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紹,和你在一張結婚證上,這件事想起來就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那天過後,魏紹的手段更加激烈。
我委託學長代理了我們的離婚官司。
重新裝修好的店鋪里,坐著的全是不務正業的混混。
我只好推車到大學門口擺攤,可那些社會青年又將我的攤位團團圍住。
魏紹,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家時,一屋子的家具被扔了出來。
裝修的工人和現場負責的中介告訴我。
魏紹將房子賣了。
我真蠢。
當年你儂我儂時,根本不在乎那張證上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可撕破臉了,才知道這些年身邊睡的是人還是狼。
我看著樓下一地的狼藉。
不少是來到新家後添置的家具。
那個曾經被無數次晚風吹起的淺藍帘子,也被裹成一團,隨意扔在地上。
視線被黏膩的汗水模糊。
眼淚也不爭氣地冒了出來。
我怎麼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了呢?
我抱著手臂蹲在地上。
過往的路人偶有駐足。
直到魏紹的皮鞋出現在視線里,一貫清冷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溫晴,我來接你回家。」
我突然想起大學時候和他一起看的話劇《玩偶之家》,當時我不知天高地厚和他說,如果我是娜拉,我一定不會回去,自有廣闊天地任我翱翔。
可魏紹用他這些年積攢的財力、人脈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僅僅是想離婚,想獨立好好活下去。
都用光了我所有力氣。
憑什麼!
明明犯錯的是他,可到頭來狼狽的卻是我!
「溫晴,我的耐心有限。」
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我騰地起身。
抱起了垃圾桶。
砸向魏紹。
救護車、警車亂作一團。
5
120 拉走的是林雪,陪在車上和她十指相扣的,是魏紹。
「哥哥,對不起啊,讓你又擔心了。」
「我怎麼一直這麼笨呢。」
林雪憨憨一笑,扯開了臉上的傷口。
垃圾桶里有玻璃碎片。
我砸向魏紹時,林雪不知從哪裡沖了出來。
整個人,一腔無畏地擋在了魏紹身前。
魏紹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手術室外,我和魏紹一左一右坐在長椅兩端。
這畫面挺滑稽的。
我和我的丈夫,陪著小三來做手術。
「溫晴,等林雪出來,如果醫生說臉上不會留疤,你賠禮道歉下跪敬茶,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如果會留疤。」
他頓了頓:「我要給她一個交代。」
我聞言笑了笑,「什麼交代?」
魏紹默了許久。
「我會全權交給魏氏法律部門。」
「最多三年。」
「你進去,她心裡也好受些。」
我笑了很久。
在魏紹快失去耐心前,我突然問道:
「魏紹,你還記得怎麼和肖總當兄弟的嗎?」
魏紹愣了片刻後,輕輕點頭。
魏紹這些年能在江城海市這麼吃得開,不單因為魏氏是科技龍頭,也因為在道上有肖總這個人物。
他抿了下唇。
「溫晴,當年的事,你知道的,我有難處。」
「與其兩個人斗生斗死,不如合作共贏。」
「而且,你不是已經有年年了嗎?」
腦袋裡繃著的神經突然炸開。
我撕扯著魏紹的衣服。
崩潰到嚎啕大哭:「因為我有年年了,所以我的歲歲就該死嗎?」
我為他擋了一刀,丟了孩子。
他卻與仇人一笑泯恩仇。
我和魏紹被醫院裡的安保拉開。
林雪也被推出了手術室。
縫了三針,醫生說傷口不深,但她是疤痕體質,可能會有一兩毫米長的印子。
魏紹眼底凝著寒霜。
「溫晴,看在歲歲的份上。」
「我不會送你進去。」
「208 萬,你賠償給林雪,作為彌補。」
他當真是好算計。
爸媽留給我的店鋪,市場價正好這麼多。
我在酒店房間裡坐了一晚上。
看著潑墨的天漸漸有了亮光。
我相信這個世界有法律有公義。
人活著,還能被這群牛鬼蛇神逼死嗎?
