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一場完整後續

「你別上我這來發神經，我身體不好。這位是我的主治醫生孟醫生。」

老爺子咳了一聲才繼續道，「為你剛剛的無禮跟孟醫生道歉。昨晚孟醫生為我奔波了一晚上，她不該承受你的這種責難。」

范曉曉別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如果我拒絕的話，她就不需要道歉了，那是最好不過的。

但我完全不搭理她，本來就是她對我冷嘲熱諷，她道歉是應該的。

她磨嘰了一會，見老爺子堅持，便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準備跟我說話。

正巧這時有人敲門，范曉曉衝過去打開門，對著來人甜甜地喊了聲——

「阿旭，你來啦？」

只見周旭朝她溫柔地笑了笑，還順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劉海。

「我給你和爺爺帶了早餐。」

我就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他倆，周旭一抬頭便看到了我。

他整個人怔忪了下，然後便恢復了正常，他問我：

「你在這裡工作？我記得……」

「那你記錯了，我兩年前就調到這裡了。」

范曉曉看了看我，看了看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往我面前走了兩步。

「原來是你啊？」她說話時聲音上揚，表情又似笑非笑，顯然不是個很友善的徵兆。

「對，請問你是？我們見過嗎？」

我也故意裝作沒認出她的模樣。

「見過的，上回情人節，在西餐店。我叫范曉曉，你應該聽阿旭說過吧？」

我嗔怪地看了眼周旭，說道：「還真沒聽過，周旭沒有跟我提過你。很高興見到你，我昨天值了大夜班，現在實在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等走過周旭身邊時，他伸出手想拉我，被我偏身躲了過去。

6、

我回辦公室洗了個手就準備回家了。

大夜班真不是人值得，我發現我這臉色難看的要命。

一轉身周旭正靠在門邊看著我，神色莫名。

「你怎麼轉到這來也不說一聲？」

我有點好笑道：「周總現在這麼手眼通天？跟你說一聲我能當院長？」

「我至少得知道我自己老婆在哪裡上班吧？」

「別堵在這跟我廢話，陪你的初戀情人去。」

周旭一直以為我不知情，聽我這樣說倒有點慌亂。

「你怎麼知道？她現在只是在我公司工作而已。」

我伸手推開他，並不想聽他的廢話。

他立刻不耐煩起來，「你什麼意思？你擺出這副樣子做什麼？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孟音。」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他叫我名字了，哪怕是以這樣咬牙切齒的方式。

我恍惚間想起我們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他會叫我孟醫生，後來熟悉了會調侃的叫我小孟大夫，再後來是交往一年多後，他當著全科室同事的面問我——「孟音，你願意嫁給我嗎？」

「無須忍耐，同意離婚就可以。」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再一次提起離婚。

短暫地沉默過後，他問我：

「又來這套是嗎？孟音，這種把戲你要玩幾次？」

一次就夠了啊。

以前再吵再鬧，我都沒提過離婚。

因為我覺得在不想分手的時候提分手、在不想離婚的時候提離婚，都是一種博弈，賭的是對方的心軟。

可我從來不敢賭，因為我不確定周旭是否會為我心軟。

「最後一次了，周旭。反正你也厭煩了現在的生活，我也是。離了對我們都是好事。」

說完這話我感覺自己頭暈了一下，扶住桌子的那一瞬間，周旭已經走了上來把我扶住。

這一次他真的笑了起來，像我第一次見他時笑得那樣明媚，他似乎覺得我表現不舒服是在對他的一種示弱。

因為我以前確實會這樣，還是在我們關係剛剛惡化的時候，我祈求用這種方式來獲得轉變。

我會說自己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企圖獲得他零星的關心，他都沒有給過我正面的回應。

現在想來，那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離婚後失意回國的白月光，哪裡還能分給我片刻關注。

他聲音都帶著笑，攬著我說道：

「是不是我抱著就好多了？」

我強忍住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噁心，用力推開他後，伸手打開了抽屜，從裡面的小盒子裡掏出了一顆糖剝開扔進了嘴裡。

迎著周旭不善的目光，我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低血糖而已，一顆糖的效果要比一個男人好用得多，這是這些年的婚姻生活教給我的。」

我幾下咬開了那顆糖，周旭一直低頭看我。

過了半晌，他居然低頭想吻我，被我眼疾手快的推開後，他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咬牙切齒道：

