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什麼關係?」
白良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在強壓情緒,字句帶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戾氣。
「你問他要錢?」
「還是說,他給的比我更多?」
系統在尖銳爆鳴:【黑化 90 了!快激怒他,快點,任務就要完成了!】
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你在質問什麼?跟誰建立什麼關係是我的事,問誰要錢也輪不到你管吧?我的好、哥、哥!」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叫他哥哥。
語氣惡劣不馴,令人憤怒。
男人臉色鐵青,被氣到連著說了幾個「好」。
他抽出一邊的木尺。
看到尺子,我想起高中輟學那次被打,身體下意識一抖。
我想逃,卻被他握著手腕。
下一刻,火辣辣的疼落在掌心。
「啪!」
我疼到濕了眼眶,想抽回手卻被大掌用力掐住:「嘶……放開我!」
「你變成現在這樣是我的錯……真恨沒有早點管教你!」
他怒極打了好幾尺。
我疼痛又委屈,帶著哭腔求饒:「痛……」
他盯著我浮出的血色紅痕的手心,質問:「知道錯了嗎?」
我把嘴唇咬的發白,含著淚倔強不語。
白良怒斥:「說話!」
他從來溫柔,第一次露出這樣強勢憤怒的一面。
我渾身發抖。
沒想過他被惹怒後這麼可怕。
白良拿起我的手機,按開通訊錄看聯繫人。
「他叫傅乘風?給過你多少錢?現在打給他,跟他斷了關係,跟他說錢這兩天還他!」
「沒有,」我壓住哭腔,「我跟他沒有關係!」
「那錢……是他撞傷我腿的醫藥費。」
白良看著我的淚,眸光微顫。
放下手機,離開了我的房間。
系統罵罵咧咧:【解釋個屁啊,你一解釋黑化值直接降到 80,前功盡棄!】
我看著自己疼痛發燙顫抖的手,胸口鬱悶到達頂峰,流著淚吼。
「受夠了!」
掰斷木尺,把桌子上的東西砸了個遍。
在破碎聲里,系統終於不說話了。
發泄過後,我推門離去,卻看到白良站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神情悔恨。
我擦掉眼淚,狠狠撞開他,衝出去。
白良被那個怨念憎惡的眼神刺傷,身體踉蹌,對不起三個字滾在喉頭。
5
這任務遠沒有我最初想的那樣輕鬆。
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裝拜金,要把感情和道德都踩在腳底下。
再這樣下去。
任務還沒完成,我先崩潰了。
枯坐一夜,我做出決定去找傅乘風。
其實。
他撞我的那天,我就認出他身上穿的全都是名牌。
後來得知他哥哥就是男主,實在巧合。
他說要賠償我不能睡圖書館,雖然幼稚荒謬,但我沒拒絕。
打探到白良接下來兩個月的打工安排後,我想好要什麼了。
由於很久沒有回家,甚至按慣例給生活費那天都沒,白良給我打來無數通電話。
他向我道歉,讓我收下生活費,比從前還要卑微。
似乎我只要收下,一切都還能回到開始。
我忍無可忍地對他說:「以後都不用給了,我也不會再問你要!」
空氣一瞬間安靜。
仿佛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
他喃喃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總懷疑我嗎?好,那我明說——有人給了我更多錢,不缺你那點塞牙縫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把他拉黑。
再次見面已是入冬。
傅家持辦的一場商業晚宴。
我一襲華麗白裙與傅乘風在舞池跳舞,卻感覺被一道滾燙的視線盯著。
旋轉時,與身穿服務生燕尾裝的白良對視,心頭一顫。
我冷漠地移開目光。
