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你只是想吸引誰的注意……」
她瞟了眼專心聽她講話的沈清且,話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怎麼就確定我不行?
前世我沒有參加,是不想和沈清且競爭名額。
他家裡困難,如果能保送,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打工賺取大學生活費。
哪承想他保送後天天來學校浪費時間,只為多看許安然一眼。
想到這,我淡淡開口。
「關你什麼事?
「這是你一個班級墊底的人該考慮的事嗎?」
許安然瞬間紅了眼眶。
眼見心上人被欺負,一直沉默的沈清且突然開口。
「快給安然道歉!
「她好心好意勸你,你別這麼不識好歹。
「還有,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沒必要用這麼可笑的方式。」
他語氣冷漠。
「拿前途當兒戲……白冉,別太幼稚了。」
真是腦子有病。
我懶得搭理他,舉手示意正在看戲的班主任。
「老師,我要換座位,周圍有狗叫,影響我學習。」
沈清且臉色發黑,冷冷地盯著我。
班主任有些不解,卻還是同意了。
下課後,我就搬到了蕭年旁邊。
他常年占據最後一排睡覺,沒人敢來這邊吵。
很安靜,我很滿意。
我收拾好東西,餘光看見許安然正微微向後靠著,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沈清且課桌上。
少年垂眸安靜看著,半晌,他指尖微動,輕輕拾起一縷長發,克制又虔誠。
我翻了個白眼。
當初我們結婚第一晚,他就跑去客房睡了。
因為我的頭髮掉到了他枕頭上,他嫌噁心。
我噁心?
他真以為,他的白月光是什麼乾淨的聖女嗎?
7
沒有沈清且,我這一天過得出奇的舒心。
放學後,班主任留我幫他改了一會兒卷子。
到小區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前面幾個遛狗的阿姨邊走邊閒聊著。
「聽說沒有,剛剛三棟那個瘋子,因為打兒子打得太狠,被兒子報警抓進精神病院了。」
「我還去看了,真是造孽啊,那孩子看著就很乖,怎麼捨得打的啊……」
我腳步一頓。
我們家就在三棟。
而那個瘋子,正是沈清且的父親。
前世,他經常發瘋毆打沈清且,把他打得遍體鱗傷。
我的課桌下一直放著為他處理傷口的小藥箱。
我不是沒提出過幫他報警,但他嫌我多管閒事。
看來這一世的他選擇不再隱忍了。
沒走多遠,我就看到了蜷縮在長椅上的沈清且。
他額頭上滲出殷紅的血,顯得一張臉蒼白得有些病態。
周圍燈光明滅,冷風吹起他凌亂的碎發,我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茫然無措的眼。
我移開視線,面無表情地準備轉身就走。
「冉冉……」他開口叫住我。
緊接著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神色又恢復了以往的清冷:「你怎麼在這?」
這人犯什麼病?
我嫌晦氣,連忙加快腳步。
他卻突然嗤笑一聲。
低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來當救世主的。
「你最愛在別人狼狽不堪的時候,高高在上地施以援手。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
「恰恰相反。
「我最恨你這副偽善的樣子。」
8
我愣住。
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後,我氣得渾身發抖。
他就是這麼看我的?
我對他的喜歡對他的關心,在他眼裡就是高高在上的施捨,是偽善?
我過去十年就愛了這麼個是非不分的蠢貨?
「你錯了。」我深呼吸,努力讓語氣變得平靜,「我不是來當救世主的。」
隨後快步向前,右手掄圓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姑奶奶是來落井下石的!呸,白眼狼!」
打完,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只留沈清且呆呆地愣在原地。
……
自從上次扇了白眼狼一巴掌。
我整個人舒服多了,乳腺都通暢不少。
在學校時,我們也會默契地裝成陌生人。
偶爾能聽到他和許安然的消息。
他為許安然手抄幾百頁筆記。
他為許安然和校外小混混打架。
他為許安然騎車十幾公里買新出爐的糕點。
從前我讓他幫我倒杯水他都嫌我事多。
果然,真愛就是不一樣啊。
對此,我心如止水,甚至還想罵一句蠢貨。
曾經我愛沈清且,不只是因為他驚為天人的皮相。
還因為我慕強。
我愛他那聰明又清醒,冷淡又脆弱的美強慘人設。
但現在想想,如果我走他的路,我不會比他差。
那還慕什麼強,我自己就是強。
離開了沈清且後,我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衛晴嫌沈清且周圍烏煙瘴氣,也搬到了後排,每天纏著我講題。
看到我為 T 大保送校考準備的複習資料後,蕭年不知道抽什麼風,覺也不睡了,跟著我和衛晴一起學習,月考時還真叫他進步了一百多分。
他爸媽熱情地請我和衛晴去他家吃飯。
席間,他媽媽親切地拉著我的手,想認我為乾女兒。
卻被一旁的蕭年攔住。
他雙手抄兜,姿態散漫:「媽,你要是想認親,有別的方法。」
我裝作沒聽懂,垂頭逗弄著在餐桌下蹦躂的小狗。
小狗太可愛,我沒忍住給它喂了塊雞胸肉。
狗子激動地給我來了兩個後空翻。
看。
狗都懂得感恩。
而有些人不懂。
9
考試將近,我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我的複習計劃。
沈清且逐漸淡出我的視野。
再次和他狹路相逢,是在體育器材室門口。
體育老師叫我去拿上課要用的籃球。
剛走到器材室門口,就看到站在門前的那道身影。
沈清且垂著腦袋,眼尾泛紅,看上去宛若一隻喪家犬。
而器材室的門半掩著,裡面清晰地傳來了許安然和她朋友的談話。
「安然,你竟然還敢吃他送的東西?他爸可是個瘋子,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什麼病毒。」她的朋友嫌棄道。
「別這麼說,什麼病毒不病毒的。」許安然的聲音悠悠響起,「是基因,你看他成天陰著個臉,應該多少也沾點那老瘋子的基因……不過沒關係,玩玩而已。」
她的朋友笑得張揚:「哈哈哈哈哈哈,但他好像還挺認真啊,聽說為了養你,他在外面打了三份工,笑死了,可真夠舔的。」
「蠢貨而已,隨便撩撩就上鉤了。」許安然輕蔑一笑,「對了,在他面前可別說這種話,都給我裝老實點,這條小瘋狗我暫時還沒玩夠。」
沈清且拎著蛋糕的手微微顫抖。
親眼看見白月光跌下神壇的感覺不好受吧。
真是……
活該啊。
聽到許安然這些話,我也想清楚了。
以她的性格,前世她可能壓根就沒有給許清且寫過情書,她那麼說只是為了汙衊我,激怒秦野。
這一世我不想再參與他們的狗血抓馬劇情,轉身想走。
卻被沈清且死死抓住手腕。
「放手!」
我掙脫不開,被他拖到外面。
他發瘋般將我抵在角落。
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已被恨意填滿。
「我爸的事是你傳出去的?
