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硯辭分開的第五年,我被他壓在玻璃窗前吃自助餐。
他渾身戾氣暴漲,眼底猩紅,一字一句透著癲狂。
「我早就瘋了!」
「你是我養大的,本來想給你時間接受我,可是我等不及了。」
「你成年那天,我強忍著衝動,沒有把你占為己有。可沒想到,把你的心給養野了,居然去外面勾搭其他野男人。」
「但是沒關係,我們現在是合法合規的夫妻,我允許你犯錯,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1
時隔 5 年。
再次聽到養父傅硯辭結婚的消息,心裡五味雜陳。
在所有人眼裡。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驕之子,是所有女人心中最完美的男人。
只有我知道,他骨子裡的冷漠和無情。
辦公室里,同事們談論著傅硯辭的結婚對象,其中包括周氏千金周沁沁。
與傅硯辭走得最近的女人,昨天還一起出席宴會。
我不禁苦笑。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能贏過她。
滴滴—
手機上傳來一條簡訊,言簡意賅。
「晚上回老宅。」
上面沒有備註名字,但他的號碼早已銘記於心。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個「好」字。
五年後再次回到老宅,已經時過境遷。
但老宅的模樣絲毫沒有變化,還是一樣冷冰冰,和那個人一樣。
我心裡強裝鎮定,踏進去。
腦海里卻瘋狂想起五年前被他趕出去的一幕,眼神冰冷,居高臨下地審視我。
「宋瓷,你越矩了。」
冷漠地安排管家把我的行李收拾好,讓我獨自在外上大學。
安排管家寄給我的生活費,我一分沒收,全部還回去了。
哪怕畢業後,在傅氏集團工作,我跟他也沒有一分一毫的聯繫。
這次見面,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2
老宅內。
傅硯辭坐在沙發上翻看報紙,渾身清冷矜貴,雙腿交疊。
穿著絲綢緞的深藍色睡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飽滿的胸肌。
腹肌印在薄薄的睡衣上,肌理分明,引人無限遐想。
哪怕 30 多歲了,渾身還是充滿致命的吸引力和危險感。
可是,向來在打扮上一絲不苟的人,如今卻能坦然地穿著輕薄睡衣,甚至噴上他最討厭的香水,是誰改變了他?
心裡一陣苦笑,因為我清楚地知道。
改變他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我。
傅硯辭將報紙疊好,隨意地放在一旁,目光低沉,似乎有些不悅。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穿著並無不妥,鬆了口氣。
眼前突然一黑,傅硯辭站起來,淡淡道:
「吃飯吧。」
餐桌上擺好了三副碗筷,上面都是我愛吃的菜。
我沒動。
今天叫我回老宅,無非是讓我見一見他未婚妻,斷了我的念想。
還真是殘忍啊。
在他未婚妻沒到來之前,我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推過去。
傅硯辭動作一頓,聲音微啞。
「這是什麼?」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這樣冷漠的人,又怎麼會慌亂。
「裡面有 20 萬,是用來還這些年產生的所有開銷,我沒有仔細算過,但應該是夠的。」
12 歲那年,他把我從垃圾堆里撿來。
18 歲那年,又把我從老宅驅逐出去。
6 年時間,20 萬足以還清。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騷擾你了,養父。」
最後「養父」二字念得格外重。
他緊抿著唇,死死盯著那張卡,眼神黑得可怕。
「我沒有領養你,算是哪門子養父?宋瓷。」
唰的一下,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他連我們最後一絲關係都要切斷,周沁沁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我嘴角向下壓,倔強地看著他,無聲地進行反抗。
傅硯辭眼神微微眯起,眼底掠過危險的暗光,剛想開口說話。
一道電話鈴聲打破了窒息的氛圍。
是周沁沁。
傅硯辭當著我的面,接起她的電話。
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掌死死攥住,傳來撕心裂肺的感覺。
剩下的話我沒有再聽,飛一般地逃離出去。
我走後。
王管家從廚房端著菜走出來,見餐桌上無人,嘴裡嘀咕著:
「菜還沒上齊,怎麼都走了?」
3
老宅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思緒才漸漸回籠,喉嚨乾澀,渾身被冷汗浸濕,激起了層層戰慄感。
手撐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無助地蹲下來。
要是那時候,沒有被他撿回來,該多好啊。
4
我對傅硯辭,有著天然的畏懼感。
12 歲那年,奶奶意外離世,我成為了孤兒。
靠著撿瓶子、翻別人吃剩下的垃圾為生。
為了一頓飽飯,把長頭髮賣掉,只為活下去。
又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身材幹癟,看起來比同齡人小上許多。
第一次見傅硯辭,是在一條貧民窟門口,他一身黑色西裝,叼了根煙跟旁邊的人講話。
似乎在找什麼,手腕上戴著一根金燦燦的大金表,一看就很值錢。
我縮在角落裡,細細打量這群有錢人,肚子裡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心裡起了歹念,在這座貧民窟里,每個人都生活困難,所以我從來不偷他們的東西。
但有錢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既然這麼有錢,分我點怎麼了?
理直氣壯。
我抱著手裡撿來的空瓶子,佯裝不經意地撞上去。
空瓶子散落一地,我的頭也暈乎乎的。
好硬!
