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為了當年的事來找我的,那我向你道歉,不告而別讓你難堪,真的非常對不起。如果你還想要什麼賠償,我可以儘量配合,你父親給的那筆錢我也可以退還,只希望你......」不要傷害小櫻桃。
話沒說完,他打斷我,聲音又冷了幾分:
「孩子呢?」
我怔了怔,「在託兒所,還沒接回來。」
「我是說,我們的孩子呢?」
「......」
15.
我撇開臉,「沈先生,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直到現在,你還要騙我嗎?」豆大般的淚珠一顆顆落下,他哭得越來越凶,「懷孕了為什麼不回來找我?是覺得我會逼你打掉孩子?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惡毒的人?」
「容殊,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夢裡沈弈猙獰的臉和現在慢慢重疊。
可預想的話卻完全不一樣。
他沒有讓我滾,沒有讓我消失,沒有再也不見。
可他結婚了,這是事實。
我們之前,連正常的戀愛關係都算不上。
我哽咽回復道:「算前任...金主。」
他右腿開始站不穩,木然地抬起手,按住心臟。
然後身子一趔趄,撞到牆上,重重地喘。
「金主?你覺得我們之間是包養的關係?」
我坦然直言:「難道不是嗎?是你說過的,不公開不結婚,提供做飯服務。我自認為,除了分開得不夠體面之外,其他方面我都做得很好,不管是床上還是做飯......」
「夠了!容殊!不要再說了......」
他痛苦得彎下了腰,幾乎快站不穩。
怕他在我這暈倒,我擔責,我連忙扶住他。
「沈先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的生活很安穩,我很滿足,不希望有人來打破。而且,你私自來找我,對你和你太太來說,都不太合適。」
下一秒。
洶湧的吻像是浪潮一波波湧來。
他握住我的後腦,不容許分開。
彼此的身體越貼越緊。
他的力氣大到好像是要把我融進骨血里。
沈弈捧著我的臉,低頭凝視著我。
眼神幽深,語氣夾雜委屈。
「我只問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說你愛我,哪怕是騙騙我,好不好......」
他就想知道。
憑什麼他不配得到珍惜,要被當成垃圾一次又一次丟開。
他問了無數個為什麼。
問我為什麼不解釋,問我為什麼連一句「我是愛你的」都不願意拿出來敷衍他。
「容殊,我沒有你想的從容不迫,但你比我想的,還要心狠。」
他是真的醉得不輕。
我推不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剛開始分開那段時間,我總是想他想到失眠。
在醫院住院時,也總幻視他就在我身邊。
手機里那張翻來覆去看了幾千遍,直到現在都不捨得刪的合照。
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我無力說道,「現在說愛不愛的,還有那麼重要嗎?你有了家庭,我也有要照顧的人,剛才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他呼吸加重,緊緊抱住我:「沒有你,我哪來的家庭?」
「你不是結婚了嗎?你和你太太......」
「就因為那句太太,你覺得我結婚了?」他啞然失笑,「那不是我太太,是我爸的老婆,是我小媽。」
我:「??」
16.
一通電話再次打斷了他的解釋。
他拉住我,「走,一起去醫院。」
我:「???」
稀里糊塗下,我鬼使神差地和他一起上了計程車。
周助理守在病房門口。
「沈總,你可算來了!」
「她怎麼樣了?」
「救回來了,但人還在昏睡著,宋家的人還沒來。」
我一頭霧水:「到底什麼情況?」
一路過來,他握住我的手不肯放,生怕我飛走一樣。
現在總算清醒了一點,他拉著我坐下,但還是不肯放手。
吐了口氣,開始解釋。
「半年前我爸病死,在那之後,宋家一直鬧著要分股份和財產,本來按照法律規定,兩人的婚姻關係早已不作數,但宋家那邊不同意,也不允許宋苒和她小男朋友領證在一起。」
「我讓宋苒再等一段時間,等我把所有事情處理好就幫她離開,但她等不了。這段時間一直在鬧自殺,事情鬧太大,對沈宋兩家而言,都不是好事。」
「這幾天,我沒空找你,也是因為這些事。」
「聚會上,你躲我,不理我,是不是生氣了?氣我沒及時找你解釋,對不對?」
我:「......」感覺他還醉著。
這時,託兒所老師來了電話。
小櫻桃發燒了。
我急忙甩開他的手,「小櫻桃生病了,我得去接她。」
沈弈:「我陪你。」
他沒有再追問小櫻桃的事,我想,他大概是全部查清楚了吧。
17.
