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傲香樓自然要錢,最有錢的自然是那些門閥貴族。
沒幾日,葉家二公子在酒樓里打架,衝撞了我,被罰三十大板。
葉家這一次沒有拿錢來贖,葉二公子硬生生挨了三十大板。
我命人將他抬回去。
聽聞葉二公子哭哭啼啼地罵。
「都是一個娘生的,他花了三萬五千金,偏偏我硬挨了三十板子,何其偏心。」
我忍不住笑了。
前世,葉家上下鐵板一塊,葉二公子視葉微瀾為榜樣。
今生還能如此麼?
我很期待。
8
其後許多天,我只逮著葉家的人罰。
葉家人人自危,閉門不出。
其實,我並非不想動其他世家,只不過,我很害怕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只能逮著一隻羊毛薅。
他們大概也安逸慣了,並沒有反的想法,反而一起孤立了葉家。
經年炙手可熱的葉府成了一座孤宅。
前世的這個時候,葉微瀾踩著我的臉面上位,葉家可風光得緊。
他出門在外被無數人追捧,他的兄弟姐妹被人奉為座上賓,他的父親族叔接連高升,就連家裡的看門人都趾高氣揚。
這一世,我還是更喜歡他家門可羅雀的樣子。
那感覺真是妙。
傲香樓開始動工了。
恰恰在此時,魯南發生蝗災,無數災民湧進京城,傲香樓在這種情況下動工更顯得面目可憎。
無數人罵我禍國殃民。
香奴出門一趟,小臉青寒地回來了。
他親自下廚做了吃食,伺候我吃喝,又替我按摩。
他努力地想逗我笑,卻不知自己的恍惚我亦看在眼中。
我問他怎麼了?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吞吞吐吐。
「殿下,傲香樓不修了吧?現在災民很多……」
「本宮聽聞,今日你出門,有人罵你?」
「他罵就罵,罵不掉奴二兩肉,奴不在乎,只是殿下,奴怕他們罵殿下。」
他眼眸潮濕,眼角染上紅暈,其中擔憂明明白白。
我的心有微微刺痛。
我的香奴,他滿心都是我呢。
我撫摸著他的發,輕聲道:「他們想罵本宮不是因為本宮修了傲香樓,是本宮動了他們的利益。
「自古從無女子當攝政王,本宮當了,是打他們的臉面。
「他們要在本宮的手下討生活,自然不樂意。
「即便本宮不修傲香樓,他們也會因別的事情罵本宮。
「你只需記住一點,本宮不怕罵,給本宮錢,本宮可許他們到本宮的面前罵。
「但他們罵你,是萬萬不對的,你跟本宮出門,一起去罵回來。」
我握著他的手,拉他起來。
香奴驚呆了。
「殿下,奴,奴就是一個伶人。」
「哈哈哈哈!」
我笑了。
看他平日裡張牙舞爪,原以為是多麼厲害的人物,原來如此看低自己。
我帶他去了白日裡和他吵架的那家。
宮女太監擺好桌椅,我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喝茶。
趙家門戶閉得緊緊的。
香奴喜上眉梢,扭著小腰罵道:「趙小二,你出來呀,你白日裡有膽子罵人,你此時怎麼不敢出來,有本事再出來與我對罵三百回合?
「你說我以色侍人,我就是長得漂亮,你羨慕嫉妒,你來咬我呀。
「殿下願意給我修樓,關你何事,你有本事也讓殿下給你修呀!
「你若來伺候殿下,我做大你做小,見天兒你得來給我請安磕頭,有本事你來呀!」
9
我沒忍住,「噗」地噴出一口茶。
我的心情很是複雜。
本宮也沒得罪他,為何總想著給本宮房裡塞人?
趙家的門終於開了。
趙家家主押著趙二公子出來賠罪。
趙二一臉羞憤,卻不得不跪著低頭。
趙家家主口中說著道歉的話,實則眸子發寒,滿臉不屑。
我心中瞭然,父皇英年早逝,阿弟匆匆登基。
他一沒本事,二年齡又小。
這些世家是看不上阿弟,更看不上我這個借阿弟勢的人。
可惜呀,本宮現在就是掌權了呢!
