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誤會了!是我們幾個同事來看東方姐,正好和陳工撞上了!」
在我揚起手想扇在東方夏臉上時,手腕被握住,耳邊傳來陳牧禮冷冷的聲音。
「夠了!」
年輕下屬們尷尬地試圖去掰我的手,把東方夏的頭髮救出來,可我不自覺捏得緊緊的。
四周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大家指指點點。
東方夏又急又羞,雙肩聳動,輕聲抽噎。
陳牧禮看了她一眼,目露心疼,隨後冷然看向我,大聲開口。
「我用女兒眉眉的命發誓,我和她,決沒有發生任何親密關係,沒有上床!沒有親吻!甚至連擁抱都沒有!」
「李笑,你一而再則三揪住不放,先致使她毀容,現在又當眾侮辱,你再這麼發瘋下去,我們乾脆離婚!」
我身體一顫,震驚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你說……離婚?」
「你憑什麼說離婚?」
圍觀的人群開始議論紛紛。
「這人敢用自己女兒發誓,肯定沒撒謊,還以為打小三呢,原來是原配撒潑亂咬人啊!」
「還把人家小姑娘弄毀容了?瞧她揪人頭髮的狠樣,這麼凶的女人,難怪丈夫要跟她離婚!」
「這男的看上去就老實忠厚,看來是真逼急了!」
怔愣間,我鬆開了東方夏的頭髮,幾個年輕人連忙護著把她從我身邊迅速拉開。
隔著人群,東方夏慢慢抬頭,沉默與我對視。
目光譏諷,輕蔑,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
從發現文件夾那一刻開始,直到此時此刻,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平靜了下來。
我轉頭,看向陳牧禮,緩緩開口:
「不,我不同意離婚。」
至少。
不是現在。
7
我出院兩天後,陳牧禮才回了家。
眉眉被接去奶奶家,我正獨自坐在餐桌上吃碗素麵。
他進門脫外套,換鞋,瞥了我一眼,淡聲說這兩天去外地開會了。
我依舊埋頭吃著面,沒回應。
他突然冷笑一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們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如果不信,你可以查會議公眾號新聞,上面有我發言的照片。」
我喝完最後一口湯,起身去廚房洗碗。
出來時,他交疊雙腿坐在沙發上,手肘搭著扶手,表情嚴肅,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李笑,事到如今,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我終於看向他。
「談吧。」
他微微蹙眉,好一會,才繼續開口:
「這件事……我承認我有錯在先,但你這段時間一連串的反應和行為,已經過激了。昨天眉眉給我打電話,哭著問我們是不是吵架了,你的情緒已經影響到孩子,你不能再由著性子繼續這麼鬧下去。」
「這兩天我也在考慮,想了兩個解決方案,由你來選。」
我譏諷道:「哦?你想的方案?」
他額角的筋凸了凸,像是終於忍不住粗聲道:
「李笑,我希望你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出發,不要再情緒主義。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捫心自問,我們真有那麼罪無可赦嗎?」
「如果你心裡非過不了這個坎,我們可以離婚。錢,孩子,都由你說了算,只要別太過分,我不介意吃虧!」
我抑制胸中翻騰的情緒,問:
「嗯,這是你的方案一,方案二呢?」
他默了幾秒,緩緩道:
「為孩子著想,我們不離婚。我答應你,以後和東方的所有接觸,都控制在正常工作範圍內……不過有個條件。」
我不吭聲,等待他沒說的半句話。
他沉沉看我一眼。
「李笑,你要給她道個歉。」
那一剎那,我突然有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陳牧禮,不是在大學時少女心動的戀人,不是我結婚了十年的丈夫。
