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麻辣燙的時候,羅郁又加了致死量香菜。
我心頭火起,加了一大勺辣椒。
他丟下筷子:「你要是不把辣椒挑乾淨,我們就離婚吧!」
我冷笑:「好啊,離就離!」
直到我催他趕緊去民政局,他才愕然。
「你來真的?」
不然呢?
結婚六年,他還是不記得我不吃香菜,卻在手機里記著前女友的姨媽期。
風雨無阻,買了六年的止痛藥。
1
那碗麻辣燙幾乎被香菜埋得看不見本色。
一股叛逆沒來由地湧上來,我伸手從旁邊舀了滿滿一大勺辣椒醬,徑直扣進碗里。
剛要伸筷子的羅郁眉頭一皺。
「你什麼意思?」
他聲音沉了下去:「明明知道我不吃辣,為什麼還放這麼多?」
我攪著碗里紅彤彤的湯,無所謂地回:「你不吃,我吃啊。」
我是 H 市人,天生愛吃辣。
只是嫁給他這個 G 市人之後,才慢慢跟著改了口。
從前愛他,家裡做菜從不放辣,冰箱裡的辣椒醬放到過期也沒拆封。
可直到這一刻我才驚覺,結婚六年,就因為他家不吃辣,我竟硬生生捨棄了自己的口味。
不知從何時起,我想在家裡吃口辣的,都成了他指責我自私的藉口。
羅郁啪地甩下筷子,雙手抱胸。
「陸明微,你發什麼神經?」
他語氣冷硬:「你要是不把辣椒挑乾淨,我們就離婚吧!」
我笑了:「好啊,離就離。」
「這是我的晚飯,你想吃為什麼不自己點?」
他像是被刺到了,難堪地推開椅子站起來:「你別後悔!」
「陸明微,別忘了當初為了嫁給我,你已經和家裡斷絕關係了。離了我,你還能去哪?」
我怔住,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我家在 H 市經營了家公司,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稱得上家境優渥。
父母就我一個女兒,他們一直希望我嫁得近些,日後好有個照應。
羅郁是我大學時的學長,生得白凈,眉眼間總蒙著一層淡淡的憂鬱。
他看你的時候,眼神專注得讓你覺得,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了你。
那時候的我,哪裡見過這樣的類型。
不過連續給我送了兩個月早餐,我便點頭應了他的追求。
後來我才懂得,羅郁那樣的眼睛,叫做桃花眼。
看誰都深情,就連對路邊的狗,也能流露出同樣的溫柔。
羅郁家境普通,上頭有個姐姐,離了婚,獨自帶著兒子。
我媽只見他一面便看穿了,說這樣的家庭往往關係複雜,往後難相處。
果然,他侄子的吃穿用度,幾乎全是羅郁在承擔。
從他領第一份薪水起,就把一半工資都交給了姐姐。
我曾不解,他說他姐姐命苦,早年遇人不淑,離婚後帶孩子不容易,他不能不管。
那時我竟覺得,這是家人間難得的團結與溫情。
於是我不顧一切,收拾行李執意要嫁。
我爸勸不住,心寒之下,收回了曾贈予我的兩套房產和一輛車,不許我帶走任何家裡的資產。
我隻身一人抵達 G 市的火車站。
羅郁沒見到我父母同行,有些詫異。
聽我說明原委後,他緊緊抱住我,聲音哽咽:
「微微,我以後要是辜負你,就天打雷劈!」
或許曾經的誓言說得太重,以至於打臉來的這麼快。
還沒等到七年之癢,我們的婚姻,就已經爬滿了裂痕。
2
起因是三個月前,羅郁的姐姐突然來電,說侄子羅子傲發高燒,希望我能趕去幫忙。
羅郁在加班,趕不過去。
窗外正下著瓢潑大雨,我還是立刻開車衝進雨幕,把孩子送進了醫院。
剛做完檢查、輸上液,我一抬頭,竟看見羅郁攙著一個陌生女人也走進輸液室。
沒等我開口,他下意識將那人護在身後,解釋說:「朋友的老婆,她丈夫出差了,托我照顧一下。」
我本沒多想,可那女人看向羅郁的眼神,總讓我隱隱不適。
這時大姑子喊我幫忙按住羅子傲,他不停亂動,護士遲遲無法扎針。
我剛要上前,那女人卻擠開我,俯身柔聲哄起孩子。
說也奇怪,三言兩語,這小霸王竟乖乖伸手配合了。
羅郁低聲解釋,之前聚會時大家都見過。
我點點頭,沒再追問。
沒想到幾天後,我又在大姑子家撞見了她。
她提著大包小包,說是來看子傲的。
臨走時,特意在樓下等我,笑著向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沈硯冰,是羅郁的前女友。」
我的心猛地一沉。
羅郁有前女友,我知道。
誰沒有過去?
