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看著我做的菜,面面相覷。
吳乘:「其實我也不太餓。」
江月:「平時海鮮吃多了,我突然想吃泡麵。」
也就謝嶼Ṫṻ⁴很給面子,還動了幾筷子:「我今天胃口小,我吃飽了。」
我看著他顫抖的嘴角,也跟著嘗了一口。
果然我剛剛用力過猛,鹽袋子撒多了。
鹹得發苦。
謝嶼立刻起身:「吐了吧,我去做點。」
我沒想到他們三個大老爺們出海海釣還能沒帶廚師。
等到盤子端上來我才明白。
謝嶼居然做了一手好菜。
連另外不餓的兩位也開始了大口吃菜。
我總覺得我和謝嶼的身份像是互換了。
按理說應該是我這種窮苦人家的孩子才會幹的活,謝嶼這種公子哥卻做得這麼好。
看著謝嶼又去繼續下一道菜的背影,我有些發獃。
「別想了,他可是不輕易做一次的。」
「你別看他這樣子,從小就要什麼都比別人強,哪有什麼繼承公司的人要學做菜的?結果就因為別人說他不會做菜,他就找了專業的老師學習了。」
我很佩服這種人的精力。
在他忙碌的生活里還要抽空做更多的事。
我沒注意身後的謝嶼正巧端著生魚片出現。
只是脫口而出:
「所以,其實他很累吧?」
07
我見過的有錢人多半來自於網絡。
可是真讓我見到了反而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累?你今天這個遊艇也是他買的,有錢人的日子可是說不出的享受。」
我點了點頭:「我能理解,我也知道即便我知道你們有錢,以我的生活經歷也根本不能想像你們的有錢日子到底會過成什麼樣。可是處處要做人上人,累也是真的。」
「你在心疼他?」
我搖搖頭:「談不上心疼。與其說是心疼,不如說是一種理解吧。要說心疼我也應該心疼自己,二十多歲了,因為自己的狗,才有幸坐上私人遊艇。」
人比不過狗。
倒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見我說的認真,兩個人一時無話。
我突然又笑了:「逗你們的。什麼樣的生活都可以挺快樂的。你們是不是把我想得太慘了?」
「可是謝嶼還讓我們別提到你家人......」江月脫口而出的話讓一旁的吳乘直接動手拍了上去。
我笑了笑:「我爸媽的確對我不太好,他們對我堂弟掏心掏肺,我很長一段時間情緒都很不對。所以我養了旺仔一個人搬了出來。我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
「你這表情哪裡看著像好了?」
「走前我和他們吵了一架,情緒有些激動,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家裡能碎的東西都被我砸了。」
我沒好意思承認因為情緒激動,力氣太大沒控制好力度的事。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身後的謝嶼,我嚇了一跳,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你走路怎麼沒聲?」
因為我一下子有些激動。
手抓在木椅子上。
最上面的一根木頭被我捏斷了。
江月鬧著要收我為徒,誇我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
吳乘立刻把一盤菠菜推到我跟前:「祖宗,難怪今天的蔬菜是難吃的菠菜,多吃點,補補。」
只有謝嶼。
默不作聲。
沉默了很久。
08
旺仔剛適應兩天海上的搖擺感,回到陸地上反而走路打飄。
我跟在後面笑得差點直不起腰。
但是我也偷偷跟著鬆了一口氣。
無意中泄露了自己力大無窮的本領,本來還覺得丟人。可是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三個討論著以後多買幾把椅子的男人,果真讓我漸漸走出了內心的困頓。
力氣大沒有錯。
吃得多也沒有錯。
謝嶼好像經過這兩天的放鬆,整個人鬆弛了很多。
可是一下了船,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有些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謝總。
我帶著旺仔準備回家,卻被江月攔住了。
「吃海鮮都膩了,去謝嶼家吃點新鮮的,今晚就住他家吧。」
「你不去,我不去,他家冷清得就像個樣板間。」
當初謝嶼給我安排的房子我感覺已經很大很樣板間了。
我提意見謝嶼卻說想讓旺仔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我這種人仗狗勢的只能閉嘴。
現在去了謝嶼家,我真的明白什麼叫真正的樣板間了。
又大又空曠。
每一個空間都讓人覺得空蕩蕩。
加上過於乾淨利索的裝飾,一看就......一點都沒有人情味。
我跟著混熟了之後當晚就跟著一起喝上了紅酒。
喝得不多,就是酒量很差。
等我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躺在床上,剛坐起來,就發現立刻有傭人進來伺候我。
還沒等我拒絕,其中一個領頭的就問我:「太太,先生說你喝了酒,怕你起來沒胃口,喝點粥可以嗎?」
太太?
我回頭張望,真的沒有別人。
「我不是什麼太太,而且不用這麼麻煩了,我不吃了,現在沒什麼胃口。」昨晚貪了杯,今天就要接受懲罰。
「那太太先下樓吧,老夫人正好也在。」
???
