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他垂著眼睫,很謙遜的樣子,「下次再帶著禮物來。」
……
上樓的時候,我媽高興得念半天,拉拉我的手:「這孩子我喜歡,長得比你高中那會兒姓章那小子帥多了。」
我:「有話好好說,別提姓章的。」
「那你跟媽說說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9.
自從那晚以後,我媽天天念叨著龍沼什麼時候來。
我說人家大忙人。
結果龍沼轉頭加上我媽微信,並誠懇地表示,已經在準備禮物去探望她們了。
我堵在他房間門口,百思不得其解:「你這樣做對咱倆沒好處啊,到時候要散了,我三天不能上桌吃飯。」
龍沼拿衣服穿,順口問:「對你沒好處是這個,那我呢?」
「我媽以後再遇著你會呸一聲。」
「……」
「那真可怕。」他笑,手伸進衣袖套上外衣,但表情沒看出覺得可怕。
我攤開手:「龍沼,我沒跟你說笑啊,總之,你不能去。」
他轉身看我:「我要不去我就是個沒禮貌、言而無信的混蛋了,尤輕沿,我那天感覺到你媽挺喜歡我的,你覺得我不去真可以?」
我噎了一下。
他又說:「你好好待屋裡。」
人越過我,我回頭:「你要去哪?」
「公司。」
……
九點三十分左右,我在嘗試剪一個劉海,手抖了半天,龍沼忽然打來電話。
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接通:「喂?」
那邊有點嘈雜,一道半陌生半熟悉的男聲傳過來:「唉,是你吧?你過來開禾路一趟,龍沼有點醉了。」
我聽出來了,這是那天游泳池那哥們,谷倫。
「龍沼居然也會喝醉?」我表示懷疑。
「嗐,別提了。」他嘖一聲,「那幾個老狐狸光跟他倒酒。」
說到這他笑一聲,「你不知道周圍有些女人看他的眼神,要不是我看著,你男人今晚估計清白不保咯……」
話沒說完,突然噠的一聲,手機似乎掉落。
「哎我操你打手機幹嘛,你快來吧,他現在的眼神好像要滅了我。」
……
我只得套上外衣,出門。
簡訊在半路發來,地址是開禾路一家酒吧。
——怎麼跑去酒吧了?
——帶他避難啊。
……酒吧更危險吧大哥?!
我去的時候,龍沼坐沙發上一言不發,看著挺低氣壓。
我把眼神投向旁邊的人:他不是喝醉了?
谷倫說:「是醉了啊,他現在這麼安靜,不明顯嗎?」
「……」
我走過去拍拍龍沼的肩:「你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谷倫先一步笑著離開:「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龍沼抬起眼睛看我,半晌,點頭。
我去拉他的手:「走吧。」
「去哪兒?」
「回去啊,你難不成在這睡?」
他道:「先去民政局。」
我蒙了:「大晚上去那幹什麼?」
「離婚。」
我下意識就脫口說:「這麼突然?」
「你不想離。」他勾唇角,眼底盪著笑。
我被他這一套整得頭暈:「啥?」
他一臉認真,點頭:「我答應你。」
「……」
見我沒說話,他又開口:「你喜歡我。」
我瞪大眼:「荒唐…」
他再次搶先回答:「我也答應你。」
「……」
我簡直被氣笑了,無言半天,嘆一口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看在你不清醒的分上,我包容你。」
然後撈起他的手臂。
他也順勢閉上眼。
谷倫送我們回的郁水亭,下車時我跟他道謝,他只衝我眨眨眼。
嗯,很油。
剛進屋,我想招呼張姨煮碗醒酒湯,一下想起她今天請假了,只得把人先扶上樓,扶進臥室。
再下樓去廚房忙活。
端著醒酒湯去龍沼房間時,我讓他起來喝,他嗯了一聲,然後翻身。
「……」
「記得起來喝啊。」我又囑咐一聲,才起身出去拿換洗衣服進浴室。
但剛淋了幾分鐘,周遭一下變暗,花灑的水也停住。
一向冷靜面對的我,只能慶幸此刻還沒擦沐浴露。
手機在房間,我套上睡衣後,只能靠摸黑出去。
中途想去看看龍沼的情況,在他房門口輕喊一聲:「龍沼?」
他竟然還能回應我:「嗯?」
「停電了。」我隨意吐槽一句。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龍沼下了床。
我有點急:「不是你下床幹嘛,你倒是拿手機開電筒啊!」
他沒管,依舊往我這走,然後不負我望地摔坐在地上。
「……」
我只得憋著笑去拉他,但剛彎下身,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因為清晰地聽到薄薄睡衣里,小衣後背處斷……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是吧。
而龍沼跟沒長眼似的,看到我的手,就立馬握住,然後輕輕一拉。
「我……你……」
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包裹著我,夾雜著少數酒味。
我準備起身,耳垂驀地被冰涼的指尖觸了觸。
我一個激靈。
龍沼的手已經繞過我的脖頸,扣住我的後腦勺往他的方向送。
他親得很慢,抱著我,另一隻牽緊我的手,呈五指交扣,我壓根動不了,只能被親著。
耳根子一片都是燙的。
其他的漸漸忘了。
只知道今夜實在太漫長,太魔幻。
以及,太難忘。
10.