這個人的肚子怎麼比牆還硬,撞得我腦殼發昏,但並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
保鏢見我一小孩,放鬆警惕下來,催促著我離開。
心中一喜。
剛準備撒丫子跑路,去張爺爺那裡問問能賣多少錢,夠不夠一頓雞腿飯。
就被拉住了衣領子,拎小雞崽子似的提起來。
傅硯辭眉頭微挑,似笑非笑。
「哪來的小屁孩,好事不做盡做壞事。」
我看呆了。
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人,抓著我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看著很想咬一口。
於是也就這麼乾了。
啊嗚一口咬上去,用盡全身力氣,直到嘴裡嘗到鐵鏽味才鬆開。
掏出剛剛撿過垃圾的手,賤兮兮地道:
「我是你爸爸,嘿嘿。」
傅硯辭臉色一黑,提起我就扔到加長版邁巴赫里。
啪嘰一聲,背疼,疼死了。
心裡徹底慌了,四肢不斷亂晃,扯著嗓子大喊。
「人販子,快放開你爸爸,放開我!」
可惜根本無人聽到我的尖叫吶喊。
一路上,傅硯辭扛著我的腰,大大咧咧地走進別墅里。
嘩啦一聲,把我丟進浴缸。
冷笑一聲,黑著臉把我髒兮兮的衣服扔掉,掏出祖傳澡搓。
「今天我就要告訴你,到底誰是爸爸。」
看到我的下半身後,眼神微愣,煩躁地嘖了一聲,轉過身去。
打電話給王媽讓她上來給我洗澡。
於是,我莫名其妙被他收養了,成為他名不正言不順的「養女」。
5
傅硯辭是個變態,我一直都知道。
別看他裝得人模狗樣、文質彬彬,其實骨子裡是個殘忍又自私的人。
我們是同一類人。
只不過,我是小變態,他是大變態。
嘻嘻。
14 歲上初中時,我第一次來大姨媽,被男同學嘲笑。
氣得我當場從廁所撿起用過的姨媽巾,一巴掌糊在他臉上。
把他嚇得屁滾尿流,我也因此被叫了家長。
傅硯辭開著瑪莎拉蒂,穿著高級定製西裝,手裡拿著根拐杖來學校。
我心裡毛毛的,生怕下一秒拐杖打到我身上。
但我沒錯!
就算打死我也不道歉。
絕不!!!
他慢條斯理地坐在校長辦公室里喝茶,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眼底眸光冷了幾分。
「下次往死里打,我賠得起。」
這一刻,世界都明亮了。
18 歲那年,我悄悄去傅硯辭書房裡放禮物,結果中途他回來了。
坐在書房裡真皮沙發上,一隻手輕撐著下巴,一雙大長腿交疊著,帶著一股懶散又野性的氣質。
我躲在沙發後面安靜如雞,心裡萬分後悔。
這表情。
別問。
問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保鏢帶著兩個老人上來,手裡拿著一份合同,肯定是不平等條約。
兩個老人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他,渾身發抖,抹著眼淚道:
「傅總,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兒子重病在床,兒媳又跑了,家裡還有兩個小孩要養。」
「所以才出此下策,胡編亂造鬧著要跳樓。」
助理拿著文件道,冷笑一聲。
「傅總知道你們家的情況,把你們的薪資提高了 30%,還有各種補貼,包吃住,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
老人頭髮花白,渾濁的眼神中透著淚光。
「求求你們放過我們,我們保證不敢了。」
看起來可憐至極。
可傅硯辭的眼神毫無波瀾,居高臨下像是在看螻蟻,沒有一絲同情心。
慈善,只是他的偽裝而已。
我蹲在沙發後面太久,渾身稍不注意腳底打滑,啪嘰一下滑到他腳下。
頭皮發麻,抬起頭,顫顫巍巍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嗨,傅硯辭。」
至於為什麼不叫爸爸,當然是覺得羞恥啊。
他垂眸看我,眼神漸漸晦暗不明,和看那對老人的眼神沒兩樣,語氣跟逗小貓小狗似的。
「小瓷,過來。」
「你覺得他們可憐嗎?」
可憐……?
可憐個屁,哪有我可憐。
他們至少有錢拿,有體面的住宿和可口的飯菜。
而我呢?
從小被親生父母丟掉,被奶奶撿到養大,好不容易生活有點盼頭。
奶奶意外離世了,流落街頭,天天撿瓶子和吃垃圾。
現在又被傅硯辭當狗養,別看我叛逆,實際上壓根不敢反抗。
生怕被趕回去過苦日子,沒人在乎的感覺太可怕了。
雖然傅硯辭的「在乎」可能有點不一樣。
猶豫了片刻,「可憐,又不可憐。」
傅硯辭低聲輕笑,沒有問為什麼,毫無情緒道:
「小瓷,要記住,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帶他們出去吧。」
6
他們走後,空氣安靜如雞。
我頭皮發緊,可恥地慫了,藏在身後的禮物遲遲不敢拿出來。
小時候,家裡並不寬裕。
奶奶總是倚在門邊,笑眯眯地告訴我:
只要親手摺滿一千顆星星,就可以實現世界上任何一個願望。
為了今天這個生日,我徒手摺了整整一個月的星星,仔細地裝進玻璃瓶中,想要送給他。
就在我羞恥又忐忑不安的時候,傅硯辭一句話把我打入冰窖里。
「你又想來偷什麼?」
我臉色一白,硬著頭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