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外面怎麼回事?」
「管理人員說有個學生在你派對門口鬧事?需要爸爸處理嗎?」
我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背景隱約還有幾位叔伯的談話聲。
他今天在 VIP 包廂談正事,顯然被驚動了。
我心裡一緊,不免有些更加煩躁。
絕不能讓我爸知道許從安這檔子破事,太丟份了。
「沒事爸,一點小誤會。」
「同學之間鬧著玩呢,我能處理,您忙您的。」
我趕緊安撫,掛了電話後,卻只能咬牙對保安經理說:
「讓他進來吧。」
忍下這口氣,是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
不一會兒,許從安進來了。
他依舊穿著那身校服,在衣香鬢影的人群中扎眼得可笑。
可他偏偏昂著頭,像只鬥勝的公雞,仿佛不是被放進來的,而是被請進來的。
「嘖,班長,你這是剛從學校過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有同學立刻出聲嘲諷。
「人家這是標榜勤儉節約,我們懂什麼?」
許從安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徑直走到我面前,臉上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施捨般的寬容,自作多情道:
「孟思沅,我知道。」
「你是因為我把你拉進黑名單生氣了,所以才故意不給我發邀請函,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他頓了頓,自以為帥氣地環顧四周奢華的布置,可眼底的驚羨和貪婪幾乎要溢出來,語氣卻極力表現出鄙夷:
「這次,我就原諒你的小性子。」
「但是,孟思沅,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分了嗎?」
「我在網上查過,這個度假村光入園門檻費就要十萬一個人!」
「十萬塊,你知道對一個普通家庭意味著什麼嗎?我們班四十多個人,這就是四百多萬!」
「與其把這些錢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鋪張炫富上,你為什麼不去捐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
他看著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為富不仁的蠢貨。
我看著他這副極致的虛偽模樣,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需要幫助的人?」
「你說的是你嗎,許從安?」
我臉上的嘲諷毫不掩飾,往前一步,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驟然安靜下來的大廳:
「許從安,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的演技很好?又或者,你以為我孟思沅是個傻子?」
「少看點腦殘小說吧!」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你算什麼東西?以為把自己偽裝成小說里那種高高在上的貧困生男主,在我面前演演戲,說些故作清高的噁心話,就能吸引我的注意了?」
「我孟思沅,孟氏集團唯一的大小姐,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被我爸媽千嬌萬寵著長大,身邊圍繞的都是頂尖優秀的人。」
「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個用錢堆起來、見慣了世面的大小姐,會低下眼睛,看上你這麼一個表里不一、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垃圾?」
「以為把自己裝得與眾不同,擺出一副高嶺之花的噁心樣子來抨擊我,就能讓我對你另眼相看?你也配!」
許從安被我連珠炮似的質問砸懵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精心維持的面具被撕得粉碎。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反駁:
「你胡說!我說那些話都是為了你好!」
「至少我不像他們一樣,只是為了你的錢才接近你,滿臉虛偽,說些奉承話,不過是想從你身上討好處!」
這話一出,頓時犯了眾怒。
「許從安你裝什麼裝!」
體育委員趙峰第一個站出來。
「至少我們坦蕩!不像你,當初還在背地裡跟我們說大小姐肯定對你有意思,要故意吊著她,方便以後拿捏她家的錢!噁心!」
「臥槽!還有這種事?」
「真特麼下頭!班長你人設崩得稀碎啊!」
眼看著自己私下最不堪的算計被當眾揭穿,許從安徹底慌了神,對著我語無倫次:
「思沅你別信!他們……他們是嫉妒我!」
「對!嫉妒我!」
看著他這副醜態,我卻笑了。
是那種居高臨下,帶著徹底蔑視的笑。
「許從安,你好像還是沒弄清楚啊。」
我的嘴角勾起極致嘲諷的弧度。
「我不缺錢,所以我樂意花錢買快樂,享受花錢讓人捧著我的感覺。」
「說白了,我錢花下去,要的根本不是什麼實際的東西,我買的就是一個情緒價值。」
我的目光掃過周圍支持我的同學們,最後落回他慘白的臉上:
「所以,無論他們是阿諛奉承也好,是真心實意也罷,至少他們把最真實的目的擺在臉上,還能說幾句好聽的話來讓我開心。」
「不像你,裝模作樣,自以為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既然想要錢或者想要關注,那就坦蕩一點擺明自己的態度。」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虛偽,我是個有錢的裝貨,所以我尤其討厭有人在我面前,比我更裝!」
說罷,我徹底失去耐心,對保安經理揮了揮手,眼神冰冷:
「捂住他的嘴,扔出去,別髒了我的地方。」
最終,在所有人鄙夷、譏諷的目光中,許從安像一條真正的喪家之犬,被保安粗暴地捂住嘴,徒勞地掙扎著,拖出了金碧輝煌的大廳。
同學們紛紛圍上來安慰我,派對的氣氛很快重新熱烈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融洽和團結。
3
許從安在生日派對上的醜態,成了壓垮他班長地位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學期結束,在全班同學幾乎一致的強烈要求下,班主任不得不撤掉了他的職務。
自此,他在班上徹底成了被孤立的存在,無人再理會他那套虛偽的說教。
