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裙子完整後續

2025-11-0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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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待會兒寫,你趕緊著,你奶奶念叨好幾天了。」

「你怎麼不自己去?」

「我鍋里燒著飯呢。」

可我還是不想去,夢裡的我對於要出門這件事十分牴觸。

我想可能是因為奶奶家離趙傻子家很近。

每次去那裡,十有八九都要碰到趙傻子。

他比我大五六歲。

還搶過我的糖葫蘆和餅乾。

我看到他就煩。

更何況,我今天還穿著最喜歡的裙子,要是趙傻子搶我的裙子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便找了個藉口。

「媽,我肚子疼。」

「一叫你干點兒活你就說肚子疼,是不是裝的?」

「不是,真的肚子疼。」

我捂著肚子,神色懨懨,看上去倒真像那麼回事。

我媽面色有些猶豫。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張曉慧突然站了起來。

「姨,我去送吧,正好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家了,正好順路。」

我媽「嘖嘖」感嘆:「你看看人家曉慧,多懂事,你再看看你!」

張曉慧靦腆地笑了:「我跟清清是好朋友,她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我媽將袋子遞到她手中,順便往她手裡塞了兩顆糖:「那就謝謝你了啊。」

「不客氣,那我走了。」她收拾好書包,轉過身,朝我擺手,「再見,姜清。」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感覺下一秒她似乎就要消失不見。

我惶恐不安,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曉慧!」

8

我猛然睜開眼睛。

剛才的那一聲大喊,竟直接把我自己喊醒了。

我擦了擦額角的汗。

夢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剛發生一樣。

我突然想起,這好像是曉慧出事前一天的情景。

那天晚上,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可那之後呢?

她有沒有把肉送到奶奶家,又是怎麼出現在臭水溝里的呢?

記憶被漫長的歲月侵蝕得模糊不堪。

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我揉了揉額頭,起床給自己倒了杯水。

天光已亮。

我媽正在廚房忙碌。

我洗了把臉,等她把早飯端上餐桌的時候才裝作不經意間問道:「媽,你還記不記得,張曉慧出事前一天,她還在咱家跟我一起寫作業來著。」

我媽眯起眼睛回憶:「哦,好像是的。」

「你還給了她兩顆糖。」

「嗯,對,」她眼神漸漸清明,「叫你給你奶奶送肉,你還裝身體不舒服。」

我順著她的話問:「那最後,奶奶收到肉了嗎?」

「收到了啊,她還夸曉慧懂事,比你這個親孫女還貼心。可惜啊……」

也就是說,她去我奶奶家的路上沒有遇到意外。

並不是因為我。

我緊繃的心鬆了些。

我媽嘆了口氣:「曉慧是個好孩子。」

可那樣好的孩子,生命還未來得及綻放便被人掐了花朵連根拔起。

甚至害死她的真兇,現在還沒有找到。

9

我一個人坐在田邊發獃。

這裡曾是我和張曉慧的秘密基地。

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想為她做些什麼,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呼喚:「姜清?」

有人叫我。

我回頭一看,是許寧。

他左手挎著個籃子,右手拿著鋤頭。

「你要挖野菜?」

「不是,昨天老爺子心梗犯了,我爸讓我來采點兒草藥。」

村長以前是個赤腳醫生。

對草藥什麼的有些研究。平時頭疼腦熱啥的,就喜歡自己挖點草藥。

我小時候他們家便是如此。

沒想到 12 年過去,村裡都脫貧了,他們還保留著以前的習慣。

「對了,我上次跟你說的書我都整理完了,你有空來我家拿吧。」

「好,謝謝你。」

「那個,你爺爺還好吧?」我想起他爺爺好像是因為看到我才暈倒的。

他爺爺應該是把我誤認成了張曉慧,以為是冤魂索命呢。

我想笑,但下一秒又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回來那天。

情緒特別激動的有張曉慧的父母、趙傻子和村長的父親。

他們都是因為把我當成了張曉慧。

前兩人還很好理解,都是跟張曉慧有關係的人。

可村長的父親為什麼也會如此激動呢?

而且,看他的樣子,明顯被嚇得不輕。

老人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那是不是說明,有人做了虧心事?