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屋子內已經被太陽照得亮堂,我感覺頭有點疼,或者說哪裡都疼。
費力摸到手機看時間:13:21。
居然睡到下午一點了。
我鬆開手機,感覺還是不想動,趴了幾分鐘,忽然抬起手捶了一下床。
媽的死龍沼,我才不信他那是喝醉的狀態!
我微微翻了個身,披著被子坐起身,捋了把頭髮,伸手勾起地上的睡衣套上。
下樓時,餐桌上放著一碗粥,還冒著熱氣,我彎身去聞,有點香。
張姨提著掃把走過來,笑著說:「太太是有福氣的人。」
我側過頭。
她下巴往廚房裡揚:「先生在給你做早餐呢。」
……
呵,他應該的。
龍沼端著面出來的時候,我正垂頭認真喝粥,抬頭看一眼他,不說話。
他把面放我面前,聲音淡淡:「吃完。」
我輕嗤:「我是豬嗎,怎麼可能吃得完。」
他利落地拿筷子挑起一段:「那我幫你吃掉兩口。」
我迅速攔住他,「你幹嘛呢,我怎麼能吃你吃過……」
話說到這就卡住了。
龍沼看著我,眉輕輕挑一下。
我反應過來後臉燙得不行,迅速收回手繼續面不改色地喝粥。
龍沼也將那口麵條吃掉。
我內心痛罵,不要臉!
吃完早飯後,龍沼開車先送我去公司,關於昨晚的事,我倆很默契地一字不提。
在公司里我走神好幾次,時不時拿鏡子照一照自己的脖子,生怕什麼時候粉掉了。
哎,造孽。
……
下午的時候,林煙在微信分享一個微博博主給我。
林煙:你搜她三年前的一條博文,關鍵詞是「魂沒了」。
我依言去搜。
這個博主 id 叫顏值挖掘師。
我搜索關鍵詞後,跳出來三四個微博,其中一個贊量最高,也最獨特。
只有一張圖片。
這張圖片不知道從哪兒挖出來的,裡面的人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網紅。
那是一張打了黑白濾鏡的照片。
場景是在夜晚的籃球場,斜上角的路燈被拍得很亮,男生入了鏡頭一大半,他側著身,套著件無袖背心,單單只露一側臉。
就令我呼吸霎時停一下。
他沒看鏡頭,專注地和旁人說話。
全身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唇角輕勾,很難得的笑。
我視線緩緩下挪。
這條帖子共 42.3w 贊。
評論區全是留言想要照片里男生的社交帳號。
而被頂到最前的熱評是:姐妹們,只查到一點,帥哥姓龍。
我不自覺地點開照片,視線停留兩三秒,然後按保存。
林煙也恰好發信息來:「這條帖子在三年前熱門後,龍沼的私生活有被打擾過,像明星一樣走到哪都有人偷拍,能通過一張照片一個姓氏就查到他的人很牛,但很快就被龍沼爸媽揪出來警告了一頓。而你還能看到這條帖子是因為這個博主捨不得這點流量,將其私密後,過了兩年才再次顯示。」
我敲字回:「這都能被你發現?」
她回:「我只是忽然想搜一下,結果還真搜到了,順便給你看看龍沼這張帥不帥。」
我忍不住問:「你現在對龍沼還喜歡麼?」
「今時不同往日,我對他只有欣賞之情,祝你們幸福啊。」
我唇角忍不住彎,好半天,才認真地回覆:「謝謝你,林煙。」
她又問:「對了,章逢年還跟你聯繫沒?」
「沒有,我早就拉黑他了。」
「他好像搬去外省了。」
「無所謂,我不在意。」
……
有些東西已經慢慢落幕。
但和我無關。
……
下班時又是一個雨夜,天邊滾過一道響雷。
我撐著傘站路邊等綠燈。
40 秒的紅燈,旁邊有女生吐槽她朋友的名字太難記,我忽然頓了一下。
其實我也是。
