助的。」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像羽毛撓在我耳朵上,癢得慌。
「不用。」我言簡意賅,打開箱子,開始往外掏東西。
「哎呀,你東西真多。」她站在我旁邊,也不走,像個監工,「其實大學生活很簡單的,很多東西都用不上,帶太多也是一種負擔呢。」
我掏出一台外星人筆記本,放在桌上。
她眼睛亮了一下:「哇,這麼好的電腦,一定很貴吧?其實我覺得學習嘛,普通的電腦就夠用了,太好的反而會讓人沉迷遊戲,你說對不對?」
我沒理她,繼續掏。機械鍵盤、降噪耳機、人體工學椅的配件……
每掏出一個,她的眉頭就皺緊一分。
等我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切入的話題。
「季囂,我們宿舍四個人,以後就是一個集體了。為了宿舍的乾淨整潔,我提議,我們排一個值日表,每天一個人打掃衛生,你看怎麼樣?」
我抬眼看她:「可以。」
旁邊的李蔓和文靜也表示沒意見。
白映雪很滿意,拿出一張紙,唰唰唰開始寫。寫完,往宿舍門上一貼。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
周一:白映雪。
周二:文靜。
周三:李蔓。
周四:季囂。
周五:集體大掃除。
周六:集體大掃除。
周日:集體大掃除。
我指著下面三天:「這是什麼意思?」
白映雪一臉理所當然:「周末大家都在宿舍,產生的垃圾也多,當然要一起打掃才能保持乾淨呀。我們是一個集體,要為了共同的環境努力嘛。」
正在塗指甲油的李蔓吹了吹手指:「周末我還想出去玩呢。」
一直沒說話的文靜也推了推眼鏡:「我周末要去圖書館。」
白映雪立刻露出了受傷的表情:「可是……宿舍是我們的家啊。家裡的衛生,難道不應該大家一起維護嗎?就當是為集體做貢獻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她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季囂,你覺得呢?你一定是個有集體榮譽感的人,對不對?」
我笑了。
「不對。」
白映雪愣住了。
我慢悠悠地開口:「首先,排班的本質是為了公平地分配勞動。你這個排班表,周一到周四,每個人負責一天。但周五到周日,每個人都要負責三天。這意味著,一周七天,你、文靜、李蔓,每人負責了四天的打掃任務。而我,只負責了周四一天,外加周末三天,也是四天。」
我頓了頓,看著她逐漸迷惑的臉,繼續說:「聽起來很公平,對吧?但問題在於,周末我在不在宿舍,是個未知數。我可能回家,可能出去旅遊,可能在外面泡一整天。如果我人不在,我就沒有製造垃圾,那憑什麼要我承擔打掃義務?」
「可是……你也是宿舍的一員啊。」白映a雪的聲音弱了下去。
「所以,我提出一個更公平的方案。」我抽出她貼在門上的紙,拿了支筆,在背面重新寫。
「方案A:嚴格執行周一到周四輪班制。周末,誰在宿舍誰打掃,或者,誰製造的垃圾誰負責清理。公共區域,比如地面,可以輪流值日,但僅限於當天在宿舍超過八小時的人員。」
「方案B:大家每個月湊錢,請保潔阿姨,一周來打掃兩次。費用按人頭均攤。這樣誰也不用動手,皆大歡喜。」
我把紙拍回門上:「選一個。」
白映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地反駁她。她可能習慣了用「集體」、「榮譽」、「貢獻」這些大詞去說服別人。
「季囂同學,你怎麼能這麼計較呢?大家都是室友,互相體諒一下不好嗎?打掃一下衛生而已,你這麼算計,以後還怎麼相處?」她開始上價值了。
「白映雪同學,」我學著她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正是因為要長久相處,所以一開始就要把規則定清楚。醜話說在前面,總比事後因為模糊不清的『體諒』和『貢獻』產生矛盾要好。親兄弟明算帳,我們只是室友,更要算清楚。」
「我這不是計較,這叫權責對等。我享受了宿舍環境,就有義務維護。如果我周末不在,沒有享受到乾淨的宿舍,也沒有製造垃圾,那我為什麼要承擔這個義務?你要我『體諒』,可以。你先替我把我周末那份值日做了,我很樂意體諒你的辛苦。」
旁邊的李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捂住嘴。文靜也抬起頭,眼神里透著一絲驚訝和……贊同?