「趙大人,若任何事情隨隨便便賠個罪便算了,那本宮這攝政王當得著實委屈了些。」
趙家家主奉上一盤金子,冷聲道:「殿下以為如何?」
我命人接了金子,笑道:「魯地有災,本宮意欲派人賑災,趙大人覺得本宮該派誰去好?」
賑災是個肥差。
動輒幾百萬兩銀子出入,手指頭縫裡稍稍漏一些,都是不小的數目。
趙家家主的面色果然緩和了許多。
「若殿下不棄,臣願效犬馬之勞。」
我笑著應允,從國庫撥了一筆銀子給趙家家主,命他即日啟程去賑災。
消息傳出,人心振奮。
我在京城又設點施粥,命人將強壯的勞力編入修建傲香樓的民工中,女子則入官營的繡房製作軍服。
那些災民有了事情做,可以養家餬口,自然不會再亂。
如此大手筆,宮中自然入不敷出。
而更糟糕的是,趙家家主才出京城五十里,就被一窩悍匪打劫。那劫匪劫走銀子不說,還將趙家家主打成豬頭。
我下令徹查,這一查,竟查到葉家的頭上。
葉家家主滿面鐵青,矢口否認。
可死裡逃生的趙家家主拿出了鐵證:一個活口。
那活口為了活命,一口咬死是葉家劫持了賑災銀,並攜款潛逃。
「那發布任務之人雖然蒙面,但有一次他換藥時,我看到他腰間的紅色胎記,還親眼看到過他進入葉家。」
葉家家主面色驟變。
我親自帶人搜查。
葉家男子排排站,一個個地在我面前脫下上衣。
輪到葉微瀾的時候,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如欲噬人。
我直視著他,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葉家勢大,葉微瀾一出生便在頂峰,從未曾掉下來過。
所以,他對我其實並沒有敬畏之心。
那時候,我以為如此很好,我的駙馬自然要和我平起平坐。
現在想想,他不敬畏我,自己也不會尊重瞧得起我。
上一世,我到死也沒能瞧見他衣服下面的身軀是怎樣的。
沒想到,這一世,竟然看了那麼多人的,還要看他的。
我思緒萬千,對他的臭臉視而不見。
我對侍衛點點頭。
他若不想脫,就讓侍衛來脫。
葉微瀾更加羞惱,他冷聲道:「可否請殿下借一步說話,臣只可給殿下一個人看。」
我淡淡道:「葉大人認為自己比葉家其他人更金貴嗎?若葉大人如此認為,本宮可以答允你的要求。」
因著他,葉家這段時間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此時若敢再驕矜,葉家其他人怕是會撕了他。
葉微瀾面容一滯,終究緩緩脫下了衣服。
他背過身去,背上還有青紫色的板子印記,而在腰間處赫然有一個鮮血淋淋的傷口,唯獨沒有紅色胎記。
好狠啊!
為了不讓我追蹤到紅色胎記,竟然動手將那裡割去一塊肉。
難怪上一世他能造反成功,是個狠人。
我此時倒有一些好奇,上一世我死之後,他是不是做了皇帝?
我有些意興闌珊。
不知道是誰泄露了消息出去,但宮中還有葉家的眼線是沒錯了。
我收兵回宮。
葉微瀾涼涼道:「殿下打算如此走嗎?」
「你意欲如何?」
「殿下如此侮辱我葉家人——」
「呸呸呸!」香奴跳了出來,傲然道,「你想讓殿下負責?你葉家這二三十口人都想給殿下當面首?我倒是不介意,公主府也養得下,不過,你們二三十口人分出個次序來,免得到時候打架,我也不好管理。」
我驚得目瞪口呆。
他太高估我了,我不行,這福氣我享不了。
葉微瀾如吃了一口蒼蠅,噁心得橫眉豎目。
「你以為人人都與你一般?」
「那怎麼可能?我的皮膚可比你們好多啦!看看你的,那麼丑,怎麼好意思自薦枕席,也不怕污了殿下的眼睛。」
香奴一臉傲然地擼起自己的袖子,當真是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我心中幾許酸澀。
我的小香奴,他真是個寶藏。
他是真的以為我好,真的覺得只有好的才配得上我。
這一世,我可要護好他。
我拉好他衣袖。
「以後只可給本宮一個人看,不許給旁人看。」
「殿下——」
他眸光靈動,喜難自抑,乖乖地被我牽走。
葉微瀾在我身後厲聲道:「殿下今日不給葉家一個交代,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我回眸淡漠地看著他。
「葉大人,葉家干不幹凈,你真以為本宮不知?本宮看在百姓分上,不願大動干戈,反倒讓你如此張狂,你真以為本宮對你奈何不得?」