我洗漱完,壓著緊張的心情下樓。
我想我解釋清楚,就一定能避免那些「5000 萬支票離開我兒子」之類的劇情。
可是等我下來,只有空蕩蕩的桌面。
上面還放上了各品種的早餐。
我食言了。
本來真的不餓,愣是看餓了。
旁邊沒聽過我說不吃的阿姨立刻招呼我:「太太,正好來吃吧。」
我剛吃了幾口,就看見一身高爾夫裝備的婦人進來。
旁邊的ẗű₊阿姨立刻說道:「老夫人,您回來了。」
我立刻起身,嘴裡還塞了一口皮蛋粥的皮蛋:「阿姨好。」
「好孩子,坐下吧。」看著來人很是親切,「你就是蘇青梨吧?」
說著謝嶼媽媽直接過來牽了我的手:「這麼久了,我終於見到你了,這孩子看著就討喜。」
這......怎麼和我想得不一樣?
怎麼就想見我了?
她又匆忙說:「坐下來吃吧,別餓著肚子,以後喜歡什麼和李阿姨說。」
旁邊的阿姨立刻接話:「太太喜歡什麼我都能做的。」
我結結巴巴:「阿姨你想見我?」
這一句話,卻讓她直接把我摟住了。
我聽得出來她聲音中的哽咽。
「是啊,阿姨很想見你,也很感激你。」
「是你把五花肉給了謝嶼,治好了他不會說話的毛病。」
???
09
我聽了阿姨的講述,才明白,難怪他願意花再高的價錢買下旺仔。
他從小就太過優秀了。
可是要維持這種優秀,他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
他的窗外,總是各種小夥伴玩耍的身影。
他的耳邊,也是別人看動畫片的動靜。
只有他,需要永遠坐在那裡好好學習,只要一次成績沒有拿到年級第一,就會被他爸爸一頓棍棒伺候。
就連出門旅遊,也是帶著遊學的目的。
即便這樣,他從來沒有喊過一次累。
可能是因為他太過成熟了,永遠都聽話,突然有一天,他就再也不會開口說話。
謝嶼媽媽用盡了各種方法,又尋遍全球名醫,都沒能治好他的心病。
就這樣,有一次他走丟了。
大家以為他遇到了綁架,甚至連贖金都準備好了。
結果全城搜救,才發現只是他自己跑出去迷了路。
回來的時候,他腳上的鞋子都沒有了。
身上也淋濕了。
唯獨懷裡抱著一隻髒狗。
一向厭惡貓狗的謝嶼爸爸讓他把狗扔了。
這時候,一年沒開口說話的他說了一句:「不要。」
後來,五花肉成了能上主桌的狗。
這是十二歲的謝嶼。
所以五花肉是正常老死的狗,他只是太老了,最後他的毛也越來越稀疏,就連眼睛都不太看得清了。
可我依然沒明白,為什麼是我把五花肉給了謝嶼?
這個故事裡,其實並沒有我的存在。
剛疑惑就聽見謝嶼回來了,他立刻把他媽支開:「媽,人家第一次來,你問東問西,人給你嚇跑了怎麼辦?」
謝嶼媽媽立刻起身:「好好好,我多去打幾盒練習球,就不和你們年輕人摻和了。」
她一走我就小聲問謝嶼:「你怎麼和你媽介紹我的,我怎麼覺得她誤會了?我也不認識五花肉啊。」
謝嶼點了點頭:「我和她說狗是你送我的,結果她就誤會成五花肉了。她也知道旺仔也是你帶來的。」
我有些猶豫,問了一句:「五花肉去世多久了?」
他媽媽對我的認可,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對自己兒子的擔憂。
「一年了。」他又接了一句,「我看到旺仔的第一眼就嚇了一跳,他們太像了。」
他摟上跳過來的旺仔:「不過旺仔比五花肉活潑多了,它還跑我車上拉了一坨大的。」
..țüₕ....
旺仔似乎驕傲地抬頭看我。
......
我彆扭地岔開話題。
「一年前我撿到的旺仔,那會兒它還很小,腿還受了傷。」
「也說不定,它真的是五花肉回來了。」
10
我打開門,是媽媽殷切的臉。
我直接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她的聲音:「青梨,媽媽找你不容易,你也不接媽媽電話,媽媽擔心你。」
我對著門外冷漠地說:「不用裝了,也不用告訴我爸爸生病了或者你生病了。真的病了我也不會去看,你不是說過,我要是敢離開家就當我死了。」
死了,就像是活了一樣。
我第一次逃離家裡,攢了一些錢,那時候我在想,什麼時候能有個容身之處就好了。
後來爸爸不知道怎麼找了過來,說媽媽生病了,很嚴重的那種。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把攢的錢都掏出來了。
可是他們拿著錢就消失了。
那時候我全身只剩下 50 塊錢。
「媽媽知道對不起你,媽媽之前是癔症了,總是想著弟弟。我和你爸都知道錯了,以後想和你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說起弟弟......
