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用那麼好的設備,也就拍出這種水平,換作是我肯定比她拍得好一萬倍。」
「說我德行敗壞?我呸!那老不死的就是嫉妒我拍得比她好,怕我搶走她領隊的位置,才不讓我進攝影隊。」
「消消氣,別動了胎氣。」
「之前你說想喝雞湯,我藉口說蘇錦想吃,讓她媽媽特意去農莊挑了最肥的老母雞回來。」
秦思遠端著雞湯,細心扒掉她不愛吃的雞皮,又把湯吹溫,遞到她嘴邊。
看他熟練照顧的樣子,顯然平日沒少做。
在這之前,我竟從不知道他還會煲湯。
在家裡他向來是甩手掌柜,總說:
「大男人會賺錢就行了,家裡有你打理,用不著我操心。」
可在外面照顧起情人來,卻是無微不至,生怕林箐著涼,還把她的腳揣進自己懷裡暖著。
「思遠你看,雪山發現無名屍的新聞上熱搜了。」
「那老太婆生前就愛拍雪山,現在死在雪山上,也算是圓了她的夢。」
林箐得意地點擊發送,將我媽媽拍攝的視頻冒充為自己的作品參賽。
「她人是死了,但她的作品不會埋沒,這些視頻將以我的名字大放異彩,成為攝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領獎那天要穿的定製禮服,強調一定要能遮住孕肚。
秦思遠細心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漬,溫柔應道:
「都聽你的。」
他們沉醉在領獎的美夢裡,卻全然不知這場比賽的頒獎嘉賓正是我媽媽。
當她看到一等獎的作品竟出自自己之手時,我很難想像她會作何反應。
但我很清楚,以她那張損死人不償命的嘴,絕不會讓林箐好過。
04
出院後,我第一時間導出了運動相機全程記錄的視頻。
那通衛星電話我從頭到尾都在錄音,能證明我曾再三強調危在旦夕的是婆婆。
家裡的監控也能證實林箐調換了氧氣罐和應急藥物,這根本不是玩笑,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正當我準備起訴時,秦思遠找上門了。
「我聽人說,你在聯繫律師?」
「林箐必須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頭也不抬地敲著鍵盤,秦思遠的眉頭越皺越緊,冷聲道:
「你媽媽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她自不量力,非要跟你兩個人單獨去爬雪山。」
「就算林箐沒有替換氧氣罐,你們照樣可能因為迷路、雪崩或遭遇野獸而死在山上。」
「那條路線我走過很多次,不可能迷路,我事先查過天氣,確保沒有雪崩風險,野獸大多在夜晚出沒,加上我規劃的路線……」
「你說的這些都是臆想!」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脖子上青筋暴起,「爬雪山本來就是冒險!你媽媽的死是她活該!誰讓她一把年紀還成天跑出去折騰?這跟林箐的玩笑無關!」
「拿著,」他把一疊鈔票扔在桌上,「這是給你媽媽的喪葬費。以後別再糾纏林箐,她一個年輕姑娘,經受不起這麼大的刺激。」
我看著那疊不過五百塊的鈔票,忍不住嗤笑:
「這錢我可要不起,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見我不收,他臉色更加難看:
「你這是嫌少?」
「要是這五百塊買的是你媽媽的命,你覺得夠嗎?」
「蘇錦!」他猛地將錢朝我臉上甩來,鈔票洋洋洒洒飄落一地,秦思遠幾乎咬牙切齒:
「好歹夫妻一場,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在外面孩子都有了,還有臉跟我提夫妻一場?」
我把擬好的離婚協議遞給他,拎起行李箱就走,對他氣急敗壞的怒吼充耳不聞。
「就為了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東西,你要跟我離婚?!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扇門……」
他話未說完,我用力甩上門,將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徹底關在身後。
手機彈出他的消息:「蘇錦,你可別後悔。」
我直接拉黑了他的微信。
秦思遠自然無法接受凈身出戶的離婚協議,於是我著手準備以重婚罪起訴他。
這期間,林箐的視頻獲得了一等獎。
領獎當天,她身穿一襲魚尾裙,當大螢幕播放她的「作品」時,所有頒獎嘉賓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都是媽媽攝影隊的成員,這段視頻耗費了他們近半年的心血,是他們一次次冒險登上雪山才拍攝完成的。
而現在,它卻署著林箐的名字,堂而皇之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我坐在最前排,靜觀這場好戲。
林箐站在領獎台上昂著頭,渾然不覺嘉賓們看她的目光逐漸變得古怪。
「這段視頻是我和我的愛人歷時三個月拍攝完成的。他是救援隊隊長,經常自發救助被困雪山的遇險者。」
「我想記錄下他眼中雪山的美景,也想用這部作品紀念我逝去的老師,曲明艷女士。」
視頻的配樂漸入尾聲,動情之處,林箐還擠出了兩滴眼淚。
她不僅竊取了媽媽的作品,竟還想利用媽媽的死來博取同情。
她在台上潸然淚下,秦思遠第一個起身鼓掌。就在他叫好的瞬間,嘉賓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
「誰說我死了?」
05
媽媽沉著臉坐在嘉賓席,盯著雙腿打顫的林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想不到我就晚到兩分鐘,不僅憑空多出個學生,作品還跟我們團隊拍得一模一樣,製作還比我們快了好幾個月。」
「林箐,之前你想參加攝影隊時,發給我的照片全是抄襲的產物,不是直接盜用他人作品,就是視角、光線、構圖全都照搬,還美其名曰『借鑑』。」
