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印表機前,皺著眉研究半天。
我喝著咖啡,看著那邊。
越看越覺得,江沉的眉眼跟秦肆年長得很像。
尤其是皺眉時。
看著他,我突然就想到了好幾年前,那時候我跟秦肆年剛剛確定戀愛關係。
兩個人都青澀得很。
周末的時候,我喜歡拉著他去校外逛街散步,偶然看見一個女生背包上掛著的兔子玩偶,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於是興沖衝上去詢問連結。
女生羞澀一笑:「我男朋友親手做的。」
我有些遺憾,但也沒太當回事。
很快又被旁邊排長隊的糕點店吸引了注意力。
可我沒想到,秦肆年悄悄問那個女生要來了材料包的購買地址,他開始研究起了那個兔子玩偶。
兩天後的夜裡,秦肆年室友給我發了個偷拍照片。
照片里,秦肆年坐在檯燈前,聚精會神地處理著幾團毛線。
平時打理得清爽利落的頭髮被他抓成了雞窩狀,皺著眉,眼鏡滑到了鼻尖上,凝重神情像是在求解什麼世紀難題。
他室友發來好幾天消息。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居然能看到秦學霸被難住!】
【學妹,我說真的,他寫論文的時候都不至於這樣。】
【我得多拍點照片留念一下。】
我說不清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只是呆呆看了幾秒,然後長按保存。
後來陸陸續續換了好幾個手機,但這張照片卻一直留在我的相冊里。
「宋嵐,別看了,人小江被你看得都同手同腳了。」
同事小聲喊了我一聲,我瞬間回神。
定睛一看,江沉站在印表機面前,手腳僵硬,額頭都滲出冷汗了。
好吧......我面無表情發獃的時候看著確實挺嚴肅的。
估計把人嚇夠嗆。
我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為了表示歉意,我還給他點了杯奶茶。
但他還是很拘束,一整天甚至不敢跟我有眼神交流。
哦,也許是因為昨晚的事,怕我公報私仇。
年輕人就是容易多想。
我準備下班後跟他聊兩句的。
可剛要走到他面前,就看見他腳底抹油,跑了。
我:「?」
6
為了方便實習,江沉暫住在秦肆年家。
整個晚上,江沉長吁短嘆。
秦肆年:「再嘆氣就滾出去。」
江沉:「小舅舅,我遇到了一個難題。」
秦肆年把剛做好的意面放在了他面前:「什麼難題?」
江沉攪了攪意面,面露苦色:「我今天去實習,發現帶著我的前輩就是你那學生的姐姐。」
秦肆年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
「叫宋嵐,小舅舅你還有印象嗎?」
秦肆年:「她怎麼了?」
「我感覺......」江沉輕「嘖」了一聲:「她好像是有點喜歡我。」
「不僅偷偷看我,還給我點奶茶,下班了之後還想過來跟我有進一步接觸,我怪緊張的,趕緊趁機跑了。」
「唉,宋嵐長得挺美的,人也有韻味,可我不太能接受姐弟戀,實在是讓人為難。」
江沉感嘆夠了,正要低頭吃面時,桌子上的意面被人連盤子端走。
江沉看著罪魁禍首:「小舅舅?」
秦肆年:「吃飽了撐得還有精力在這白日做夢,應該是不用吃飯的。」
江沉:「?」
7
我下班回家找了好一會兒才把秦肆年做手工的那張照片找出來。
放大後看了幾秒,我無意識笑出了聲。
太傻了。
笑容還沒來得及消Ṱū́⁴失,正主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江沉說你對他有意思。】
我瞪大了眼睛,一陣猛咳。
而後激情打字:【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哦,我就是來確認一下。】
秦肆年回復得很快。
且句句驚人。
【除了年輕點,他處處比不上我,你連我都看不上,更別說他了。】
我直接露出地鐵老人看手機臉。
正要回復,房門被宋明台一把推開:「姐!」
我一把把手機塞進口袋。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個什麼勁兒。
宋明台:「明晚我們去吃烤肉吧!你請客!」
「滾!」
「好嘞!」
宋明台轉頭就走,順手帶上了門。
我鬆了一口氣,把手機從口袋掏出來,然後,僵住。
剛才沒鎖屏,誤觸了。
跟秦肆年的聊天介面已經被表情包刷了屏。
都是我平時跟閨蜜犯賤常用的圖。
【好想你,見面我要把你摸起球 jpg.】
【沒人能拒絕姐,當然你也不行 jpg.】
【你冷落我的時候,又在溫暖誰呢?jpg.】
【你的寶貝一大堆,而我躺在垃圾堆 jpg.】
最上面的一張圖,是我今天晚上剛翻出來的,秦肆年燈下做手工圖。
我手指狂點,開始瘋狂撤回。
撤回一大半,但唯獨那張照片超時了。
我額角突突直跳,正要發點什麼緩解尷尬的時候,就看見秦肆年發來了消息。
【?】
引用了那張照片。
好了,這下裝不了死了。