白映雪被我堵得說不出話,眼圈都紅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讓我們的宿舍變得更好……」
「你想讓宿舍變好,我支持。但請不要打著『為大家好』的旗號,來滿足你自己的道德優越感和對秩序的掌控欲。」我一針見血。
「我沒有!」她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你沒有嗎?」我走到她面前,個子比她高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把你的行李放在了最好的位置,沒有徵求任何人的意見。你提議的值日表,把最輕鬆的周一留給了自己,因為周一剛過完周末,宿舍相對最乾淨。你用『集體榮譽』這種空泛的口號來要求別人犧牲周末時間,滿足你對『完美宿舍』的想像。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出發點都是你自己的感受,卻要求我們無條件配合。這不是自私是什麼?」
白映-雪的臉徹底白了。她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我把那張紙從門上撕下來,撕成兩半。
「值日表,重寫。或者,走外包。少數服從多數,我們現在投票。」
我看向李蔓和文靜:「同意請保潔阿姨的舉手。」
李蔓第一個舉起了她剛塗好指甲油的手。
文靜猶豫了一秒,也慢慢舉起了手。
三比一。
我衝著白映雪笑了笑:「你看,人民的意願是清晰的。現在,討論一下費用問題?」
白映雪咬著嘴唇,眼睛裡含著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就爬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蒙住了頭。
我聳聳肩,坐回自己的椅子。
想道德綁架我?不好意思,我這人沒有道德,只有邏輯。
第一天,戰爭結束。我毫髮無損,敵方陣亡一人。
白映雪消停了兩天。
這兩天裡,她看見我就像看見瘟神,繞道走。宿舍里的氣氛有點微妙,但對我來說,清凈了不少。
保潔阿姨的事情,我和李蔓、文靜商量好了,在APP上找了個鐘點工,一周來兩次,打掃公共區域,一個月下來每人也就幾十塊錢。
我把帳單和付款截圖發到我們四個人的宿舍群里,並且艾特了白映雪。
【季囂:這個月保潔費,每人80,請轉給我。】
李蔓和文靜很快就把錢轉了過來。
白映雪的頭像一直沉默著。
過了大概半小時,她從床上探出頭,幽幽地看著我:「季囂,我覺得我們還是自己打掃比較好。請阿姨太浪費錢了,我們都是學生,應該把錢花在更有意義的地方。」
又來了。
我頭也沒抬,盯著電腦螢幕上的代碼:「我覺得把時間浪費在掃地拖地上,更沒意義。80塊,買我一個月至少四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很划算。」
「可是……這也太奢侈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不贊同,「而且,自己動手打掃,才能培養我們熱愛勞動的好習慣。勞動是最光榮的。」
「那你去光榮吧。」我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你可以選擇自己打掃,沒人攔著你。但保潔阿姨是我們三個人投票決定的,少數服從多數,這是規則。你的那份錢,必須出。」
「可我不想請阿姨,我沒同意,憑什麼要我出錢?」她終於不裝了,聲音尖銳了起來。
「憑我們是一個集體。」我把她之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她,「你不是最喜歡講集體榮譽嗎?在集體決議面前,個人意願需要服從集體利益。這是你親口說的,忘了?」
白映-雪的臉又漲紅了:「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只是在幫你重溫你的核心價值觀。」我轉過椅子,正對著她,「還是說,『集體利益』這個詞,只有在符合你個人利益的時候,才會被你拿出來當武器?」
李蔓在旁邊一邊修眉毛一邊看戲,嘴角憋不住的笑。
白映-雪被我懟得啞口無言,只好把矛頭轉向另外兩個人。
「文靜,李蔓,你們也覺得這樣對嗎?我們都是一個宿舍的姐妹,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呢?」
李蔓放下眉刀,涼涼地說:「我覺得季囂說得挺有道理的。再說了,一個月80塊,少喝兩杯奶茶就出來了,換個宿舍乾淨,我樂意。」
文靜也扶了扶眼鏡,小聲說:「我……我也覺得挺好的,我周末要寫論文,沒時間打掃。」
白映雪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看著我們三個,眼神里充滿了背叛感,仿佛我們是三個聯合起來欺負她的惡霸。
「你們……你們都合夥欺負我!」她帶著哭腔喊道。
我站起身,走到她床邊。
「白映雪,收起你那套受害者說辭。第一,沒人欺負你,我們只是在按照民主流程解決問題。第二,我們不是合夥,我們只是在某個觀點上恰好達成了一致。如果你能提出更有說服力的、讓所有人都受益的方案,我們也會支持你。」