葉微瀾被我震懾住了。
他愣在原地,再沒有行動。
回宮之後,我徹查向宮外傳遞消息之人,砍了那人頭顱,送到葉府。
當晚,葉家安靜如雞。
10
因著賑災銀子被劫持,我沒有懲罰趙家,反而罰了葉家。
世家之間有了裂隙。
我下旨籌款。
趙家帶頭之下,各門閥世家都捐了一些。
可惜,和賑災需要的款項來說,簡直天地之別。
無錢賑災的消息傳了出去。
災民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我一面命人沿途讓各地不得阻攔災民進城,並下旨令各地開倉放糧。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趁亂造反。
一隊馬匪奇襲了京郊的各個世家莊園,在裡面搶了無數錢財,然後風捲殘雲一般地又逃了。
他們來去匆匆,等到官兵去抓捕,已經無濟於事。
不過,這些馬匪只搶那些世家富戶,遭了災的都是有錢人。
如此世家們終於急了,紛紛上書要求組建隊伍,捉拿馬匪。
這一次,各家出錢出力,竟然格外順利。
我看著帳簿,忍不住笑出聲。
人啊,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只有刀砍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痛。
這不就有錢了麼?
皇弟從暗門裡悄然走進來。
他高了,黑了,人也壯實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已經退去那些無可抑制的暴戾之氣,整個人意氣昂揚,如一柄利劍,直衝雲霄。
「阿姐,我乾得怎麼樣?那些世家當真是軟蛋,一個個未打就投降了,真是痛快。
「若早知他們如此不中用,我當初何必受那麼多的閒氣?
「不如我們快刀斬亂麻——」
他做了一個「咔嚓」的動作,露出一口白牙,張揚又恣意。
我和他裡應外合,一起做下此事。
我派趙家家主護送賑災銀,他劫持銀子,私下裡送去魯南賑災。
如此,可以通過免罪趙家家主,嫁禍葉家,讓世家分裂。
他又偽裝馬匪,帶人突襲搶了許多世家的莊園,讓世家人人自危。
他兩次打仗並沒有遇到什麼阻攔,便以為打仗真如此容易。
若果真如此輕鬆。
上一世,葉微瀾何必和我虛與委蛇?
他可以直接聯合世家逼宮。
阿弟飄了。
我按住他,輕聲道:「阿弟,一兩次勝利不算什麼,你以後是要做常勝將軍的,你要穩得住,這次是小試牛刀,真正厲害的還在後面,我敢斷定,你若是真得對上世家的兵,必得失敗一次。」
「我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
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不服氣地看著我。
氣氛略有凝滯。
驀地,一聲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好多銀子啊!收好收好,誰也不許動,敢動一下仔細你們的皮。」
是香奴。
他的歡喜總是這樣直白,又嬌又媚。
皇弟蹙了蹙眉:
「你喜歡這傻子什麼?」
「就喜歡他傻——」
皇弟目光不善,看我仿佛一個傻子。
他說不過我,只能負氣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等有一日,你遇見了,就明白了。」
話雖如此,其實我心裡並沒有底。
上一世,為了吸引葉微瀾的注意,我用了很多荒唐法子。
阿弟也毫不遜色,宮中美女如雲,他卻從未傾心任何一個人。
這一世,我希望,他能真的明白,情誼貴真不貴多。
11
第二批賑災銀又出發了。
這一次,我加強了戒備,即便如此,在離開京城一百里處,賑災銀還是被劫了。
活著逃回來的趙家家主痛哭流涕。
「殿下,我們遇見了兩撥馬匪,兩撥人為搶銀子打了起來,最後一撥搶了銀子,另一撥抓了我們的人,只有老臣拚死逃了回來,請殿下責罰。」
我急忙追問。
「具體如何,詳細說說。」
通過他的描述,我猜測出來,搶了銀子的是葉微瀾的兵,而搶失敗的是阿弟。
看吧,不聽姐姐言,吃虧在眼前了吧。
難怪阿弟最近不敢回來。
不過,葉微瀾高興不了多久。
畢竟那賑災銀除了上面一層,下面的都是假的。
真想看一看他得知真相後是什麼反應。
一定很好看!