「想什麼呢?」許寧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思緒被拉回,我勉強扯了一抹笑。

「沒事兒,那什麼,我想起家裡還有事兒。先回去了。」

每天中午,村裡的老頭老太太就喜歡出來曬太陽。

我仔細看了一圈,沒有許寧爺爺。

可能是身體還沒有恢復,也有可能是……心虛。

10

第二天,我藉口拿書,去了村長家。

村長不在。

許寧熱情地把我請進客廳,讓我坐下。

給我倒了杯水後,轉身去拿書。

我注意到,我進來的時候,村長父親渾濁的老眼驟然睜大。

身體還有些幾不可察的微顫。

我故作驚訝:「許爺爺,你這是怎麼了?」

他猛烈咳嗽了幾下。

隨即死死盯著我,枯皺的手用力扣著扶手的邊緣。

「你是誰?」

我抿嘴一笑:「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曉慧啊。」

「曉慧」兩個字一出口,我敏銳地感到,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曉慧?曉慧不是死了嗎?」

「誰告訴你的,你是不是做夢了?」

「不不不,不可能!我親眼看到的。」

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曉慧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這個老頭根本不在現場,警察來調查的時候,他還說身體不舒服,在家裡躺了好幾天沒有出去。

那麼,他是怎麼親眼看到的?

其中一定有蹊蹺。

「你親眼看到什麼了?」

他眯起眼睛,努力回憶:「我看到她來了我家,穿著條黃色的裙子,對,就跟你今天穿的裙子一樣。然後……」

我的心咚咚狂跳,仿佛馬上就要聽到最殘忍的真相。

許老頭卻突然清醒過來:「不對,你不是曉慧,她沒有那麼高。」

說著,他伸手比畫了一下:「大概,大概只有這麼高。」

我有些失望,然而卻被他下一句震得呆愣當場。

他說:「不過,雖然個子不高,到底是個女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皺巴的臉上還帶著一種饜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仿佛在人間窺見了地獄的模樣。

我感覺渾身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

以至於,我一時被恐懼震懾得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只能聽到他帶著些微得意的神情描繪著當時發生的一切。

「……年輕就是好啊,皮膚比我這個糟老頭子好多了,還有她哭著求饒的樣子真是可憐,嘖嘖。」

我以為會很難得到的真相,就這麼被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噁心從胃開始,擴散到全身。

我實在忍不住,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見我這個反應,許老頭滿意地眯起眼睛,齜著一口牙花子笑道:「怎麼了,這就聽不了了?這都是她自願的。」

「自願個屁!」我抄起桌邊的水杯砸過去。

他額角頓時紅腫了一塊兒。

那雙渾濁的老眼頓時充滿戾氣:「你竟然拿杯子砸我?要不是看在你爸媽的分上,你以為我會繞過你?」

村長剛上任的時候,曾因私人恩怨被人捅過刀子,當時是我爸路過,背著他去的醫院。

在張曉慧的事情發生之前,我們和村長家的關係一向不錯。

但是萬萬沒想到,村長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魔鬼。

我惡狠狠「呸」了一聲。

「要不是我爸,你兒子早死了。你這個老畜生也不會安然活到現在。」

也許是從來沒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

他臉漲成了豬肝色:「你的教養被狗吃了嗎?居然跟長輩這麼說話。」

「我的教養針對的是人,不是畜生。」

「你、你!」許老頭被氣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不停地拍胸口給自己順氣。

我站起身:「你放心,我一定會把真相告訴警察的。」

「我不怕,警察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反正我都快入土了。我看誰敢抓我。」

「你個老畜生!」

我猛地站起身:「你要真的不怕,為什麼第一天看到我就被嚇暈過去?」

「我不這樣能把你吸引過來嗎?」

「什麼意思?」我腦中警鈴大響。

「意思就是……你看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作為報答,你讓我爽一下好不好?或者我給你錢,爺爺有錢!」

「草!」我氣得眼睛通紅,恨不得立刻上去掐死他。

大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又一聲急切的砸門聲。

「嘭!嘭!」

伴隨著趙傻子的聲音:「曉慧!曉慧!」

我狠狠瞪了一眼這個老畜生,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11

門外,趙傻子一臉焦急。

看到我出來,立刻拖著我往外走:「走!走!快走!」

「你怎麼來了?」

「保、保護你!」

從我第一天回村,她把我當作張曉慧開始,就一直跟蹤我。

之前無論我去哪裡,她都沒有阻止。

只有去村長家,才出現異樣。

我的腳步慢下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趙傻子不會說謊,只會瞪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換了個問法。

「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危……險。」

我指著村長家的方向:「你是說那裡有危險?」

她瘋狂點頭。

「張曉慧……也就是我,以前進去過嗎?」

她繼續點頭。

「你還記得我上次是什麼時候進去的嗎?」

她歪著頭,面露難色,這個問題顯然有些為難她。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

她說:「抓、抓知了猴,曉慧……換肉吃。抓到了曉、慧……沒了。」

這句話磕磕巴巴,語序混亂。

我一時沒理解。

趙傻子又說:「手,肉沒了,我看到曉慧……走,走,走。就跟著。」

肉?

