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打斷她的翅膀,將她鎖在這爛泥塘里?
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去找支書。
老支書也是嘆氣:「我也勸過好多次,多好的苗子。但趙大頭就是不聽,這畢竟是他家事,我也沒辦法。」
我求媽媽幫忙。
媽媽皺眉:「莎莎確實命苦,但人家管教自己的女兒,我怎麼插手?」
我把自己存的二十塊私房錢都拿出來,沿著鄉間小路一直跑。
一路走到鎮上,走到縣城。
記性不好的我,背下了每一個有微末可能的尋親電話。
然後用所有錢買了張 IC 卡,一一撥過去。
對不上,通通對不上。
我甚至去報警。
警察來了,教育了趙叔趙嬸一頓。
可莎莎沒成年,監護權還在趙叔趙嬸手裡。
警察走後,趙叔趙嬸狠狠揍了莎莎一頓。
趙嬸還站在村口破口大罵。
「莎莎是我女兒,我想讓她打工就打工,想讓她嫁人就嫁人。我勸有些人不要吃飽飯多管閒事。
「再操閒心,我就打斷她的腿。」
夜深了,烏雲滿天,月色黯淡。
鳥獸皆喑。
我從窗戶破角處偷偷塞了個饅頭,急切又小聲呼喊著莎莎的名字。
過了很久。
她慢慢從床上爬起來,扶著牆走到窗戶邊。
月光太暗,落不進她黑洞一樣的眼。
我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救你,我沒想到……」
莎莎手從窗戶里伸出。
碎玻璃的邊緣在她手背上劃出長長血痕。
可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疼。
她將冰冷的手撫在我的臉上,輕聲說:
「沒關係,我習慣了。
「別白費力氣,到時候他們發現還要找你麻煩。
「曉霞,我沒機會讀高中考大學了。
「你能……你能替我去大學裡看看嗎?」
……
我拚命點頭:「能,我能的。」
「我一定能!」
院子裡的狗叫喚起來。
西廂房傳來趙叔罵罵咧咧的聲音。
莎莎用力推我一把:「走,你快走吧。」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第二天睡過了頭。
我從床上爬起來,頭腦昏昏沉沉。
媽媽正在院子裡晾衣服。
日光烈烈,她回頭看向我,道:「今天一大早,莎莎她表舅來了,把她帶走了。」
10
心被挖空了一塊。
怎麼都填不滿了。
莎莎走後,我恢復了形單影隻。
像是入魔了一樣。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
小孩子瞌睡很大,我也不能例外。
那時買不起咖啡。
除了喝濃濃的茶,我還準備了一根繡花針。
困得厲害的時候,就給自己大腿來上一下。
我之前怯於去問老師問題。
現在可顧不上他們覺得我蠢笨愚鈍,覥著臉也要去問。
好在其實大部分老師都還不錯。
會耐心解答我的疑惑。
只是我會很想莎莎。
在獨自騎車上學時,在一遍遍背單詞時。
在生物複習到生男生女內容時,在看到校門口的臭豆腐和糖油粑粑攤子時……
不知遠方的她好不好。
不知她會不會也想起我。
很快到了過年。
按理外出打工的人都是要回來了。
但莎莎卻沒有。
趙嬸站在村口罵:「沒良心的賤蹄子,我給她相了一門那麼好的親事,對方願意出六萬塊錢彩禮嘞,她居然偷偷跑了。」
「撿來的野種養不熟,浪費我這麼多年的糧食。」
莎莎在廠里乾了幾個月,獲得表舅舅的信任後。
趁著這次返鄉火車站混亂,逃離了魔爪。
真好。
我替她開心。
只是如果她不再回來,我們以後估計很難有再相見的機會了。
但我還是牢牢記住自己的承諾,努力學著。
初二期末考,我考到了班級第十。
哥哥那時住校,基本一個月回一次。
每次回來都要很多錢。
說是補課費、試卷費等等。
爸媽雖然很難,但只要他開口,都還是會如數給錢。
哥哥變了些。
穿的是當時流行的白襯衫喇叭褲,還偷偷打了耳洞。
但他交上來的成績單很好,年級五十多名。
