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攤之際,一位富家千金模樣的女孩突然走到我面前:
「阿姨,我要一百份炒米粉。」
我還沒開口。
眼前的彈幕瘋狂滾動起來:
【女配惡不噁心啊,都找到男主媽媽這裡來了。】
【動搖不了女主在家裡的地位,就來插足她的感情是嗎,不愧是農村長大的,心眼真多。】
【就算我們妹寶是假千金,那也是妥妥的團寵,女配耍再多小心思男主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而且傅以宸那麼清高,他媽媽肯定也不會接受這種施捨。】
【坐等阿姨把她趕走!】
哦吼?
做生意的可聽不得這話。
我停下收攤的動作。
對女孩綻放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同學,你是第一次來吧?要不我先給你炒一份嘗嘗?」
1.
溫念愣了愣,猶豫地扭頭看向身後等待的汽車:
「不了,我還是打包帶走吧。」
「哎呀,炒米粉就是要吃現出鍋的才香。」
我擦乾淨手,重新掀開蓋著食材的白布。
「而且溫同學你要一百份,我也要炒很久的。」
「其實我不……」
「誒,你怎麼知道我姓……」
溫念話還沒說完,就已經稀里糊塗地被我按到了座位上。
過了一會兒。
她低頭看見自己校服外套上金線繡的名牌,才苦笑著反應過來。
溫念。
兩小時前,我才聽過這個名字。
「哎,你們看到溫念今天的衣服了嗎?笑死我了,把 Gucci 穿得像地攤貨一樣。」
「真不敢相信她才是溫家親女兒,就那個氣質和長相,溫棠套身破麻袋站旁邊都能把她秒了。」
「長得土性格還差,每天拉著個苦瓜臉,跟我們欺負她了似的。」
「她那是想在傅以宸面前裝可憐博同情呢,我媽說過,鄉下人心機最重了。」
「溫棠也是倒霉,聽說傅以宸今天和她吵架了,該不會就是溫念在背後搗鬼吧……」
一群女孩買了奶茶,嘰嘰喳喳在不遠處聊天。
語氣里滿是不符合這個年紀的世故和殘忍。
而她們口中十惡不赦的溫念,此時正背對著我,輕手輕腳地將桌上的紙巾擺正。
我嘆了口氣。
將炒粉端過去。
又拍拍溫念的肩膀:
「你外套上沾了筆墨,我幫你處理一下。」
溫念怔住了,連忙扭過頭去看衣服背面。
我按住她的手。
「你吃你的,我幫你弄,很快的。」
看到我的眼神,溫念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紅著眼睛低下頭,小聲說了句:
「謝謝。」
我掏出護手霜,將膏體輕輕覆蓋在校服純白的布料上。
那裡正用刺眼的紅色油性筆寫著一個大大的單詞:
「bitch」。
彈幕再次出現:
【什麼情況?男主他媽是個聖母?】
【為什麼要幫她啊,後面她對妹寶做的事可比這壞多了。】
「醒醒吧大媽,溫棠才是你未來兒媳婦!你要把親生兒子往火坑裡推嗎!」
2.
自從兒子成年後,我眼前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些彈幕。
根據它們提供的信息,我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真假千金爽文。
而我的好大兒傅以宸,正是書中那枚家境貧寒、清冷孤高的小白花男主。
都說紅顏禍水。
為了爭奪男主,真千金溫念和假千金溫棠斗得死去活來。
溫念作為惡毒女配,更是用盡了下作手段陷害溫棠。
最終她自食惡果,失去了家人的信任和男主的同情,流落街頭,下場悽慘。
彈幕說我對溫念示好,就是在害傅以宸。
可我怎麼看。
整個故事裡受到傷害的,都是兩個女孩。
溫念的結局不用說。
溫棠也要背負著害死養父母親生女兒的陰影度過一生。
說是女頻爽文,可本質上還是雌競。
男寶媽看了都要嘆口氣。
我暗自腹誹著,見校服上的字跡揉搓後淡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到攤位前。
溫念也吃完了。
只見她思考片刻,從書包里窸窸窣窣掏出兩張一百,將紙鈔放在桌上。
又鼓起勇氣大聲說:
「阿姨,你做的炒米粉很好吃,這個錢不用找了。」
我面無表情:
「錢不夠。」
溫念哆嗦了一下:
「私立學校門口連炒米粉都這麼貴的嗎?」
我敲了敲鍋邊,露出一臉奸商的笑容:
「怎麼,剩下九十九份你不要了?」
「傅以宸可是每天都會來幫我收攤的哦。」
3.
聽到傅以宸三個字。
溫念像被燙到一樣,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
「我……」
「你……」
「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揪著衣角,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怎麼看都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誰家惡毒女配這副德行啊?