把小櫻桃接ṱû₁到醫院掛水。
得知沒什麼大礙後,我才放下了心。
一整晚,腦子吸收的信息實在太多太難消化了。
身心俱疲,我趴在床邊不小心睡著。
半夜三點醒來。
沈弈還沒離開。
他安靜坐在病房沙發上,開著檯燈看文件。
見我醒了後,讓人送進來了熱粥和衣服。
他目光沉沉望著我,「先去洗個澡吧,身體會舒服一點。」
「宋家人鬧來了醫院,我去去就回。周助理守在門口,你有事喊他。」
「明天要出院的話,我送你們,你別...別一個人悄悄離開。」
他囑咐完,拄起拐杖戀戀不捨離開。
一瘸一拐的背影。
看得我更不是滋味。
.....
病房一下子安靜起來。
小櫻桃熟睡著,全屋只有滴答滴答的輸液聲。
憋了好久,我才把周助理叫進來:
「沈弈的腿...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周助理猶豫片刻,長嘆了口氣。
「當年小姐您離開後,沈總追去機場,半路被沈董的人截住了。他堅持去找你,但他爸二話不說,直接打斷了他的腿,用棍子硬生生打斷的,打得特別狠。」
想起那幾年狼狽又淒涼的沈弈。
周助理像個老媽子一樣,連連唉聲嘆氣。
坐在沙發上,彎著腰,一股腦往外吐苦水。
「沈總當年可慘了,在醫院住了幾個月,又被關在家裡頹廢酗酒了好長一段時間,腿傷做了一年多的康復治療才慢慢能站起來。」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剛接手沈家的事,沈董老拿你威脅他。如果他不好好乾,就把你送走什麼的。他以為把事情做好就能留下你,可後來你還是被送走了......」
「沈董要他娶宋家的小千金,他不同意,鬧自殺。」
「沈董沒辦法,那麼多孩子裡,就屬他一個身份最正規最有能力。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沈家繼承人去死,所以,沈董只好自己娶了。」
這些事,沈弈一句都沒提。
「太太...宋家千金不服這段婚事,所以才聯手沈總把沈董拉下了台。」
他說著說著,開始掏兜。
翻出好幾張照片,遞給我看。
照片里的人是我,是我還在英國念書的時候。
好久之前了。
周助理為什麼會有?
18.
「容小姐...沈總雖說脾氣有時候是差了點,做事無厘頭,但他對您是真心的。」
就在剛才,我還在懷疑是沈弈搞什麼苦肉計。
讓周助理跟我說的這些。
可當他拿出一張張照片,還有病歷表的時候。
我幾乎確定。
沈弈從來沒想讓我知道這些。
還一直瞞著我,他患病的事情。
病歷表上的時間,甚至早於我和沈弈在一起的時候。
也就是說。
我當年隨意罵了一句他是不是有病時。
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是啊,我有病,我得了一種沒有容殊就會死的病。」
「如果我說,我真有病,你會走嗎?」
我在床上被他鬧煩了,直接罵了他一句神經病。
他惡狠狠吻住我,「不信啊?不信那就再來一次。」
......
「這些照片是當年沈董讓人拍的,為的就是控制沈總,好讓他為集團賣命。」
【分離焦慮】【躁鬱症】【嚴重強迫症】
小小的幾個字眼。
幾乎快把我已經平淡的心戳爛。
我如鯁在喉。
「他現在的身體情況還好嗎?」
周助理:「小姐不用擔心,沈總做過七八年的心理和藥物治療,病症已經緩解了大半了。」
「這麼多年,他身邊沒有其他人。拉沈董下台之前,他得到過關於您的一點消息,跑去國外偷偷看過你幾次,但每次都不敢露面。去找你的事,有一次被沈董發現了,又是一頓棍鞭齊下,可他好像一直沒有放下去找你的念頭,那幾年,一直這樣反覆。」
原來,那些我以為是幻覺的身影。
從來都是真實的他。
我又突然回想起,之前在英國遇到搶劫犯的事。
搶劫犯的槍剛抵上我的後腰,我還沒求饒,他腦袋中槍,直接躺倒。
槍法快得不可思議。
警察還沒到場,人就被解決了。
我一直以為,是我足夠幸運,和死神擦肩而過......
