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被弟弟弟媳趕出來後,住到了我家。
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她,直到有一天聽到她和鄰居秦大嬸的閒聊。
秦大嬸問:「你為什麼每天散步都揣著存摺?」
她說:「我這個女兒,打小心眼就多。她肯養我,還不是知道我有錢?這存摺里的50萬可是留給我兒子的,不能讓她偷了去。」
原來,在她的眼裡,我不僅心眼多,還是個賊!
既然如此,那還是讓她回到心眼少的弟弟家去吧!
1
一大早,我就到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了一大堆菜,滿頭是汗地拎著往家走。
走到小區花壇邊,剛好看到我媽和鄰居秦大嬸散步回家。
她們走在我前面,我正要開口打招呼,卻聽到了她們的聊天。
秦大嬸指著我媽的衣兜:「方姐,你為什麼每天出來散步也揣著存摺,不怕弄丟嗎?」
我媽從兜里掏出存摺,對著秦大嬸揚了揚,頗有點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秦吶,這存摺里有五十萬呢,只有隨身帶著我才放心。」
秦大嬸更加不解了:「方姐,存摺放家裡不更安全嗎?你女兒家都裝著防盜網、防盜門,況且這個小區治安還不錯。誰天天揣個存摺出來散步,很容易搞丟的。」
我媽:「你知道啥?我這個女兒呀,打小心眼就多,她肯養我,還不是算準了我還有錢?這存摺里的50萬可是留給我兒子的,不能讓她偷了去。」
秦大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不會吧,我看你女兒挺孝順的。」
我媽收起存摺,搖頭:「她從小就是一副乖巧懂事模樣,其實啊,心眼兒可足著哩。就說她小時候吧,從來自己不說喜歡吃什麼,玩什麼,都是攛掇著她弟弟說,結果呢,我們一買,她吃的、玩得比誰都來勁!」
我呆呆地提著一大袋菜停住了腳步。
是的,從小我就不向爸媽提任何要求,因為我知道,只要一提出來,他們就是各種理由推脫,然後就是向我訴說著生活的艱辛和不易。
我是不想提嗎?是不敢啊,怕被拒絕,怕被指責說我不乖、不懂事。
相反,弟弟提出來的任何要求,他們都答應得很爽快。
所以,小小的我,只能跟著弟弟,他想吃什麼玩什麼,我就吃什麼玩什麼,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我不喜聞芹菜味,弟弟卻喜歡吃芹菜餃子,家裡包芹菜餃子的時候,我聞到芹菜味兒,勉強吃了一個就放下了筷子。
我媽見狀就陰沉下了臉,說我故意不吃,掃大家的興。
我怕惹得全家不高興,只得皺著眉頭把碗里的餃子全吃完,我媽這才臉色舒展了開來。
可她哪裡知道,每次吃完餃子,我都會噁心得受不了,只得悄悄跑到屋外一陣嘔吐,還生怕被他們看到。
因為我只想爸媽誇我懂事、誇我孝順、誇我是個好姐姐。
沒想到,這在我媽的眼裡,竟然是「心眼多」的罪證。
2
我媽還怕秦大嬸不信,又繪聲繪色地補充道:「小時候也就算了,長大了就更加了。這次我和兒子兒媳鬧矛盾,還不是她給害的。」
秦大嬸疑惑地道:「啊?平時看你女兒挺斯文懂事,不是挑撥離間的人呀。」
我媽:「我不是下個月生日嗎?她半個月前就買了個金手鐲,說是準備送給我的!還在朋友圈裡顯擺!把我兒媳氣壞了!」
秦大嬸一頭霧水:「買金鐲子準備送你,這不是好事嗎?」
我媽一拍大腿:「狗屁!送就送唄,還沒送就讓人發朋友圈,恨不得全世界嚷嚷,讓大傢伙都表揚她孝順是不?那不是打我兒子兒媳的臉嗎?再說了,她那金手鐲都發朋友圈了,我想留給兒媳咋辦?那外人知道了不得說我嗎?」
聽到這裡,我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就這麼看著我媽和秦大嬸走進樓道,我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渾身的勁兒似乎剛才一路上全使光了,整個人無力地坐在了花壇邊,一大袋菜也從手裡?然滑落到了地上。
幾隻基圍蝦在塑料袋裡賣力地翻騰著、蹦跳著,似乎在嘲弄著我的可笑和愚蠢。
原來,我花三萬多塊買金鐲子,竟然是在挑撥她和弟媳婦的關係,成了她被弟弟弟媳趕出家門的理由!
下個月,是我媽60歲生日,我早早就在籌划著給她買點什麼做禮物。
那段時間,她總是有意無意在我耳邊提起,說這個有金鐲子,那個有金鐲子,都是女兒孝順買的。
我把這話記到了心裡,就想著也給她買個當生日禮物。
剛好我表妹在周大福專櫃當櫃姐,聽說我想買金手鐲送給我媽,就讓我趁早買,說是金價漲得快,買得越早越划算。
當時的金首飾克價是1050,再加上每克50元的工費,一克總共要1100元。
其實我挺心疼的,三十多克的金鐲子,就是三萬多,是我半年的工資呢。
我家也並不寬裕,每個月要還房貸,兒子正在讀初中,老公在外打工,每個月也只有萬把塊錢的收入,除去吃穿用度,一年寄回家的也只有六七萬塊錢。
可是想到是孝順我媽,我一咬牙,還是刷卡買了。
買下金鐲子後,我很興奮,畢竟這對於我來說,可以說得上是奢侈品了。
表妹提議我發個朋友圈,分享一下喜悅的心情。
於是她給我拿著金鐲子拍了個照,又給金鐲子拍了兩個特寫。
我把圖片發到了朋友圈,配文:「給媽媽準備的生日禮物,太美了!」
一天之內,我的這條朋友圈就收穫了好幾十個贊,家裡的親戚們都點了贊,還有人在下面誇我:
「娟娟真懂事。」
「為孝順女兒點贊!」
「娟娟真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但是我媽和弟弟弟媳都沒點贊,我也沒在意,以為他們不常看朋友圈。
原來這條朋友圈,在他們眼裡,是顯擺,是宣示主權,是站上孝道的至高點,會讓弟弟弟媳沒臉面!
