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完整後續

周聿珩很認真地問，「有想過要把你們家那點帳搶過來嗎？」

「我不懂這些。」

我從畢業之後就去做漫畫師了。

對做生意這些事，幾乎是完全不懂。

周聿珩意味不明地點頭，「可以學。」

不知道為什麼，周聿珩說可以學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猶豫。

十八歲的我想要接受一點點父母的生意，可他們沒有一個人同意。

久而久之，那些想法也在我的腦海里煙消雲散了。

我如今二十四歲，說完全沒有野心是假的。

可最終我還是搖著頭拒絕。

「沒必要。」

那意味著我需要和時叢搶那家已經快倒閉的公司。

我需要一直面對時家的人。

我巴不得趕快離開那個任何時候都想著操控我的家庭。

可我抬頭看向車內後視鏡，才發現周聿珩竟然也在隔著鏡子看我。

他看著我似笑非笑。

「猶豫了就是你也想要，對吧？」

「你不想看看，你自己能做到什麼樣子嗎？別想他們，他們都不重要。

時樾，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這次他沒有隔著鏡子看我，車內的氣溫升高，我和他四目相對。

周聿珩依舊是很親昵地朝我喊道，只不過在通行的綠燈亮起時，他像是給我打著鎮靜劑。

很堅定地告訴我，周聿珩就是會永遠無條件地幫我。

「小時寶寶，別害怕。」

「我幫你爭。」

8

周聿珩的速度很快。

他說不幫時叢的意思，是這個圈子裡沒有人會幫時叢。

時叢之前籌到的錢，都快被要回去了。

最後我父親實在沒有辦法，還是親自上門來找我和周聿珩。

「我當時和你談過條件的。」周聿珩對著坐在我們對面的父親說道，「你自己不同意，現在反悔了又來找我，時總，那當時和你談的那個價就不行了。」

我父親也知道公司現在的局面，他沒有談判的權利，於是只能問道，「那你要多少？」

周聿珩沒有回答他，而是將眼神望向了我。

那一刻，我才明白，他那天在車上的話不假。

我想要多少，他都能替我搶回來。

而父親覺得我好說話，居然在看到周聿珩大大方方地把選擇權交給我的時候，和我打起了感情牌。

「時樾，你又不懂這些，和哥哥爭什麼？這樣我把你外公的那套老宅子給……」

我沒有猶豫地打斷，望向了周聿珩很堅定地說道，「全部。」

我指的不只是時家岌岌可危的生意，還有時家所有產權的代理權。

周聿珩聽到這個回答竟然也有一瞬間的意外，不過很快他就笑了，又把話拋回給了我父親，「岳父，你覺得呢？」

我父親被我的話氣到語無倫次，「你……時樾，你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沒有他那麼大聲，依舊是低著頭嘟嘟囔囔地說道，「哪裡過分了？明明我也是你和媽媽的孩子。」

「哥哥是做得不好，所以我才替他做，有什麼問題嗎？我又不是一開始就去搶……」

「時樾！」我父親大喊道，像是要像小時候那般訓斥我，「你想清楚，現在周聿珩肯幫你是因為你和他還沒離婚，要是將來他和你離婚了，你和時家的財產都要分他一半！」

「他又看不上時家那點財產。」我很小聲地和我的父親頂嘴，「就算真的離婚或許還是我們時家拿到的多一些。」

「你……！」

我父親還想說什麼，卻被周聿珩的話打斷了，「岳父，不是應該帶好了誠意才來的嗎？

哎，看來這次可能又談不攏了，不過我再提醒一句，時家現在這個狀況要是岳父下次再來找我，我還是要加價的，畢竟誰也不想做虧本生意，是不是？」

我父親思索著，最終還是鬆了口。

「好。」

這時我才站起身，朝身側的周聿珩伸出手。

他看著我有些意外地挑眉，不過還是很快地將手放到了我的掌心裡，再分開我的五指和我十指相扣。

我牽著周聿珩往房裡走，沒有多挽留我的父親。

「不送了，爸。」

我剛和周聿珩走到拐角，我父親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對我和周聿珩的方向。

他還是為我哥的後路著想著，「時樾，不管發什麼，你以後都不要為難時叢，他畢竟是你的哥……」

可他的後半句，我沒有聽清。

周聿珩把我的耳朵和眼睛完全遮住了。

直到他放下前，我隱約聽見他不滿地說。

「不用聽他的，我們小時想做什麼就去做。」

「什麼哥哥，我還是你老公呢。」

……

我二十四歲，這個年紀說沒有野心是假的。

只不過在二十四歲之前，我的野心從來沒有被正視過。

我也不會想到，先注意到我這份情緒的，會是一個和我毫無血緣關係的人。

「還說不會做生意？」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壓得那麼緊。」

我任由他捏著，沒有反抗，「其實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你會這麼說的，只不過開這個口的是我，他有些驚訝。」

驚訝我居然會和我哥搶東西，驚訝我的野心，更驚訝於他們明明已經做出了讓步，我卻還是反抗他們的指令。

他們總形容我是木頭。

我沒有在意。

因為我總覺得木頭沒有什麼不好。

遇到火它能燒得更久，更旺。

遇到水它能成為別人的一線生機。

明明是那樣好的東西。

「難道你也覺得我要得很多嗎？」我不滿地反問著周聿珩。

「哪裡多了？一點都不多。」周聿珩求生欲很強說道，「我們小時可以再問我多要一點，如果你對我大膽一些，我會很開心的。」

大膽一點……

指的是把身心都交給他嗎？

還是嘗試著去依靠他，甚至讓他也能依靠我？

「小時寶寶，為什麼我每次湊近你，你都不敢看我？」

周聿珩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圈住了我，將我抱在了懷裡。

他這次有些態度強硬地逼著我和他對視。

我不敢，我怕對視一秒我就會露餡，會忍不住地向他靠近。

「你……」我用力地推了推周聿珩的肩膀，「我……鬆開。」

「不要。」周聿珩拒絕地說道。

我看著他，抵著他的肩膀說道，「你怎麼話題變得那麼快？剛剛還在說我父親，下一秒就來問我。」

周聿珩回答得斬釘截鐵，「我不想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想別的男人，親哥哥也不行。」

