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陡然間明白。
他接近我,接近阿弟,是想打入宮中,來個釜底抽薪。
葉家其實早就有不軌之心。
我心疼得厲害,胸中滿懷被戲弄的恨意。
我以為是我強求才讓他恨我,原來即便我不強求,他也要用美男計接近我。
一邊利用我,一邊還要讓我以為是自己的錯。
我真的被噁心透了!
「葉公子,請回吧!
「本宮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本宮沒有算計過你。
「即便你長得國色天香,若你沒有對本宮暗示,本宮也不屑於去為你搭上名聲。
「你一邊吊著本宮,一邊又以清高自詡。
「這樣的做法委實令人噁心,勾欄姑娘的手段也比不過葉公子。
「如今本宮已心許他人,對你深惡痛絕,看一眼都噁心。
「你以後不用再來找本宮,免得傳起風言風語,葉公子又怪到本宮頭上。
「本宮心胸不寬廣,到時候為了自證清白,恐怕只好砍了葉公子的腦袋。」
葉微瀾似乎深受打擊,手扶住心口,面上似有痛苦之色。
但他很快放下手,轉身離去,只丟下一句話。
「那也請公主說到做到,不要再刁難葉家。
「此次賑災我會押送,只希望我押運回來後,殿下能為葉家正名。」
他風姿洒脫,利落直言。
我盯著他的背影,心中卻警鈴大作。
葉微瀾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身體強健,並沒有捧心的毛病。
他是與我成親後,有一次打獵不慎受傷,落下了心悸之症,時不時地會有捧心之舉。
難道,上一世的葉微瀾也回來了?
我立刻命人去打聽,葉微瀾近日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探子很快來報。
說葉微瀾的腰受傷之後,傷口感染,昏迷了三日。
醒來後,人似乎就變得不一樣了。
連葉家家主都誇他,如同一塊雕琢打磨過的美玉,溫潤雅正。
我默了默。
葉微瀾恐怕真的重生了。
這一世我的選擇與之前不同,葉微瀾只要不傻,就該明白,我也重生了。
他特意到公主府來,不是來問罪,而是來試探我的。
心機深沉,可見一斑。
局面似乎要對我不利了。
我心中湧起莫名的興奮。
這一世,我要讓葉微瀾明明白白地做一個該死鬼。
14
我與葉微瀾見面,似乎刺激了香奴。
他歪纏著我又是三天三夜。
我終於明白,他嬌弱的外表下竟有一顆虎狼之心。
他媚眼如絲,手指纏繞著我的頭髮,柔聲道:
「殿下,葉微瀾出城了,恐怕已經走遠了。」
語氣中喜氣難以自抑,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我忍不住笑了。
「府中的五個你不嫉妒,你嫉妒他?」
他微微愣神,嘟囔道:「不一樣的,我們六個都是奴才,葉微瀾是貴公子,奴總覺得殿下和他才是一起的。」
他的直覺很準。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想的。
可這一世,我眼疾治好了。
貌合,不如神合。
心靈舒坦,才最舒適。
我安撫香奴:「他和你比,天上地下。」
香奴驚喜不已。
「殿下,奴有這麼好嗎?奴自己都不知道。」
他嬌俏地捧著臉,沉迷在讚美之中。
我忍不住笑了。
權勢頂天,美人在懷,我早該如此暢快才是。
其後許多天。
傲香樓繼續動工了,災民被安撫,京城的秩序恢復。
除了世家被削弱,皇權得到了極大的鞏固。
我趁機提拔了一批來自民間的可用之才,將他們安插到各要職。
許是要靠我剿匪,這一次世家眾人竟然沒有反對。
皇弟在此時回來了。
他帶回來一個女子。
那女子雪膚花貌,嬌顏麗質,一件月黃衫子,讓她穿出了明月朦朧的氣質。
她看到我,似受了極大的驚嚇,縮在皇弟的身後,弱不勝衣的模樣。
我心中微驚。
我從未在皇弟的身邊見過這個女子。
這一世,到底不一樣了。