「我最後再說一遍,80塊,今天之內轉給我。否則,我會把這件事上報給輔導員,作為你『不合群』、『拒不履行宿舍集體決議』的證據。到時候,你看輔導員是聽你的『我覺得』,還是聽我們三個人的集體意見和付款截圖。」
說完,我不再看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戴上了降噪耳機。
世界清凈了。
過了不到十分鐘,我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微信轉帳提醒。
白映雪轉了80塊。
還附帶了一句話:【算我倒霉。】
我點了收款,回了兩個字:【客氣。】
這下,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麻煩就找上門了。
那天我沒課,在宿舍里寫代碼。下午的時候,宿舍門被敲響了。
進來的是個穿著學生會制服的男生,一臉官僚氣,身後跟著哭得梨花帶雨的白映雪。
男生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鏡:「哪位是季囂同學?」
我摘下耳機:「我是。有事?」
男生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然後開口道:「我是學生會生活部的部長,我叫高翔。白映雪同學向我們反映,說你在宿舍里搞孤立,聯合其他室友欺負她,還強迫她消費。有這回事嗎?」
好傢夥,惡人先告狀,還把學生會搬出來了。
白映雪躲在高翔身後,只露出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起來委屈極了。
我靠在椅背上,笑了:「高部長是吧?你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學生會?請問學生會有執法權嗎?還是說,你是派出所的?」
高翔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這麼橫。
「我……我是來調解你們宿舍矛盾的!作為學生幹部,我有責任維護同學們的團結!」他拔高了聲音,想在氣勢上壓倒我。
「調解?可以。」我點點頭,「但調解的前提是了解事實。你聽了她的一面之詞,就跑到我們宿舍來興師問罪,這不叫調解,這叫拉偏架。你是在濫用你學生幹部的身份,為你的心上人出頭吧?」
我瞥了一眼白映-雪,她的小臉瞬間爆紅,眼神躲閃。
高翔的臉也掛不住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這是在秉公辦事!」
「秉公辦事?」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把宿舍群的聊天記錄調出來,懟到他臉上,「那你看看,這是不是『強迫消費』。我們宿舍四個人,三個人投票同意請保潔,她一個人反對。少數服從多數,天經地義。產生的費用,四人均攤,合情合理。她自己不願意遵守集體決議,怎麼就成了我欺負她?難道為了照顧她一個人的『不樂意』,就要犧牲我們三個人的時間和精力?這是哪門子的『公』?」
高翔看著聊天記錄,一時語塞。
我又說:「至於『搞孤立』,更是無稽之談。我們什麼時候不讓她說話了?什麼時候把她關在門外了?是她自己,在我們做出決定後,選擇用沉默和哭泣來對抗,拒絕和我們溝通。怎麼,成年人了,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告狀和裝可憐?」
「我沒有……」白映雪小聲地辯解。
「你沒有什麼?」我盯著她,「你沒有找高部長來給我們施壓?你沒有扭曲事實,說我們欺負你?白映雪,你要是覺得委屈,咱們現在就去找輔導員。把聊天記錄、投票結果都擺出來,讓老師評評理,看到底是誰在無理取鬧。」
提到輔導員,白映雪的肩膀縮了一下。
高翔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他知道,這事兒要是捅到老師那裡,他這個「濫用職權」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好了好了,」他出來打圓場,「都是一場誤會。白映雪同學也是剛來不適應,季囂同學你也多擔待一點嘛。大家都是室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我擔待不了。」我直接打斷他,「我的時間和精力都很寶貴,沒空陪她上演『小白花受難記』。高部長,如果你是來解決問題的,那麼問題已經解決了,保潔費她交了。如果你是來給她撐腰的,那我勸你省省。下次再帶著你莫須有的『公道』來敲我宿舍的門,我就直接打電話給校保衛處,說有校外人員騷擾。學生證可證明不了你沒病。」
高翔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氣。
「你……你不可理喻!」他憋了半天,只能擠出這麼一句話。
「謝謝誇獎。請回吧,別打擾我學習。」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高翔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拉著還在抽噎的白映-雪,灰溜溜地走了。
宿舍門關上,世界再次清凈。
李蔓從床上探出頭,對我比了個大拇指:「季囂,你也太帥了吧!懟得太爽了!」
我淡淡一笑。
跟我玩道德綁架和權力壓制?