「白冉,你現在滿意了?
「你就這麼喜歡我?喜歡到不惜破壞我和她的感情??」
我氣得抬腿一腳踢開他。
朝夕相處了十年,哪怕沒有愛,也該有基本的信任。
不過幸好,我早就不對他抱有希望了。
我冷眼看著他:
「沈清且,你被害妄想症犯了嗎?你爸的事情不是你轉學來的第一天親口說的嗎?
「喜歡你?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許安然說得對,你還真是個蠢貨。」
10
出乎意料地,沈清且沒有反駁。
仿佛有什麼信念在一寸寸瓦解,他脫力般靠著牆慢慢滑落,最後癱坐在地。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心裡莫名的暢快。
這種親眼看見愛人在眼前爛掉的感覺,我很理解。
畢竟我當初推開別墅大門時,也是這個心情啊。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凌亂的髮絲在他眉眼前飛揚,沈清且垂著頭,眼神淡漠,神情麻木,一動不動靠在牆上,像是塊被打碎的美玉,孤寂又淒涼。
我細細觀賞著他絕望的表情。
恨不得拍下來,心情不好的時候拿出來笑一笑。
突然,眼前的人輕笑出聲。
笑著笑著,眼淚奪眶而出。
啊?真瘋了嗎?
我聽到他近乎失聲地呢喃:「是我錯了……我不該……」
這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
沈清且是聰明人。
這段時間,他未必沒察覺到許安然的異常。
只是前世的十年里,他對那個虛幻的泡影傾注了過於濃烈的感情。
所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如今濾鏡以一種殘忍的方式被打碎。
他不敢相信,不想承認自己為了這麼一個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因此,就把責任推到無辜的我身上。
我看著眼眶通紅的沈清且,冷笑一聲。
無論前世今生。
他都還是那個慫貨啊。
我不想再看他後悔發瘋的樣子,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只留他自己在後面又哭又笑。
11
我沒沈清且那麼蠢。
重活一世,我不會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
我早就攛掇父母投資一些未來新興產業。
還把衛晴的成績拉上來一大截。
沒有考上夢中情校是衛晴前世一大遺憾。
這次她可以如願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那天之後,聽說沈清且跟許安然鬧得很不愉快。
不過這跟我無關。
唯一跟我相關的是,他不再圍著許安然轉,反而埋頭讀書。
淦,怎麼還卷我。
畢竟這場考試他前世參加過,或多或少記得一點題目。
我只有比他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贏過他。
衛晴和蕭年都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打擾我。
考試結束當天,我走出考場。
陽光不濃不淡地鋪灑在路上,像是午後饜食的小貓,安靜美好。
答題過程很順利,我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蕭年拎著三杯奶茶,和衛晴一起在門口等我。
他朝我招了招手,碎發被迎面而來的清風吹得服服帖帖,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氣。
我快步迎上去。
他低頭把奶茶遞給我,俊秀的眉眼褪去了以往的散漫,整個人專注又溫柔:「走,請你們吃飯。」
吃過飯後,我陪著他們在遊樂場瘋玩了一下午。
我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重生以來,我的精神一直緊繃著。
今天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放鬆。
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一種奇異的感覺從毛孔滲入血液,喚醒了我死氣沉沉的細胞。
我好像重新活過來了。
12
接下來的日子,我反倒成了最閒的。
每天都被派去給衛晴和蕭年買飯。
今天一大早上衛晴就嚷嚷著要吃學校南門的牛肉拉麵,於是午休時,我任勞任怨地去給她跑腿。
一出校門就和一個眼熟的黃毛擦肩而過,聽到他說:「寶貝放心,欺負你的那小子已經被我們好好收拾了一頓……」
他領著三五個小弟,大大咧咧地上了麵包車。
我這才想起來。
這個黃毛,是許安然那個混混前男友,他曾經來學校門口接過許安然。
我不明所以地拐進巷子,卻在垃圾桶旁看到了滿頭是血的沈清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