不是所有的走向都按照上一世的來。
皇弟滿目愛憐地看著那女子,向我介紹。
「阿姐,她叫葉若水,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這才知道,皇弟遇刺,是葉若水救了他。
皇弟對她一見傾心,便帶她回來,此次是想給她一個名分。
我心裡莫名不安。
又姓葉。
皇弟看我臉色,似乎預料到我要說什麼。
他不自然地開口:「若水是葉微瀾的堂妹,阿姐,我希望你不要太在意,她是她,葉家是葉家,她與葉家已經許久不來往了。」
我眸色嘲諷,走動了幾步,直視著躲在皇弟身後的葉若水。
「抬起頭來,本宮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美色竟然蠱惑了我阿弟的心。」
一句話,讓葉若水的眸子湧上淚色。
皇弟惱了。
「阿姐,當初你喜歡葉微瀾,我不喜歡,不也順了你的意。如今你不喜歡若水,難道就不能順我的意,我們倆究竟誰是皇帝?」
我面色慘白,心口處好像堵了一塊大石。
「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說過疑誰也不會疑我。」
「阿姐——」皇弟冷聲道,「你不針對若水,我自然不會疑你。」
他拉著葉若水,大步離去。
葉若水回眸看我,溫婉一笑,滿滿的炫耀。
其後許多天,我和阿弟生了嫌隙。
他接管了朝中權柄,而我則去了城外,督促傲香樓的修建。
聽聞,皇弟很寵愛葉若水,為她遣散後宮,封她的父母兄弟為官,連帶著葉家也死灰復燃,重新掌管了權力。
而葉微瀾只要賑災回來,有了功勞,就能重新翻身。
我過往所做的一切似乎都被推翻了。
更要命的是,我苦心經營的名聲壞了。
人人都說我舞弄權勢,只為一己之私。
香奴氣急了。
「那些人是不是傻子,京城裡鬧災民的時候,是誰幫了他們?粥喝完了,就開始砸鍋,太不要臉了。」
「他們的臉又不似你這般好看,不要也罷。」
我渾不在意。
香奴有點不自然,卻還是嬌羞地認可了。
「的確,世上能有我這般好顏色的也沒有幾個了。」
我哈哈大笑,一掃陰霾,忍不住摟著他吧唧了幾口。
15
我生辰那日,皇弟來了。
他看到我,眸色複雜。
我心情更複雜,他屁股後面跟還著葉若水。
她妝容清淡,衣衫簡素,整個人說不出裝扮了哪裡,但就是覺得與眾不同。
若是平日裡,她如此穿,不算錯。
可今日,她惹到本宮了。
香奴撇撇小嘴,一翻白眼:
「呀,今日葉家也不辦喪啊,怎麼穿著喪服就出來了?」
皇弟大怒:「李香奴,你給朕閉嘴,小心朕砍了你的父母親人。」
香奴受驚,趕緊捂住嘴巴。
我淡漠地看著皇弟,「宮中這麼缺錢,連件像樣子的衣服也沒了嗎?
「來人,帶葉姑娘去更衣,讓她穿一件喜慶點兒的衣服。
「本宮活得很好,不喜歡看一張死人臉。」
「阿姐!」皇弟眸色惱怒。
「怎麼,阿弟也要砍了我的父母親人嗎?還是想砍了我?」
我直視他,帶著逼視壓迫之意。
皇弟白了臉,似有退意。
可偏偏此時,葉若水輕輕柔柔地叫了一聲。
「你弄痛我了。」
皇弟立刻扭頭,呵斥那嬤嬤。
他將葉若水護在懷中,保護的姿態做得十足。
我眸色微涼。
宮中嬤嬤知道輕重,就算懲罰宮女,也不會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動手。
葉若水分明是不想去換衣服,故意為之。
我的阿弟卻似乎眼瞎了,看不出來?
皇弟輕柔地為葉若水揉著胳膊,葉若水展顏一笑,清澈動人。
皇弟陡然轉過頭。
「阿姐,你上次離宮帶走了鳳印,如今你住在公主府,不便管理後宮,我來是為了拿回鳳印,我打算冊封若水為皇后。」
他盯著我,眸中有愧疚,更多的卻是堅定。
葉若水也覷著我,輕聲道:「若是殿下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鳳印在誰手中都無所謂,只不過辛苦那些宮女太監多跑幾趟路而已。」
呵!