尤這個姓氏大概比較少見,所以從初中至大學,常有人記錯,甚至還有人惡搞般地特意添一撇。
尤變成了龍。
這樣做通常會被我罵一頓,嚴重點還會被我揍。
尤輕沿從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她脾氣古怪惹人厭,單戀著同班的男生章逢年。
這是傳言里說的。
這些第一印象導致無人關注學校每年成績表里,她的成績總是壓章逢年五名。
高考那年都是章逢年努力奮鬥才能和她同一所大學。
她看不上章逢年那樣的人,優柔寡斷,容易動搖,連家人和買東西,都不懂哪個更重要。
她心裡憧憬的戀人,是小時候看的故事集裡,那種高冷卻溫柔英雄少年。
少年手握一把長劍,劈走故事裡窮苦百姓們的苦痛,再劈開黑暗引領他們走向光明。
他會回頭朝心愛的女孩伸手,然後笑,笑如朝陽,特別好看。
彼時綠燈亮。
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
車子排成隊等著,路人交錯過馬路,我踩著濕透的地面上台階。
雨幕中,對面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我走近後,確認了。
龍沼撐著傘,周遭汽車駛過時,打的燈照亮他的臉。
令我一下想起那條帖子,對比那張側臉,眼前這張已經褪去青澀,眉眼耀目。
龍沼說:「尤輕沿,你走路好慢。」
說完垂眼又笑兩聲,很高興的樣子。
像因為我的出現而感到特別開心。
我一直幻想的英雄少年,那張笑臉似乎和眼前這張重合。
「你在這幹什麼?」我迎著冷風問。
「等你。」
「等我幹什麼?」
「等你走向我。」
……
有些種子一旦種下,在某一時刻會破土而出。
對你的種種感覺越來越最強烈,直到你整個人給予了我回應,令我一下清晰明了自己最近在鬱悶什麼。
這是喜歡。
一種察覺後感到欣喜若狂的喜歡。
如果尤加一撇變成龍,尤輕沿,我就是那道斜進你人生的筆畫。
——完——
番外.丘比特
我是在一個冬季遇到尤輕沿的。
在屋裡和我老爹又吵了一架,他說花了一堆心血在我身上,為的就是看我成才,而後再看著我成家。
一通強盜邏輯說完,我媽坐旁邊抹淚,夫妻倆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安靜地看著他倆演,沒搭腔,轉身在我爹進屋接電話的時候牽著龍綿綿出門。
這名不好聽,但龍聆非要取。
她一直覺得龍綿綿是雌的,一直揣著要給它打扮的心思,一直被我掐斷。叫這名已經夠委屈了,所以我得護著它。
出門的時候,我媽硬是追上來遞三明治給我,眼睛瞪著我:「要吃早餐!」
就這麼一人一狗出了門。
路上風雖然不大,但不停地吹,很影響進食,所以我路過一垃圾桶的時候步子停下,尋思吃完再走。
龍綿綿閒不住,四處轉來轉去。
我勾著繩子任由它跑,低頭吃得很安靜很認真。
直到聽見龍綿綿的聲音才抬頭。
那會兒正是中午,天氣霧沉,雖然有太陽,但沒溫度。一半身子待烏雲身後,將薄雲勾出一道淺色的邊。
初入眼時是這樣,她就站對面,眼睛抬過來,在還未察覺自己踩到龍綿綿時,是下意識地輕皺眉。
頭髮不長不短,剛剛及肩膀處,眼睛瞳色淡如薄霧,一身灰色長衣,個兒高人也纖細,皮膚白鼻樑挺翹。
漂亮。
我腦子裡是這樣想。
隨後將剩一點吃完,扯一下手裡的繩子,龍綿綿受力跑回來。而她回過神後,即刻連聲道歉,說對不起。
我搖頭,準備轉身走,龍聆的暴喝聲忽然在遠處傳來。
……