我猶豫再三,回復:【你這睡衣看著挺舒服,想問你要個連結來著。】
秦肆年:【......敷衍我的時候,可以找一個像樣的藉口嗎?】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能解釋我為什麼留著前男友的照片這麼多年的像樣的藉口不太好找。
我坐在書桌前,想了將近二十分鐘,沒想出來。
反而是秦肆年又發來了消息。
【下來。】
我一愣:【?】
【我在你家樓下。】
8
我跑到樓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秦肆年。
他穿著簡單的針織外套和牛仔褲,頭髮不再那麼一絲不苟,額前多了些碎發,隨性慵懶。
他抬頭看我的瞬間,我就想到了 20 歲的他。
這麼多年,他變了好多。
但仔細看看,他仍是他。
我在他面前停下,喘著粗氣:「你怎麼來了?」
「看到你發的那張圖片後就動身了。」
秦肆年說:「只是想來聽聽你的解釋。」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那麼敷衍的。」
我愕然看著他。
昏黃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秦肆年另一側的眉眼隱匿在陰影里,我看不真切,卻仍能感覺到他此刻的執拗。
秦肆年朝我走近了一步,微微俯身。
「宋嵐,我們分手三年Ţűₙ了,你怎麼還留著我的照片?」
我呼吸一窒,半晌沒說話。
「很難回答嗎?」秦肆年氣笑了:「承認你還愛我就這麼難嗎?」
我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差點就跳了起來:「別亂說,我......我都結婚了!」
「哦。」秦肆年眯了眯眼:「你半夜出來跟別的男人見面,你老公不介意嗎?」
「不介意啊。」我故作淡定:「我老公很大方的。」
秦肆年又笑了。
「行。」
他站直了身體,垂眸看了我一會兒。
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宋嵐。」
「以後,我們做朋友吧。」
他說:「真的,以後見我不用這麼如臨大敵,我已經放下了。」
我眨了眨眼睛,抬頭看著他。
放下了......
秦肆年表情洒脫淡然,但我的眼神確實沒夾雜任何情緒:「我最近也有了喜歡的女生,有認真追求的打算。」
「宋小姐的二婚也好,三婚也好,以後,我就不摻合了。」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祝宋小姐生活美滿。」
我盯著他的手,慢吞吞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秦肆年握了握我的手,而後放開。
說完這些話後,便真的就跟朋友一樣,跟我擺擺手,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到轉角處,我才倏然回神。
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
屬於秦肆年的溫度在深秋的冷風裡完全散盡。
心臟,好像陡然缺了一塊。
冷風從這缺口吹進去,難受得要命。
9
「為什麼難受?」
酒吧里,閨蜜陳樂安問我。
我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她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清楚明白得很。」
「你以為秦肆年會永遠等你,等你變得足夠優秀,足夠耀眼,耀眼到站在他身邊也不會被他的光芒吞噬遮掩。」
「可是宋嵐,沒人會一輩子站在原地等你。而你對自己要求太高,對你而言變優秀的速度太慢,所以如今這結局你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我喝了點酒,反應遲鈍了點。
陳樂安的話在我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圈才被我想明白。
我看著眼前的酒杯,張了張嘴。
想反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承認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一直喜歡秦肆年。」
「接受吧。」她嘆氣:「他如今已經不喜歡你了。」
「你對他一直都是不公平的。」陳樂安說:「現在這局面,雖然我是你的閨蜜,可我還是得罵一句,你真是自作自受。」
太狠了。
陳樂安太狠了。
我那點隱秘的,羞於宣之於口的隱秘心事被她以最尖銳的語言說了出來。
可憐的自尊還沒來得及搬出來,她就已經把現實撕開攤在了我面前,然後扒著我的眼皮,讓我瞧了個一清二楚。
連裝傻充愣的選項都不給我。
我默不作聲。
面前的酒杯倒是空了一杯又一杯。
......