「孟音，欲擒故縱可以，可別作過了頭。」

說完他便推了門出去了。

太好了，我可以回家睡覺去了。

睡醒後我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個陌生號碼。

7、

是何老爺子的孫子。

「孟醫生，我是何彧，昨晚和今早的事情我聽我爺爺說了，感謝孟醫生的悉心照料，我妹妹的無禮我會備上禮物跟您道歉，還請見諒。」

范曉曉跟這位醫療大亨居然是兄妹的關係。

他倆也不是一個姓，是表兄妹嗎？

怪不得范曉曉在周旭公司混得風生水起呢，原來是背靠好大哥呢！

看來我早就應該退出了，不然不就耽誤了他們的強強聯合了嗎？

「客氣了，禮物就不用了。」

話雖這麼說，可第二天我上班的時候何彧還是到我辦公室來找我了。

他長得很高大，眼窩深邃，有點混血的感覺。

「孟大夫，打擾了，我是何彧。」

「何先生上午好，老爺子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還是要多謝孟大夫。」

他還準備說什麼，我指了指走廊的監控，道：

「何先生別再提送禮物什麼的了，市一院還是不錯的，我想在這干到退休了的。」

他知趣地閉了嘴，過了會才說道，「孟大夫醫者仁心。」

等到下午的時候，我聽到科室的同事討論才知道，何彧已經在推進醫療器械的推進以及醫療項目投資的事情了。

平時跟我比較好的小護士偷偷跟我說：

「聽說是何老爺子提出來的，何總便同意了，多半還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我瞧了眼滿面春風的主任，悄聲回道：

「別在主任面前提，他心裡要不痛快了。」

果然到了下午主任就來找我，長篇大論說了許多，大概意思就是雖然贊助是何老爺子拉來的，但希望我不要因為是何老爺子的主治醫生就居功自傲。

「孟音，你是很優秀的，在何老爺子的治療上確實付出了不少，但他能恢復的如此好，也離不開我們整個科室其他醫護人員的照料。」

「我懂的，主任，都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他心滿意足的走了，又有人來了。

我這小小的辦公室還真挺熱鬧的。

8、

這次來的是范曉曉。

她一改第一次見面的囂張跋扈和陰陽怪氣。

這次她顯得溫和許多，真有些大家閨秀的溫婉。

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又是道歉又是致謝。

我頭都沒抬正在寫醫囑，自動拿她當背景音。

直到她終於切入正題。

「聽說我哥哥要給你們贊助醫療機械還有提供科研基金？」

我抬頭問道，「你們家的事情你問我？」

她被我噎了一下，道：

「我不管集團的事情的，我哥不讓我問。」

她語氣嬌嬌弱弱的，說起這話自帶三分委屈，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我看。

「那我把我們外聯部和辦公室的聯繫方式給你，你去問他們，我不負責這一塊。」

她靠在我辦公桌上聽到這一句，笑了一下。

「你跟阿旭說得很不一樣。」

「哦，是嗎？我從不活在別人的嘴巴里，你還有事嗎，范小姐，我要去門診了。」

「你這樣跟我說話就不怕我叫我哥哥不給你們投資嗎？」

「這是醫院和何總公司的事情，我無權置喙。」

她攔住準備走開的我，「你知道阿旭為什麼當初會選擇醫療行業嗎？」

見我不吱聲，她又繼續說道：

「就是因為他知道我是何家的私生女，要想讓我將來回到何家的時候有發言權，就必須有籌碼。他就是我的籌碼。」

「那就恭喜范小姐，覓得有情郎。」

「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不跟他離婚？」

我掏出手機，把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當著范曉曉的面發給周旭。

「麻煩你監督周旭簽字，別耽誤了時間。」

我走出了辦公室，她還站在裡面不動彈。

我不放心把她放在我辦公室，我拉了她一把。

誰知道她一出來就哭了。

「他那麼好你為什麼要跟他離婚，你根本配不上他！」

「阿旭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被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霸占了這麼多年，你居然不知足！」

「真應該讓他看看你這副嘴臉，他才會知道誰才是真正愛他的人！」

神經病吧！這人發的哪門子瘋？

旁邊科室已經有人伸出頭來看熱鬧了，我正一臉尷尬的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范曉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實話，我真沒想周旭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居然是這種路數的，我都開始懷疑她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不遠處有人逆著光走了過來，我眯著眼睛瞧著有點像周旭，我抬頭的瞬間范曉曉已經撲了上去。

她哭得聲嘶力竭又聲淚俱下的，要不是周旭已經在她面前了，我甚至懷疑他已經掛了。

周旭虛攬著范曉曉，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皺著眉頭對我說道：

「你在搞什麼？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倆解決不行嗎？你為難曉曉做什麼？她這些年都在國外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他還要上手來扯我。