如果穩住,考個 211 沒問題。
與他相比,我的班級第十真的微不足道。
初三一開學,我收到了莎莎的來信。
她說她在服裝店上班,賣衣服有提成,養活自己沒問題。
她在信里告訴我她的 QQ 號,要我一定不能對趙叔趙嬸提到她。
信的末尾她叮囑我:
【曉霞,你一定要好好學,千萬不能放棄哦。
我以後想去大學裡看看,還要讓你當嚮導的。】
天知道我收到信有多激動。
我珍而重之地收在抽屜里,還上了鎖。
但這天我回房間,卻發現媽媽手裡拿著那封信。
她語氣沉沉:「莎莎跟你聯繫了?」
我的心吊到嗓子眼。
一把衝上去搶過信,吼:「你幹嗎亂翻我抽屜,幹嗎亂看我東西?」
媽媽「哼」了一聲:「她不跟她爸媽聯繫,倒是還記得給你寫信。」
我急了:「你別告訴趙叔趙嬸。」
媽媽也生氣了:「我是你媽,你跟我說話就這口氣啊?」
沒兩天就是周末。
明明哥哥也在家。
可她說哥哥高三課業重,好不容易放假需要休息。
要我幫她一起挖紅薯。
正好在地里碰到了趙嬸,她又對莎莎逃跑的事罵罵咧咧。
「沒良心的小婊子,最好死在外面算了。」
媽媽似笑非笑:「莎莎在外面過得好著呢。」
趙嬸狐疑看過來:「你怎麼知道她在外面好不好?」
「她跟你家曉霞聯繫過?」
11
我頭皮都緊了,立馬否定:「沒有的事。」
又趕緊看向媽媽。
媽媽一鋤頭鉤出地里的紅薯:「沒,莎莎一向聰明,我猜她肯定過得好。」
我暗暗鬆口氣。
回去路上媽媽說:
「你趙叔趙嬸也不是個東西,沒少作踐莎莎。
「她跑了是好事。
「你要是給她寫信,就勸她一定要趁著年輕找個條件好的男人嫁。」
我才不勸。
莎莎走後這一年多,我一直在從各種渠道搜集尋親的信息。
只要稍有可能的,我都會攢錢打電話去問。
絕大多數是失望的。
稍稍有點可能性的,我都會記下來。
如今有了莎莎的 QQ,我請班上一個會上網的男生李虎喝橘子水,請他幫我申請 QQ。
那時 QQ 還是個新興玩意,我也不會用電腦。
每次都是將想要說的話寫下來。
李虎去網吧登錄我 QQ 傳給莎莎,再將她回的消息帶回給我。
遠不如現在的微信方便,卻不受收件地址束縛,比寫信要方便許多。
我也沒停止繼續幫她尋找親人。
我覺得有可能的,就會將莎莎的 QQ 告訴對方,讓對方去聯繫。
莎莎跟我說得最多的就是:
【曉霞,你安心讀書。
【還有,別浪費時間了,我親生爸媽不會找我的。】
怎麼會是浪費時間?
萬一,萬一她的家人真的在找她呢。
我身上背負著她的期望,因此絲毫不敢鬆懈。
那天晚上十一點多,我在做物理試卷時打瞌睡,用針狠狠戳了下指尖。
恰好被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媽媽看到了。
她在桌邊站了好一會兒,開了口:「曉霞,你要是考上了一中,媽媽也送你去讀。」
「真的嗎?」
「只要你能跟你哥一樣考上!」
不被愛的孩子,就是如此容易滿足啊。
那一刻,無論她過往如何偏心,我都已經在心底原諒了她。
沒了後顧之憂,我學習的壓力也變輕了。
我一次次地衝擊,咬緊牙努力。
也只在臨中考前拿到了班級第五的成績。
班主任安慰我:「只要穩住,你還是有很大機會考上一中的。」
考試前一晚我還夢到了莎莎。
她用滿是血痕的手撫在我臉上,輕聲說:「曉霞,你一定可以的。」
考試我發揮出了該有的水平。
盡了人事,接下來只能交給天命。
考完第二天,哥哥也該出高考成績了。
媽媽已經念叨了多日:
「你哥說發揮得還行,希望能上 985、211 的分數線。
「最低也要考個重點本科。」
12
她等著揚眉吐氣,一鳴驚人。
可成績出來,媽媽傻眼了。
418 分。
哥哥甚至沒上三本分數線。
原來他從高二開始沉迷上網,成績一落千丈。
他之前帶回的成績單都是假的,爸媽一直被蒙在鼓裡。
所謂那些買資料補課的錢,都被他拿去上網了。
媽媽眼睛都哭腫了。
她像是祥林嫂,一遍遍質問哥哥:
「我們這些年辛辛苦苦送你讀書,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們?