我不問,也不願糾結,只想好好經營我們的未來。
可我忽然想起,羅郁的微信名,叫映清輝。
正是硯底煙雲凝古意,冰心玉骨映清輝中的那三個字。
沈硯冰說,那晚在醫院碰面,是因為她痛經得厲害,只好找羅郁幫忙。
「以前和他在一起時,他總管著我,不讓吃冰、不讓吃辣……可分開了,我總記不住。」
她微微一笑:「幸好,他還每個月記著我的生理期,幫我買止痛藥。」
我不明白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是挑釁?
還是炫耀?
羅郁從沒為我買過什麼藥,除了避孕藥。
剛結婚那年,他就以經濟壓力為由,說想晚點要孩子。
他不願用安全套,說不舒服,於是吃藥的事自然落到了我身上。
我心裡也抗拒,擔心長期服藥傷身體。
為這事,羅郁和我發了脾氣,問我:「就不能為我考慮一次嗎?」
我們冷戰了一個月,最終是他先低了頭。
此刻,看著沈硯冰眼中若有若無的得意,我平靜地開口。
「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結婚了?」
「你剛才那些話,需要我轉告你丈夫嗎?」
她臉色驟變,嘴唇緊抿。
就在我轉身離開時,她忽然在身後喊道:
「陸明微,我快離婚了!」
我沒有回頭。
晚上,趁羅郁洗澡,我拿起他的手機。
購物記錄里果然躺著每月一盒的止痛藥,從我們結婚起,持續了整整六年。
聊天介面倒是乾淨。
可人一旦起了疑心,過於乾淨反而顯得刻意。
羅郁洗完澡出來,發現我動了他手機,瞬間大發雷霆,指責我不信任他。
我們吵得不可開交,直到婆婆和大姑姐聞訊趕來勸和。
他最後向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管沈硯冰的事。
可偏偏就這麼巧。
這個月,那盒止痛藥,被他寄到了我們家。
......
3
羅郁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拿起桌上唯一的雨傘,頭也不回地衝進雨里。
「既然非要吃辣,那你就一個人吃個夠吧!」
我看著那碗紅綠相間的麻辣燙,頓時胃口全無。
老闆娘目睹了全程,輕聲安慰道。
「小兩口吵架很正常,剛在一起總要磨合,以後他會為你改變的。」
她笑了笑,「我家那口子以前從不吃蝦,現在不但吃,還總給我剝蝦呢。」
「嘴唇和牙齒還有磕碰的時候。」
我吸了吸發酸的鼻子。
「可我們已經結婚六年了。」
老闆娘愣住了,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麼。
我問老闆娘借了傘。
還沒到家,婆婆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讓我去接女兒瀟瀟。
「羅郁沒去接嗎?」
明明說好今晚我回家繼續加班,由他去接孩子的。
「天都黑了,你還讓他跑什麼?再說瀟瀟一直吵著要媽媽,你自己來接!」
沒等我回應,電話就被掛斷。
我找羅郁要車鑰匙,可開門家裡空無一人,手機也無人接聽。
一陣劇烈的疲憊和窒息感撲面而來。
羅子傲無論去哪兒都有專車接送,哪怕我再忙,大姑姐一個電話,羅郁就會催我去接。
可瀟瀟呢?
上次她想去遊樂園,羅郁嫌她折騰:「門票兩百一張,夠買多少菜了?」
我不忍讓女兒失望,悄悄帶她去了。
回家時,卻看見羅子傲正擺弄著最新款的小天才手錶。
「謝謝舅舅!」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腕。
這手錶我見過,羅郁之前提過想買給羅子傲。
我猶豫著沒答應,畢竟每個月單是羅子傲的玩具衣物就要三千,而瀟瀟只有一千。
我原本說等他生日再買,沒想到……
兩百塊的門票捨不得給親生女兒,兩千多的手錶卻毫不猶豫送給外甥。
我月薪八千,羅郁一萬。
他總仗著多那兩千塊對我頤指氣使。
瀟瀟羨慕地看著手錶,剛想摸一下,卻被羅子傲一把推倒在地:
「鄉巴佬!摸壞了你賠得起嗎?」
我趕緊抱起哭泣的瀟瀟。
羅郁卻讓我把她帶進房間:「小小年紀就攀比,別人有的自己也想要,長大了還得了?」
大姑姐在一旁幫腔:「不是我說,明微啊,你這女兒眼皮子有點淺了,手錶是子傲的,她羨慕什麼?」
我當場沉下臉:「瀟瀟沒見過,想看看怎麼了?這手錶是羅郁用我們夫妻共同財產買的,難道她連看的資格都沒有嗎?」
這句話像點燃了火藥桶。
大姑姐頓時哭天搶地,嚷著要讓婆婆來評理,說我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生活早就剩下了一地雞毛。
......
