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視頻里,媽媽只是氣惱地皺了皺眉,把蟑螂趕走,就把蝦原樣收了起來,之後端給了我。
還一副偷偷摸摸,讓我藏著吃,別被人看見的表情。
【如視頻所見,那碗蝦已經是不可食用食物,謝秋玲女士偷吃孕婦食物的事實不成立,自然也不需要買澳龍賠禮道歉。】
【綜上,小A扣款無誤。請問,二位還有疑議嗎?】
對於小程序的提問,沒有人回答。
繼嫂子後,哥哥也扔下手機衝去了衛生間。
只有我,明明胃裡翻湧的厲害,卻被真相震驚到僵直在原地。
「秋玲啊,那、那說話的東西都不是個人,你別聽它胡扯八道。」
媽媽先我一步回過神,她急切地跟我解釋。
「那蝦好好的,根本沒被蟑螂爬過,是媽特意留給你的。」
「媽這些年有多疼你,你不是最清楚嗎?你不能信那玩意兒,不信媽啊!」她紅著眼睛,來拉我的手。
一副被誣陷,受了大委屈的模樣。
我呆呆地看著她,明明眼前的媽媽還是記憶里那個寵著我的人,可我卻覺得陌生的可怕。
「媽,如果小程序說的是假的,那你剛才都沒看視頻,又怎麼知道它說不能食用是因為有蟑螂爬了?」
媽媽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又慘白了幾分。
我再也堅持不住,踉蹌著撲倒在地,抱著垃圾桶吐的天翻地覆。
邊吐邊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卻顧不上管。
「秋玲,媽錯了!」這時,媽媽紅著眼睛湊了過來。
心疼的給我拍背,「你知道的,以前家裡窮,日子難熬。」
「所以媽就想著,想著那蝦剝了殼,裡面就是乾淨的,就還能吃。」
「媽真的沒想隔應你,你信媽啊!」
她淚如雨下,聲音里滿是無助和期盼。
我心裡一軟,忍不住就有些動搖。
可之前在民政局,媽媽憤怒地拍開我手的一幕卻突然浮現在眼前。
所以……她那麼著急,到底是不是在擔心我?
真的是因為捨不得把蝦扔掉,還是故意留下來哄騙我的呢?
我躲開媽媽的手,沒讓她再碰我。
「行,我信你是因為捨不得。」
「那之前二十多年,你對我的偏心,還有沒有和這碗蝦一樣的情況?」
媽媽哭聲一頓,想來幫我擦眼淚的手僵在半空。
我閉了閉眼,哪裡還能不明白?
吐完出來的哥哥正好看到這一幕,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後知後覺也明白過來媽媽為什麼那麼激烈的反對他「AA制養老」了。
不過想起這些年他確實沒從父母手裡得到什麼好處。
謝偉強又支棱起來,「你委屈啥?不就一碗蝦,又沒吃出毛病,你有啥好委屈的?」
「倒是我,明明就我一個兒子,可我結婚,爸媽買給你嫂子的三金連你的一半都沒有!」
「你就說你委屈啥?」
他冷哼一聲,「要我說,媽就是太偏心你,一碗髒蝦都巴巴的留給你吃。」
「哪像我,明明是親兒子,待遇卻跟垃圾桶邊撿來的差不多。」
「等著吧,等清算結果出來,看到你要補償給我的錢,你丫的就委屈不出來了!」
謝偉強自顧自說著,一點沒注意到聽見他提起三金,媽媽慘白的臉上又浮現出慌亂。
我扯了扯唇,「行啊,反正已經到這份上了,系統也解綁不了,那咱們就等明天的清算結果好了。」
這晚,我沒回家,也沒去和媽媽一起睡。
就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上。
很快,24小時過去,在所有人各異的神色中,「滴滴」兩聲,小程序的清算結果出來了。
【謝偉強先生和謝秋玲女士,AA制養老歷年花費及未來綜合清算結果如下:】
【謝偉強:應扣款2272467.38元。】
【謝秋玲:應扣款0元,應到帳2272467.38元。】
5
哥哥猛地站起身,帶倒了身後的凳子。
「胡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派胡言,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他破口大罵,也就面對的小程序不是人,不然指定要把它祖宗也問候上。
「你們這什麼破爛玩意兒,算的這什麼雞兒帳!」
「老子欠她?老子欠她?哈,你們是來搞笑的吧!」
他叉著腰,唾沫星子亂飛。
旁邊嫂子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跟見鬼了一樣。
只有媽媽,縮著肩膀,垂著頭,對於這樣的結果沒有一點兒意外。
哪怕昨晚髒蝦的事情出來後,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二百二十多萬的巨大差距,還是讓我如遭雷擊,耳朵嗡鳴作響。
爸爸媽媽不是最疼我嗎?不是什麼都緊著我嗎?
怎麼就……就能有這麼大數額的差距?