我和弟弟長得太像了。
媽媽總是會死死盯著我,又惡狠狠丟下一句:「你為什麼長得這麼像弟弟?」
可是我是姐姐,明明我才是先出來的那個。
我本來有一頭長髮,後來媽媽說學校要求短髮,就給我剃成了超短男生頭。
大家都笑話我。
可也是因為這個,我才明白只要我頭髮足夠短,媽媽就會對我溫柔很多。
我甚至偶爾還能吃上熱乎的早餐。
可每一次的溫情都有代價。
別的小姑娘有漂亮的裙子,或者漂亮的小皮鞋,我永遠只能穿得像男孩子。
頭髮微微長長了一點,我偷偷給自己扎辮子被她發現了,她就會發瘋一樣扯下我頭上的頭花。
最誇張的一次,她直接下手用剪刀把我的頭髮剪得東禿一塊西禿一塊。
我被全校嘲笑了兩個月。
後來我就再也不會扎辮子了。
也活得越來越像個男孩子,我努力久了,就連力氣都變得比男孩子還大。
第二次離開家後,我撿到了旺仔。
它應該真的挺旺人的。
至少,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因為旺仔貪吃,我得好好活著,我怕它會餓肚子。
我以為媽媽會知難而退。
結果她突然在門外驚喜地喊著:
「哎呦,你是我女兒的男朋友嗎?我是她媽媽。」
「小伙子長得真俊,你能開個門嗎?青梨和我鬧脾氣呢。」
「哎,你想什麼時候娶我家青梨啊?」
我怕我再不開門這事情就會更加複雜了。
我只能認命打開門:「謝嶼,別理她,我早就不和家裡往來了。」
我媽立刻變了臉:「你這孩子,發脾氣歸發脾氣,我是你媽,你不能這麼不顧親情。你說是不是啊小謝?」
說著就急匆匆往屋裡走:「哎呦,你現在可是發達了,住上這麼好的房子了。難怪不願意開門......」
謝嶼聽著點頭,也跟著勸我:「對啊,蘇青梨,怎麼也是你媽。你這個態度就是不對,你得和阿姨道歉。」
我剛想說話,被謝嶼安撫拍了一下胳膊:「阿姨,你剛從老家來看青梨嗎?這樣我做東,這會也中午了,我們去酒店吃頓飯你看如何?」
「還是小謝會做人。」我媽聽著就跟著謝嶼往門外走,「早知道應該讓老蘇也來,我們姑娘發達了我們也驕傲。」
等到我媽急匆匆地邁出了門。
謝嶼直接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
我下巴都快嚇掉了。
只見謝嶼看著我:「愣著做什麼,我讓人趕她走,收拾東西,今晚就搬家。」
「她是我媽。」我一時被他神操作愣住了,「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真訓斥我對自己父母不好呢。」
他的手突然變得溫柔。
摩挲上了我的手腕。
「疼嗎?」
那裡有好些痕跡,深深淺淺。
我慌忙迴避這個問題並解釋:「我沒有自殺,只是忍不住。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受傷了。現在早就好了。而且我可厲害著呢,那會兒誰欺負我,我爸媽不會幫我,我就自己揍回去。」
「嗯。」他又補充了一句,「她是你媽,又不是我媽,放心,人是我趕出去的。」
我不是第一次發現。
他好像太好了點。
縱容我的囂張。
11
旺仔有了更大的空間撒歡。
別墅本來就大,還帶著花園,有時候半天都找不到狗影。
我本意是不想住進來的,可是熬不住旺仔賊喜歡這裡。
雖然別墅裝修得毫無人氣,可是為了五花肉,謝嶼專門請人設計了兩個大房間給狗子玩。
人仗狗勢。
我還真跟著一起徹底富貴上了。
有時候不適應,我總想干點什麼分擔一下,於是家裡偶爾有我扛米袋的身影。
我媽還來找過我幾次。
我請阿姨給我扛著米袋的樣子拍照。
還請人當著她的面上門找我要債。
又給她打電話:「之前買了股票全部套牢了,我其實是這個有錢人家的傭人。我負責干粗活,最近他們缺個打掃衛生的,你來不來?只要每天把別墅十八個房間打掃打掃,外加把花園打掃打掃,再給主人喂喂寵物做做飯就行了。」
我媽發了 60s 的語音罵我。
我又持續打電話追她:「之前我給你們那麼多錢,現在你還我點錢行不行?房租太貴了,有錢人家裡都有潔癖,不讓傭人住家裡。我也是你女兒,你為什麼這點忙都不能幫?」
後來,我媽消失了。
別墅里人多,吃大米也多。
我扛袋子的時候,遇到了一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