趙家家主哭哭啼啼掩面而泣,卻也抽空偷瞧我面色。
看我震怒不已,哭得更加動容。
我厲聲道:「趙大人,你兩次押送,兩次失了賑災銀,本宮看你分明是監守自盜!」
我將鎮尺重重地砸了下去。
他以頭搶地,急忙辯白。
我冷冷道:「趙大人,本宮願意相信你,可你的確失職。若是本宮不罰你,令人不服。
「除非你幫本宮將欠的賑災銀子補上,本宮可以將功折罪。
「否則,即便本宮想保你,也保不住。」
趙家家主連聲應下,立刻回去籌銀子。
為了讓我放心,他連夜將自家的趙二公子送到公主府。
我回府的時候,香奴正在教趙小二規矩,他拿著扇子,指指點點,又嬌又俏。
「瞧不出來,你還挺盤正條順,就是牙口差了一些。
「等把自個兒收拾得清清爽爽了,我會安排你侍寢的。
「在此之前,你可別動歪主意。
「告訴你,你前面還有五個排隊的呢,你別壞了規矩。」
「李香奴!!!」
趙二公子氣急敗壞,又羞又慚,惡狠狠地盯著香奴。
香奴瞪大眼睛:「怎地?你爹辦錯了差,拿你來做人情,你對我吼什麼。
「我能讓你進門,那是我心善。
「你猜猜我要是不讓你進這個大門,你會被你爹送到哪裡去?
「也就殿下大度,只讓你爹補回銀子。
「不然,趙家就被抄家了,你還傲氣什麼呀!」
趙二公子不吭氣了。
他應該清楚,香奴說的是事實。
我款款進來。
香奴歡喜無限。
「殿下——」
他緊張地看看我,看看趙二,生怕我瞧中了趙二。
我輕笑一聲,捏著香奴的手,輕輕地撓著他的手心,看他面紅耳赤,又受用無比,莫名舒心。
趙二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他咬咬牙,似要對我俯首稱臣。
我抬了抬手,阻止他。
「趙二公子,本宮對你無意,你也不用拘束。
「等令尊籌集了銀子,本宮自會放你出去。
「如今留你在此處,不過是為了安令尊的心,你且安心住著吧。」
趙二面色微白。
「殿下,您是嫌我不夠好嗎?」
我挑眉。
奇了。
上一世,我和趙二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聽聞他因著我對葉微瀾沒有底線還很瞧不起我。
今世,怎麼聽起來黏黏糊糊?
香奴小臉更白,眸色焦急又嫉妒,卻還要隱藏自己不嫉妒,甚至要說服自己大度。
眉眼之間,神色變幻多姿,有趣極了。
我拉著他的手,看向趙二,笑道:「你很好,不過是本宮心有所屬。」
「臣聽聞您有五個面首。」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之人,在這府里暫居,本宮對他們以家臣之禮相待,若有一日,他們有心悅之人,本宮自會替他們娶妻。」
「可……」趙二看一眼香奴,咬牙道,「可他終究只是一個伶人。」
12
香奴抿著唇,氣惱又羞愧,狠狠瞪著趙二這個白眼狼。
我心疼極了。
人人都以為我對他只是玩玩。
這些世家公子總覺得自己只要待在我身邊,就能踢開香奴上位。
這不僅僅是在侮辱香奴,也是在侮辱我。
本宮是那種見異思遷之人麼?