看見他紅了眼。
他端來紅酒給場上的來賓。
卻唯獨給我倒酒時,手控制不住地顫抖,灑出一些。
濺在了我白色蕾絲裙上。
傅乘風不滿地皺眉:「怎麼回事?連個酒都倒不好!」
我看向臉色很差的白良,玩弄著精緻的美甲,把?ū?虛榮勢力四個字寫在臉上。
「我身上這套衣服好幾萬呢,趕你多少個月工資?跪下道歉!」
他目光緊鎖著我,薄唇抿緊成一條線。
不知是憤怒還是失望。
「讓你跪你就跪,盯我的人做什麼?竟然會有這麼不懂事的服務員,讓我哥開了你!」
傅乘風說罷,就拿起電話。
白良筆直的腰背一寸寸彎折,垂眼就要跪下:「對不起,先生……是我的失職。」
此刻,系統聲音響起:【反派黑化值達標,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清甜女音傳來:「大庭廣眾的讓人跪下,好刻薄!何況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樣羞辱人未免太過分!」
那身穿海藍色長裙宛若人魚公主的女孩,把白良護在身後,義正言辭。
我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系統發出興奮的尖銳爆鳴。
【女主池伊解救反派白良,初遇即救贖!我要是反派就瘋狂心動啊啊啊!】
我的心臟倏地抽搐一下。
善良的女主拯救被惡毒女配羞辱的反派……這一幕好刺眼。
宴會上。
系統不停說著白良和池伊的感情進度。
我麻木地喝著酒。
離場後,我婉拒了傅乘風送我回去,自己在街頭慢慢地走著。
任務完成了。
所有人都值得拯救,只有我一個惡人。
……只需要獻祭一個我。
系統語氣輕快:
【反派比原劇情先一步遇上女主,將取代惡毒女配的位置,依靠又爭又搶促進男女主感情。】
【本系統將從你身體抽離,但七年內,你不能踏入國境。】
我腳步頓住,諷刺地笑了。
「見我沒用了,就驅逐?」
系統話說得很漂亮:【這是為了讓你徹底脫離劇情。會有三百萬獎金及一個新身份的補償。】
我滿不在乎:「好啊,什麼時候走?」
【今晚。】
「我還有東西要拿,明天吧。」
聽到遠處熟悉的女聲,我回頭看去,原來是真善美大小姐女主要送被羞辱的可憐反派回去。
兩人有說有笑。
看樣子會單獨相處很久。
6
我打車回出租屋拿日記本。
本以為能跟白良錯開,卻沒想到開門看到他。
這麼快。
我怕他說質問或責罵我,在他開口前先豎起一身刺,惡劣地挑釁。
「今晚我故意刁難你、要你難堪!」
白良身上還穿著那件燕尾服,陰影籠罩著臉,像在哭又像在苦笑。
「琪琪,你到底……要怎麼樣呢……」
「不怎樣呀,只是讓你看清,我想要的你給不了罷了!」
我說完,轉身去房間尋找日記本。
卻不知為何找遍整個房間都找不到。
摸到柜子深處的琺琅袖扣時。
短暫失神。
當初買它,是想……
白良問:「給我的嗎?」
我又要諷刺,就被他捂住了嘴。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說。」
他忽然擁抱了我,熟悉的淡淡的皂角香縈繞上來。像是毫不在意今晚的刁難,嗓音溫柔。
「你不在,我都沒過生日。琪琪,今晚能不能……陪陪我?」
我又坐到沙發上。
像回到了從前。
白良端出來一個蛋糕。
「你會給我唱生日歌,對不對?」
「可惜蠟燭弄丟了,本來我還要吹蠟燭許願的。」
昏黃燈光柔和了他的五官,濃眉下一雙桃花眼那麼溫柔,鼻樑高挺,就連嘴唇的形狀都漂亮得不像話。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陷進他的深情目光中。
正要答應,腦海中響起系統的尖叫:
【你瘋了!反派完全黑化,現在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你竟然被他裝出來的溫柔矇騙,還敢留在這?】
【這個蛋糕里有迷藥!】
【快逃!!!】
7
我心跳驟停。
吞咽了一下,迅速反應說:「誰過生日能沒有蠟燭?不行,我去樓下商超買。」
白良沒說話。
我緊張。
難道他看穿了?
