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毒藥完整後續

小區里有個孩子因為誤食帶有老鼠藥的火腿腸去世了。

物業自覺有愧，主動賠償了孩子父母幾百萬後，以意外結案。

可沒幾天，又有個小女孩因為同樣的原因被送去了醫院。

好在她吃得比較少，沒造成任何身體損傷。

調查過程中，小女孩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

讓我們意識到，這兩起案件遠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1.

我接到報警電話趕到醫院時，小女孩剛被推進手術室。

出事的女孩叫宋妍妍，是我女兒的同班同學。

平時經常來我家寫作業，倆人的關係很不錯。

醫生說送來得及時，洗個胃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我鬆了口氣，趕緊將癱在地上的妍妍媽媽扶了起來。

「別擔心，醫生都說沒事了。」

扭頭去看旁邊的物業經理。

「不是讓你們都清理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最近我們小區出現了很多老鼠。

晚上順著下水道往業主家裡爬，白天光明正大地在小區裡面亂逛，甚至咬傷過出來曬太陽的老奶奶。

物業為了將這些老鼠趕盡殺絕，放過狸花貓，也買過捕鼠夾。

最後發現還是老鼠藥最有效。

他們在隱蔽的地方都放置了捕鼠筒，裡面放著加了老鼠藥的火腿腸。

安全起見，物業每天都會在群里實時更新捕鼠筒的位置，就是擔心有小孩誤食。

可半個月前，還是有個叫任菲的小女孩因為誤食去世了。

那件事後，所里就要求物業將所有的老鼠藥清理乾淨。

沒想到.....

物業經理站在拐角處，嚇得臉都白了，一個勁地擦額頭上的汗。

「周警官，我們都清理了呀，真的，我們也怕出事。」

「上次賠償款還是我們自己……賠錢先不說，害了人家孩子的命，我這心裡也過意不去。」

「不瞞您說，我這段時間閉上眼睛就做噩夢。」

物業經理邊說邊抹眼淚，不像是撒謊。

我也聽說上次任菲那件事的賠償款他拿的大頭。

按理說，他應該比任何人都害怕再出這種事情。

2.

妍妍媽媽衝上前抓著物業經理的衣服，青筋暴起。

「你什麼意思？想推卸責任是吧？」

「我告訴你，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陪葬！」

我急忙上前去攔。

「妍妍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但她力氣太大了，好幾次把我甩到了牆上。

好在孫隊及時出面制止，這才控制住了局面。

把他倆分開後，孫隊將我叫到一旁。

「你在這盯著宋妍妍，一旦甦醒，第一時間給她錄口供。」

「我先跟物業經理去小區看監控。」

我瞭然。

半個月內出現了兩起這種案件，就算是意外，也得細緻地調查清楚才行。

很快，妍妍的手術就結束了。

因為吃進去的少，送來得及時，手術很成功。

要等麻藥勁過去，她就能醒過來了。

妍妍媽媽激動地握著醫生的手謝了又謝。

最後控制不住趴在我懷裡嚎啕大哭。

「小周，嚇死我了，我以為妍妍跟任菲一樣……」

「真的嚇死我了。」

我拍打著她的後背，不自覺地濕了眼眶。

等待妍妍甦醒的間隙，我按照要求詢問了事發的經過。

「她寫完作業想下樓玩，但我當時還蒸著饅頭，就說讓她等等。」

「可她說約了小夥伴，先下樓等我，我一想樓下人多，也就答應了，臨走前我還囑咐她，掉在地上的東西千萬不要吃。」

我能共情這一點。

自打出了任菲那件事後，我也總是這樣叮囑我女兒。

妍妍媽媽說，她透過玻璃看到妍妍在下面玩得很開心，就順便打掃了下衛生。

等她準備下樓的時候，妍妍上來了。

「當時她臉色就不好看，我問她怎麼了，她說跟同學吵架了，我也沒當回事。」

「又等過大約十分鐘，我聽到她房間裡傳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進去就看到她在嘔吐。」

「想到當初任菲出事的樣子，我就趕緊抱著她去了醫院。」

「在醫生的詢問下，她這才承認自己吃了地上的火腿腸，但具體是她在地上撿的，還是火腿腸掉在地上她撿起來的，我也不知道。」

我摸著妍妍蒼白的臉。

幸虧送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3.