以及在那更久之前,讀書的時候,我下課三番五次被流浪漢盯上尾隨跟蹤,那些人也不打算真的動手,撩了一把我的頭髮扯了一下衣服就離開。
我報警無果,第二天,那些人都暴斃在了街頭。
原來是沈弈一直在背後幫我。
周助理深呼吸一口氣,起身。
「如今沈家他的話語權最大,我想,他執意要和誰在一起,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他了。」
「容小姐,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交代了。」
「哪怕會被沈總打個半死,我也不後悔告訴您這些。」
「作為他的助理,我本不該管他這些私事的。」
「可作為受過他救命之恩的人來說,我真的,真的不想看他這麼一直痛苦下去了。」他彎腰,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由衷地希望您...可以救救他。」
「很晚了,我不打擾您休息。我就在門口守著,您有事隨時喊我。」
他轉身離開。
我叫住他,開玩笑說:「周助理,以後你肯定能坐主桌。」
他疑惑盯著我,不會一會兒就明白過來。
嘿嘿一笑,「那我先期待著!」
病房只餘下窗外唔呼呼的風聲。
快正式入冬了。
不知道沈弈的腿,現在還痛不痛。
我關緊窗戶。
掏出手機,搜索那個熟悉的號碼。
發去添加好友的信息。
對方很快通過。
聊天框正在輸入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一句:
【怎麼還沒休息?】
我:【我想你了。】
他:【等我!】
看到他的回覆,我忽然間釋懷了。
以前我很討厭他管束我監視我,擔憂飄忽不定的未來。
但現在,我們之間的阻礙消失了。
人生苦短,總是瞻前顧後就會錯失很多東西。
既然彼此還惦記,那何不勇敢一次呢?
19.
十分鐘後。
沈弈出現在病房。
大概是跑過來的,額頭有汗。
意識到小櫻桃還在睡覺,他輕聲關上門,小心翼翼問: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你別著急,慢慢跟我說,一切交給我來處理。」
我走過去,替他擦掉額角的汗。
「什麼事都沒有,你跑這麼急,腿不痛嗎?」
他退後一步,感覺人要碎了。
「是怕我的腿不好,會壞了你的事嗎?」說著說著,背過身去,「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手下的人不是吃白飯的,你有什麼要求隨便提就是了,沒必要嫌棄我的腿......」
我好像聽到了啜泣聲......
我也沒說嫌棄啊,他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敏感?!
怕他越哭越大聲吵醒小櫻桃。
我趕緊拉他到浴室談,把人壓在馬桶上坐下。
「我那是心疼你,不是嫌棄你,你怎麼總曲解我的意思?」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我偶爾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但沒有此刻這麼明顯。
總感覺,現在的他內心似乎有個補不完的洞,呼呼吹著冷風。
以前他不說,我也不敢問,怕惹怒他。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對我的喜歡和耐心,似乎比我想的更加長久。
「沈弈,你之前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抬頭,難過地看向我。
沒有解釋,反而一味地道歉。
「容殊...對不起,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對自己的情緒控制得並不好,一直把你困在身邊,不許你做這個,不讓你做那個,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你恨我,想離開我是自然的。」
「其實,我見過你在英國念書時的照片,你和同學們在一起,笑起來的次數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多。」
「你打掉我們的孩子,手術住院...我不僅ŧú⁷什麼忙都幫不上,事後還責怪你,對不起...是我太壞太沒用了,如果我能再努力一點,你當初就不會被帶走了......」
他聲音溢出更多,更大的難過。
我的心,隨著他一句句的懺悔,一下一下抽痛。
「夠了沈弈,不要再道歉了!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我俯身捧住他的臉,吻住他悲傷流淚的眼睛,「沈弈,我一直...都很想你。」
他錯愕:「真的麼?」
我其實有些不明白。
明明家世比我好的,學歷比我高的,比我漂亮的人那麼多。
他放棄我,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結婚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要堅持找一個傷害過他的人那麼多次呢?