這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還恐怖。
……
「龍綿綿,跑!」我說。
跑了一圈躲進一家奶茶店,注意到身側有人緊隨著貼過來時,我頓了一下,看她明顯挺累,氣喘得急。
我問:「你跟著跑什麼?」
她愣了,表情有一瞬要炸的感覺。
好像我這話的表述有什麼不對。
但她沒吭聲,抬手輕擦汗,起身要走。她起身的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冒出很多想法。
想起我聽見龍聆聲音就跑的原因。
想起今早和龍呈恩吵的原因。
再想到我媽看我的眼神總是一副龍家要完蛋的神色。
我拉住了她:「你單身麼?」
她顯然也沒聽懂,很莫名其妙:「單,怎麼?」
我說:「和我領個證。」
這話算我單方面一個請求和詢問,只是突然覺得,找個人幫忙騙過家裡那幾位挺好。
如果她不答應,我會牽著龍綿綿自覺滾。
但我又覺得自己這說法毫無誠意,意思是我很自以為是地問出這麼個問題,是個正常人都想抽我,於是我緊接著補充:「兩百萬。」
這是對她和我領證造成的損失作一個賠償。
如果她還是不答應,我就停止這個荒謬的想法,回去繼續和二老掰扯。
但她回身蹲下,說:「可以,帥哥。」
我才注意到她的瞳色是淡褐色。
「那介紹一下吧,我姓尤,人間尤物那個尤,後頭倆字是輕沿,輕鬆的輕,沿途的沿。」
尤輕沿。
一向不太記名的我,為了尊重對方一些,在腦子裡來回印了好幾遍。
去扯證那天,天氣出乎意料地好,尤輕沿坐副駕駛很安靜。
抱胸看窗外,風透過車窗縫吹進來,掀高她的發。
我不由得分了下神:「如果後悔,可以隨時說。」
她搖搖頭:「沒有,我認真數了下,這條街從我們啟程的地到現在,共有 56 棵樹。」
「……」
進民政局後,她才開始將那股緊張勁兒露出來。
尤其周圍工作人員時不時瞟一眼她和我。
她湊我身邊壓低聲音:「我今天妝沒化好?」
「沒有,你在意這個?」
「那當然,雖然不是真的,怎麼說也是我活這麼多年第一次拍這玩意,要精緻精緻再精緻。」
我沒說話。
但工作人員「誒」了一聲:「帥哥,你笑起來多好看啊,一會兒也要這樣喔!」
……
尤輕沿扭頭看我。
我垂頭看她。
「你確定……他剛剛笑了??」她很懷疑。
「你怎麼不懷疑是她看錯了。」我淡淡說。
工作人員笑眯眯地說:「二位郎才女貌非常般配,笑起來更般配了,所以我建議多笑笑。」
於是攝影師舉起相機時,尤輕沿挽住我的胳膊,頭歪靠著我的肩頭,笑。
我淡淡地看著攝像頭。
照片出來時,她對自己很滿意,手指我:「你是真高冷啊。」
我掃一眼,拿走自己那一本,看她:「這期間互不干擾,我不會約束你的任何,等時機到了,我們就可以離。」
她點頭,說行,然後抬手撩撩頭髮,別到耳朵後,露出清晰的下頜線條。
出民政局後,她步子懶懶的,捏著本子在手裡晃。
下台階時問了句:「那你送我回家麼?」
「上車。」我答。
……
我爸媽在看到尤輕沿照片時,有安靜了會兒,龍聆先撇頭:「你是不是找了個 18 線小明星忽悠爸媽?」
二老的視線犀利地投來。
我拿了結婚證放桌上。
「龍沼?!你背著我們之間偷偷拉著人小姑娘去領證了?」我爸很怒。
「沒。」我叩叩桌面,面不改色:「我和她有交往一段時間,只是因為太多不確定因素所以沒向你們告知,如果都確定了,又看你們這麼著急,就去領了證。」
「那你不舉辦婚禮??」我媽怒。
我停了一下,說:「現在冷,我想等天氣熱了再舉辦。」
龍聆打岔:「好。」
我看她。