正巧這時一個小護士來叫我。

「孟醫生，四十八床病人剛剛吐血了。」

四十八床是個剛做完胃部手術的患者。

我完全沒空搭理面前兩個智障了，我快步從他們身邊走過，不停地和護士交流病人的病情。

「他術後多長時間開始吃東西的？」

「不要聽他和家人的一面之詞，一定要強調嚴重性，不然他們不會說實話。」

「通知李醫生，我在住院部等他。」

我走得很快，小護士有點跟不上落在我身後，我回頭跟她交流，遠遠的看到周旭還在原地看著我。

我回頭繼續大步走，把他和他的爛事一步步的甩在身後，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9、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四十八床病人由於不遵守醫囑，在醫護人員的嚴防密控下，還是由家人喂了一碗小米粥。

導致胃部大出血，手術白做不說，還差點丟了命。

我從手術台下來的時候看到周旭放在我桌上的糖時，我就在想，其實我跟這個病人也沒什麼不同。

其實我家裡人是不同意我跟周旭好的，都覺得他看起來就心機深沉，不適合我。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吧。

四十八床非要吃到那一口粥造成大出血才知道生命的可貴，而我一定要遍體鱗傷才能知道不被愛的可悲。

我們都是世俗中還有慾望的凡人吧。

周旭破天荒的在家裡，他正在廚房忙活著，我看餐桌上已經有了好幾個菜。

他聽到門響頭也沒回的說道：

「回來啦，我做了你愛吃的菜，你洗個手看會綜藝馬上就好了。」

可能是手術做得太累了，我看到這個場景整個人都有點恍惚了。

我記得結婚沒多久的時候，我和周旭也曾有過這樣的好時光。

我喜歡沒事的時候窩在沙發看綜藝，他有時候會陪我看，有時候會用這個時間去燒兩個菜。

晚飯後也會有場淋漓盡致的約會當宵夜。

那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好日子呀。

我手機響了起來，信息的內容讓我停止了回憶和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范曉曉給我發來一條簡訊——

「周旭是不是在給你做飯呢？我猜猜看他給你做了什麼？爆炒豬肝？清蒸茄子還有蒜泥蝦，最後一道是烤鵝燒冬瓜？我猜的對嗎？」

我握著手機沒有回覆，回頭看著桌上的三道菜默默出神。

一道道信息聲在我耳邊響起。

「周旭會做爆炒豬肝是因為我貧血，中醫建議食療，這是其中一道菜。」

「清蒸茄子是改良過的，我愛吃茄子可是油燜的我吃不慣，於是他用先蒸後炒的方式讓他不那麼吸油。」

「他蒜泥大蝦做得最好因為做得次數最多。」

當周旭端著那道烤鵝燒冬瓜出來，一邊笑一邊喊我吃飯的時候。

我的情緒一下子崩了。

我站在桌邊問周旭，「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周旭先是一愣，然後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你不是都挺愛吃的嗎？」

「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是喜歡的。不過我也挺吃驚，這麼久了，你居然從沒觀察過，除了在家裡以外，我幾乎從來不吃蝦，而且我在你面前不止說過一次我不吃動物內臟。至於茄子和烤鵝，都是發物，我有息肉，所以也吃的很少。」

周旭沉默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他才拿起給自己盛的那碗飯，勉強吃了幾口，然後放下了筷子。

「我以後會改的。我今天看到你在醫院裡工作的樣子，就想起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麼的意氣風發，我就是被這樣的你吸引著。」

「所以你用你前女友愛吃的菜來打發我？是想告訴我什麼？即使多年不在一起，你依然牢記她的喜好？需要我給你們忠貞不渝的愛情鼓個掌嗎？」

他微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跟曉曉認識很多年，那時候她還小，又跟著親生母親生活得並不如意，所以我承認我很照顧她。」

「打住打住，我沒空聽你說你們之前的愛情故事，你現在也可以很照顧她。」

周旭的耐心告罄，他大聲質問我：

「你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嗎？」

「離婚，你就可以徹底擺脫我。」

「我不同意。」

10、

其實我不是很懂為什麼周旭不同意離婚。

我覺得從范曉曉回國的那一刻他應該就在等這一天。

我足夠識趣也足夠安分，我實在不懂他會如此抗拒。

隨著何彧的贊助的醫療器械和項目資金的到位，我跟他之間的聯繫也密切了起來。

我知道了他跟范曉曉其實關係一般。

想來也是，憑空冒出來一個合法分割財產的人確實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聽到我這麼說，何彧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沒有繼承權的，公司爺爺早就公證給我了，她每年確實有一筆不菲的分紅，是從爺爺那邊出的。」

「我不喜歡她單純就是討厭她的性格，有點小家子氣也有點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