「你拿著我們的血汗錢去上網。」
親戚們都指責媽媽太過縱容哥哥。
哥哥怒了:
「又不是我求你們把我生下來的,你們怎麼不像我那些同學爸媽那麼有錢呢。
「我以後不用你們一分錢,我明天就去打工行不?
「要不我現在去死,你們滿意了吧?」
……
媽媽嚇壞了。
也不敢哭了,低聲下氣哄著哥哥。
「不讀書怎麼行,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眼睛五百度近視,去外面打工能做什麼?
「你有底子,收收心,咱們再去復讀一年。
「爸爸媽媽供你。
「你不讀書有什麼出息,難道以後要一輩子種田嗎?」
哥哥不想讀書,他的心已經野了。
他想去某某學校學電腦,說那比讀大學有前途。
爸媽一直給他做思想工作。
家裡每天的氣氛都很緊張,而這時,我的中考成績也出來了。
那天艷陽高照。
爸媽一大早就出門去幫人建房子了。
我蹲在支書家門口,一遍又一遍地懇求滿天神佛,讓我考上一中。
這關係著我的未來。
也關係著我對莎莎的承諾。
時間一到,我撥通了查詢的電話。
13
老天爺真的很喜歡開玩笑。
哥哥距離三本分數線差五分。
而我,距離一中的分數線也差五分。
我與一中擦肩而過,被二中錄取了。
媽媽晚上回來聽到我的成績後,長長舒口氣:
「沒考上啊?
「這也是命。
「那等過了雙搶,你就收拾收拾,跟著村裡人進廠去吧。
「正好我跟你爸爸壓力大,你也能幫襯一下。」
夏日炎炎,我絞起的雙手卻很涼:
「可是我想去讀。
「二中也還可以的,每年也能有三四十個考上本科的。
「爸爸,媽媽,你們讓我去讀好不好?」
媽媽皺起眉:
「我們說好的,你考上一中就讓你去讀。
「你自己沒考上,不能耍賴啊。
「何況你哥哥去復讀學校,學費生活費都是一中兩三倍,我跟你爸爸供他就已經很吃力了。」
……
我急急道:
「但是我很想念書,你們就讓我去好不好?
「媽媽,我有多認真你知道的,我一定會好好努力,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
「哥哥反正也不想讀,去復讀也是浪費錢……」
「閉嘴!」媽媽生氣了,「你跟你哥哥能比嗎?他從小聰明,去復讀一定能考得上。」
「你個烏鴉嘴不要胡說八道。
「你自己沒考上一中,不要怪我跟你爸爸不供你。」
胸口像是被揉進一把玻璃碴。
痛到窒息。
我忍著眼淚,質問:
「爸,媽,其實就算我考上一中,你們也不會供我是不是?
「只要跟哥哥的利益衝突,我就永遠都是被犧牲的那個,對嗎?
「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當初為什麼要生我?」
……
爸爸被戳中痛處,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怒道:
「一個兩個都長了本事是不?
「你這麼有本事,你就自己想辦法去搞學費。
「只要你弄到了錢,莫說是讀二中,你就讀六中我都不攔著你。」
去哪裡弄錢呢。
我去找大伯和姑姑們借。
他們說:「你爸媽前段時間為了你哥哥復讀,已經找我們借過一次錢了。」
「我們也沒有多餘的,而且你從小不像你哥哥那樣聰明,讀二中能有什麼出息咯?還是不要浪費錢了吧。」
我去問班主任,有沒有助學金或者好心人的資助。
他一臉歉意:「按照規定,助學金都是給考上一中家庭困難的孩子。」
「就是有好心人資助,也都是選那種成績好的孩子。」
他掏出兩百塊塞給我:「曉霞,我的工資也不高,也要養家,老師真的很抱歉,只能幫你這麼多……」
我去縣城問有沒有招工的。
他們嫌棄我年紀小,好不容易有一家願意招我,說是三百塊一個月包吃住,必須得干夠半年才發工資。
我從白天走到晚上。
問遍了每一個可能的人。
我從村頭借到村尾。
但他們都說:「你一個妹子,考的又是二中,莫讀了吧。」
「還不如早點去打工賺錢,幫襯下你哥哥,再存點老婆本。」
只有老支書可憐我。
但他勸我想清楚,因為讀高中要三年,就算湊齊了這次學費,之後的錢又怎麼辦呢?