她彎唇笑,眼裡憋的壞心思就差寫出來給我看:「到時候我會提醒你的。」
……
這段時間,除了需要帶尤輕沿去龍家一趟,我和她很少再聯繫,我因單獨在外住,所以不擔心同居問題被發現。
一直這樣持續了兩年左右。
而龍聆這兩年因為自個身邊的事沒時間再關注我這裡,她和申忌今夜剛從外地回來,打電話要去我那暫住一晚。
尤輕沿的電話也在這時候響過來。
以往一直是她幫著我演戲,這次也輪到了我。
我隨意問一句:「要怎麼做?」
她在那邊壓低聲音:「演老公嘛,多簡單的,幫我,我付你一百塊。」
握著方向盤的手輕頓,我笑,應下:「行啊。」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我不知道她那邊什麼情況,只知道她說越誇張越好,起到一個打臉的作用就好。
我一下子心領神會。
完事之後帶她回郁水亭。
再囑咐一次在龍聆面前細心點,讓她抓到漏洞得完。
她點頭說行,然後抬下巴讓我出去,我瞥她一眼,沒說話,只回身進屋拿了一套女式睡衣丟過去。
她迅速接住,又來句:「這都有,看來你平時過得比我滋潤啊。」
我懶得說這是早就給她準備的。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我媽又念著要見她兒媳婦,還瞪我一眼:「兩年了你們怎麼沒個動靜?」
我平靜說:「太早,我們還沒這打算。」
她又低聲念叨其他,末尾說:「算了,你先別走,我去給小沿做份午餐,你給她送去。」
但我沒去過她上班的地兒,頂多送她來過兩次,知道公司位置在哪。
提著便當到公司門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被人叫了一聲。
「龍沼,你來……?」她拖長語調問。
我認了出來,是那天在對面車上坐副駕駛的人。
貌似和尤輕沿對立面的,需要打臉的其中之一。
所以我慢條斯理地回:「給我老婆送午餐。」
她愣了一下,隨後笑:「好,那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
「謝謝。」
她領著我乘電梯上二樓後,直直往前走的步子忽然滯了一下。
我往前看。
從那晚之後我都沒有特意去了解過這男的是誰,叫什麼名,只知道在尤輕沿嘴裡這算是她的孽緣。
此刻這孽緣正強行抱著她,手捂住她的嘴,低聲說著話。
如果他說的是狠話,那還挺符合場景。
但如果他說的是情話之類,真孬。
我視線轉了轉,隨手摸起桌上的彈弓,摺紙彈了過去。
他捂頭看過來時,正好看見我挑釁的笑。
腦子那會兒冒過一個想法,如果要面臨的情敵是這個,那還真是做小學生的題。
懶得把時間浪費在這裡,所以我乾脆叫尤輕沿出來,把便當遞給她。
其他的沒多問,畢竟那是她的事,我管不著。
事兒做完我就走人。
當夜被谷倫叫去打撞球,他帶著他女朋友來,他女朋友還帶著自個姐妹。
我不關注這些,但她姐妹在我準備俯身的時候湊過來,遞一張紙巾。
我沒接,看她,意思有話直說。
她把紙放回包里,試探地問了句:「尤輕沿是你太太?」
「嗯。」
她微微捋一下額前發:「我和她以前一個高中的,真巧呢,知道你倆關係的時候還挺驚訝的,畢竟她那會兒一直跟在章逢年身邊,章逢年是我們校的校草。」
我側頭打斷了一下:「你們學校的校草質量這麼次?」
「……」她無言兩秒,彎唇笑一聲,「每個人審美不同吧,但我很奇怪,她以前那麼喜歡章逢年,他倆還在一起過,怎麼現在突然就和你結婚了呢。」
