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跟我回去吧。」
「在外面這幾個月,你的課業跟工作都已經落下很多了。」
單凌凌發出爆笑。
「繼承人的苦哈哈哈哈。」
「……」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這種時候就不要說這個了。」
周叔點頭,視線落在我身側的沈明敘身上。
「這位,就是小姐的男朋友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感覺周叔眼裡有一絲敵意。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沈明敘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開口:
「對不起沅沅。」
今晚,他已經說了很多對不起了。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騙了你。」
沈明敘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握著我的手在發抖。
「對不起,我今晚本來打算告訴你的,但沒想到變故那麼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眼。
漆黑如墨的瞳仁染上了一點紅。
「沈述,是我哥。」
我一下瞪大眼。
突然明白在醫院的時候,沈述看我的那個眼神了。
單凌凌同樣震驚,盯著沈明敘的頭髮。
「所以你頭髮是天生的啊,我就說,染過的頭髮怎麼可能這麼好。」
片刻的震驚過後。
「所以,你的口音也是裝的。」
沈明敘點頭。
我把手從他手裡抽回來。
他表情瞬間變得驚慌。
「那你知道我和你哥要聯姻的事嗎?」
沈明敘再次點頭。
我臉色瞬間沉下來,就聽到他說:
「我也是剛知道。」
「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的話,我絕不會!」
「我真的很愛你沅沅,我沒你不能活,我已經回家跟他們說清楚了,我一定一定會娶你的。」
沈明敘神色迫切,恨不得對天發誓。
我心情瞬間又好了。
不是明知道就行。
於是我重新握住他的手。
「我一開始也隱瞞了你,就算抵消了。」
沈明敘心情跟過山車一樣。
立即抱住了我。
「我怕你不要我了,怕你跟我分手。」
「寶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周叔「嘖」了一聲。
面無表情的掰開了我們倆。
然後將我拉到身後。
「沈二少爺請注意你的身份。」
「不是什麼人都配得上我們小姐的。」
那眼神,明晃晃的看不上沈明敘。
單凌凌嘖嘖搖頭:「周叔,你現在像那棒打鴛鴦的棒。」
沈明敘見狀,神色收斂。
正經起來。
「我知道姜家想要的是什麼。」
他看向我,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等我,沅沅。」
我感動點頭。
「我等你!」
單凌凌搓了搓手臂:「給你倆演爽了真是。」
「所以我們現在怎麼辦,我真的困死了。」
周叔回頭看我。
沉默片刻,我緩緩呼出一口氣。
「我跟你回去。」
周叔聞言,相當欣慰。
「小姐長大了。」
「……」
沈明敘也立即開口:
「那作為將來的姻親樞紐,周叔應該不介意順路捎我一程吧。」
周叔笑:「自然。」
結果一下樓,烏泱泱一群保鏢印入眼帘。
「周叔,你不是說你一個人……」
周叔從善如流:「剛剛是。」
「哎,小姐有所不知啊。「
「就在昨天,沈述沈大少爺去看望老夫人,險些把老夫人氣出病來,可把先生嚇壞了。」
「所以先生特意叮囑我,一定要把小姐保護好,讓小姐離沈家人,遠一點。」
瞬間,三臉沉默。
原來周叔的敵意在這兒。
我算是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沈二少爺這邊請。」
周叔做了個「請」的手勢,皮笑肉不笑。
沈明敘自知理虧,猶豫地上了他指的那輛車。
「沅沅……」
他剛想叫我一起,保鏢立即關上了車門。
然後一腳油門,疾馳而去。
而我被周叔拉著,上了另外一輛車。
「周叔。」
「小姐放心,他們會把沈二少爺安全送回沈家的。」
「先生對於小姐此次的行為,非常生氣,小姐回去要小心說話。」
「……」
周叔貫會堵我。
算了,先不管沈明敘了。
周叔敢這樣做,肯定是我爸授意的。
「那周叔覺得我該怎麼做?」
「小姐有什麼話,跟先生直說就好,先生還是很疼你的。」
「是嗎,我怎麼沒感覺到。」
我跟我媽沒什麼感情,也不見得跟我爸有多親。
頂多見到的次數多一點而已。
周叔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11
我以為一回家就會受到我爸的責問。
沒想到他壓根不在家。
我媽也不在。
一連幾天,我連他們的影子都沒見著。
偌大的別墅里,只有小助理提前給我送來的一堆文件。
我扯了扯嘴角。
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他們眼裡,家族事業遠比我重要。
期間我去看了奶奶。
一見面,奶奶就狠狠敲了下我的額頭。
「你說你,談個戀愛怎麼能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這腦子半點沒遺傳到你爸媽。」
當時奶奶在醫院,不知道沈明敘的身份,只是順勢把事情鬧大,表達不滿,從而拖延兩家聯姻的進程。
我爸已經趁機從沈家那裡拿了好處了。
最近就是在處理這個。
我媽……不知道。
「奶奶,我媽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奶奶頓了一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以前不是覺得她不愛你,不許奶奶提嗎。」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現在長大了嘛。」
