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不是還活在微博買熱搜控評的年代?現在誰有閒心看什麼豪門恩怨?有那電不如省著點發遺書。」
但這還沒完。
傅首富坐在改裝過的豪車裡,通過喇叭對周邊喊話。
「各位鄰里!我們得知此處藏有大量來路不明的囤貨,嚴重危害了社區公平!為保障大多數人的生存權,傅氏有義務接管這些物資,統一分配!」
「躲在裡面的兩人,請你們顧全大局,主動交出物資,我們承諾會給你們留下基本生存份額!」
傅薇安在一旁尖聲補充:「傅菀和那個女的,別給臉不要臉!現在出來磕頭認錯,我還能饒你們一條賤命!」
我被這無恥嘴臉氣笑了。
傅菀直接爬上牆頭,拿著鐵盆猛敲大喊。
「放你娘的狗屁!搶東西就搶東西,裝什麼大尾巴狼!還統一分配?分配進你們家倉庫是吧?」
「神特麼顧全大局,傅薇安,你身上那件皮草是不是用虐殺保護動物得來的皮做的?你爸媽偷稅漏稅的證據還在我手裡呢!要不要我現在用大喇叭給大家念念?」
「你們倉庫里是不是還藏著夠揮霍十年的好東西?敢不敢打開讓大家看看?」
「末日前當天龍人,末日後當詐騙犯,把我們鄉親當傻子啊,臭不要臉!」
不少鄰居紛紛探出頭,盯著那輛招搖的豪車。
扔垃圾的扔垃圾,潑水的潑水。
傅首富氣得臉色鐵青,不敢跟周圍的民眾硬碰硬,只有灰溜溜離開。
15
輿論戰失利,首富一家坐不住了。
幾天後,他們再次出現在我們安全屋外,這次帶了好幾個保鏢。
傅首富隔著門,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痛心疾首。
「菀菀,我的好女兒,爸爸知道錯了!爸爸不該聽信讒言把你趕出去!只要你回來,爸爸可以給你集團股份!等末日結束,你依然是風光無限的傅家大小姐!」
傅母也在一旁幫腔,聲音帶著哭腔。
「菀菀,媽媽想你啊,血濃於水啊,你別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混了,快回家吧……」
浮誇的演技讓我差點笑出聲。
瞧瞧這話說的,仿佛傅菀不是被他們趕出家門,是被我拐走的。
雖然我一開始真有拐她的想法……
傅菀的反應更直接,又向門口潑了一盆水。
「股份能扔進爐子裡燒火嗎?大小姐的名頭能當加厚棉褲穿嗎?還血濃於水?我看你們腦子裡腦子進水比較多!」
「你們那套所謂的精英教育不就是把女兒當花瓶,只教怎麼揮霍擺譜,不教怎麼生火做飯,丟臉了就扔出家門自生自滅?」
她話鋒一轉,指向暴怒的真千金。
「還有你們這個寶貝親生女兒,現在除了會告狀造謠挑撥離間,穿著光腿神器在零下五十度里嘚瑟,還會幹什麼?跟著你們沒多久就爛掉了!現在是不是光照顧她嬌貴的身體,就在瘋狂浪費你們本就不多的煤炭啊?」
傅首富被數落得臉色鐵青,怒吼一句。
「傅菀,早知道你這麼不識抬舉,五歲那年我們就不該把你接回來!真是家門不幸!養虎為患!」
?等等!