【謝偉強先生,雖然小A不是人類,但若你繼續對小A進行人身攻擊,按照條例,小A會對您進行罰款處理。】
小程序的話讓謝偉強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險些噎住。
【因年代久遠,內含資料眾多。謝偉強先生您可以針對性地提出異議,小A會一一為您解答。】
謝偉強聞言,一秒都不耽誤就問了。
「行,先來說說小時候的飯盒,她天天都是雞蛋,我蛋殼都沒一塊兒,這麼明晃晃的偏心,憑什麼不扣她的錢,反過來扣我的?」
對,每天都有香噴噴的煎雞蛋吃,是我整個學生時期都印象深刻的事。
小程序這次調取證據很快。
【因本程序綁定了二位的基因,在條款允許的範圍內,小A查看了二位的記憶。】
下一刻,也不知小A怎麼操作的,兩段模糊的影象被投屏在了牆上。
第一段應該是以我的視角看出去的,是一個粉色的美少女塑料飯盒。
盒蓋揭開,最上面是金燦燦的煎雞蛋。
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謝偉強的面色變了,「這、這怎麼可能?你的飯底……」
話沒說完,以他視角的第二段影像已經開始播放。
就見不鏽鋼飯盒裡,確實沒有雞蛋。
可飯盒底部卻鋪著滿滿的肉。
今天是雞腿,明天是燉牛肉,後天就是紅潤油亮的紅燒肉。
謝偉強噎住了。
而我,愣怔的看著這一切,原來這就是對我的「偏愛」?
「女、女孩子吃的少,一個雞蛋就夠營養了,這也正常!」謝偉強很快恢復過來,梗著脖子嘴硬。
「那衣服呢,家裡條件不好,以前過年都是給她買新衣服,我都沒有!這又怎麼說?」
小程序又放了兩段影像。
第一段,我所謂的新衣服是穿兩天就起球,磨兩下就緊貼在腿上,晚上脫的時候噼里啪啦起靜電,最次等最便宜的衣服。
第二段,謝偉強沒有新外套穿不假,但從頭到腳,小到襪子褲頭,大到秋衣秋褲,絨衣絨褲,都是最好最新最厚實的。
「啥意思?難道你過年的時候,裡面的衣服沒換新的?」謝偉強問了一句在此時看來很多餘的話。
6
「媽,或許是我年紀小吧,那時候的事情有些記不清了。」
我紅著眼圈,面帶譏諷的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媽媽,「您是大人,我和我哥的吃穿都是您管著,您肯定記得吧。」
「您跟哥哥說說,我裡面的衣服換新的了沒?」
媽媽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只斜側過身,留給我一個後背。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她知道,她記得,就跟那碗髒了的蝦一樣,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那麼做,讓我以為自己被偏愛,心存感激。
成年後就加倍的對她和爸爸好,對哥哥也總是因為內疚,但凡能用得著我的,能幫上他的,都不遺餘力的出手。
可原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氣氛詭異。
「這也太……噁心人了吧。」獨生女的嫂子沒忍住,小聲嘀咕了句。
哥哥回過神,瞪了她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行,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實際是爸媽偏心我。」
「那我倆結婚時的三金可是實打實的東西,那總做不了假吧。」
他比劃了個手勢,「我媳婦兒的鐲子這麼點兒細,她的就這麼粗。幾塊肉,幾件衣服算啥,這才是大頭!」
【好的,求錘得錘。】
小程序當即就要繼續放證據。
媽媽卻猛地站了起來。
「不綁了,我們不綁你這玩意兒了,你滾,少多管閒事插手我們家的事,滾!」
她聲音尖利的嘶吼,一把奪過謝偉強的手機,用力摔去地上。
小程序的聲音沒了。
媽媽大喘兩口氣,轉身一把抓住我的手,掐的我生疼。
「閨女,你別信那鬼玩意兒的話,都是假的,假的!」
「這些年,爸媽多疼你,你最清楚的不是嗎?」
「你忘了嗎?前兩年你爸過世,還避著你哥,把你爺爺傳給他的玉牌都給了你。」
「你現在要是輕易就信了那麼個連影子都沒有的鬼玩意兒,你怎麼對得起你爸?他要是知道了,真是在閻王殿都不安心啊。」
是,是有這麼回事。
前兩年爸爸過世前,避著哥哥,塞給我一個玉牌,說是謝家祖傳的。
因為疼我,所以他不在乎我是女兒,只想把東西給我。
還說他雖然先走一步,但一點兒都不擔心,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媽媽。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哭到泣不成聲,發誓一定會照顧好媽媽。
可現在……
【梁秀琴女士,您說的玉牌,是這個東西嗎?】
小程序的聲音忽然從我的手機里再次響起。
同時,一段視頻被播了出來。
是在醫院病房。
「多少錢買的?」病危的爸爸,看著媽媽手裡的玉牌,一字一喘的問。
「二百五十塊。」媽媽說。
爸爸皺眉,「買個四五十塊的就差不多了,花那麼多錢幹啥?浪費。」
媽媽哈著氣,拿衛生紙把玉牌擦了擦,「四五十的假的太明顯了,一眼就能看出來。多二百就多二百吧,以後我萬一癱床上了,還得秋玲端屎端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