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的第四年,女主終於出現。
謝臨淵不再陰鷙。
他開始喜歡陽光、熱鬧,盯著施半夏看時,唇畔還會無意識露出一抹笑。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情緒。
系統提醒:【宿主,你在悲傷。】
那時,施半夏正推著少年的輪椅,去看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演唱會。
謝臨淵寡淡的眸子裡難得浮現一抹歉疚。
「半夏她心情不好,你讓讓她。」
我並未作聲。
臨出門了,少年倏地有些不安,問我:「沈照微,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對嗎?」
謝臨淵不知道,我其實騙了他。
當初,系統給了我兩個脫離世界的選擇:
一是刷滿男主的好感度。
二是促使男女主達成 he 結局。
而我選擇了後者。
所以,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1
謝臨淵的黑眸緊盯著我。
似乎在等一個答案,等我說出永遠不會離開他的答案。
我並不擅長撒謊。
但這個節骨眼上,卻也不願說出實情。
因此,我動了動唇,遲遲沒開口。
所幸,下一刻,施半夏嘟著唇撒嬌:「謝臨淵,我們再不走,就趕不上演唱會啦。」
「而且,她怎麼捨得離開你呀?恨不得永遠纏著你才是。」
少女語氣篤定,話里染上不易察覺的厭惡。
僵持的氛圍被打破。
謝臨淵似乎也覺得這番話有道理。
他原本淡漠的表情,轉頭看向施半夏時,瞬間變為一汪融化的春水。
含情脈脈。
兩人沒再理我,雙雙轉身出了門。
不遠處,少女正一邊用力地將輪椅向前推,一邊歡呼。
「謝臨淵,刺激嗎?」
謝臨淵不受控地滑出一段距離。
他緊緊握住扶手,無奈提醒:「不要這樣,我會摔倒的。」
施半夏吐了吐舌頭撒嬌。
「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嘛~」
少年好脾氣地笑了笑,很輕地「嗯」了一聲,縱容著她任性的行為。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幕。
我的眼眶卻無端有些發酸。
大概只有我知道,這對謝臨淵來說,有多難得。
剛穿來這個世界時。
他已經因車禍而雙腿殘疾有一段時間了。
那時候的謝臨淵,暴躁易怒,對任何人都有非常高的戒備心。
我也曾試圖替他推輪椅。
但雙手觸碰到的剎那,少年冰冷的目光便落在我身上。
他只滿臉厭惡地吐出兩個字:「滾開。」
由於創傷後應激障礙。
謝臨淵沒辦法信任任何人,當然也包括我。
無奈之下,我只能半真半假地告訴他。
我是攻略者。
只有在刷滿他的好感度之後,才能回家。
起初,謝臨淵是不信的。
為了打消少年的疑慮。
我三指併攏,虔誠地發誓:「謝臨淵,我永不背叛你。」
後來,為了驗證這些話的真實性,他對我做了很多幼稚過分的事情。
比如悄悄剪掉我的一頭長髮。
又比如在我的被子裡放蟲子蜘蛛。
我從不生氣。
慢慢地,他開始接受我。
好感度也從零漲到了六十。
但到達這個數值後,四年間,就再沒有任何變化了。
而現在,施半夏出現不過短短一個月。
謝臨淵對她的好感值便已經到了八十五。
不愧是女主啊。
我不禁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可明明應該高興才對。
心臟卻莫名泛起細細的刺痛。
我摁了摁胸口的位置,壓制住這種情緒,才面無表情地回了臥室。
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再次清醒時,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謝臨淵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臥室門並沒關嚴。
透過門縫,我很輕易地,就看見了二人的親密互動。
少女把自己喝過的茶盞遞到謝臨淵唇邊,嬌聲勸道:「謝臨淵,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每天要多喝一些水才行呀~」
謝臨淵怔了怔。
而後,就著施半夏的手,乖順地將茶水一飲而盡。
他喝的那個位置。
還有施半夏殘留的口紅。
2
我只覺得,眼前這一幕好生刺眼,眼睛酸脹得厲害。
謝臨淵有很嚴重的潔癖。
當年,我意外觸碰到他指尖的皮膚,少年嫌惡地用水沖了半個小時。
而我無意間觸碰到他的任何物品。
謝臨淵做的第一件事,永遠是扔掉;扔不掉的,就立馬進行清洗消毒。
情況在我陪在他身邊的第二年得到改善。
他開始接納我。
可即便如此,我依舊不被允許跟他吃同一道菜。
更遑論將自己喝過的水給他喝。
而施半夏。
無疑是凌駕於謝臨淵所有規則之上的存在。
我無聲苦笑,本想當作沒看見。
但下一刻,施半夏卻百無聊賴地摘著一株草藥的葉片,隨意扔在地上。
瞳孔猛地一縮。
我幾乎是立刻衝出去,阻止她的動作。
施半夏眼圈立馬紅了,委屈控訴。
「沈照微,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嫉妒我,但也不能對我動手吧?」
「你推我那一下好疼!」
她嬌氣地就像是一隻洋娃娃。
我卻沒心情理她。
只是渾身緊張地觀察著那株被連根拔起的草藥。
葉片被扯光了,只剩光禿禿的一根。
系統說過,止痛草只此一株,一旦被拔起,需立即服用,不然就失去了本身的效用。
就算重新種回去,也不會成活了。
而這是我花了四年時間精心養護、準備帶回去給媽媽治病的唯一希望。
就這樣被施半夏不痛不癢地毀掉了。
此刻,她朝我翻了個白眼,正楚楚可憐地告狀:「臨淵,你家裡的這個小保姆好像很不喜歡我欸,她好兇。」
「既然如此,我走好了,不留在這裡惹人厭煩。」
話音落下,少女雙眼含淚,做出一副決絕的模樣向外走。
謝臨淵攔住了她。
而後,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沈照微,道歉。」
心臟的酸楚在某個瞬間掩蓋住理智。
我驀地笑了,眼角笑出一滴淚來。
然後顫著嗓音開口:「你要我向她道歉?謝臨淵,你明明知道,這株止痛草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她不問自取,毀掉了我給媽媽治病唯一的希望,我憑什麼道歉?!」
謝臨淵的解釋十分蒼白。
「半夏她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是啊。
她不知道。
可止痛草分明被我用鐵網罩著,還特意提醒過她,不能碰。
這也算不知道嗎?