「看來我當時話說得太輕,才讓你有臉盜用他人作品,還敢參加我擔任評委的比賽。」
媽媽這頓劈頭蓋臉的訓斥讓林箐當場紅了眼眶。
秦思遠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她……她居然還活著?」
「我媽活得好好的,你媽可就不一定了。」
我優雅地在紙杯里倒滿溫水。
媽媽走到林箐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話筒。
「今天我當面跟你說清楚,你所謂的作品,就是把別人的成果糟蹋成一堆狗屁不通的垃圾。」
「我認為一個人的作品,能展現他的內心,而你的作品,就跟你的人一樣虛偽透頂。」
媽媽當眾播放了團隊未剪輯的原始素材,以及秦思遠私自操作電腦的監控錄像。
「當然,林小姐能榮獲第一名,也少不了她的愛人,也就是我的好女婿秦思遠的鼎力相助。」
「是他拷貝了我電腦里的視頻,林箐才能順利走到今天,讓我們為這段為人不齒的地下戀情鼓掌。」
媽媽拍著手,居高臨下地對秦思遠說:
「針對你們二人盜用視頻的行為,我會堅持起訴到底,絕不姑息。」
媽媽的話擲地有聲。
我跟著站起身,揚手將整杯水潑在秦思遠臉上。
「還有你的重婚罪,你花在情人、私生子身上的每一分錢,都得給我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快門聲此起彼伏,所有記者的鏡頭都對準了臉色慘白的林箐。
「那個第一名居然是曲明艷女婿的情人!」
「插足別人婚姻,還敢舞到原配面前?」
「這女婿也是真畜生,婚內出軌不說,還偷丈母娘的作品給小三參賽。」
「結果頒獎嘉賓就是丈母娘本人,臉都打腫了。」
「這種貨色在攝影圈肯定要被封殺,就這還好意思說是曲明艷的學生。」
台下議論紛紛,那些聚焦在林箐身上的目光徹底擊潰了她最後的心理防線。
她抹著淚衝下台,撲進秦思遠懷裡,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思遠,他們都欺負我……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兒了!」
她臉上的妝被淚水暈開,肩膀不住聳動。
可秦思遠卻像丟了魂似的,只顧一遍遍撥打婆婆的電話。
「接電話……媽你接電話啊!為什麼不接?」
電話那頭始終是忙音,秦思遠死死攥著手機,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
「說!我媽在哪兒?你把她藏到哪兒去了?!」
「你這殺千刀的潑婦,有本事沖我來,把我媽還給我!」
窒息感讓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座雪山。
他將我狠狠按在桌面上,手臂青筋暴起,瞪圓的眼中布滿血絲。
我拚命想掰開他的手指,可他力氣大得嚇人,指尖幾乎嵌進我的皮肉。
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我胡亂揮舞的手抓住了桌角的煙灰缸,用盡全身力氣朝秦思遠扭曲的臉上砸去——
一下,兩下……我騎在他身上,發瘋般舉起煙灰缸一次次砸向他臉上,直到媽媽強行將我拉開。
溫熱的血沾滿我的手,倒在地上的秦思遠胸膛劇烈起伏,整張臉腫得發紫。
「你把我媽關在哪兒了?放了她……我願意凈身出戶……」
他滿臉是血,口齒不清地問著。
我捂住頸上清晰的指痕,冷笑道:
「你媽在哪兒,你不是最清楚嗎?」
仿佛為了印證我的話,秦思遠滑落遠處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他幾乎是撲過去接起電話,外放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請問是秦先生嗎?我們在雪山發現一具遺體,死者羽絨服內有您母親的身份證,麻煩您儘快來派出所認領。」
06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林箐,你明明說去雪山的是曲明艷,為什麼死的是我媽媽?!」
「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對蘇錦坐視不理,要不是你,我媽媽就不會死!」
秦思遠目眥欲裂,拳頭重重捶在地面上。
林箐蜷縮在角落,一個勁地搖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報名雪山旅行團的分明是蘇錦和曲明艷,我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會換了人。」
「是因為你看不起你媽媽這輩子都沒爬過雪山,她才跟我媽媽交換行程,想去雪山拍幾張照片,給你長長臉。」
「這些話,我早在衛星電話里就跟你說過一遍了。」
我盯著秦思遠血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是你對她的死活坐視不理,你怪不了任何人。」
這場頒獎儀式最終成了一場鬧劇。
次日,林箐「公然緬懷在世前輩」的視頻就上了熱搜。
畫面里,她裝模作樣地感謝老師的恩情,轉眼就被媽媽當眾拆穿,顏面盡失。
甚至有人把她那假惺惺的哭臉做成鬼畜視頻,發布當天播放量就突破百萬。
同樣瘋傳的還有詞條:
「救援隊隊長秦思遠害死親媽」
無數媒體爭相評論此事,更有人惡意揣測,是我蓄意害死婆婆,故意任她死在雪山。
其中一篇文章使用春秋筆法,把婆婆主動與媽媽交換旅行團,斷章取義成媽媽搶走婆婆海灘旅行團的名額。
明明是林箐調換氧氣罐,卻被寫成是我自私自利,只為自己準備物資,對婆婆的高反不聞不問。
這篇文章熱度極高,一時間不少營銷號跟風帶節奏:
「她徒步五年,連基本氧氣罐都準備不周全,擺明是想讓婆婆送死。」
「帶老人爬雪山,是嫌老人家命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