又等了半小時，妍妍終於醒了過來。

她嗓音沙啞。

「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這話一出，我跟妍妍媽媽不約而同地濕了眼眶。

妍妍媽輕輕打了下妍妍的小腿，聲音都在抖。

「你還知道害怕，差點嚇壞媽媽！」

我知道，她這是後怕。

她倆又抱頭哭了幾分鐘後，妍妍媽才把位置讓了出來。

「你周阿姨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要乖乖配合回答知道嗎？」

妍妍神情緊張，我以為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抽離出來，小聲安撫著。

「別怕，醫生叔叔說你現在安全了。」

她跟她媽的口供大體上沒有什麼出入。

在樓下玩了半小時左右，回家後說自己跟同學吵架，直到身體不舒服開始吐，被媽媽送到了醫院。

「那火腿腸是帶包裝的還是扒了皮的？」

她咽了下口水。

「是帶包裝……不是，是扒了皮的。」

「扒了皮的？」妍妍媽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你是要飯的嗎，為什麼要撿地上的東西吃！」

妍妍害怕地低下了頭，聲音越來越小。

「你平時不讓我吃這些東西，我就是有點饞，想嘗嘗。」

「嘗嘗？你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我說過多少次外面買的東西不健康，你想吃我可以給你親手做啊，為什麼要撿地上的！」

「你忘了任菲了，要不是因為她嘴饞，會死……」

眼看著妍妍媽說得越來越難聽，我急忙將她推到一旁。

「剛才擔心孩子的那股勁呢，你這樣講，孩子會傷心的。」

妍妍媽是我們小區出了名的嚴母。

不僅對學習要求嚴格，衣食住行也不例外。

大到妍妍跟什麼人做朋友，小到妍妍吃什麼，她都得一一把關。

之前我也側面地跟妍妍媽說過這樣不好。

她差點讓妍妍跟我女兒絕交。

我嘆了口氣，將抽紙遞到妍妍手上。

「你媽媽就是擔心你，別哭了哈。」

4.

隨著問題的不斷深入，我很快發現妍妍有些不對勁。

每次問到關於細節方面的問題，她目光都會不自覺地往左撇，手也一直揉搓著袖子，很明顯是撒謊的表現。

「你在哪個位置撿到的火腿腸，周圍有人看到嗎？」

妍妍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問，一下就愣住了。

「好像是滑梯那裡，不對不對，好像是在幼兒園門口。」

我不禁蹙眉。

這兩個地方人流量很大，物業壓根沒放捕鼠筒。

就算有火腿腸掉落，今天是周六，早就被人踩髒了。

「妍妍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裡撿到的？」

聞言，她怯懦地看向我的身後。

「周阿姨，我……我真不記得了。」

妍妍媽被她這唯唯諾諾的態度惹得有些心煩。

「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你不好好配合周阿姨，我們怎麼去跟物業對峙。」

雖然我知道妍妍媽是生氣物業的失職。

但這話聽著讓人有些不舒服。

又沉默了幾秒，妍妍開口道：

「我想起來了，在 21 號樓後面的那個位置。」

我心裡「咯噔」一下。

正是任菲當初撿到火腿腸的地方。

我還想繼續問清楚各種細節，孫隊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

我急忙走出病房。

「小周，妍妍醒了嗎？」

我把情況大致地介紹了下。

「你們重點查一下 21 號樓那邊的監控，妍妍說……」

「小周。」孫隊突然將我打斷。

「宋妍妍今天的確下樓了，但只在滑梯附近坐了半小時，這期間沒有撿任何東西，也沒有吃任何東西。」

5.

我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了病房裡的母女倆。

她們在撒謊！

監控顯示，妍妍在樓下跟電梯里都沒有吃過東西。

所以這火腿腸只可能是在家裡吃的。

難道.....

不可能，不可能。

我急忙將那個可怕念頭從腦子裡趕出去。

剛才妍妍媽的難過和著急不像是演出來的。

「你回來吧，叫著妍妍媽，咱們去她家走一趟。」

「要是妍妍媽問為什麼，你就說去取嘔吐物。」

我明白孫隊的意思。

這種涉及到情感的案子其實最難辦。

如果這件事跟妍妍媽沒關係，一旦讓她知道我們有所懷疑，後果不敢設想。

之前我們就辦過一起類似的案子，當時孫隊被折騰得請了半個月的假。

所以這次必須得謹慎行事。

等我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妍妍爸也回來了。

身上穿著工作服，頭髮上也全是粉塵。

他在外地工作，平時三個月才回來一次。

聽到這個消息，馬不停蹄地就趕了回來。

我故作輕鬆地開口。

「妍妍媽，我們可能需要去你家看看。」

聞言，對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什麼意思，你懷疑我？」

我汗顏，還真讓孫隊猜對了。

怪不得剛剛我說妍妍媽會全力配合時，孫隊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們需要取一些妍妍的嘔吐物進行化驗，這樣才能更好地跟物業那邊交涉。」

她半信半疑。

「這樣啊，那我們跟你們回去。」

「我回去吧。」妍妍爸主動提議道。

「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晚上在這陪孩子，你回去休息。」

剛走到門口，妍妍突然喊住了我。

「周阿姨，我吃了這麼多苦，物業會像賠菲菲姐那樣賠我一大筆錢嗎？」

6.