這是以退為進,給我施壓?
我笑了。
命人將鳳印取了過來。
我漫不經心地將鳳印拿在手中拋著玩兒。
葉若水緊張了,她目光隨著鳳印上下起伏,恨不能伸手接住。
皇弟急了。
「阿姐,你別鬧了。」
我面色一寒,沒有伸手再去接。
鳳印「吧嗒」掉在青石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啊!」葉若水輕叫一聲,滿面可惜。
她顧不上碎片刺手,撿起其中最大的一塊握住,失神之下終究沒能掩飾眸中恨意。
「劉解憂!」皇弟手指著我,怒不可遏。
他生平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從前,他都是叫我阿姐的。
他說,叫阿姐才親熱,才顯得我們姐弟情深。
可如今他叫我名字,還用如此憤恨的語氣。
我冷笑一聲:
「鳳印碎了,今日是本宮生辰,不想看見礙眼的人,你走吧,本宮不送了。」
「劉解憂,以前是朕太過放縱你,你會後悔的。」
他拉著葉若水的手,大步離去。
公主府的酒宴未散,就收到了他褫奪我攝政之權的旨意。
緊接著,公主府被禁了,門口布滿了把守的侍衛。
而他昭告天下,封葉若水為皇后,不日就要舉行大典。
一貶一升,人人都知道,上京的風向要變了。
香奴架著梯子朝外看,小嘴叭叭的。
「也沒什麼變化嘛,老百姓才不管誰升官了,誰貶斥了。除非那是個好官,不然,沒有人會在意的。你看,街上百姓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有什麼不同呢?」
我攀在另一個梯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
「對眾人來說,或許沒什麼不一樣。但對個人來說,還是有不一樣的。比如,想保護的人,就不一定能保護得了了。」
香奴眼眸亮晶晶:「殿下想保護誰?」
我笑道:「你呀!」
香奴忽然粉面含羞:「奴也是,奴小時候習舞挨打,殿下救了奴,那時候,奴就決定這一輩子都是殿下的了。」
我一時啞然。
那或許是我隨手為之,我腦海中根本就沒有這件事情。
他卻牢記了一輩子,所以才會以身相護,寧願自己中刀。
論俠義,他才是真的俠義。
而我心心念念幫了那麼多的葉微瀾,卻恩將仇報,將我亂刀砍死。
看來,我才是腦子不清醒的那個。
16
沒幾日,皇后的冊封大典到了。
沒有鳳印,聽聞皇弟搜羅了一個前朝皇后的印鑑應急。
我沒有見到登基大典的盛況,心中忍不住遺憾。
我的阿弟要成親了,我這唯一的阿姐,卻不在身邊。
但很快,我就不難受了。
城中亂了。
有人借著朝賀之名,反了。
整個上京一片刀光劍影。
我的公主府也在一陣慘叫聲之後,被人一腳踹開。
無數人將我團團圍住,刀劍相向。
葉微瀾帶著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一身戎裝,英姿勃發,依舊是俊逸非凡的少年郎,看我的目光依舊不掩厭惡。
見我神情鎮定,他微微蹙眉,擺了擺手,讓眾人都退遠了一些。
「重來一世,你還是沒有多大的長進,一個葉若水,就讓你敗得一塌糊塗。」
他承認了。
他也重生了。
我微微一笑。
「是啊!這一世,葉家不從我的身上下手,反而從我阿弟身上下手,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葉家人只懂得美人計這一個計謀嗎?」
「你住嘴!」
他神色冰冷,怒氣勃發。
「與你成婚,是我生平之恨,你放浪形骸,沉湎美色,江山放到你姐弟二人手中,簡直暴殄天物,你們根本沒有資格坐穩江山。」