莫名的,我竟然笑了一下。
原來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他閉了閉眼,遮住了某些情緒,連聲音似乎也柔和了。
「你或許以為她是一心想要上位的那種女人,不,你想錯了。我們所有的行為都發乎情止乎禮,她從沒想過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更沒想過要傷害你,她甚至勸我要對你多體貼一些,多給一些家用,說你犧牲很大,帶孩子不容易。」
「這段時間,你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年紀輕輕臉上留了疤,你知道這對於一個年輕女孩子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那天你又不分青紅皂白當眾對她羞辱,我聽同事說,她回去後一度想不開要輕生。」
「李笑,於情於理,你都需要給她道個歉。」
「你想我怎麼給她道歉?」我歪著頭問他。
他抿了抿唇,「我撥通電話,你簡單說兩句就可以,也算是這件事畫個句號。」
「哦。」
他看了看我,吁了口氣,「等這件事翻篇,我們還是會好好過日子的,我馬上就要提副院了,我們的生活未來可期。」
「撥吧。」
東方夏的聲音在手機里響起來時,帶著激動的顫音:
「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正在想——」
「東方。」陳牧禮打斷了她的話,嗓音也隱隱發顫,「李笑在我旁邊,她對於這段時間給你造成的傷害想給你道個歉,你聽著就好。」
電話那端靜了一下,聲音變得沉著起來。
「其實,我不在意這些。陳工,你千萬別再提什麼離婚不離婚的話。只要嫂子別把我們想得太齷齪太不堪,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牧禮將電話遞過來,目光沉沉看著我。
我接過,語氣和煦。
「東方小姐。」
「……嫂子好。」
我笑了笑,一字一頓。
「你們哪來的底氣敢舔著臉聽我的道歉?」
「打著柏拉圖愛情的幌子做男盜女娼的事,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偉大特別高尚特別純粹?你們還委屈上了?委屈你媽個頭啊!人至賤則無敵,你們可真是賤到一塊了!」
「說什麼難以啟齒的夜想哥哥,可把你忍壞了,這種話你直接跟我說啊!我把你的情哥哥直接送你床上去多好?哦,不不不,你們可是崇高的純粹的愛情,怎麼做那種齷齪的事呢?」
「你爸媽是小學教師吧?確實把你教得挺純潔!我準備送一面錦旗去你爸媽學校,感謝他們——」
「賤人!」電話里尖叫起來。
「李笑!你敢!」
陳牧禮怒吼著來搶手機,我直接狠擲在他臉上,兩道血從他鼻子裡流出來。
我冷笑:
「陳牧禮,你也別想跑!我已經把你們這兩年噁心透頂的證據做成 PDF,打包發給你們院長、黨委書記、工會主席,就在你剛進門前一個小時!心疼完你唯一的妻,現在該好好考慮下明天怎麼解決你自己的問題了!」
陳牧禮難以置信地愣在那裡。
面色漸漸發白,像一張皺了的白紙。
8
事情很快迎來了後續。
陳牧禮被取消副院競聘資格,免掉相關領導職務,調離核心課題組。
東方夏被調到研究所後勤部門,不再參與一切研究序列職級晉升。
院長跟我解釋,這件事畢竟沒有到實質性程度,並且因為只是 PDF 文件,理論上不足以證明真假,所以無法公開通報,只能內部軟性處分。
我明白他說的是對的。
事實上,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頂格了。這還得益於當初我一趟趟橫跨半個城區送甜點的功勞。
事情發生後,陳牧禮高昂的頭顱被迫向命運低了幾分。
但不是向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失望和決絕,似乎仍無法相信我這個一直將他高高捧在生命中心的枕邊人,竟然會如此狠毒不講情面。
明明他並沒有實質性做什麼!