奶奶摸了摸我的頭髮,緩緩開口: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當年,兩家聯姻,你媽不願意,偷偷跟心愛的人一起私奔了。」
「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失敗了,她的愛人……死了。」
「而她,被套上婚紗,送到了婚禮現場。」
我震驚:「什麼……」
「她和你爸,沒什麼感情。」
「要不是當初你爺爺下了死命令,他們必須得有一個孩子才能繼承家業,你都沒有出生的機會。」
「生下你之後,她就借著姜家的力,把趙家的水攪渾。」
「你爸自然是樂意她接手趙家的,這樣對姜家百利無害。」
「我也以為,經此一遭,他們倆之間的關係會有所改變。」
「誰曾想,她後面直接搬出去了,連你都不願意見。」
奶奶嘆氣道:「其實啊,你爸後面,對她是上了心的。」
「她是那麼的堅韌,出色。」
「只不過,她的心,跟著她的愛人,一起死在那個私奔的夜晚了。」
聽奶奶說完,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好像,能隱隱理解她為什麼會幫忙瞞著我爸。
會通知我趕緊跑了。
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趙氏集團樓下。
前台看到我,急忙迎出來。
「小姐是來找董事長的嗎?還請稍等,董事長在開會。」
我點頭。
這一等,直接等到了天黑。
我快沒有耐心的時候,我媽的助理終於來了。
「小姐,請跟我來。」
辦公室里,我媽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瘦削。
「找我什麼事?」
她的語氣公事公辦。
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下屬。
「媽。」
她頭也不回:「說。」
猶豫了一瞬,我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為什麼幫我?」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不自覺的緊張。
我在期待。
期待她的答案。
期待她是在意我的,喜歡我的。
聞言,我媽終於回頭。
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
她步履優雅的過來,審視著我。
然後開口:
「你多大來著?」
我瞬間僵住。
如兜頭一盆冷水。
「23。」
我媽勾了下唇。
我看出了幾分譏諷的意味。
心裡一下破防。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我是你懷胎十月用命生下來的!」
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而我媽,依舊優雅。
輕飄飄地反問我:「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姜沅,你都 23 了,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會幻想……母愛?」
我反駁:「沒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不在意你為什麼幫我?」
我媽見狀,似有些無奈。
她坐下,點了根煙。
「你既然能來找我,那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我不妨跟你說的再明白一點。」
繚繞煙霧中,她抬眼。
眼底是一片徹骨的冷。
「雖然你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我的血,但我依舊不喜歡你。」
「但你又是我的女兒,所以你該有的,我也不允許別人搶走。」
所以,我眼中的「幫我」,並不是她覺得我們「同病相憐」而生出的疼惜和憐憫。
只是為了我以後能更好的繼承趙家,繼承她的「東西」。
我聲音發顫。
「我不明白,媽媽。」
那一瞬間,她真的沒有一點點惻隱之心嗎?
她卻已經不想在和我廢話。
「回去吧。」
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落荒而逃。
我沒有回頭。
也沒有看到我媽被指尖的煙燙到,恍惚回神的樣子。
她淡定地碾滅煙頭,扔進垃圾桶。
「親情,愛情,都沒有權勢來的實在。」
「你以後,會知道的。」
12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推開門,就看到我爸在客廳等我。
「……」
倒霉透了真的是。
遲來的問責,不想面對也沒辦法。
「爸。」
我低著頭,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我爸卻問:「去看你媽了?」
「嗯。」
我爸臉色一沉:「以後少去。」
「???」
我覺得很莫名其妙。
心裡有氣,有疑問,卻又不好問。
我爸直接說:「有話就問。」
他都這樣說了,我直接開門見山。
「你喜歡我媽?」
難得的,一向威嚴,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臉上有了一絲裂痕。
喲,被我說中了。
還挺長情。
奶奶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他醉心事業,早就放下了呢。
「她可不喜歡你。」
心裡的惡劣小小的冒了一下。
誰料下一秒:
「哼,她都不喜歡你,怎麼會喜歡我?」
「……」
我臉一下板了起來。
「要訓我就訓,訓完我要去睡覺了。」
我爸盯著我看了片刻。
重複:「有話,就問。」
我有些驚訝,還讓我問?