下雨了。
噼里啪啦,如石子一樣砸在我臉上。
溪水翻滾成髒污的黃,中間有一個紅色塑料袋。
隨著水流浮浮沉沉。
好幾次被溪水邊的枝丫鉤住,但下一波濁浪來臨時,它又會被推著往前。
就像是我的命運。
很多次,我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以為自己掌控命運。
可只要一陣浪撲來,就能輕易毀掉我所倚仗的一切。
不管我怎麼努力。
最後還是只能跟小河裡的其他垃圾一樣。
隨波逐流。
抵抗命運本來就很難。
放棄吧。
就當塊泥漿,當個隨處可見的垃圾好了。
我緩緩蹲下,抱著膝蓋,號啕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身上響起了一道聲音:「別哭了,你的學費有著落了。」
14
是李虎。
白天我去找張老師時,還在學校碰到了他。
他準備去讀中專,是來問張老師哪個專業哪個學校更好。
此刻他冒雨而來,齜著一口大牙對我笑:
「上午跟你分開之後我去了網吧,登了你 QQ。
「正好莎莎也在上網,她問你考得怎麼樣,我就把你現在的情況跟她說了。
「她要我過來告訴你,別擔心。
「她給你存著學費呢。」
因為沒考好,我無顏面對莎莎,自然也沒上網告訴她成績。
卻沒想到她一直記得我。
第二天我按約定給她撥去電話。
「曉霞,你還好嗎?」
兩年多來,這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簡單的幾個字,就讓我淚流滿面。
「對不起,我沒考上一中。」
她笑了:「哭什麼嘛,以你的腦袋瓜,能考上二中,肯定也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吧。」
「曉霞,我知道你盡力了。」
我哽咽不成調:「是啊,或許我不該去讀高中。」
「放屁!」她急急打斷我,「必須去讀,我現在出來工作才知道,讀不讀書區別真的很大。」
「二中怎麼了?二中也有考大學的希望啊。
「我就猜到你爸媽沒那麼好,從逃出來那時候開始,就在給你存讀高中的錢了。」
我眼淚簌簌而落:「可是你賺錢也很辛苦很不容易,我很怕……」
很怕最後拿著她的心血,打了水漂。
很怕最後連個二本也考不上。
莎莎笑了:
「曉霞,只要你盡了全力,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學,我都不會怪你的。
「你別忘了,你不只是為了自己讀書。
「我這是投資,以後你上了大學工作了,要把這錢雙倍還我喲。
「你應該找個更聰明的人投資。」
她放軟了聲調:「可是更聰明的人,不會給我冰糖,也不會在我挨打時把家裡的藥偷出來給我塗,不會一直惦記著給我找親生爸媽……」
「曉霞,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嗎?」
當然。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是彼此的支柱。
爸媽很驚訝我能籌到學費。
我跟他們說是好心人資助,還請老張幫忙圓謊。
媽媽不明就裡,吃晚飯時勸我將資助機會讓給哥哥。
「你就是去讀二中也考不上好大學,還不如把這機會給哥哥。以後你哥哥有出息了,也會照應你噻。」
氣得我把桌子都掀了。
「你們不出錢,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法子,你還要打主意。
「你們還配當爹娘不?」
……
媽媽不死心,又去問老張:
「張老師,我家澤恩以前也是你學生,你還記得不?
「他比曉霞聰明多了,您跟那好心人聯繫看看,能不能資助澤恩?