他以一種對婚姻和我疲憊至極的口吻說: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你得償所願了。」
說完露出了淡淡諷笑,收拾東西搬去了婆婆家。
婆婆和小姑子轉天一早就「砰砰」敲響了我的門。
「李笑,你太過了!就這點小事非趕盡殺絕,你明明知道我哥事業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你還有心嗎?」小姑子憤憤不平。
「李笑,媽對你很失望,在阿禮事業關鍵時刻背刺一刀,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媽沒想到你對自己丈夫這麼狠,竟然一點夫妻情誼也不講?」婆婆聲聲質問。
我面色坦然。
「夫妻情誼?他講了嗎?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他甚至要讓我給那個女人道歉。造成今天后果的不是我,是陳牧禮自己,有膽子出軌,就該有膽子承擔出軌帶來的後果不是嗎?」
「那叫什麼出軌?」婆婆不可思議。
「最多精神出軌了一下。」小姑子嗤了聲。
「精神出軌不是出軌?」
我冷冷反問,又盯著小姑子:「你丈夫如果喊另一個女人唯一的妻,你能接受?」
「他敢!我捏爆他!」小姑子脫口而出。
我媽也上門了,她又難過又生氣。
「笑笑,你糊塗啊!」
「他們又沒有真正走出那一步,你忍一忍放他一碼,以後在他面前就永遠做得起人。你搞得現在這個樣子,好處沒占著,舉報又錘不死,太情緒用事了!女人啊,再怎麼好強,還得倚靠個男人。媽命令你,立刻去把陳牧禮找回家!你就算不為別人想也要為自己女兒想!」
我紅著眼,悲傷但堅定。
「媽,那你有沒有替你的女兒想過?我知道錘不死他,可我一想到他們兩個人每天光鮮亮麗人模人樣的生活,我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的難受!是他們做錯了事,憑什麼他們好好的,而我每天被痛苦折磨?媽,我心裡的氣出不來,每天堵得慌,我實在太難受了!」
這兩天,我想通了一件事。
無論最終離不離婚,無論最後我要承擔什麼後果,遭受什麼損失,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做,不計代價地做:
出氣!
氣不平則心不順,心不順則人不靜。
身處其中時,我終於理解了以前看到原配活捉小三時,那種歇斯底里,那種撒潑憤怒,那種完全不顧體面的廝打。
我相信,她們平常不是這樣的。
她們也曾熱情、樂觀、愛生活、愛家庭。
那是一個女人在驟然遭受最親密人的背叛,面對曾經信賴託付的世界轟然倒塌,面對過去被蒙蔽的憤怒和未來不可知的恐慌時,當下最直接,最痛苦、最有效的宣洩!
我佩服那些面對背叛雲淡風情說斷就斷,冷靜利落離婚分錢轉身就走的人。
可我做不到。
我其實也做得到,但無法保證永遠做得到。
我害怕在以後無數個日日夜夜遭受情緒反撲時,懊悔為什麼讓他們像個人存在那裡?為什麼不去扇個耳光,抓把頭髮?為什麼要為了所謂的體面而讓心中積攢的惡氣,在自己以後漫長的人生歲月中一點點紓解?
不,我就要當時出,當場出。
我沒有錯,我是受害者。
他們不體面,我為什麼要講狗屁體面?
不是為了懲罰他們,是為了拯救自己。
我以後的生活應該很美好,很平靜,不能被這點破事影響我的情緒一絲一毫!