他似乎也曾試圖挽回,偶爾在我面前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討好姿態。
但在發現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後,那點偽裝迅速褪去,只剩下眼底日益滋長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怨恨。
高一下學期,兩個消息接連傳來,在我們年級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第一個消息關於許從安。
他竟然真的憑藉那副對錢「不屑一顧」的孤高樣子,吸引到了隔壁貴族學校一位姓白的大小姐的注意。
據目擊者說,最近午休和放學時,總有一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豪車停在校門口,那位白家二小姐白千妍會親自下車等許從安,兩人姿態親密。
許從安更是一副備受寵溺卻巋然不動的模樣。
而第二個消息則更為爆炸。
我家,孟氏集團,破產了。
這個消息顯然比許從安被人「包養」更令人震驚。
一時間,各種探究、同情、幸災樂禍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班上的同學們大多心照不宣,雖不似從前那般熱情圍攏,但依舊會像從前一樣相處,只是那眼神里多少帶了些欲言又止的同情。
當然,許從安是唯一的例外。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消息確認後的第一天,就當著全班的面,對我發起了羞辱。
某天課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他將一袋子沉甸甸的硬幣被他猛地倒在了我的課桌上。
「嘩啦」一聲,零錢滾得到處都是。
他雙手插兜,下巴仰得高高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暢快和惡意: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孟思沅!」
「誰能想到,不久前還在度假村一擲千金的大小姐,現在家裡說破產就破產了呢?」
他故意拔高音量,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
「聽說你家為了還債,別墅都賣了,現在只能擠在學校附近那種老舊破小的居民區里吧?」
「連吃飯都只能吃食堂最便宜的窗口,手裡恐怕連個鋼鏰兒都摸不出來了吧?」
他歪著頭,用一種極其侮辱性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嗤笑道:
「要不這樣,你現在,就在這兒,朝我跪下道個歉。」
「為你以前那些目中無人的話磕個頭,說不定我心情一好,還能可憐可憐你,從手指縫裡漏點零錢給你吃飯,怎麼樣?」
「許從安!你他媽別太過分!」
班上有仗義的男生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目而視。
「就是!落井下石,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眼看衝突就要升級,我卻抬手,輕輕制止了他們。
我平靜地看向許從安,眼神里沒有他期待的屈辱或慌亂,只有一絲清晰的鄙夷:
「你現在很有錢啊許從安。」
「從前裝出仇富對錢不屑一顧的樣子,現在成了別人養的一條狗,倒是立刻學會仗勢欺人了?」
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拿起桌上幾枚硬幣在手裡掂了掂:
「你是不是以為,我家裡破產了,你就能踩在我頭上,當著全班的面侮辱我,讓我露出你想看的,像你當初一樣的屈辱表情?」
說著,我嗤笑一聲,看著他驟然難看的臉色,一字一句道:
「不好意思,我沒你那麼賤。」
話音未落,我猛地將手中的硬幣狠狠砸向他臉上!
「啪」地一聲,硬幣砸得他下意識閉眼後退。
似乎完全沒料到我在這種境況下還敢如此強硬,許從安先是一愣,隨即怒火徹底點燃:
「孟思沅!」
「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狂!」
「你知道資助我的人是誰嗎?是隔壁白家的二小姐白千妍!真正的豪門!」
「只要我一句話,她分分鐘能捏死你!」
白千妍?
聽到這個名字,我臉上控制不住地閃過一抹詫異。
許從安精準地捕捉到了我這瞬間的表情變化,頓時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仰起的下巴更高了,語氣更加得意:
「怎麼?知道怕了吧!」
「你——」
「她要是真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幹脆把你轉到她眼皮子底下?」
我毫不猶豫開口打斷他,語氣嘲諷。
「不過是人家閒來無聊,養的一隻逗悶子的狗罷了,你不會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
「你!」
許從安氣得渾身發抖。
「當然。」
我懶得再跟他糾纏狗的歸屬問題,話鋒一轉,目光落在那滿桌的硬幣上。
「我對你給誰當狗,怎麼當狗這件事兒,不怎麼感興趣。」
「你今天既然拿著這一大袋硬幣,企圖用錢來羞辱我……」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現在,非常,非常的不差錢?」
「當然!」他硬著頭皮道。
「你以為我現在還是原來的我嗎?」
他努力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可我卻分明從他眼底看出了一抹竭力偽裝的強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怕是還想著用之前拿捏我的那招,去拿捏現在的僱主,還沒從人家手裡要到一分錢。
我瞭然地點點頭,聲音驟然拔高,確保全班都能聽見。
「既然是這樣,那我下午報給班主任的助學金和獎學金的人員名單,恐怕就得有變動了。」
我環視四周,朗聲道:
「大家也都聽見了,許同學剛剛親口承認他現在不差錢。」
「大家也都見識過許同學高尚的品質,在這種不差錢的情況下,他肯定是不會白白占據著這兩個寶貴名額的。」
「我提議,乾脆就把原本屬於許同學的名額讓出來,給班上其他更需要的同學,你們覺得怎麼樣?」
我話音一落,早就看他不順眼的同學們立刻心領神會,高聲附和:
「我同意!我沒意見!」
「班長說得對!許同學這麼高尚,肯定願意幫助更需要的人!」
「都當眾炫富拿錢砸人了,哪裡還看得上這點助學金和獎學金!」
許從安的臉瞬間青了白了紫了紅了黑了,他驚慌失措地大喊: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