宿醉的結果就是,第二天頂著快要炸開的腦子上班。
連實習生江沉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嵐姐,你不要緊吧?」
我搖搖頭。
趁著午休時間還剩下點,我把江沉叫到了樓梯間好好聊了兩句。
也明里暗裡地表示了我昨天的一系列行為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江沉不是傻子,很快明白。
對此,他接受良好。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躲著我,有什麼不懂的也會積極向我請教,對我交給他的工作也都認真對待。
時間長了,也會在閒暇時間跟我插科打諢。
「嵐姐,你把你弟弟聯繫方式推給我唄,回頭我再跟他道個歉,哈哈哈哈哈」
「那天從警局回家後我媽還打電話訓了我好久......」
我笑了笑:「這都下班有一會兒了,怎麼還不回家?」
江沉:「我小舅舅去外市開會了,他不在家沒人做飯,我正在找地方吃飯呢。」
提到秦肆年,我腦子裡又有根弦被莫名撥動了一下。
「你小舅舅......還會做飯?」
「會啊,他廚藝還挺好的。」
得到他的回答,我突然就覺得,也許陳樂安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我。
秦肆年也在變。
我仍記得他第一次下廚,是因為我生病,他為我做飯。
結果最後是我拖著病體起來,幫忙澆滅了廚房半人高的火焰。
那時的我從沒想到,秦肆年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別人口中的廚藝高手。
「小舅舅原來是不會做飯的,我聽我媽說,好像是為了他喜歡的女生學的......」
我回想起秦肆年那天晚上的話——
「我最近也有了喜歡的女生,有認真追求的打算......」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生硬轉移了話題。
「你要是不嫌棄,去我家吃飯吧,正好宋明台也在,你們應該挺有共同話題的。」
「好啊!」
江沉一點也不扭捏。
他花了三秒鐘收拾好了東西:「走吧,嵐姐。」
我:「......」
都說外甥像舅,他跟秦肆年,怎麼一點都不像呢。
10
江沉和宋明台也就相差三歲,又都喜歡打籃球,看動漫,我做個飯的工夫,他倆已經一笑泯恩仇,熟稔了很多。
他們討論最多的,就是秦肆年。
說他在家的樣子,說他在學校的樣子。
吐槽他腹黑毒舌,吐槽他沒有情趣。
我豎起耳朵,聽得入神。
連宋明台什麼時候走到我旁邊也不知道。
「姐,菜糊了。」
我低頭看著鍋里微焦的肉,沉默了。
我自己也發現了,在被秦肆年親口告知他不再喜歡我之後,我反而開始在意他的消息。
人生就是一場巨大的後知後覺,這話果然沒錯。
我後知後覺自己對秦肆年的喜歡和在意。
後知後覺自己太過於自以為是。
......
再次聽到秦肆年的消息,是在一周後。
江沉和另一個實習生吵起來了,吵得很兇,差點動手。
被同事們攔住了。
我作為江沉的「師父」,匆匆被叫來現場。
江沉眼睛通紅,大喘著粗氣,整個人像只炸了毛的刺蝟。
「你他媽把嘴巴放乾淨點!」
另一個男生也是個大四學生,他聞言不僅不閉嘴,反而譏諷出聲:「怎麼?你舅有臉干出來那事,還不准讓人說了啊?」
「仗著自己是個教授,對人家小姑娘做那種事,他簡直就是敗類,是禽獸!你還維護他?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江沉氣壞了:「我舅是被冤枉的!我撕爛你的嘴!」
他立馬就要衝上去。
我從震驚中回神,趕緊去將他攔住,和另一個同事叫拖帶拽,才終於把他扯進了茶水間。
「Ṭù⁸怎麼回事?」
江沉不說話,臉色非常難看。
直撂下一句:「我相信我小舅舅,他不是那樣的人。」
隨後推門離去,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曠工了。
同事嘆了口氣:「年輕人啊。」
他搗鼓了兩下手機,隨即遞給了我:「喏,你看,一個小時前爆出來的新聞。」
我接過來一看,頭腦當場宕機。
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則本地教育類自媒體發布的爆炸性新聞,標題格外刺眼:《A 大最年輕碩導人設崩塌?女學生實名舉報教授秦某年涉嫌性騷擾》
文章內容寫得極具煽動性,詳細描述了所謂「受害者」、秦肆年指導的一名研二女生劉某的「血淚控訴」。
文中稱,秦肆年利用指導論文和掌控學術資源的便利,多次在課後或單獨輔導時對劉某進行言語上的暗示和肢體上的觸碰,甚至在一次項目聚餐後試圖強行摟抱她。
劉某聲稱自己因恐懼和羞憤,一直隱忍不發,直到近期因精神壓力過大無法正常學習生活,才決定站出來揭露「禽獸教授」的真面目。
文章還配了一張打了厚碼的聊天記錄截圖,內容模糊,但「晚上來我辦公室一趟」、「你最近表現很好」等字眼被特意圈出,引人遐想。
底下的評論早已不堪入目,輿論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臥槽!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人模狗樣的,竟然是這種貨色!」
「才 28 歲就當上教授,肯定是靠關係上位的吧?現在露出馬腳了!」
「支持女生維權!這種學術敗類、衣冠禽獸必須嚴懲!開除!永不錄用!」
「A 大出來給個說法!不能包庇這種人渣!」
「我就說嘛,長得帥的教授沒幾個安好心的,呵呵。」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喘不過氣。
秦肆年性騷擾?這怎麼可能?!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或許高冷,或許不善表達,但在男女關係上,他有著近乎刻板的底線和原則。
當年我們戀愛時,他甚至會因為我的主動靠近而微微臉紅......