無論如何,一想到他們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起碼我白天手不再發抖,呼吸不再灼燒氣管,晚上也能睡得覺了。
我去接眉眉的時候,媽媽們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件事,都圍攏來對我表示安慰。
「沒想到你們家也會遇到這種事,看來男人真沒一個好的!」
「眉眉媽媽,你竟然直接舉報到你老公單位去,我可太佩服你了,不過你老公以後會不會記恨你啊?」
我說,「記恨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離婚。」
「離婚?」
大家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眉眉媽媽,為了這件事離婚不至於吧。」
「你可不能衝動置氣啊,你一離婚,可不正便宜外面野女人了?憑什麼你陪著吃苦,他風光了就讓給別的女人享福?」
「是啊,出口氣就行了,現在男人能拿錢能回家就不錯了,外面亂玩的多的是,你們家這個老實說算好的了……」
周邊人的反彈和不理解,我都能承受。
就像他出軌,就要承擔出軌帶來的後果。
我出氣,就要承擔出氣引發的連鎖反應。
很公平,個人選擇而已,我早就預料到了。
除了眉眉。
9
陳牧禮搬出去後的某天晚上,我正準備躺下,忽然看見眉眉穿著睡衣站在門邊,紅著眼睛盯著我。
「媽媽,是你把爸爸趕走的嗎?」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驚。
那不是一雙七歲女孩的眼睛。
委屈、埋怨、詰責,甚至還有一絲恨。
我忙起身去拉她過來,她冷冷側身,避開了。
手凝在空中。
我從未見過眉眉這個模樣,陌生極了。
眉眉從小是我一把手帶大,陳牧禮在事業上升關鍵期時忙得幾乎不著家,那時她傷心地問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我很認真地告訴她,「爸爸也很想很想陪我們,可為了讓我和眉眉有一個溫暖的家,他每天很辛苦地在外面工作,我們要愛他體諒他,記住了嗎?」
「記住了媽媽。」
後來我還特意找陳牧禮談了一次,從那以後,他無論再忙,也會每天抽出半個小時和眉眉互動,講故事或是做遊戲。
眉眉每天都盼著這半個小時的父女時間。
她和爸爸的感情越來越好。
「奶奶和姑姑說是你把爸爸逼出去的,你還讓他很努力的工作也沒了,媽媽,爸爸那麼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爸爸?」
眉眉說著說著,雙手猛地推了我一把,又傷心地大哭起來。
「我要爸爸回家!我不管,你要讓爸爸回家!不然我不愛你了!」
我心裡的涼意一點點瀰漫全身。
好一會平靜下來,我在床位坐下,輕聲問:
「奶奶和姑姑還跟你說了什麼?」
眉眉紅腫著眼睛,大聲說:「爸爸和別的阿姨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是你小氣!是你想換新爸爸!」
「還有嗎?」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陰沉之極。
眉眉大概沒見過我這副模樣,愣了愣,一時忘了哭,乖乖回答我的問題。
「還有……姑姑問我東方阿姨好不好看,問我如果東方阿姨做我媽媽我願不願意。」
我的指甲快掐進掌心。
「眉眉,你什麼時候見過東方阿姨?」
「見過很多次。有時候爸爸來接我,她就坐在車上,還問我坐爸爸的車順路一起回家可不可以,我說可以。」
「姑姑問你要不要東方阿姨做你媽媽時,爸爸在旁邊嗎?」
「在。」
「他說了什麼嗎?」
「沒有,他沒說話。」
我閉了閉眼,讓渾身燥涌的血液慢慢平靜。
「眉眉,如果我和爸爸分開,你想選誰?」
眉眉豆大的淚珠又一顆一顆落下來,哭著說:
「媽媽,你不准不要爸爸!你不要爸爸我就選爸爸,我不選你!」
那個晚上,我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一夜未眠。
轉天,我給陳牧禮打了電話。
「眉眉想你了,你回家吧。」
他在電話里沒吭聲。
我也不吭聲,我知道他會答應。
院長跟他談過話,考慮到他犯的作風問題性質並不嚴重,鑒於他卓越的研究能力和豐碩的研究成果,只要他能妥善解決家庭矛盾,他受到的一切處罰,可以酌情免除。
「為了眉眉,我可以回家,但有個條件。」