他起身將我攔腰抱起扛在了肩上，「以後你有的忙了，真的不和我多待一會兒嗎？」

原本還在掙扎的我聽到這句話，便靜靜地待在他肩上安分了許多。

想的，周聿珩。

會想和你多待一會兒的。

9

第二天，車內的我看著我手裡一沓沉甸甸的本子發獃。

我一本一本地翻著確認，卻在最後那幾本里翻到了周聿珩的名字。

我有些疑惑，「嗯？這是你的。」

周聿珩把我遞過去推了回來，「剛剛都過戶到你名下了。」

我有些驚訝地愣在原地，像是要接受一會兒這個現實。

「時樾，你小時候沒有被人哄過，所以沒有安全感對吧？」周聿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個人也不像你想那麼聰明。」

「如果光說愛你沒有給你帶來安全感，」他看著我，眼裡又像浮現出了那晚的星光，「那麼這些夠嗎？」

「時樾，我是真的喜歡你。」

周聿珩，又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地哄我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向了車窗外。

冬天已經過去，已經到春天了。

車窗外還下著綿綿細雨，時不時地突然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雷聲。

可比起車窗外的雷聲，更在我耳邊震耳欲聾的，是此刻我能感受到自己愈發加快的心跳。

於是枯木開始褪去外側生鏽的皮囊，露出裡面一個完整的春天。

她舒展著，在這個春天裡肆無忌憚地心動著。

看吧，其實枯木只是經歷了太多次的失望，為了封閉自己才開始暗啞的。

她也是會心動的，也是會迎來新生的。

我低著頭，攥著那些本子，「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周聿珩竟然有些失望地問，「只有謝謝嗎？」

我抬頭，對上他坦然的, 散發著愛意的目光, 「時樾如果我對你說我愛你，你會對我說什麼？」

我看著他眼神開始在他的視線里躲避。

也說我愛你嗎？

不要吧。

那樣好像有點肉麻。

我會有點不好意思的。

可沒有得到回答的周聿珩根本不肯放過我，他停在車庫裡的車子都不啟動了，就迫不及待解開安全帶湊過來先問我討到那個答案。

「時樾, 回答我。」

湊那麼近，溫熱的呼吸都可以暈紅我的耳尖。

我沒招了。

於是我很輕地, 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親完我又抬眼去看瞳孔不斷放大的周聿珩。

「這樣……可以嗎？」

周聿珩呼吸都暫停了。

他就著那個僵硬的姿勢好一會兒，才一言不發地縮回了駕駛位。

他又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

什麼意思？

非要說那麼肉麻的話他才肯滿足嗎？

他就那麼想聽。

行吧。

於是我開口，「周聿珩，我……」

卻沒想到周聿珩在開口時，聲音都有些興奮地顫抖。

「一會兒, 一會兒再和我說。」

10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一會兒指的是什麼意思。

他折磨了我好久。

逼著我說了好多遍那些話。

任由我怎麼和他求饒哭泣, 他都沒有停下。

凌晨一點，他完全不停下地哄騙著我。

「又哭什麼？不是在哄你了嗎？」

「深一點淺一點，不都是你說了算？」

「小時乖了。」

「木頭就是要多澆水才能開花的。」

「……」

凌晨兩點, 他玩著我的指尖, 和困意來襲的我告白。

「小時,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我信的, 因為我經歷過, 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我沒有見到過那樣呆的小孩，雖然行動呆呆的，但眼神里沒有迷茫。」

「小時, 我比你大了幾歲, 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我不管，你就是要一直喜歡我的。你如果不喜歡我，我也是有點手段在身上的。」

「……」

他在我的夢裡斷斷續續地睡著, 意識模糊間, 我能感覺到他又撲了上來。

直到在我昏昏沉沉的三點, 周聿珩小號的那條帖子又一次被頂上了頭條。

【很困擾，剛剛我的妻子一直哭, 嘴裡還一直說著什麼我愛你, 根本停不下來。到最後實在沒力氣了，昏睡過去才停下的。

哎, 能怎麼辦呢？

沒辦法了, 這麼愛撒嬌我只能和她糾纏一輩子了。】

而他下面的評論，依舊是和從前一樣, 如出一轍。

只不過來評論的人越來越多了。

【……ber，誰問你了？】

【凌晨三點我興高采烈地點開帖子, 你給我看這個？】

【哥們, 這個點你沒做爽是吧？】

【破案了, 秀恩愛來的。】

【呵呵, 還怎麼辦？想辦就直接說。】

【我服了，我本來還以為這是個發泄帖才點進來看的，誰知道吃了一嘴狗糧。】

【連夜刷完了, 問就是沒吃飽，還有沒有別的類似的帖子可以刷？】

【姐妹，隔壁那個大小姐金主*破防被包養男大也超搞笑的，快去看吧。】

【……】

而在我已經睡著的凌晨五點。

周聿珩又悄咪咪地點開了那條帖子, 滿意地看著，將那個惹人的標題換了。

換成了。

【木頭寶寶，要永遠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