我問他:「沈弈,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他停頓片刻,反問我。
「大學時候,你為什麼會喜歡喂學校里的流浪貓?」
我認真思考了下:「它們很可愛,毛茸茸的,看見就會讓人覺得開心。」
「我也一樣,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可愛漂亮。每次疲憊的時候,只要看到你,我就能忘掉很多煩惱。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可能我生來就是要愛你的。」他聲音很輕,「容殊,你善良可愛,聰明又堅韌,哪裡都讓人喜歡。可就算你不善良不可愛,我也愛你,因為你是容殊。」
在他眼裡,容殊身上所有的缺點都是優點。
可換了個人來,他未必會容忍、喜歡這些缺點。
此刻,他眼裡寫滿了渴求:
「容殊,過了這麼多年,沈弈還是很糟糕。他有精神病,他腿不好,他的家庭很複雜,他的父母不愛他,所以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去很好地愛一個人,直到現在,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想把你鎖起來的慾望,但他保證,以後會慢慢改,直到你滿意為止。」
「這樣的沈弈,你還會想他嗎?你還要嗎...?」
我抱住他,在他耳邊堅定地說。
「我要。」
「無論你是怎樣的沈弈,我都要。」
他終於停止了哭泣。
「那讓我幫你一起照顧小櫻桃好不好?」
「好。」
20.
宋家的事徹底了斷後。
沈弈每天都會來花店,幫忙搬貨、插花,應對顧客,做得有模有樣。
陸思誠來給小櫻桃問診時,他就站在一旁, 不說話,一個勁惡狠狠盯人家。
他沒有耍脾氣讓我給小櫻桃換個醫生。
他開始學會尊重我的想法。
不再像之前那樣獨斷專行, 會不斷詢問我的意見。
大到問我需不需要換個更大的公寓,讓小櫻桃住得更舒適些;
小到問我午餐要吃哪一家,小櫻桃的衣服在哪裡買更合適。
每天都要問我一遍, 我開不開心,快不快樂。
他有沒有哪裡做得不夠好, 讓我不舒服的,他會Ţū́₈改。
他來來往往家裡很多次, 親自下廚,做家務, 每天都待到很晚。
但小櫻桃還在, 所以我沒有留他。
他也沒有堅持留下,似乎在等待小櫻桃接受, 也在等我主動開口留他。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兩個月後, 小櫻桃不再排斥他, 越來越適應了沈弈的存在。
甚至他不在時,會失落地問我:
「沈叔叔今天不帶櫻桃坐旋轉木馬了嗎?」
有時候,我還聽到小小的她在安慰人。
「沈叔叔,不要難過,我扎花環送你!」
「叔叔不要哭了,媽媽很喜歡你的,小櫻桃也喜歡——」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小櫻桃開始不叫沈叔叔了。
某天她問我:「媽媽, 小櫻桃好喜歡沈叔叔, 他能做小櫻桃的爸爸嗎?」
除夕夜當晚。
沈弈又貼春聯, 又是在廚房忙上忙下, 做了一桌子的菜。
陪我們看春晚,到院子放煙花。
新年倒計時開始。
最後一秒, 我望向他深邃明亮的眼眸,邀請他:
「沈弈,新年快樂,今晚留下來吧。」
他愣了一秒。
隨後一手抱起櫻桃,一手攬住我的腰, 眼裡藏不住的高興。
「都聽你的。」
沈弈耐心將小櫻桃哄睡後才回房。
熾熱的體溫很快籠罩住我,他控住我的腰。
陷入柔軟的床,不再克制。
一次比一次更深更用力, 抱住我沉溺, 攀上高峰。
第二天醒來。
他拿著那枚曾經被我丟棄的情侶戒指, 上面鑲上了新的鑽石。
跪在我面前,語氣真摯誠懇。
「我們之前的感情開始得算不上美好,甚至一直讓你誤會, 我愛你。所以這一次,我會認真追求你。」
「容殊同學,你好,我叫沈弈。對不起, 未經你的允許, 私自喜歡了你八年。」
「可以請你給我一個正式追求你的機會嗎?」
我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回應他的吻。
「沈弈同學, 我也喜歡你。」
後來的每一天,沈弈都在兌現自己的承諾。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全世界。
他喜歡容殊,只喜歡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