我猛地抓住傅菀的胳膊,聲音都有些發抖。
「你說她五歲被接回傅家?她小時候是不是一生氣或者一緊張,就喜歡咬右手的小拇指?」
傅菀也一抖,回頭看著我,那張臉看著越來越熟悉。
16
我五歲時有一個同齡的玩伴。
她又蠢又愛哭,喜歡跟我搶東西。
我從不慣著,還會狠狠吐槽。
「你不知道玩火很危險嗎!火柴給我沒你份!」
「我的發卡不給你,讓你媽媽買去!」
她每次都被我罵哭,但哭完後又會屁顛屁顛地來找我玩,樂此不疲。
直到某次幼兒園老師給了我們兩人三顆糖,最後一顆,我猜拳贏了她。
然後不顧她的哭鬧,把糖放進嘴裡嚼嚼嚼嚼嚼。
「長蛀牙了還吃,我不但不給你還要向阿姨告狀!」
她再次繃不住哭了,然後淚奔跑去一個小巷。
之後再也沒出現。
都是我的錯,我弄丟了最好的玩伴。
如果我讓著她,把那顆該死的糖給她,她就不會堵氣跑到小巷子,不會被拐了。
叔叔阿姨雖然沒怪我,但他們越來越憔悴的樣子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
我從此對每一個朋友都無條件遷就,生怕他們也離我而去。
但越是討好,就越是廉價。
他們最終一個都沒留下來陪我,談戀愛了會疏遠我,專注工作了會疏遠我,連有了新的朋友也會疏遠我。
我兜兜轉轉還是孤家寡人。
直到遇見了傅菀,會一邊血脈覺醒似的吐槽她,一邊在後天影響下順著她。
我早該想到的!
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受得住我的左右腦互搏!
我也顧不上現在的情況複雜,抱著她哇哇大哭,要把二十多年來積攢的鬱結發泄出來。
「原來就是你……我找到你了小雅嗚嗚嗚嗚嗚……」
傅菀回抱住我,聲音悶悶的。
「其實我在整理物資時,看了你的筆記本,每頁角落都寫著……小雅,對不起,我一定要找到你。」
「你這些年一定每天都活在愧疚里,很難受吧?」
「我之前又蠢又壞,你看我被傅家養得那麼差,忍不住吐槽我,但罵完怕我再次消失,又會想方設法遷就我。」
「林沁,我就是小雅,我活得很好,你別再愧疚了。」
然後她抬起頭,對目瞪口呆的首富一家挑釁地笑笑。
「所以呢,我現在更不能跟你們走了,我已經找到真正的家人了,你們退下吧。」
17
來軟的都失敗,首富一家終於圖窮匕見,決定硬搶。
看起來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孩,不足為懼。
加上他們還有幾個保鏢,武力壓制綽綽有餘。
傅薇安像是終於得到同意搗亂的熊孩子,笑得很是惡毒。
「爸媽,我要把傅莞和那個女的扒光了扔雪地里,再讓她們學狗叫!」
兩人沒有因為她的任性,反而寵溺地點頭。
「是該給她一點教訓了,折騰我們這麼久,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然後他們又翻車了。
我選的小平房地勢極好,易守難攻,想要進來就得經過一條長長的小路。
那裡早就布下了各種樸實無華的陷阱。
簡易的絆馬索、銹跡斑斑的捕獸夾,還有院門小路上剛被我們潑水形成的冰面。
都是下雪天的大殺器。
「把門撞開!」傅首富指揮著保鏢。
保鏢們一擁而上。
「哎喲我操!」
「噗通!」
「咔嚓!」
「我的腰!」
踩中冰面的保鏢們瞬間摔了個人仰馬翻,滾作一團。
傅首富躲閃不及,被帶倒在地,扭了老腰,發出痛苦的呻吟。
傅母尖叫著想去扶他,腳下打滑,昂貴的皮草下擺正好掃過一個偽裝的捕獸夾,被夾個正著。
傅薇安被絆馬索撂倒,臉朝下結結實實摔進了厚厚的雪堆里。
她抬起頭,恨級地瞪著我們,然後從雪地里摸到一塊石頭,朝傅菀狠狠扔過來!
「小心!」我本能地撲過去,一把推開她。
我重心不穩,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頭也被石頭砸中,頭破血流。
傅菀回了神。
她看著我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怒了。
「你們敢動她!」
傅菀猛地轉身沖回屋裡,拿出了我們前幾天閒著無聊搗鼓出來的土製炮仗,點燃引信,對準外面摔作一團的人就扔了過去!
「砰!」
夜晚的爆炸聲很是扎耳,而且把一群人嚇得四散,又因為結實的冰面再次摔跤。
再起不能。
這邊的動靜也終於引來了一些鄰居。
他們剛剛被首富一家搶掠過,正滿肚子的怨氣。
看到作威作福的首富一家狼狽地倒在雪地里,保鏢們也失去了戰鬥力,積壓的憤怒瞬間爆發了!