「為什麼非要聯姻?」
「你和沈明敘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對方是沈明敘,只能說是我運氣好,這並不妨礙我討厭聯姻,更何況有一定幾率不是沈明敘。」
「那你為什麼回來?」
我停了一瞬,捏了捏拳。
「我要掌權,我不要被你們控制。」
我爸笑了下:「那就要聯姻。」
「聯姻並不是控制你,或者放棄你,而是讓你有更多能利用的人和資源。」
「沈家在倫敦的市場……」
後面有很多專業術語我沒聽太懂。
但我聽明白了,沈家在倫敦很牛逼,想回國發展,姜家在京市很牛逼,想拓展國外,所以兩家一拍即合,聯姻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
我壓低了聲音:「你們都不在意我的想法。」
我就是很擰,我就是……渴望親情。
然而我爸有讀心術一樣。
「可你已經接受聯姻了,不是嗎。」
「……」
我抿唇。
我爸起身,過來,拍了拍我的肩。
「更何況,你很幸運,沈明敘能力不輸沈述。」
「你媽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也可以。」
我側身躲開他的手,故意氣他。
「呵,我媽不喜歡你。」
我爸從善如流:「巧了,也不喜歡你。」
我想起他剛才那句,少去見我媽……
「她不喜歡你就算了,為什麼會不喜歡我?」
我爸一下沉默。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你知道,告訴我。」
「可能是因為,當年她信任依賴的母親,親手殺了她的愛人吧。」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冷得我打了個寒顫。
我爸早已經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客廳,耳邊迴蕩著他剛才的話。
「不要去勾起她的傷心事,她只剩一副軀殼了。」
13
自從沈明敘回沈家,我們的見面的次數就少了。
他忙,我也忙。
他和沈述爭權,如火如荼。
沈述並沒有讓著他這個弟弟。
還幾次,外人眼中他們要反目成仇的時候,一下班,沈明敘就攬著沈述的肩。
「哥,你今天好兇,嚇到我了。」
沈述瞥了他一眼:「剛才恨不得用眼神凌遲我的不知道是誰。」
「哎呀,我想我老婆了。」
「……」
「我沒有,你可以閉嘴了。」
他們兄弟間的氣氛相當詭異。
我爸良心發現,親自帶我,惱羞成怒。
「我跟你媽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笨腦子!」
我從善如流:「正正得負。」
跟著我爸,我也逐漸知道了我媽當年的事。
她的初戀,叫齊淮。
和她是高中同學,家境一般。
起初她父親就很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後來要鞏固家族利益,更是直接把她推出去聯姻。
即使有其他辦法,只不過沒有聯姻來的快。
她極力反抗。
絕食,自殘,自殺,都不能改變她父親的決定。
而這些抵抗,被她父親死死瞞下。
不然, 姜家見狀也會重新考慮。
要是真出人命,對兩家都不好。
後來, 齊淮用盡所有積蓄才求來的見她一面的機會。
在醫院,在她被送去治療的時候。
在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
齊淮看著蒼白的她,泣不成聲。
「我帶你走。」
「我帶你走。」
許是看她虛弱,看守鬆懈, 給了齊淮機會。
而婚禮上, 作為新娘的她遲遲沒有出現。
私奔的消息不脛而走。
她母親為趙家著想, 謊稱中風, 騙她回來。
實則, 偷偷派人埋伏,打算抓了齊淮威脅她。
她前腳剛進病房,撲到母親床前懺悔, 齊淮後腳就被一群保鏢按住,拳打腳踢。
然後,她母親完好無損的起身。
那一剎那,她覺得母親好陌生。
最終,為了齊淮,她妥協了。
可齊淮不願成為拿捏她的把柄。
「永遠不要為了任何人妥協。」
「你要為自己⽽活。」
他從窗戶⼀躍而下。
「⻬淮!」
可即使如此, 她母親還是⽴即給她套了婚紗,把⼈送到了婚禮現場。
除了她母親, 沒人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行⼫走⾁般嫁到姜家, 奶奶看她狀態不對,照顧了她⼀段時間。
漸漸的, 她好了一些。
也是這時, 她瘋狂想報復。
後來, 她力排眾議, 繼承趙家, 問她⺟親:
「媽, 在你眼裡,我是什麼呢?」
可她母親沒有回答她。
這些,是我爸被我媽吸引之後, 慢慢從細枝末節里發現的。
可惜, 他發現的太晚了。
14
很突然的, 沈明敘不聯繫我了。
⽽此時我爸給我安排了⼀堆工作。
我忙到快要忘了他這個男朋友的時候, 他⾮常高調的來我家了。
西裝⾰履, ⽓場強悍。
然後, ⼀腳踢開我家⼤門。
「我親愛的未婚妻,我來接你了!」
彼時我剛起床, 睡眼朦朧。
沈明敘⼀把抱住我,狂吸。
「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好想你啊!」
「你都不知道我用了多⼤力⽓才忍住沒有來打擾你,我這輩⼦都沒那麼煎熬過。」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晚都在看你的照⽚, 每次都恨不得⻜到你身邊!」
「啊?」
「你爸說你在忙著管理公司, 不讓我打擾你。」
難怪呢。
「你再不來我都快忘了我還有個男朋友了。」
沈明敘堵住我的唇:「不允許!」
這個吻⼀下勾起了⼀些回憶。
沈明敘黏黏乎乎的開口:「沈家國內的⽣意現在是我負責,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氣喘吁吁:「什麼?」
「代表, 我有資格娶你了。」
「我親愛的未婚妻。」
他的眼睛亮亮的。
勾得我主動吻上他。
「那麼,恭喜你。」
他直接撲在我身上。
「我要獎勵,老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