不好意思,我的道德按小時收費,至於權力……在我眼裡,學生會部長的權力,還不如小區保安大。
學生會的風波過後,白映雪徹底老實了,見了我就像老鼠見了貓,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樂得清靜,一頭扎進了專業課里。
我們專業有一門課,叫《高級程序設計》,期末成績由筆試和團隊大作業兩部分組成,各占50%。
大作業要求三到五人一組,完成一個小型軟體項目。
這玩意兒最怕的,就是遇到豬隊友。
我本來想一個人單幹,但教授規定必須組隊。沒辦法,我只好在班級群里發了個消息。
【季囂:大作業,差兩個隊友。要求:會寫代碼,不划水,能溝通。】
消息剛發出去,就有兩個人私聊我。
一個是班長趙宇,學霸一枚,技術過硬。
另一個,是李蔓。
【李蔓:囂姐!帶我一個!我啥都不會,但我可以給你們端茶倒水買咖啡,鞍前馬後絕不含糊!】
我看著她的消息,有點想笑。
【季囂:你會什麼?】
【李蔓:我會PS,會做PPT,會寫項目文檔的美化部分,還會給你們加油打氣!保證後勤工作一流!】
我想了想,一個團隊里,確實也需要一個負責文檔和展示的人。李蔓雖然技術不行,但態度很好,而且知根知底。
【季囂:行,加你一個。】
於是,我和趙宇、李蔓,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小隊。
我們分工明確,我負責核心算法和後端架構,趙宇負責前端和資料庫,李蔓負責UI設計、產品文檔和最終的PPT。
項目進展得很順利。我和趙宇都是實幹派,每天泡在圖書館,代碼進度飛快。李蔓也確實給力,每天給我們帶各種好吃的,項目文檔也整理得井井有條,還用PS給我們設計了一套非常漂亮的UI介面。
眼看項目就要收尾了,意外發生了。
趙宇接到了一個緊急的家庭電話,他奶奶病危,他必須立刻請假回家。
他走得匆忙,但他負責的前端部分還剩下最後一個模塊沒有完成。
這個模塊工作量不小,我和李蔓都不會前端。
這下麻煩了。
我們小組還差一個人。我不得已,又在班級群里發了招募信息。
【季囂:大作業小組,急招一名前端,負責收尾工作。工作量不大,有意者私聊。】
這次,私聊我的人讓我皺起了眉頭。
是白映雪。
【白映雪:季囂,我看到你們小組缺人。我……我會一點前端,可以嗎?】
我看著她的頭像,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我一百個不情願。但眼下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班裡會前端的,基本都組好隊了。
我問她:【你確定你能完成?】
【白映雪:我可以的!我之前自學過,雖然不是很精通,但簡單的模塊沒問題。我保證不會拖後腿的!】
她的態度非常誠懇。
李蔓也在旁邊勸我:「囂姐,要不就讓她試試吧?現在也找不到別人了。再說了,她不是一直想跟我們緩和關係嗎,給她個機會唄。」
我思索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
【季囂:行,那你來吧。這是剩下的工作文檔,你先看一下。】
我把趙宇留下的文檔發給了她。
白映雪加入了我們的小組,表現得非常積極。每天都跟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坐在我們旁邊,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
我問她進度怎麼樣,她說快了快了,沒問題。
看她態度這麼好,我心裡的一點芥蒂也慢慢放下了。也許,她真的改了?