「搶我們的煤!搶我們的吃的!」
「剛降溫的時候我去超市掃貨,都說吃的被這家人買完了,一點都不給我們普通人留活路!」
「打死這些為富不仁的傢伙!」
「把他們扒光了扔雪地里!讓他們也嘗嘗挨凍的滋味!」
人群一擁而上,哭喊聲和搶奪聲混雜在一起。
首富一家被憤怒的人群搶走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品,禦寒的皮草外套,甚至連傅薇安腳上那雙漂亮的靴子都被扒了下來。
最終,在這零下五十多的極寒夜晚,首富一家人和幾個保鏢都凍成了冰棍。
19
第二天清晨,確認外面徹底安全後,我和傅菀全副武裝,小心翼翼地出門查看。
我們在冰棍旁邊找到了他們的遺產。
那輛雖然耗油但還能發動的豪車、從保鏢身上散落和車上找到的幾把武器, 以及傅首富口袋裡一疊在末世已成廢紙的支票本。
最重要的是,傅菀在車上找到了導航儀, 調出了最後的行車記錄和保存的幾個地址。
我們順藤摸瓜, 找到了本市邊緣一個隱蔽地下掩體的秘密倉庫地點。
用找到的鑰匙打開倉庫大門, 即便是見過世面的我們也小小地驚嘆了一下。
裡面果然還有不少他們沒來得及運走或消耗的頂級物資。
成箱的高檔紅酒、封裝完好的頂級和牛、魚子醬、昂貴的巧克力。
這些雖然不如白菜豬肉頂飽,但可以用來跟其他倖存者交換必需品。還有不少珍貴的藥品, 從抗生素到維生素都有, 甚至還有幾台保養良好、型號先進的小型發電機和不少燃油。
「發財了……」
傅菀喃喃道,眼睛亮得嚇人。
我們相視一笑,開始舔包。
來回好幾趟, 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戰利品運回我們的安全屋。
我下意識地想把決定權交給她。
傅菀抬手阻止我, 眼神有些不爽。
「我都已經回來了, 你別再讓著我了, 選你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於是我在一堆華而不實的食品中挑出了兩顆糖。
我一顆她一顆。
已經二十年沒吃過糖了, 真甜。
20
我們的物資儲備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豐裕程度。
安全屋內,爐火燒得旺旺的。
傅菀已經能熟練地⽤新⼊⼿的發電機,給我那箇舊暖手寶充電了。
她甚至⽆師自通地學會了並聯線路,保證不會過載。
我看著她在煤堆旁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手腳麻利地整理罐頭和藥品, 忍不住笑了笑。
誰能想到幾個月前,這還是那個連發電機和炒菜油都分不清的愚蠢惡毒假千⾦呢?
傅菀突然想起什麼,扭過頭,眼睛亮晶晶地問我。
「林沁,我們現在是不是比以前的傅家還有錢了?」
我淡定回應:「按現在末世的價值體系,只算實⽤的物資和能源, 我們⼤概富可敵國了吧。」
傅菀眼睛更亮了, 像盛滿了星星, 她湊過來, 帶著點小得意和小期待。
「那我現在,是不是就是真豪門了?白手起家那種?」
我樂了, 開個個牛⾁罐頭給她。
「豪門不豪門的不知道, 地主家的傻閨⼥肯定是你,趕緊吃, 吃完去把⾸富家倉庫⾥那幾箱占地方的紅酒搬出來,看看能不能跟隔壁⼤棚換點白菜種子。」
大半年後, 漫⻓的極寒末日結束。
溫度開始緩慢回升,秩序逐漸重建。
我帶傅菀去了一片寧靜的墓園。
站在兩個並排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男⼥笑容溫和。
我拉著傅菀的⼿,對著墓碑輕聲開口。
「也變聰明了,⻓⼤了,雖然有點傻乎乎的,但活得很好,很堅強。」
「你們放心吧,我們會一起,好好活下她去的。」
傅菀, 不,或許應該叫她真正名字程雅, 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鞠躬。
暴風雪散去,露出久違的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