妍妍爸爸一下回過身，看著她。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反觀妍妍媽媽就淡然多了。

「當然得賠，我會給你找最好的律師，讓他們賠個底掉。」

我剛剛壓下去的疑惑再次浮現在腦海。

妍妍爸爸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幸虧妍妍沒事，萬一有個好歹，給多少錢都沒用。」

妍妍翻著白眼。

「醫生都已經說沒事了，難道要讓女兒白白受這個折騰嗎？既然沒事了，那我們該要的東西還是得要來。」

最後妍妍爸爸拂袖離開了。

回小區的路上，妍妍爸爸主動打破了沉默。

「小周警官，讓你看笑話了，她媽媽之前不這樣的。」

妍妍有個姨媽，前些年突然發財了。

每次一起回娘家，都會明里暗裡地貶低她們一家人。

漸漸地，妍妍媽心態就開始不平衡了。

眼看著靠自己不行，她就把賺錢的希望放在了妍妍身上。

就因為別人說了句「妍妍這麼好看，不去做童星或者童模可惜了」。

她就瘋了似的開始「培養」妍妍，不許她吃垃圾食品怕長胖。

必須好好學習，這樣進了娛樂圈可以立學霸人設。

不管妍妍喜歡與否，鋼琴課、繪畫課、騎術、射箭，通通不落。

原以為不讓妍妍吃垃圾食品是怕不健康，原來是擔心長胖啊。

「妍妍的確很棒，每一樣都學得很好。」

「就是……」我還是沒忍住說道，「你也側面勸勸妍妍媽，現在小孩上學就很累了，平時壓力太大，對她也不好。」

妍妍爸抹了把眼淚。

「我勸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自己的孩子什麼樣我清楚，可她就跟瘋了一樣。」

「兩個月前，她帶著妍妍去參加童模選拔，結果第三輪就被刷了下來，回來天天罵孩子，說錯失了大獎，少賺很多錢……」

妍妍爸後面說的什麼我沒聽清楚，注意力被那句「少賺很多錢」完全吸引了。

那條路走不通，所以才選擇用這個方法賺錢嗎？

7.

半小時後，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隔著老遠，我就看到了任菲的媽媽。

這還是任菲去世後，她第一次走出家門。

那件事後，我去看過她兩次，雖然表面佯裝堅強說人各有命。

一夜花白的頭髮瘋狂訴說著她的難過。

見我下車，她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原以為她是關心妍妍的情況。

畢竟我女兒、妍妍、任菲她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

但沒想到她問了個讓我極度吃驚的問題。

這個問題跟妍妍問的一模一樣。

「小周，妍妍沒死，物業還會給她們家賠錢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什麼妍妍跟任菲媽媽關心的只有錢呢？

見我不說話，她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肯定得賠錢，就妍妍媽那個性格，不要到錢決不罷休。」

「還是妍妍媽命好啊，孩子活著錢也到手了。」

這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妍妍爸爸的耳中。

他體諒任菲媽媽剛失去孩子，只冷冷地說了句。

「我們不屑要這筆錢。」

任菲媽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呵呵，不屑？」

「回家問問你那婆娘吧，都是吃了老鼠藥，憑什麼你閨女活著，我家菲菲卻死了，不公平！」

妍妍爸爸已經握緊了拳頭。

我怕他們打起來，急忙推著他離開了。

8.

孫隊跟同事去搜查老鼠藥，我則是在客廳跟妍妍爸聊妍妍的問題。

很快，孫隊就在廚房裡找到了老鼠藥。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物業發的，重點是並沒有拆開。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找到。

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於公於私，我都不希望妍妍媽會因為錢對自己女兒下手。

妍妍爸也反應了過來，手指著孫隊，語氣不可置信。

「什麼意思？你們懷疑她媽為了錢給妍妍下藥？」

就在這時，孫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留下我跟別的同事跟妍妍爸解釋。

可不管我們怎麼說，對方都不肯接受剛剛的行為。

「你們這是違法的，你們有證據嗎就私自在我家調查！」

「當然有——」孫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將一張搜查令懟到妍妍爸爸面前。

「你的女兒宋妍妍於今天下午一點半中毒，我們查監控發現，她在樓下以及電梯里都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並且我們查到你的妻子李玉蘭女士於一周前購買了老鼠藥跟火腿腸，我們有理由相信李玉蘭女士傷害自己的女兒。」

「你去醫院照看女兒吧，我們需要李玉蘭女士配合我們調查。」

妍妍爸爸的臉色瞬間煞白，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我急忙上前將他扶起來。

「別擔心，我們現在也只是懷疑，具體的得跟妍妍媽聊過之後才知道。」

避免嚇著妍妍，我們找了別的藉口將她媽媽帶出了醫院。

審訊室內。

妍妍媽一臉不解地坐在對面。

「小周，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把購買火腿腸和老鼠藥的發票遞到她面前。

「這些是你買的？」

她點點頭。

「對啊，最近老鼠猖獗，你應該也買了吧。」

突然她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