下一刻,他緩緩點了頭:「好,我給你錢。」
我接過鈔票時,他卻忽然攥住我的手。
「我跟你一起去。」
我說:「哥哥是壽星,應該等著吃蛋糕。」
他望著我,眼睛浮起一層霧:「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就好像……你又要拋下我,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
我手心冒了汗。
強裝鎮定。
「我還沒給你過生日,怎麼可能走?」
「你等著,十分鐘後我就回來。」
白良明明眉頭緊皺著,卻還是勾起勉強的笑,鬆開手:「好,我相信你。」
我下樓進了商超。
把袖扣和錢都交給服務員交給保管,從後門逃離。
來不及再做任何事情,直奔機場。
系統說:【獎金已經打到你的新帳戶,以後你就是孤兒艾米斯。再見,108060 號宿主,祝你有美好的未來。】
它說完。
徹底從我的腦海消失。
我用新身份坐上飛往 M 國的航班,一顆心終於落到?ū??肚子裡。
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心臟像是被挖空一塊。
終於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一場。
好了。
我跟白良的緣分就到這裡了。
就這樣徹底分開。
他那麼好,沒了我這個累贅,又有女主救贖,會一步步成為大公司的頂尖技術人員。
我只是他光輝歲月到來前的一片陰霾。
而他……
也只是我哥哥。
8
七年後。
我再次回國,是陪朋友。
李瑞的雜誌社首次接觸國內業務,她會的國文不多,於是找老同學我幫忙。
「我一個畫漫畫的都被你拖出來當免費翻譯,你可真是萬惡資本家。」
她笑著攤開手:「什麼翻譯,艾米斯女士,你是導遊。」
飛機在 B 市降落。
雜誌社此次的甲方竟然是傅氏集團。令人震驚的是,該版塊負責人是傅乘風。
七年時間。
一切都變了。
????傅乘風已經把紅髮染黑,穿得得體很多。
「沈玉琪?!」
他認出我後臉色驟變,不可置信地將我拉到一邊,欲言又止:「你不是失蹤了嗎?白良這幾年找你找得要瘋了……」
我心裡有些亂亂的,撥開傅乘風的手。
「您認錯人了,我叫艾米斯。」
李瑞跟傅乘風商議很久,最後簽下合同。
當晚。
傅乘風請我們吃飯,說是盡地主之誼。
我不想參加,可李瑞的中文實在不太好,只能跟去。
中途忘記東西,又折回酒店去取。
踏進包間時,感覺氣氛格外怪異,安靜得出奇,像是所有人都在等我。
直到看見坐在主位的人。
男人一身棕色戧駁領西裝,儒雅矜貴,面容俊美,平淡視線都令人如芒刺背。
我頭皮一陣發麻。
竟然是白良!
他怎麼會來……
傅乘風起身介紹:「這位是雲網創始人兼紅葉集團 CEO 白良。近來也有意向與國外雜誌社合作,就一起吃個飯。」
短短三句話,在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怎麼會!
白良竟然成了國內網際網路翹楚企業的創始人?這跟系統說的不一樣!
我強壯冷靜,擠出笑容。
「白總好。」
白良看了一眼腕錶,漫不經心地說:「不太好,因為艾米斯小姐似乎習慣了失信,這次也遲到。」
我手都在抖。
視線瞥見他腕口露出的熟悉琺琅袖扣,那是我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彎起嘴角:「別緊張,開個玩笑而已。」
笑意不達眼底。
飯桌上。
李瑞兩次問我為什麼不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每次問,我都能感受到一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投過來,像被黑暗中的野獸盯上。
心驚肉跳。
只能不停喝水,裝作很忙。
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已經不清楚了。
睜開眼。
看到了藍色天花板和重工繁星燈群。
陌生的環境使我頭腦迅速清醒。
猛然坐起來。
看見身上裙裝換成了眼熟的睡衣、手腕被套上帶有發光點的金屬環,死死卡住取不下來。
跌跌撞撞地打開門。
卻發現這是一棟極其龐大奢華的別墅。
大到……我逃跑都找不到方向。
「醒了?」
男人成熟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9
猛地轉身看到他。
白良臉上帶著笑,張開手臂:「看看這裡,滿意嗎?」
我注意力卻不在這裡,而是緊攥著手上的金屬環。
「白良,你給我戴的什麼東西?」
「給我摘下來!」
他笑容收斂。
「摘什麼?不能摘。摘了琪琪又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