就這樣過了三天。
離項目提交的截止日期,只剩下最後兩天了。
我把後端和算法全部調試完畢,李蔓的PPT也做好了初稿,就等白映雪的前端模塊對接進來。
我問她:「白映雪,你的模塊寫得怎麼樣了?今天可以聯調了嗎?」
她眼神有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快……快好了。還有一點小問題,我再改改。」
我皺了皺眉,心裡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把你的代碼發給我看看。」
「別……別吧,」她連忙擺手,「還沒寫完呢,不好意思給你看。等我全部完成了再給你。」
我沒說話,直接走到她座位旁邊,看著她的電腦螢幕。
螢幕上開著一個視頻網站,正在播放一部偶像劇。
而她的代碼編輯器里,只有幾行孤零零的HTML標籤,還是三天前我給她文檔時,她創建的那個模板。
三天,她一個字都沒寫。
我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白映雪,這就是你說的『快好了』?」
我的聲音不大,但圖書館裡很安靜,周圍的同學都朝我們看了過來。
白映雪嚇了一跳,趕緊關掉視頻網站,慌亂地解釋:「我……我就是看了一會兒,休息一下。我馬上就寫!」
「馬上?」我冷笑一聲,「DDL是後天上午,你現在從零開始寫,你寫得完嗎?」
「我……我今晚熬夜,一定能寫完的!」她急得快哭了,眼圈又紅了。
又是這套。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這三天到底乾了什麼,老實告訴我。」
她低下頭,聲音像蚊子哼哼:「我……我看了文檔,但是……但是我看不懂。趙宇學長寫的代碼太複雜了,我……我不會。」
「不會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怕……我怕你們覺得我沒用,把我踢出去……」
我簡直要被她這神邏輯氣笑了。
「所以,你寧願拖到最後一刻,抱著僥???能矇混過關的僥倖心理,把整個團隊都拖下水,也不願意早點承認自己能力不足?」
「我不是故意的……」她開始掉眼淚。
「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純粹的又蠢又壞。」我毫不客氣地戳穿她,「你加入團隊,不是為了做貢獻,而是想讓我們帶你飛。你想著我和趙宇技術好,就算你什麼都不幹,我們為了整個項目的成績,最後也一定會幫你把活乾了。你坐享其成,還能拿到一個高分。白映雪,你的算盤打得真響啊。」
她的臉刷地一下白了,被我說中了心事,連哭都忘記了。
旁邊的李蔓也氣得不行:「白映雪,我們這麼相信你,你居然騙我們!」
我沒時間跟她廢話了。
我直接在四人小組群里發了一條消息,並且艾特了她和指導老師。
【季囂:@全體成員@張教授,現因組員白映雪三天內未編寫任何有效代碼,且刻意隱瞞自身能力不足的事實,嚴重拖延項目進度,經小組核心成員(季囂、李蔓,原成員趙宇已線上同意)一致決定,自即刻起,將白映雪同學移出本項目小組。後續所有項目成果及最終成績,均與該同學無關。相關證據(聊天記錄、代碼提交記錄)已保存,隨時可供查證。】
發完消息,我看著目瞪口呆的白映雪,平靜地說:
「現在,你可以滾了。」
消息一發出,小組群和班級群都炸了。
【白映雪:季囂!你怎麼能這樣!你這是汙衊!】
【班長趙宇:@季囂怎麼回事?(人雖然在家,但學霸的八卦雷達永不掉線)】
【路人甲:臥槽,臨陣換人?這麼刺激?】
【路人乙:季囂也太剛了吧,直接艾特老師。】
白映雪在群里瘋狂地@我,發了一堆哭泣的表情包,反覆說著「我不是故意的」、「你們誤會我了」。
緊接著,她開始給我打語音電話,被我直接掛斷。然後又開始轟炸李蔓。
李蔓接了電話,那邊立刻傳來白映雪驚天動地的哭聲。
「李蔓,你跟季囂說說,讓她別這樣對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嗚嗚嗚……她這樣會毀了我的……我這門課會掛科的……」
李蔓開了免提,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我拿過手機,對著聽筒,用一種毫無波動的語氣說:
「第一,毀了你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機會給你了,你不中用啊。」
「第二,你會不會掛科,關我屁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你應得的。」
「第三,別再騷擾我的組員。有事說事,沒事就去找別的組,看看還有沒有冤大頭願意收留你。不過我提醒你,現在離DDL還有40個小時,你最好快點。」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順手把她拉黑。
白映雪的電話打不通,又開始在群里表演。
她發了一大段聲情並茂的小作文,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努力但天資愚鈍、渴望融入集體卻被強勢學霸無情打壓的可憐小白花。字裡行間都在暗示我仗勢欺人,冷血無情。
不得不說,她的文筆不錯,很快就引來了一波「聖母」的同情。
【聖母A:季囂,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大家都是同學,給她一次機會嘛。】
【聖母B:就是啊,誰還沒犯過錯呢?白映雪看起來那麼柔弱,你一個女孩子,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聖母C:唉,團隊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包容。季囂你能力強,就應該多幫幫同學嘛。】
看著這些言論,我笑了。