我將球桿遞給右邊的人,拿桌上水喝一口,抬眼睛問她:「你那會兒和尤輕沿什麼關係?」
「不是很熟。」她思索著說。
「不是很熟的話,她什麼事兒需要你來好奇?」我一字一句犀利地問,「好奇心這麼重不累麼?」
她卡了一下,答不上來,半晌,說:「我只是來跟你聊聊她以前,她和章逢年那會兒真的挺般配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分開了……」
我點點頭:「那你去問章逢年,他比我清楚。」
她安靜了一下,又笑著開口:「我只是善意提醒一下而已,尤輕沿那會兒在我們學校不招人喜歡,聽說上了大學後舔了章逢年四年人家才回頭看她一眼,你和她結婚,很多地方要小心喔。」
她來這麼一套說法,我就覺得有意思了。
握著水瓶,斜額頭盯她,認真問了一句:「你不用跟我繞那麼多彎子,與其扯尤輕沿有多喜歡姓章的,你不如說點實際的,比如那會兒尤輕沿在你們學校成績如何,她又做了哪些轟轟烈烈追章逢年的舉動。」
她啞然兩秒:「她成績那會兒確實挺好的,追章逢年就一直跟在人家身邊啊,這還不夠嗎?」
「不夠。」我放下水瓶,找了個地兒坐下,平靜地分析,「你說我太太很喜歡章逢年,我沒看出來,她更像是煩他,其次你說她那會兒成績挺好,有多好?你說不出來。因為你只關注她是誰舔狗,她一天跟在誰身後,其他你不關注。他倆考上同一所大學,你覺得肯定是尤輕沿追著章逢年走,那你怎麼不覺得是章逢年追著尤輕沿並努力和她考同一所學校?」
她聽完似乎覺得荒唐,手輕輕攤開:「因為是尤輕沿喜歡章逢年啊,當然是她追趕他。」
「噢,你一口咬定尤輕沿喜歡章逢年,你看到過她向他表白麼,亦或者把她那份喜歡公之於眾麼?」我努努嘴,「我和她是結婚了,但她脾氣並不好也沒什麼耐心,尤其對男的,你嘴裡那個章逢年前幾天從國外回來到現在,她沒鳥過他,反而是那位一直騷擾她。」
看著她微微愣怔的眼神,我接著說:「所以像你們一樣只看表面就能將之篤定為事實的話,那我還能根據這幾天分析說是姓章的一直糾纏我老婆,而我老婆對他煩得要死。你或許聽了要反駁,可嘴是長在我身上,你能拿我有什麼辦法?」
……
她臉色因為這番話變得難看,半天沒接上一句。
我悠悠起身,拋下最後一句:「把想說的話都憋回肚子裡,你今天來找我搭話,我也順勢教你這個道理,你沒聽懂是蠢,要聽懂了還選擇繼續蠢,那你以後路長著,慢慢走。」
話就說到這,我撤身往球桌去,沒再遞給她一個眼神。
我一直拿尤輕沿當合作關係看待,但今晚經了那麼一遭,忽然就替她有點兒氣。
這種微妙的心思在帶著她去給我媽過生日的時候也依然持續著。
直到她喝醉時。
一杯倒。
以往只在別人嘴裡聽過類似酒量,現在見著本尊了。
很快我就發現,一杯倒他媽算什麼,總好比活了二十幾年被人叫媽好。
那點微妙的心思就被這一出弄消失了。
我想著今晚估計是個難眠夜,結果它還真是。
在尤輕沿發酒瘋親到我脖子那會兒。
而她對她這一流氓行為毫無反應,轉眼就跟負心漢一樣睡死過去。
留我他媽在客廳緩了半個小時。
翻來覆去睡不著,耳根一直燙,像發燒一樣,只得拿手機一個一個軟體點。
最後點出一張尤輕沿高中那會兒畢業照。
目光一下清明,她站倒數第二排偏右,面容要比現在青澀,一張臉淡淡的沒表情。
及肩處短髮,留出一截整齊的劉海,五官漂亮透著股清冷味,雙手放兜很冷酷的樣。
而她身後的章逢年勾唇笑,手還搭在她肩頭。
我低低嗤一聲:「這麼明顯的態度,也就那幫腦殘能傳出你單戀他好幾年。」
凌晨三點左右才睡著。
……
我很少失眠,但最近一直沒睡好。