我存心逗她,便故作傷懷地捂著胸口:
「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是,我們家這個情況,以宸是配不上你這種大小姐的。」
「那小子還每天冷著個臉,脾氣又臭又硬的,在學校里肯定很不討人喜歡吧?」
「不是的!」
溫念著急地出聲打斷我。
「傅以宸同學成績很好,人也很優秀,大家都很喜歡他!」
我挑挑眉。
男主光環嘛,正常。
「他,他還是個很善良的人。」
「我第一次上體育課,不知道要自帶運動服,是他把衣服借給我,自己卻被老師罰跑了操場五圈。」
「還有我在食堂被人絆倒,飯菜撒了一身,也是他遞紙巾給我,還幫我一起打掃……」
溫念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臉越紅,眼睛亮晶晶的。
可彈幕對她依舊冷酷:
「人家對你好,你就恩將仇報喜歡他?性緣腦沒救了。」
「傅以宸不過看你是溫棠名義上的姐姐,才會關照你兩次,你轉頭就挖人家牆角,心機女!」
好不容易有一條替溫念說話的,也在下方很快消失。
「前面的有點過分了,女配她這時候也不知道溫棠和男主在曖昧啊……」
原來如此。
我收回目光。
溫念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尷尬地站起身,正要跟我告別。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咦,這不是林叔的車嗎,我明明叫他今天不用等我的。」
下一秒,傅以宸和溫棠就肩並肩走了過來。
少年清冷挺拔,少女明媚優雅。
兩人站在一起,像在拍青春校園小說的封面。
可我身旁的溫念卻瞬間繃緊了身體,眼神也變得警惕冷漠起來。
4.
「姐姐?」
看見溫念,溫棠有一瞬間的遲疑,但還是出聲打了招呼。
她的視線在我和溫念身上轉了一圈,迅速換上得體的笑容:
「姐姐你怎麼知道這裡的?我還沒告訴你,雅君阿姨的炒米粉可好吃了……」
溫念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溫棠和我這麼熟。
她低下頭,眼神更加黯淡,語氣里卻帶上了冰冷的自嘲:
「你能來的地方,我不能來嗎?」
我站在斜後方,看見溫念握著書包肩帶的手正在微微顫抖,指節也因為用力過度泛著青白色。
而另一邊的溫棠察覺到敵意,尷尬地停住了腳步。
傅以宸皺皺眉,下意識向前一步護在溫棠身前。
看到這一幕,溫念的臉色更加慘白。
她沒再說什麼,拎起書包就轉身朝汽車的方向奔去。
彈幕再次瘋狂滾動。
【就是這裡!第一次修羅場,惡毒女配以後要開始針對妹寶了!】
【男主這一步看得我好爽哈哈哈,女配心裡肯定恨死女主了。】
【她本來就處處比不上妹寶啊,親生父母不喜歡她,暗戀的男生也不喜歡她,換我我也得破大防。】
溫棠有些尷尬:
「雅君阿姨,我姐姐剛轉學過來,很多地方都不習慣,如果她再來這裡,還請你多關照。」
說完,她又對我輕輕鞠了一躬,模樣誠懇。
我搖搖頭:
「沒事,她是個好孩子。」
剛剛溫念吃炒米粉時,攤位前來了條流浪狗。
這狗子很聰明,每天總是踩著收攤的時間過來,幫我解決掉沒賣完的火腿腸和肉絲。
可若是有客人在,就得趕走它,不然會影響到人家用餐。
我正拿掃帚「去去」地趕著狗子。
溫念突然出聲:
「阿姨,喂它兩根火腿腸吧,我待會兒一起付錢。」
小狗討到食物,尾巴搖成了歡快的螺旋槳。
溫念一邊吃一邊看它,笑著對我說:
「以前我家裡也養了只大黃狗,我叫它大王,大王也很喜歡吃火腿腸。」
「我好久沒看見大王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就低了下去。
我埋頭收拾餐桌。
桌上還留著溫念剛用過的餐具,即便是一次性碗筷,她也擺得整整齊齊。
喜歡小動物,還有點強迫症。
這樣的孩子,會做出毀容綁架另一個女孩的事情嗎?
「雅君阿姨,我幫你。」
一旁的溫棠走過來,自然地接過我手上的垃圾袋。
我不禁有些迷茫。
作為小說女主,溫棠近乎完美。
她自小生活優渥,卻沒有養成傲慢驕縱的性子,反而經常為他人考慮,溫柔真誠地對待身邊每一個人。
家境好又漂亮的女孩最容易招人嫉恨。
可校門口的茶話會來來往往,從沒有人說過溫棠一句壞話。
兩個孩子最後鬧得你死我活,難道就因為所謂的——
愛情?
我看向傅以宸優越的側臉。
開始認真思考給好大兒轉學的可行性。
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兩周後的成人禮儀式上,我親眼目睹了讓這對真假千金仇恨彼此的真正原因。
5.
那天天氣很好,女孩們都穿著精心準備的禮服,一眼望過去花團錦簇,空氣都是香的。
而溫念和溫棠,毫無疑問也成了這場儀式的看點之一。
姐妹倆穿著同款高定禮服,一件粉色,一件藍色。
溫棠被簇擁在人群中間,淡粉的緞面禮服襯得她整個人像一朵綻放的海棠花,嬌嫩甜美,一看就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公主。
而溫念那件禮服卻像是匆忙趕製出來的,長度並不合身。
寶石藍的顏色對於她這個年紀來說也有些老氣。
小姑娘正一個人躲在座位上看書。
我走上前,剛想跟溫念打個招呼。
身後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溫棠,你衣服怎麼破了!」
我循聲望去,溫棠的禮服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側面開了線,一眼望去,少女身側的肌膚一覽無餘,甚至能看見裡面胸貼的形狀。
她難堪地蹲下身,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現場亂成了一鍋粥,女孩們大呼小叫,有的護在溫棠身前,有的開始四處找人借衣服。
幾個男生不懷好意地摸出手機,似乎是想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