「那到你手中又如何?你坐穩江山了嗎?」
我好奇地看著他,卻看到他眉宇間一抹郁色。
我福至心靈。
他沒有坐穩江山。
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坐上江山。
他心心念念地將我和阿弟弄死了,沒想到是為他人做嫁衣。
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眸色陰冷,難掩怒意。
「等我殺了你,再殺了其餘世家,這一次,江山我一定能坐穩當。」
我懂了。
搶了他位子的是別的世家。
我笑道:「你恐怕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輕踩腳下,一個暗門打開。
我墜入到了一個深洞之中,洞裡鋪著厚厚的棉花。
我掉下去,軟綿綿的,甚至還想再玩一次。
香奴急忙將我拉起來。
「祖宗,你可嚇死奴了。」
我和他沿著密道急奔,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得見天日,又騎上快馬,奔到了城外傲香樓。
在那裡,禁軍已經整裝待發,而禁軍身後,則是我新收編的神勇軍。
他們白日裡是民工伙夫,到了晚間則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著皇弟逃出來後,重新攻了進去。
而城裡一片火光沖天。
葉微瀾正瘋了一樣地屠殺世家。
這一世,我終於算到了他的意圖。
葉家一面用葉若水吊住皇弟,讓我和皇弟互相爭鬥,起了內訌。
另一面,葉微瀾則佯裝押運賑災銀,實則半路就將那些賑災銀掉包,又尋了個生病的藉口,找人偽裝成他,繼續押運賑災銀。
他自己則和葉若水裡應外合,在冊封大典上造反。
這一世,他不僅要殺我和阿弟,還要殺那些曾經將他拉下神台的世家。
他的野心太大了。
正好,我和他的野心有一部分重合,那就請他代勞,幫我做成我想做的事,背下惡名。
我再站出來收拾殘局,將他包圓。
等收到城裡的信號:阿弟逃出來了。
我立刻命人攻了進去。
已經殺得疲憊的葉家軍根本就無力阻攔,很快,我的人便殺到了禁宮之中。
葉微瀾端坐在寶座之上,他單刀拄地,鮮血一滴滴從他的刀上滑落。
他潔白如玉的臉頰上有了一道猙獰的傷口,一向光鮮亮麗的人,散著頭髮,渾身狼狽,卻依舊有一種殘酷冷血的美。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眸看我。
那一眼,眸中迸射出噬人的寒意。
他冷聲道:「我小瞧了你。」
17
我笑了。
我想起上一世,他假借在宮中為我辦生辰宴,邀請我和阿弟在小竹林中賞月。
他難得對我和顏悅色,更難得會記得我的生辰。
我精心打扮,迫不及待地赴約。
結果等來的是他的兵。
他說:「殺死這賤婦者賞五千金,殺死廢帝者賞萬金。」
那些兵如餓虎撲羊,毫不手軟。
每人為了能分得一份賞金,迫不及待地砍人。
哪怕我和阿弟已經死得透透的,那些人還是不停地砍。
這一世,我要親手為他送上一份大禮。
我從香奴手中接過一根鵰翎,彎弓搭箭,射了出去。
我身後無數支長箭也飛奔而至——
寶座上的葉微瀾睜圓了眼睛,臉上終於有了懼意。
他失聲道:「劉解憂,你不是愛我——」
他身上爆開無數血花,瞬間面目全非。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指卻不自禁地捂住香奴的眼睛。
香奴趁機鑽進我的懷裡,又扭又嬌:
「哎呀,殿下,奴好怕怕呀!」
我:……
這從哪裡學的疊字話?