尤其尤輕沿在我住的這幾晚,夜裡夢魘,老是夢到和她在夢裡說話。
說話其實還好。
但往往說著說著就上手。
這樣導致失眠更嚴重,半夜忽然醒來,就更難入睡,腦子裡全是她。
我想問她有沒有也這樣,但不好直接問她夢到我沒,只能問一句她最近睡得好不好。
她說好,更鬱悶了。
接下來和她的相處一下變得很不自然,偶爾會習慣性避開她的視線,肢體無意識接觸一下都感覺在發麻。
喝醉那晚,我故意讓谷倫打電話給她,就是突然很想見她。
她來了以後,意識雖然已經不清醒,但我很滿足。
我或許掉進了一個陷阱里。
在到家後,停電她朝我伸手的時候,我又沒理智了。
耳尖到耳垂開始發燙,握著她的手拉近她,親她,密密麻麻的親吻聲落在我耳邊。
「尤輕沿。」我喊了一聲。
她應。
「睡不睡?」我撫著她的額頭問。
她安靜了小會兒,輕聲:「那睡吧。」
我笑,一面笑一面去吻她。
也就是這會兒,我懂了。一下瞭然自己在幹什麼,為什麼這樣干。
喜歡一個人是這樣。
和她對視會想躲,不經意的碰觸都能敏感察覺,並為之做出很誇張的反應。
我不確定今晚紅了多少次耳朵,反正是因為她。
一整夜心怦怦跳,像中了丘比特的一箭,箭上寫著「尤輕沿」仨字。
直直往心口扎。
有些事不能拖,所以我特意等她下班跟她表明心裡想的。
我不擅長表白,從沒做過,在網上搜索關鍵詞半天,看完一圈觀後感是很油膩或者很土。
尤輕沿沒一會兒就舉著傘過來了。
她看到我後,有點愣,問我怎麼在這。
我說等你。
她又問了個傻帽問題:「等我幹什麼?」
「等你走向我。」我下意識回答。
這句話似乎給她聽得蠻感動,往回走一路上紅著耳朵。除了我沒人知道她紅耳朵的樣子有多可愛。
回屋後,她把我倆的事簡單分析了一下。
「那還離不離?」
「不離,我把結婚證放盒子裡上鎖了。」我說。
她愣了一下,短促的笑一聲,頂著一副我牛的表情豎起手指。
而後伸手拿桌上的橘子,一面剝一面無厘頭地問我以前有沒有喜歡過誰。
我說沒。
她說有點不信。
我側過頭,眼神落她臉上,「你要扯?那我來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人?」
她居然語氣遲疑回:「有,兩個吧。」
注意到我的眼神,又立馬說:「你什麼眼神啊,喜歡人不是很正常?你敢說你到現在真沒喜歡過誰?」
「沒。」我答得特快,語氣篤定,眼神盯她:「我還真沒喜歡過誰,除了你。怎麼說?」
就這樣安靜好幾秒。
她看我的眼神明顯帶著百分百懷疑但又被我坦蕩的表情給打敗,來句:「那只能說你牛咯。」
我斜開腦袋,真的被氣不輕,撈過桌上的手機往後靠陷進沙發里,雲淡風輕回一句:「我不牛,是你情感豐富。」
她咬著瓣肉笑:「龍沼,你酸味兒好重啊。」
不然呢,我這輩子就在她身上吃那點醋了。
她又緊接著說:「你別急著酸,我都還沒說什麼,聆姐和我說了些你的秘密。」
我抬額。
她舉著橘子,眼睛看我:「你姐說你小時候被好多女孩親過。」
「這事兒都能拿來相提並論那我只能說你牛逼。」
她輕呵一聲,又笑眯眯起來:「說你小時候又帥又可愛,特招女孩兒喜歡。16 歲那時候過年回龍家,一堆姐姐圍著挨個說小時候親過你,讓你直接有了半年的陰影。」
說完她開始笑,笑得賊大聲,就差拍桌笑了。
笑成這樣子,是存心準備氣死我啊。
但氣歸氣,也就氣那幾分鐘的事。
我拿尤輕沿有什麼辦法呢。
我愛死她了。
我心甘情願。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