我立刻衝出茶水間,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宋明台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聽見我詢問秦肆年的事,宋明台難得爆了粗口。
「放屁!秦老師絕對是被冤枉的!是那個劉瑤!她之前一篇核心期刊的論文被查出是高價雇槍手寫的,證據確鑿,秦老師作為導師和學術委員會成員,按規矩取消了她的國獎評選資格,還可能面臨更嚴重的處分。她這是懷恨在心,打擊報復!」
「有證據證明她是誣告嗎?」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暫時沒有直接證據,當時都是單獨談話或者小範圍會議,沒有錄音錄像。那女的現在一口咬死,哭得梨花帶雨,加上她家裡好像有點背景,找了人寫文章煽風點火......」
宋明台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現在輿論太可怕了,學校領導上午就已經找秦老師談話了......」
掛斷電話,我心神不寧地回到工位,網上的輿論還在持續發酵。
「A 大教授性騷擾」甚至爬上了本地熱搜榜。
各種真假難辨的「爆料」層出不窮,將秦肆年描繪成一個憑藉權勢欺壓學生的斯文敗類。
即使有零星幾個疑似知情的學生站出來說秦老師為人正派,可能是誣告,也迅速被淹沒在口誅筆伐的浪潮中。
學校的官方微博很快發布了聲明,表示「高度重視,已成立專門調查組進行核實,在此期間暫停秦肆年教授的一切教學科研工作」,並承諾「一旦查實,絕不姑息」。
停職調查。
雖然知道這是危機公關的必要步驟,但看到「暫停工作」那幾個字,我的心還是涼了半截。
這意味著在真相大白之前,秦肆年已經被輿論預先定罪,學術聲譽和職業生涯都面臨著毀滅性的打擊。
我坐立難安,無數次點開與秦肆年的微信對話框,輸入又刪除。
我想問他怎麼樣了,想告訴他我相信他,想給他一點支持......可所有的語言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消息發出去,果然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他此刻正處在風暴中心,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
那個驕傲的、嚴謹的、一直以來都那麼耀眼的秦肆年,如今卻被扣上如此骯髒的帽子,他該如何自處?
擔憂、憤怒、焦急,種種情緒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幾乎讓我喘不過來氣。
我猛地從工位上站起來,抓起包就往外走。
同事驚訝地問:「宋嵐,還沒下班呢,你去哪兒?」
我頭也不回:「曠工。」
我現在必須去找他。
是他說的,我們做朋友。
朋友正好,給了我在這個時候名正言順出現在他身邊的完美理由。
11
秦肆年的住址,是我一開始就從江沉那知道了的。
我思緒紛雜,也不敢開車。
直接坐計程車到了秦肆年家附近,下車後便徑直往他小區跑去。
小區對面有個很大的人工湖。
此時是正午,湖邊小道上幾乎沒什麼人。
可我卻一眼就看到了柳樹下,安靜站著的頎長身影。
我停下了腳步,怔愣地看著那邊。
只看了眼背影我就認出了秦肆年。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外套,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地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該不會......
來不及多想,我幾乎是本能地狂奔過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我衝到他身後,什麼也顧不上了,一把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大得我自己都吃驚。
「秦肆年!」
他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嚇了一跳,身體微僵,驚訝地扭頭看向我。
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錯愕。
「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氣息不勻,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和顫抖,抓著他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秦肆年看著我,臉上的錯愕漸漸褪去,他輕輕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笑。
「沒做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就是發現,這些年工作太忙,竟然也沒發現小區附近風景不錯。今天難得不用上班,過來逛逛。」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懸到喉嚨口的心猛地落回了實處。
我長鬆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死死攥著他的手,我太過用力,指尖都微微發麻。
被燙到一樣,我猛地鬆開了手,尷尬地蜷了蜷手指,臉上有些發熱。
「哦......是、是挺不錯的。」
我乾巴巴地附和。
我們之間沉默了幾秒,只有風吹過枯黃柳枝的細微聲響。
秦肆年率先打破了沉默,朝旁邊湖邊的長椅抬了抬下巴,「坐會兒?」
「好。」我點點頭。
我們並肩在木質長椅上坐下,中間隔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
剛才那股衝動勁兒過去,此刻只剩下瀰漫的尷尬和不知如何開口的侷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