早上八點。
我去剛開門的列印店緊急下單了一條橫幅。
早上九點。
我坐在市政府門口,打開了直播。
直播間裡,還是 0 個人。
每每路過一人,我就大聲喊出魏紹的惡行。
「魏氏集團主席魏紹婚內出軌,迫害原配!」
片刻後,值守的保安就來趕人了。
「去去去,你當這是什麼地方,要離婚去民政局去。」
他們揮舞著電棍。
我從正門口一路往後退。
一米、兩米,直到逼近馬路邊緣。
身後是疾馳的車輛。
我舉著橫幅,聲嘶力竭:
「我不會走的,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這門口!」
保安們誰也不敢擔責,一時間都停了腳步。
此時的直播間也陸續進了人。
【什麼情況,多大的冤屈讓她來市政門口啊?】
眼見有人詢問,我立刻將魏紹這幾日的所作所為清楚說出。
「我只想討一個公道。」
「他出軌我不在乎,我只想離婚,只想好好生活,可他卻想逼死我!」
「既然當初我們的結婚受到了法律的保護,那麼法律也應該保障每個人離婚的自主權。」
【一點小事就來鬧公家,真的很無語誒。】
【難怪辦事慢,資源都被這些人占了去,自己老公有了小三,跑來找國家幫你解決?真的好大的臉。】
【能不能找找自己原因,跟個瘋子一樣,難怪你老公找小三。】
直播間迅速被以上言論刷屏。
我知道,是魏紹做的。
我猩紅著一雙眼,盯著直播鏡頭。
「魏紹,我本來想好聚好散的。」
6
我深呼吸一口氣,整個人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我溫晴實名舉報魏氏集團魏紹和海市肖焱狼狽為奸,於七年前非法侵占江城南區地皮。」
直播間頓時黑屏。
我被舉報封號了。
面前是舉著電棍的保安,身後是車流穿梭的馬路。
進退兩難。
電話也在此刻響起。
「夫人,魏總請你到車上聊聊。」
我回過頭,魏紹的車停在路邊。
他的秘書正恭敬地守在車旁。
魏紹身上裹著濃烈的煙草味。
「溫晴,不要命了?」
「為了和我離婚就這麼不想活?」
我沒吭聲,魏紹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的眼睛。
「說話!」
我從他手中掙脫。
「魏紹,是我不想活,還是你不讓我活?」
「我開店鋪你找混混鬧事!」
「我擺攤子,你找一群社會青年來圍堵我!」
我深呼吸幾口氣,「就連我住的房子,你都把它賣了,你還要問我想不想活?」
「我什麼時候賣過?」魏紹聽得雲里霧裡。
但溫晴已經下了車。
胡秘書開口道:「魏總,為什麼不告訴夫人,您為了她的安全,都將 30% 的股份給了肖焱。」
魏紹擺擺手:「我欠她的,我還了就是。」
他直視著溫晴漸遠的身影,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我都快忘了,溫晴的脾氣啊,一直這麼倔。」
林雪突然來了信息。
「哥哥,我剛剛給年年做了蛋糕,他可喜歡吃呢。」
魏紹「嗯」了一聲,笑道:「你好好陪著年年,想要什麼獎勵就和胡秘書說。」
電話掛斷後,林雪又發來一張照片。
是她和年年舉著一個蛋糕的照片。
魏紹瞥了眼就划過去。
有一個念頭閃過,他又點開照片,放大。
蛋糕上面,鋪了一層堅果!
下一刻,林雪電話打了過來。
帶著哭腔:
「哥哥,年年喘不上氣了怎麼辦,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真的太笨了哥哥,我真的是個小笨蛋。」
先前犯錯,林雪就是用這樣帶著哭腔的撒嬌語氣。
可這一次,魏紹不再耐著性子哄她。
「胡秘書,快聯繫山頂醫院,三分鐘內讓直升機接走年年!」
山頂魏氏的私人醫院裡,年年正在被急救。
林雪撅著嘴,委屈道:「哥哥,我太笨了怎麼辦?以後會不會沒人要我啊?」
魏紹完全沒聽清林雪的話。
他忽然開口道:「溫晴,她生年年的時候,很痛。」
林雪愕然,她小聲囁嚅著:「哥哥……」
他突然想到溫晴。
魏紹記得溫晴生年年那天。
晚上 11 點羊水突然破了,一直疼到早上 4:20 才生下了年年。
那時他沒現在有錢,去不了私立醫院。
因為是早產,公立醫院的病房早已被占滿。
他只能陪著溫晴在走廊上的臨時病床上。
麻醉師不在,打不了無痛。
溫晴疼了好久。
而年年因為早產身體不好,那幾年溫晴一直草木皆兵,照顧得很小心。
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
「魏總,幸好搶救及時,小少爺現在已經脫離險境了。」
魏紹鬆了一口氣,血液也開始有了溫度。
心中竟然有一絲僥倖,幸好溫晴不知道,不然她該哭死。
林雪咧開嘴笑道:「哥哥,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就去給年年買魚片粥!」
魏紹抬手,胡秘書擋住了林雪。
「我記得,你照顧年年的第一天,胡秘書將他的忌口都告訴過你。」
林雪嘟起嘴,搖晃著魏紹的胳膊。
「那人家就是比較笨笨嘛,怎麼記得住呢!」
「哥哥,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現在去給年年買魚片粥!」
胡秘書寸步不讓。
魏紹也抽回手,聲音冰冷,「年年對魚肉過敏。」
林雪佯裝天真地拍了下自己的頭:「哎呀,我真笨,我下次一定記住。」
魏紹冷冷開口:「沒有下次了,今天下午,去公司辦離職。」
7
林雪瞪大了雙眼。
眼圈瞬間紅了。
「哥哥,你是不是生氣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抓著魏紹的胳膊撒嬌。
「今天辦好離職,我讓你全須全尾離開海市。」
林雪嚇得鬆開了手。
年年留在醫院觀察。
這一晚,魏紹想了很多。
有年年,有林雪。
更多的,卻是溫晴。
時針走過零點,魏紹心中還是悶得難受。
他當即驅車趕往江城。
海市到江城要三個小時。
高架上,遠處霓虹燈閃爍。
不知道溫晴那天離開時在想什麼。
魏紹在樓下轉了十來個圈,最終還是站在了房門口。
這是他和溫晴的小屋。
從畢業到他成功創業,他們住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