我冷聲道:「陛下封他為永靖侯,他還是本宮的駙馬。
「論尊卑,你得叫他一聲侯爺!你以下犯上,大為不敬。
「來人,教一教趙二公子規矩,免得他真以為公主府不成章法。」
趙二被帶去學規矩。
管事嬤嬤罰他背宮規,跪祠堂,背不會就打手板,規矩不到位,就是一棍子。
七日後出來,他整個人已經萎了。
我將他送回趙家,特意宣布趙二公子清白如玉,還受了宮規教導,身價倍增。
香奴傲然道:「倏脩給你免了,不過再有下次的話,可要收錢了。不然人人都當公主府是免費的學堂,都想來學一學宮規,我可忙不過來。」
趙二羞慚無比,徹底自閉了。
人吶,只有同樣的痛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有多傷人。
而趙家家主在七日內硬是又湊了一筆賑災銀。
這筆銀子讓他大出血,也讓其他世家出了血。
聽聞他把手裡其餘世家的底都抖了個乾淨,連蒙帶騙,威逼利誘,總算湊夠了銀子,也徹底得罪其餘世家。
如今,他除了上我這條船,別無他法。
這一次,我又讓他賑災。
他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怎麼也不肯去。
我便將這個差事派給了葉家。
葉家家主拒絕了。
我理也不理,一道聖旨吩咐下去。
這麼一大筆銀子,我不信葉家不動心,只要葉家敢動手,我就能抓住他們的把柄。
當天,葉微瀾便在公主府外求見。
我不見,他便站著。
公主府外,人來人往。
他風姿如玉,清雅無比,站在那裡,便風骨立現,引起無數人圍觀。
有些人,似乎天生身上有光,無論在哪裡,都引人注目。
我想了想,還是出去見了他一面。
他微感訝異,似乎在納悶為何不請他進去。
我笑了。
「本宮名聲污穢,怕玷污了葉公子的清名,還是在此處說,諸位百姓也做個見證。」
葉微瀾神色怪異:「殿下恨臣?」
我一陣恍惚。
恨他嗎?
我與他年幼相識,他在我眼中也只是好看而已。
真正讓我和他有聯繫的是他被靖安公主調戲,我出面護他,他對我感激涕零,說願效犬馬之勞。
後來,他對我一直不卑不亢,一副傲骨錚錚,不畏強權的樣子,偏偏他又對幼弟族妹諸多憐惜。
剛柔並濟,很是動人。
我以為如此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滿心滿懷地以為自己也可以被他如此對待。
可後來細想,他對我其實沒有多少感謝。
反而是我將他納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容不得世人對他有一絲玷污。
我付出的太多了。
所以,後來難以離開。
所以,後來他砍了我,我才會由愛生恨,恨意滔天!
這一世,他似乎還沒有做那些事情,我虐他似乎不對。
可我是人。
無法將上一世淡然看開。
也無法用聖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我只想對我好的人好好地活著,好好享受這盛世繁華。
這一世,他不在我羽翼之下,反而是我心心念念置之死地的人。
我平靜道:「你在宮中被靖安公主刁難,本宮出面幫你,為此和靖安大吵一架,被父皇罰跪。
「賞花宴上,靖安給你下藥,是本宮救你於水火,帶你離開。
「你詩作被人偷了,無計可施,是本宮大動干戈,替你查明真相。
「皇弟剛登基,本宮就殺了靖安,替你出氣。
「本宮於你有恩,你也的確曾對本宮說過可生死相報的話。
「本宮求著皇弟下旨賜婚,態度雖強硬,存了私心,但的確是受你承諾影響。
「本宮將你的承諾當了真,可你是怎麼回報本宮呢?
「大婚之夜,你不願掀蓋頭,亦不願同房,更不願與本宮解釋清楚。
「你看本宮沉淪苦海,置若罔聞。
「敢問葉公子,你如此是報恩,還是報仇?」
13
我終於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其實上一輩子,我就想問清楚。
可惜,他避我如洪水猛獸,我的心一天天地涼了下去。
從最開始迫切地想要解開謎團,到後來滿腹辛酸無處話淒涼。
這一輩子,說出來了。
心中那一口濁氣,才算舒了出去。
就算要了斷,也該了斷得清楚明白,好過是個糊塗鬼。
他神色怪異,漆黑的眸子卻堅定無比。
「殿下當真認為自己對我有恩嗎?
「靖安公主為何一次又一次地為難我,難道不是殿下指使?
「我中藥,殿下來得如此巧,難道其中不是別有緣由?
「我的東西,連在場的京兆尹都無可奈何,為何殿下一下就能找到?
「如此諸多巧合,殿下還要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未免太小瞧我。
「讓我說服自己殿下是無辜的,殿下信嗎?」
他說完,仿佛也舒了一口氣。
我一陣恍惚。
只覺得滑稽。
原來他是如此看我?
原來他以為所有都是我在背後算計?
這人是個瞎子,竟然連真情假意都看不清楚。
我也是個瞎子,竟然為他送了性命。
我不可遏制地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發酸發脹,卻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你既然認為都是本宮的計謀,大可以找本宮問個清楚。
「你也可以和本宮撕破臉皮,免得本宮纏著你。
「你一邊與本宮虛與委蛇,一邊又自恃清高,晾著本宮。
「葉公子,你又高尚到哪裡去?」
他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