4
我打車趕到婆婆家時,看見瀟瀟正背著小小的書包,孤零零站在門外,眼睛通紅。
「瀟瀟,奶奶呢?」
她癟著嘴撲進我懷裡,聲音帶著哭腔。
「媽媽,我再也不要來奶奶家了……哥哥想吃草莓,奶奶去給他送了。」
我的火氣瞬間竄了上來。
她竟然把五歲的孩子獨自丟在門口,就為了給八歲的孫子送草莓?
瀟瀟哭累了,趴在我肩頭沉沉睡去。
我直接帶她住進了酒店。
半夢半醒間,她迷迷糊糊問我這是哪裡。
我知道離婚對孩子的傷害,但這一天終究躲不過。
一味的隱瞞,到頭來會是一場更大的傷害。
我不想騙她,更想爭取她的撫養權,於是試探著開口:
「瀟瀟,如果媽媽和爸爸分開……」
話沒說完,她猛地抱住我,聲音發抖。
「媽媽,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心裡一酸。
「哥哥說那個家是他的,我只是租客……爸爸總讓我別和哥哥爭,可我從來沒有爭過。」
「爸爸也不讓我告訴媽媽,他說,我告訴了媽媽,你們會吵架。我不希望你們吵架。」
聽著女兒的哭訴,怒火在我胸口翻湧。
對羅子傲好是情分,但不能踩著我女兒的未來獻愛心。
那房子是我和羅郁一起買的,他說給就能給嗎?
幸好,瀟瀟願意跟我。
安撫她睡下後,我叫來閨蜜廖晴幫忙照看一下。
她聽說我要離婚,毫不意外。
「恭喜,你終於不瞎了。當初就說羅郁那雙眼看坨屎都深情,偏你陷進去了。」
廖晴和我不一樣,她是典型的女強人,在 G 市開了兩家公司,做事雷厲風行。
也正因如此,羅郁一直不讓我和她多接觸。
我也從沒向他提過廖晴的真實情況。
「你放心去談,要是拿不到撫養權,我找人幫你爭取。」
她堅定地說。
我感激地抱住她:「謝謝,但我可以自己來。」
她輕輕拍我的背:「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吸了吸鼻子:「為了瀟瀟,我會努力的。」
「其實,」廖晴頓了頓,「你爸媽一直和我有聯繫。」
我愣住了:「我爸媽?」
「你結婚時我錄了視頻發給他們,瀟瀟出生時的金鐲子也是他們托我送的……他們一直在等你回頭,也後悔當初把話說得太重。」
淚水瞬間決堤。
原來錯的從來都是我。
我忘了愛情終要落地為柴米油鹽,也敵不過歲月消磨,而我竟為了一時心動,弄丟了最該珍惜的人。
......
我回家收拾好行李,羅郁還沒回來。
手機螢幕忽然亮起,朋友圈裡跳出沈硯冰的新動態。
一張十指緊扣的照片,背景分明是在床上。
配文寫著:【歲月不敗愛情。】
這個微信號是她主動加我的。
起初我以為是某位同事,直到後來,照片邊緣露出羅郁的半張側臉。
我忽然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但可惜,我的心已經不會再為這些起波瀾了。
......
5
我給瀟瀟的學校請了假,訂了最早一班回 H 市的高鐵。
廖晴陪我一同回去。
路上,她輕輕捏了捏瀟瀟的小手,柔聲說:「瀟瀟,等會兒見到外公外婆不用怕,他們一直很想你。」
瀟瀟仰起臉,有些困惑:「可爸爸說我沒有外公外婆呀……他們會像奶奶那樣,把好吃的都給別人,還罵我是賠錢貨嗎?」
我的心猛地一揪:「誰這麼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