我直接在群里甩出了白映雪的電腦螢幕截圖——偶像劇播放介面和空空如也的代碼編輯器。
【季囂:各位聖父聖母看清楚了。她所謂的「努力」,就是連續三天,上班時間(指在圖書館和我們會合的時間)摸魚看劇。所謂的「天資愚鈍」,就是連最基本的求助和溝通都學不會,選擇欺騙和隱瞞。】
【季囂:還有,別跟我提「包容」。我的包容很貴,只給值得的人。對於團隊里的寄生蟲,我的選擇是立刻清除,而不是耗費自己的血汗去喂養它。想讓我「幫幫她」的,可以,你們現在把她領走,你們去幫,我絕無二話。鍵盤敲得響,不如實際行動強。】
我這幾句話,直接把那群和事佬的嘴給堵上了。
讓他們接盤?沒人吭聲了。
這時,指導老師張教授終於出現了。
【張教授:@季囂@白映雪,你們兩個,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正合我意。
我合上電腦,對李蔓說:「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囂姐,你一個人行嗎?」李蔓有點擔心。
「放心。」
我來到張教授的辦公室,白映雪已經到了。她眼睛腫得像核桃,正對著張教授哭訴我的「暴行」。
張教授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戴著眼鏡,看起來很嚴肅。
他見我進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然後他看向我,推了推眼鏡:「季囂,我看過你在群里發的東西了。白映雪同學也跟我解釋了,說她只是基礎比較差,沒有跟上你們的進度,並不是故意的。你看,這個項目對你們很重要,因為一個組員影響整個團隊的成績,不值得。要不,你再給她一次機會,我讓她給你道個歉,讓她保證完成任務,怎麼樣?」
又是這種和稀泥的話術。
我平靜地看著張教授,開口問道:「張老師,我想請問您一個問題。如果一家公司的員工,連續三天上班摸魚,在deadline前被發現工作進度為零,還欺騙同事。您覺得,公司是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保證完成』,還是直接讓他捲舖蓋走人?」
張教授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這……這是兩碼事,你們是學生……」
「性質是一樣的。」我打斷他,「團隊合作,本質上就是一種契約關係。她承諾了完成任務,卻沒有做到,並且選擇了欺騙,這是嚴重的違約。我們小組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在這個項目上,憑什麼要為一個不負責任的違約者,承擔項目延期甚至失敗的風險?」
「老師,我知道您是好意,想息事寧人。但今天我如果妥協了,開了一個壞的先例,那以後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仗著『我不是故意的』、『我基礎差』,就在團隊里心安理得地划水?這對那些認真負責的同學,公平嗎?」
「我們這個項目,核心是團隊協作。一個合格的團隊成員,能力可以有高低,但態度必須端正。她最大的問題,不是能力不行,是態度,是誠信。這樣的人,我不敢用,也信不過。」
我的話說完,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白映雪的哭聲都停了,她呆呆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樣。
張教授沉默了很久,鏡片後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許久。
最後,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
他轉向白映-雪,語氣變得嚴厲:「白映-雪,你的問題很嚴重。學習態度不端正,還試圖欺騙老師和同學。關於你的大作業成績,你自己想辦法吧。你可以嘗試獨立完成,也可以看看還有沒有小組願意接收你。如果最後提交不上來,後果自負。」
白映-雪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
她知道,這意味著,她這門課,基本上已經宣告死刑了。
她想再說什麼,張教授擺了擺手:「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我站起身,對張教授鞠了一躬:「謝謝老師理解。」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路過白映-雪身邊的時候,我聽到她咬牙切齒地對我低語:「季囂,你真狠。」
我停下腳步,側過頭,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白映-雪,別用你那廉價的眼淚來定義『狠』這個字。你裝可憐的樣子,像極了路邊攤賣的假冒名牌包,一眼就能看穿,還透著一股子廉價的塑料味。」
說完,我揚長而去。
身後的世界,與我無關。
剩下的38個小時,足夠我自學完前端,把那個破模塊寫完了。
清除了白映雪這個BUG,我的項目進度一日千里。
我花了一個通宵,現學現賣,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把前端剩下的模塊給寫完了。雖然介面丑了點,但功能都實現了。
最後,在李蔓的美化和趙宇的遠程技術支持下,我們的小組項目有驚無恐地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了。
最終成績,A+。
而白映雪,據說最後找了幾個同樣被剩下的人臨時湊了一隊,交上去的東西慘不忍睹,只拿了個及格分,算是老師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