本宮的心都承受不住了。
阿弟回來了。
他好不容易到了城外的傲香樓,卻聽聞我帶人殺入宮中,他又迫不及待地歸來。
如今,看我安然無恙,忽地將我一把抱進懷裡:
「阿姐,你沒事就好,你嚇死我了。約好一起在城外等,你為什麼突然跑進來?」
他溫熱的淚砸在我的脖頸里,我心裡被濃郁的情誼充斥著,根本捨不得推開他。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
「對不住,讓你擔心了,可我想親手殺了葉微瀾。」
太痛了。
刀斧加身的感覺痛徹心扉。
只有親手殺了葉微瀾,我才能解開心頭之恨。
他眸色複雜地盯著我。
「阿姐,我總覺得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那你怕我嗎?」
「不怕,只要你是阿姐,你去地獄,我都陪著你。」
我一時無言。
上一輩子,他的確陪著我去了地獄。
不過,這一輩子,我們不能如此了。
「我們不去地獄,我們是要上天庭的,你要做一個好皇帝,以後才能帶著我上天庭,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
他鄭重點頭。
香奴在一旁淚流滿面,忽地加了一句:「也帶上奴。」
皇弟面色一寒,盯一眼香奴:「想得美,到天上,朕要給阿姐重新找個神仙做夫君。」
香奴面色驟變,撲進我的懷裡,將皇弟的眼淚全部蹭沒了。
「殿下,不要嘛!奴伺候得那麼好,不信奴證明給殿下看。」
我:「……」
這種事情咱們回去悄悄地說。
皇弟額上青筋亂跳。
我卻哈哈大笑:
「傻子,阿弟承認了你是他的姐夫,還不快謝恩?」
香奴大驚,歡歡喜喜地謝了恩。
皇弟懶得理他,只是轉過身去,卻悄悄地笑了。
我也笑了。
天上終究是虛無縹緲的事情,人還是活在當下,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不多時,宮女太監押了一個人進來,說這個人意圖縱火燒宮,被他們抓住,扭送過來。
那人赫然是葉若水。
葉若水怒道:「本宮平日對你們那麼好,還許諾到時放你們出宮,你們竟然恩將仇報?」
她罵完,依舊清清冷冷地站著。
她與葉微瀾何其相像,渾身上下都仿佛長著傲骨。
「陛下,你真要殺我嗎?」
她眸光清淺,含著情誼,看向皇弟。
我心驟緊。
我當初經歷了生死,才看透葉微瀾。
我能感受得到,阿弟對葉若水是不同的。
他與葉若水雖有演戲的成分,但有些感情一旦付出了,就會入戲。
皇弟一瞬間恍惚,眸色很是複雜。
葉若水繼續道:「葉家已經完了,陛下的仇也報了,我身在葉家,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還請陛下海涵。陛下曾說願與我生同衾死同穴,我自知不配,只請陛下放我一馬,讓我出宮自謀生路。」
她俯下身子,姿態低微。
她很聰明,不吵不鬧,陳述著舊情。
仿佛剛才想縱火燒宮的人不是她。
這一招以退為進, 很妙。
皇弟眼眸微深, 他一言不發, 抬了抬手。
葉若水大喜過望,滿面不敢置信。
她盈盈垂淚,拜謝過皇弟, 撩起裙擺,灑落離去。
只是她剛跨過門檻, 「噗」的一箭洞穿了她的心。
她回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弟。
皇弟滿面狠厲, 冷聲道:「朕不是阿姐, 她會中美男計,朕可不會。
「早在你攛掇朕搶阿姐鳳印的時候,朕就想殺了你,忍你到現在,只想等葉家發動。
「你以為闔宮上下為何接受你的小恩小惠?是朕下旨的,不然,你以為你的消息能傳遞出去?
「你還真以為他們沒見過世面,隨便一點兒恩情就能打動,痴心妄想的蠢貨。」
「噗通」砸在地上。
看起來就疼。
我也很心痛。
我的阿弟,他竟然罵我——
我心情複雜, 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驀地, 一股煩躁之意湧上喉頭,我一陣乾嘔。
阿弟變了臉色。
「阿姐, 你怎麼了?」
香奴扶住我, 口中念叨了幾個日子, 忽地眉開眼笑:
「殿下, 您懷了嗎」
宮中一陣亂紛紛,無數御醫進了宮。
把脈之後,我真的懷孕了。
我被阿弟安排在宮中住下。
十個月後,我平安誕下一女, 阿弟歡歡喜喜地封她為護國永樂公主,封我為鎮國長公主,又不情不願地封香奴為永靖王。
三年後,大晉政治清明, 百姓安居樂業,世家毒瘤被清除,無數平頭百姓也可入朝為官。
我的阿弟,他真的成了一個明君,他勵精圖治, 不畏艱險, 開拓了一個嶄新的大晉王朝。
他還是敬我信我,一如從前。
而我也漸漸學著放手,以退出作為回報。
時光荏苒, 我們都變得更好。
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香奴, 他還是那個以容顏嫵媚自傲的美男子。
直到有一天, 他發現自己長了鬍子。
他驚恐地拔掉鬍子,淒悽惶惶,生怕我去愛別的美少年。
傻瓜!
星河流轉, 人間匆忙。
人人都說我劉解憂風流放浪,卻不知,我一生也只愛過這一個人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