「澤恩更有希望的嘛。」
15
老張拒絕了:「對方是一眼就選定曉霞的,你就別動歪心思了。」
我讀高一,哥哥讀高四。
媽媽給我一百塊一個月生活費,給哥哥五百。
她說:「媽媽也拿不出更多了。你跟好心人哭哭窮,讓她多給你點錢,平時自己也節約點。」
「你哥哥復讀學校伙食貴,他又是關鍵時刻,營養一定要跟上。」
不必刻意解釋的,媽媽。
我早就習慣你的偏心,也不渴望你會公平地對待我和哥哥。
對於頭腦普通的我來說,高中真的很難。
二中都是一中淘汰下來的苗子。
城裡孩子居多。
他們家境還不錯,父母不捨得讓孩子早早步入社會,想著再讀幾年高中。
不管將來是讀三本還是專科,總歸能混個學歷。
他們花錢大手大腳。
而我對自己異常苛刻。
每一分錢都是莎莎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我不敢亂花。
襪子破了,補起來再穿。
內衣鬆了,縫緊了將就將就。
衛生巾要用到滿血了才更換。
在食堂吃飯,總是打最便宜的豆芽。
這些都還好。
最難過的是冬天,衣服洗了幹不了。
每層住宿樓都是配洗衣機的,但要一塊錢一次。
我不捨得。
你們穿過被陰乾的衣服嗎?
會有特別重的慪味,怎麼都散不掉。
那會冬天還總下雪,融雪的夜特別冷。
家裡的厚被子被哥哥帶走,媽媽只給了我一床六斤重的老棉花被。
我穿著毛衣睡,又把外套蓋在被子上,但早上醒來,腳還是涼的。
我知道自己不夠聰明。
所以只能笨鳥先飛。
早上比室友早起半個小時,夜裡熄燈後,就著廁所的燈再學一會兒。
但冬天太冷。
我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咳得昏天黑地。
我也沒捨得花錢買藥。
後來寢室長小安看不下去:「我這裡有之前剩下的感冒藥,你吃點。」
「你夜裡這樣咳,也影響我們睡覺啊。」
那時可顧不上什麼細菌感染病毒感染風寒著涼對症下藥,有藥先吃了再說。
大概我從小到大用藥少。
那藥吃下去後很管用,三天後我的咳嗽就好多了。
小安是年級第一,因為中考時發燒考砸了才進的二中。
那次之後,我們的關係親近了很多。
我有學習上的問題也經常問她。
與莎莎的天資聰穎不同,她是聰明加上努力才穩住的成績。
所以,她總是能找到我思維堵住的點,幫我疏通。
找對方法、因材施教真的很重要。
在小安不斷的指點中,我慢慢撥開了學習的謎團。
我從進校摸底考的年級八十五,到高一期末考時,已經到了年級三十五。
放在我自己的學習生涯里,已經是不錯的成績。
我那時跟莎莎約定好,每個月的第四個周六的下午四點,我們上網聊一個小時天。
在我頻頻提及小安後,莎莎突然不說話了。
我很緊張:【你怎麼了?】
16
【我有點吃醋,你跟她關係很好。】
【但在我心裡你才是最重要的啊!】我趕緊打字,【我還跟小安說起了你,小安說其實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到時候以社會生名義參加高考,她有個表姐就是這樣的。】
【我都工作幾年了,知識早忘光了。】
我勸她:【可是你這麼聰明,我覺得你可以。】
【到時候我考上大學,可以兼職供你上復讀學校。】
【再說吧,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學習。】
臨下機時,莎莎說:【曉霞,其實我很開心。】
【嗯?】
【開心你交到了新朋友,開心你在高中並不孤獨。
【要加油啊,曉霞。】
雖然莎莎說自己沉不下心,但我還是找畢業的學長搜集了一整套高中課本和練習冊這些給她郵寄了過去。
這次聊天后不久,哥哥的高考成績就出來了。
差六分到二本分數線。
只能去讀三本。
媽媽權衡再三,還想讓哥哥再復讀一年。
可哥哥說復讀壓力太大,再讀他寧願去打工。
最後他報的三本,學費得一萬多一年。
但爸媽還是讓他去上。
「你哥從小體質弱,不讀書難道還在家種地嗎?」
「只有讀書以後才能坐辦公室,日子輕鬆點。」
學費和生活費是一筆不小的壓力。
媽媽把主意又打到我身上:「曉霞,我跟你爸爸負擔太重了,要不你別讀了?」
我冷冷瞧著她:
「一個月一百塊生活費,負擔很重嗎?
「那你們這一百塊也不要給了,我不缺這口飯!
「你們的心都快偏到屁眼裡去了。
「你們做初一我做十五,以後莫想我給你們養老。」
……
爸爸惱羞成怒,要來打我:「無法無天,你就是這麼跟爸媽說話的!」
「你是我們生的養的,我看你敢不給我們養老!」
我不服軟:「哥哥養多少,我出他十分之一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