他的聲音冷漠中夾雜著疲憊。
聽得出來,這段時間他很不好過。
「還是給東方夏道歉?」
他沉默了一會,「李笑,你該出的氣也出了,為了孩子,為了我們十年的夫妻感情,這個事情就到處為止吧,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不要再提東方夏這個名字。」
我同意了。
陳牧禮搬回了家。
眉眉很高興,抱著爸爸又笑又叫,過了一會見我獨自坐在沙發上,又紅著眼過來抱我,小聲說:「謝謝媽媽。」
陳牧禮搬回來這三個月。
我們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住主臥,他住書房。
以前是我做飯,等他回來一起吃。
現在,我動用了只進不出的家庭存款,請了鐘點工做飯阿姨。
他的職位尚未恢復,基本準點下班,但我現在忙了起來。
我報名了一個行業重要考試,如果通過,將大大有利未來晉升。以前因為白天上班,晚上要陪眉眉,沒有時間複習一直不敢報名。
現在陳牧禮時間多了,他洗碗,他陪眉眉。
我一吃完飯就鑽進房間,全身心投入複習中。
我要抓住這寶貴的三個月時間。
一邊複習,一邊自愈。
偶爾還是會崩潰。
比如我終於忍不住說出了東方夏的名字,他終於忍不住發泄了心中的壓抑情緒。
但我們都是成年人。
第二天又迅速回歸到了該有的模樣。
他平靜問我,「你考試結束了嗎?」
我淡笑,「半個月前考完了。」
「那有時間去參加公司家屬日活動?」
「有。」
10
家屬日活動當天。
我和陳牧禮出現的時候,全場有一剎那安靜,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不動神色打量。
我咂摸了一下,不是很友好。
陳牧禮這幾年在研究院樹立的形象很好。
自然是好的。
他看上去儒雅有禮,對下屬毫無要求,那群年輕人把他捧得很高。
陳牧禮在醫院擲地有聲發誓的話傳回研究院後,大家很是感慨他和東方夏兩人陽春白雪似的婚外情。
「是錯了,但也還好。多少人拋妻棄子都活得好好的,他們這點事實在算不上什麼。」
「兩人發乎情止乎禮,不贊同但理解。」
「聽說陳工妻子是個母老虎,東方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哪裡打得過人家,先是被她毀容,又被當場打罵,好好的研究生被調去後勤部,付出的代價過於慘重了。」
這些傳言,都是我去給院長母親送甜點時,她告訴我的。
是的,我一直堅持在送甜點。
只是因為陳牧禮嗤之以鼻,我後來沒有再告訴他。
我把舉報 PDF 發出去後,院長母親特意打電話喊我去了她家一趟。
她是個和藹愛笑喜歡聊八卦的老人。
「後悔了嗎?」她問我。
我紅了眼,卻搖頭。
「不後悔,這口氣我必須要出的。」
她笑了,「和我年輕時的性子很像。」
兩年前我無意中知道,這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老太太,曾是省會城市的廳級幹部。
「但你還是不如我。」她眨了眨眼,「我這一生中,無論遇到什麼困境,我從沒有放棄過自己。」
我眼神一黯,小聲說:「當初主要為了家,為了孩子,我不得已申請閒職……」
「真的如此嗎?」她滿是皺紋的眼睛裡目光炯炯,「你說的那些問題,真的完全無法解決嗎?」
我一怔。
她笑眯眯:「還是女性以為家庭付出為名,給自己逃避外部競爭、承擔社會壓力的一個自我說服的藉口?」
那天,她的這句話,如一記猛錘狠狠擊中我。
回去的路上,我渾身冒汗,不停問自己:
真的無法解決嗎?
真的無法解決嗎?
通宵無眠後的清晨,我終於想清楚了一切。
就是那天,我開始找中介介紹做飯阿姨;開始查詢考試時間;開始購買考試資料。
……
此刻,我目光淡淡掃過這些和我人生沒有太多交集的人群,落在會場中央正在拿叉子慢慢吃蛋糕的老人身上。
「阿姨!」
我邁著輕快的腳步,大大方方過去打招呼。
院長看見我,高興地說:「小李你來了就好,快幫我勸著點,老太太甜點吃太多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顯然不清楚我怎麼和院長家這麼熟稔。
包括陳牧禮。
他有些拘謹地跟在我後面,眼睛睜得很大。
老太太拉著我的手坐下,姿態親熱地湊到我耳邊,「我老人家今天來給你撐場子的。」
這個研究所是民營資本投資,院長是大股東。
院長母親相當於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