我腦中靈光一閃。

12 年前張曉慧出事的前一天。

因為我裝病,所以她好心地幫我媽把肉送到了奶奶家。

根據我媽說的,奶奶吃到了那塊肉。

所以那時,她一定還沒有出事。

而趙傻子家與我奶奶家挨著。

她應該是看到了這一幕,所以提到「肉」。

根據趙傻子的性子,她看到好吃的肯定會要。

「抓、抓知了猴,曉慧……換肉吃。抓到了曉、慧……沒了。」

這句話應該是——

她想要曉慧手裡的肉,曉慧讓她抓知了猴去換。

那個時候,抓知了猴能夠賣錢,只要抓得多,賣了換肉吃不成問題。

趙傻子就聽話地去抓了。

抓到以後,卻發現,曉慧已經從奶奶家出來,手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手,肉沒了,我看到曉慧……走,走,走。就跟著。」

她看到張曉慧在前面走,於是跟了上去。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著。

「然後呢?」

趙傻子皺起眉,指著村長家:「危險,沒了,死了。」

這句話倒是很好理解。

張曉慧去了村長家,然後遇到危險,人沒了。

12

我跟著趙傻子回了家。

趙嬸問:「你又來幹什麼?我上次已經跟你說清楚了。該我們受的懲罰我們已經受了,你還想怎麼樣?」

「可是其他該受到懲罰的人還活得好好的。」

我打開手機,將在村長家偷偷錄下的音頻放給她聽。

「你看,兇手光明正大,你們卻苟且偷生。

「你難道不想為你女兒洗刷冤屈嗎?」

她臉色只動搖了一瞬便恢復了平靜。

「說出來又能如何呢?我不像你爸媽那樣有能力,說搬就搬。我們家一個傻子,一個病秧子,全靠那一畝三分地討生活,在這村裡,村長的話比聖旨都管用。得罪了他,我們還怎麼活?」

「不一樣了,現在網絡發達,只要我們把真相說出去,找媒體擴大影響力,我相信法律一定能給我們公正!」

「你還小。」她苦笑一聲。

「你回來這麼幾天就知道真相了,你猜村裡知道真相的又有多少人?」

我一時愣住:「他們都知道,但是不管?」

「管不了。」

「村長的小舅子就是警察局裡負責這個案子的人。

「當年,也是他專門來到我家,承諾說只要我們保持沉默,就給一筆錢,且幫忙隱瞞傻兒的性別。

「你也知道,我們和隔壁村都有很多大齡光棍。傻兒坐牢都比在外面亂逛安全。

「我們對不起曉慧,可也沒辦法。坐牢就當是為不能說出真相而贖罪了。」

她說得淒悽慘慘。

我能理解,可實在不甘心。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趙嬸一臉頹喪:「沒有辦法,但凡有辦法,曉慧媽也不會瘋。」

13

接下來,她給我講述了我走之後的事情。

剛開始前兩年,只有村長和趙嬸兩家知道真相。

張曉慧的父母也以為是趙傻子乾的。

經常三天兩頭地故意找碴兒。

一年後的某天。

村裡有一家辦喜事兒。

許老頭嘴饞喝多了酒。

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大家才知道,原來兇手不是趙傻子,而是這個已經八十多歲的老頭。

張曉慧父母氣憤之下報了警。

然而來的就是村長的小舅子。

自然不會向著他們。

張曉慧的父母沒有放棄,開始學人上訪。

然而他們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上訪之路簡直阻礙重重。

好在蒼天不負有心人,這件事得到了市領導的重視。

只是事情過去太久,沒有足夠的證據。

再加上許老頭堅稱自己老糊塗了,喝多了就會瞎說。

這個案子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其實就算找到了證據也沒用。

兇手已經 82 歲高齡。

一身慢性病和老年病。

就算證據確鑿,警察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送到監獄還得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曉慧的母親花光了所有的錢,卻不能為女兒討個公道。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漸漸精神失常。

村長為了聲譽賠了一筆錢,並承諾會一直出她的治療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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