謝臨淵意識到我沒有認錯的打算後。
他學著我剛才的模樣,將我狠狠一推。
力道卻比我大得多。
膝蓋猛地磕到地板,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淚。
頭頂,傳來謝臨淵冷漠的聲音:「沈照微,你太任性了,該長長教訓。」
再次抬頭時,眼前已經沒有人影。
少女得意洋洋地跟謝臨淵一起回了臥室。
我吸了吸鼻子,默默回了客房。
只是,臨睡時,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謝臨淵蹙了蹙眉,遞給我一支藥膏,語氣很淡:「膝蓋還疼嗎?」
見我不答。
半晌後,他幽幽開口:
「半夏她天真活潑,跟我們不一樣,你不要針對她。」
可分明,剛來到這個世界時。
我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啊。
是他將我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3
我聽見自己很輕地嗤笑一聲。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支已經過期的藥膏扔了回去。
「用不著,快帶上你的垃圾滾!」
少年如墨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我,五指收緊,並不說話。
我卻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若是放在從前,就算是用過期的藥,我也定然會順著他。
但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
也不想再因為任何人妥協了。
僵持半晌後。
謝臨淵突然開口:「你生氣了。」
他語氣篤定。
「如果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那沒必要,本身就是你有錯在先。」
話音未落,一道興奮的女聲便傳了過來。
施半夏彎腰,親昵地摟住少年的脖頸,興高采烈地說:「謝臨淵,你怎麼在這裡啊?趕快回去睡覺啦~」
「請記住,你需要的不是保姆,而是一個溫暖的小太陽,謝臨淵,你相信嗎?我就是那個能帶你走出陰霾的天命之女。」
她語氣嬌嗔。
任誰聽了都難以反駁。
謝臨淵動了動唇,最終,無奈地笑了笑。
「嗯,我相信。」
垂在身側攥緊的手驀地鬆開。
我長舒一口氣。
大概是換了房間的緣故,我晚上睡得不太安穩。
凌晨三點。
隱約聽見謝臨淵在叫我的名字。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記起。
少年總是在半夜驚醒。
然後大口喘息,滿臉警惕地觀察著屋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以往,無論我有多累多困,只要聽見隔壁的動靜,都會立馬起身查看。
或是陪他枯坐到天明。
或是被怒斥驅趕。
不可否認。
我心疼謝臨淵。
也曾有過想要救贖他的天真想法。
可這些,跟回家比起來,不值一提。
我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次日,我起床後,恰巧撞見施半夏和謝臨淵一同從臥室出來。
兩人昨晚像是沒睡好。
眼下還帶著淡淡的烏青。
謝臨淵的視線在我身上短暫停留一瞬,又迅速移開。
倒是施半夏笑著,意有所指地開口問。
「沈照微,昨晚你沒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吧?」
我面無表情,沒理她。
少女一拳打在棉花上,瞪了我一眼,不再開口。
謝臨淵心情不太好,周身氣壓很低。
他拒絕我給他推輪椅。
也不讓我跟他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我抿了抿唇,出門找了一家餐廳,買了小籠包、燒賣、油條、豆漿……
擺了整整一桌子。
只是吃著吃著,發現嘴裡的油條又咸又澀。
久違的系統出現。
【宿主,你很難過。】
我這才注意到。
自己好像已經哭了很久。
在難過什麼呢?
我突然想起剛才無意間瞥見的施半夏鎖骨處的吻痕。
恍然明白。
原來,自己對謝臨淵並非毫無感情的啊。
4
系統好似也嘆了口氣,提醒道:【宿主,你可以更改當初的選擇。】
【刷滿男主的好感度,然後留在這個世界。如果依舊選擇第二種,男女主達成 happy ending 結局後,你只能脫離世界。】
【而你好像有些……不舍。】
我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擠出一抹笑,然後,堅定地對系統說:
「不改。」
「我不要留在這裡。」
我想爸爸媽媽了。
當初,告知謝臨淵自己攻略者的身份後,我怕自己被他用好感值操控,毫不猶豫選擇了任務二。
這是我不能泄露的底牌。
後來,看著謝臨淵對我日漸攀升的好感度,我也曾質疑過自己的決定。
而施半夏又遲遲不出現。
根據系統所提供的信息,她本該在三年前就出現的。
但故事線產生了偏差。
系統說,施半夏多了上一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