難怪,過了兩天,我媽就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弟媳婦和她吵架了,讓她滾!
因為平時她們就經常起摩擦,我以為又是因為些瑣事,也不便去多問,怕弟媳覺得我這個大姑姐多事。
當時我生怕我媽受委屈,急火火地把她接來了我家,還讓她今後就在這裡安心養老。
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導火索竟然是這件事。
太可笑了,我媽不怪弟媳無理取鬧,不怪弟弟趕她走,居然怪我!
很好,既然我心眼多,那就讓她回心眼少的弟弟家去吧。
免得天天提防著我偷她那張五十萬的存摺!
3
坐在花壇邊,一陣陣涼風吹來,我身上的汗乾得差不多了,頭腦也更清醒了。
我拿出手機,先是刪除了那條「惹禍」的朋友圈,然後撥通了弟弟的電話:「曉峰,你把媽接回去吧。」
弟弟不耐煩地問:「怎麼了?姐你別鬧了行嗎?你讓媽回來,那不是想我離婚嗎?你弟媳婦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一聽火就來了:「林曉峰,你是不是人?媽替你帶大了兩個孩子,現在老了,你們就容不下她了?」
弟弟:「那也是你媽,住你家怎麼就不行了?兒女都有贍養老人的.....」
我懶得跟他囉嗦:「她有五十萬,住我這她不放心。」
弟弟:「你就該....啥?你剛說啥?五十萬?你別是騙我吧。」
我冷笑:「林曉峰,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弟弟的態度馬上轉變了:「行,行,我一會兒就過來。」
收起手機,我拎起菜回了家。
一進門,我也不想多費口舌,直接對我媽攤牌:「你收拾一下,還是回小峰家去住吧。」
她正坐在沙發上吃著蘋果看電視,聞言一愣,嘴裡的蘋果差點把她噎住:「你,你說什麼?」
我把菜放去廚房,對著她又說一遍:「你回小峰家去住,一會兒他就過來。」
她聽到寶貝兒子一會兒要過來,立馬眼神一亮:「我就說吧,小峰這孩子打小就孝順,我才住到這裡幾天啊?就急著來接我了。」
她忽地又想起了什麼,對著我搖頭:「不行,他一個人來請我,我是不回去的,除非他老婆來認錯,否則,哼!」
我都快被她氣笑了,她還以為人家把她當做寶呢。
我倒了杯水,仰頭喝了一口,對著她冷笑:「是我讓小峰來的,免得你每天揣著那五十萬存摺散步,提防著我去偷。」
她一愣,有點小尷尬:「你,你,說啥呢。」
我繼續道:「買金鐲子的那條朋友圈我也刪了,既然這事害得你和弟媳婦吵架,那我認錯,金鐲子自己留著得了,免得影響你們婆媳感情,反正我正好沒金鐲子。」
她的嘴巴張成了O型,臉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才氣急敗壞地道:「誰說的?是不是隔壁小秦?我就知道,她那張嘴....」
我直視著她:「我自己聽到的!」
她慌亂了幾秒,馬上鎮定了下來,咬了口蘋果,若無其事地道:「我就是沒事兒說著好玩的,你還當真了呀,心眼兒怎麼這麼小。」
我懟她:「不是心眼小,是心眼多。」
她大口嚼著蘋果,不以為然:「咋的,你是我生的,還說不得了?」
我冷冷道:「說得!而且你還說得很對!我心眼多,故意裝孝順,就是為了你的錢!」
「看看,看看,」她指著我:「承認了吧?」
我點頭:「是,承認了,所以我不想裝了,你回弟弟家去住吧,五十萬一分都不要給我。」
她氣得把蘋果核狠狠地擲到了垃圾桶里,正要發作,門鈴響了。
弟弟來了。
4
他一進門,就急急地衝到我媽面前,直奔主題:「媽,姐說您還有張五十萬的存摺?」
她一下被問懵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弟弟臉色一頓,不高興地道:「媽,您有錢,也不用瞞著自己親兒子吧!」
我媽嗔怒地狠狠瞪了我一眼,又轉頭對著弟弟解釋:「這,就是你爸去世時給我留下來的一點養老錢。」
弟弟眼神一亮:「真的有五十萬?太好啦!」
我斜倚在沙發旁,抱著雙臂,嘲諷地看著他:「現在,可以把媽接回去了嗎?」
「對,對!」弟弟殷勤地把媽媽扶到沙發上坐下:「媽,跟我回去吧。上次大家都在氣頭上,說話都不理智,一家人嘛,哪有隔夜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