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手機里還有宋隨發來的消息。
我沒有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門一打開。
米白的小狗立馬撲進我的懷裡。
年年在我懷裡一直叫,一直蹭,又一直舔我。
我抱著它,眼淚忽然就落下來了。
所有壓抑的情緒爆發,像洪水猛獸,我抱著它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好久。
哭到眼睛都腫了。
最後我把臉埋在它身上,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
「年年。」
「我們走吧。」
我想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只有我和年年。
還有愛。
懷裡的年年不知道聽沒聽懂我的話。
只是用它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我,然後慢慢地,仔仔細細地,蹭掉了我臉上所有的眼淚。
世上無人愛我。
但小狗會。
小狗會一直愛著帶它回家的那個人。
年年會一直愛岑念。
27
我連夜趕去了一座海島,在療養院裡住了下來。
海島的生活,和我期待的一樣美好。
白天陪著年年在沙灘上玩,和鎮上的人聊天,晚上就在海邊散步。
我很喜歡海。
一望無際的波濤和帶著鹹味的海風。
只要看著大海,心情就能莫名其妙地平靜下來。
我雇了一個護工,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漂亮又能幹。
幫了幾天忙之後,我告訴她後面可能會更辛苦一點。
她瞧著我咳出了鮮血,問我是什麼病。
「胰腺癌。」
我隨手將擦血的紙丟掉,回復她。
趙棉卻一下紅了眼眶。
我有些慌了神,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女孩子看著我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念念姐,你才二十多歲。」
她的眼淚落在我的手上,灼得我手發燙。
「為什麼,會得這種病啊?」
女孩子才容易和女孩子共情。
哪怕我們其實相處才不久,哪怕其實她還並不了解我的生平,可她為我感到的難過與悲傷,都如此真切。
我其實並不傷心的。
因為習慣了。
可是當她小心翼翼地握著我的手,哽咽著問我:「很痛吧?」的時候。
我還是掉眼淚了。
病痛早就已經將我折磨得不成樣子。
從我睜眼,疼痛也與我一同醒來。
然後如影隨形。
我吃不下飯。
所有那些曾經的美味在我看來,都如同嚼蠟。
我不敢吃飯。
因為吃完會更痛。
痛苦不僅僅是生理方面的。
失眠導致的神經衰弱,無人傾訴,我只能自己日復一日地咀嚼著這些痛苦。
陪在我身邊的只有年年。
小狗不會說話。
只是在我難受的時候圍在我身邊打轉,急得叫喚。
我抱著它的時候,它就不叫了。
只是安靜地舔我的手。
「很痛。」
我告訴她。
這句話像訴苦,又像撒嬌。
本來應該說給愛你的人聽。
可我找不到人說。
我不能和爸爸說,因為他的女兒只有蘇唐。
我不能和媽媽說,因為媽媽已經是別人的媽媽了。
我也不能和宋隨說,因為他在為蘇唐謀划著未來。
到最後,我卻說給了一個還不太熟悉的人。
28
我沒有再去醫院治療,治療只不過是讓自己再苟延殘喘,將痛苦的日子再拉長。
我靠著止痛藥和安眠藥過活。
一天天消瘦。
偶爾照鏡子,裡面的人皮膚棕黃,面容枯瘦,完全看不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
好醜。
我想。
生命如迅速枯萎的花。
我開始走不動了。
趙棉每天推著我出去曬曬太陽,看著年年在草坪上玩。
偶爾我也讓她推著我去海邊轉轉,吹吹海風。
年年不嫌我丑,還總想親我。
但我不讓它親了。
趙棉不問我病情了,只是和我聊天,聊我以前,聊她以前,聊八卦,什麼都聊。
某天她收拾東西看見我壓在抽屜的婚戒,驚呼著問我:「念念姐,你結婚了啊?」
「對啊。」
「那你的老公……」
她說到一半又噤聲,似是察覺什麼。
我只是笑了笑:「他不知道。」
不知道我生病了。
也不知道我偷偷跑來了這裡。
「你們離婚了?」
趙棉一時嘴快,說完又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巴。
「沒有。」
「那他為什麼……?」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話,岔開話題。
29
海島上的日子過得很快。
快樂的生活都是很短暫的。
我開始撐不住了。
止痛藥失去了作用。
疼痛已經到了一種無法忍受的地步,我吃不下任何東西。
我在房間裡藏了一把刀。
有時候刀已經放在手腕上了,可是看著屋子裡熟睡的年年。
我又放下了。
活著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一種痛苦。
我很少出門了。
可躺著也疼。
趙棉就來和我聊天,講到鎮上的八卦。
她鄰居家女兒和男朋友鬧分手,每天晚上都在吵架。
後來女生在家裡割腕鬧自殺,逼著男朋友不肯分手。
胡攪蠻纏,歇斯底里。
在醫院鬧了好大一通。
趙棉有些唏噓:「場面堪稱恐怖,怎麼會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愛情?」
因為曾經愛得太深了。
後來就變成了執念。
才會耿耿於懷,歇斯底里。
我望著她笑:「我以前也像她。」
因為這輩子沒有被人愛過,才會一直渴望愛。
趙棉一副驚掉下巴的表情:「沒看出來,念念姐這麼溫柔。」
因為我有年年了。
「多去勸勸她吧,棉棉。」
最後總要看開的,她還有機會,及時止損,還能夠重新開始。
可我沒有了。
30
我真的撐不住了。
31
我讓趙棉推我去散了步。
晚間海邊人已經不多了。
我們走走停停。
路上很安靜。
年年也沒有叫。
她推我回房的時候,年年跟著擠了進來。
這幾天我已經不讓它進房間了。
它跑到我的床邊,想跳上來蹭我。
我讓趙棉把它抱走。
它不肯讓她抱,左躲右閃,又沖她齜牙咧嘴地叫,很兇很兇。
「年年。」
我喊了它一聲。
它又安靜下來,眼睛看著我,莫名委屈。
我看了趙棉一眼。
她把它抱起來帶走了。
門外它又叫了幾聲。
聲音漸遠。
我想起第一次見它。
它髒兮兮的。
瘦瘦的一個,看上去很可憐。
後來醫生說它身上全是毛病,還被人虐待過。
要是能早點遇見它就好了。
痛到意識渙散。
希望下輩子能夠早點帶年年回家。
讓它做一隻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小狗。
不用挨餓受凍,也不會被人虐待。
我也能——
早點愛自己。
後記
1
趙棉打開門的時候,院子外已經站了一個瘦高的人影。
是念念姐的丈夫。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身上落了一層霜,見到她時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像是上了發條的木偶。
「趙小姐。」
「能麻煩你,帶我去她常去的地方看看嗎?」
趙棉沒有說話。
她並不喜歡這個人。
念念姐對她的婚姻從來諱莫如深,她只能旁敲側擊問到一點關於感情的事情。
她當然好奇。
偶然有一天,幫念念姐整理房間時,打落了她放在桌上的書。
一本筆記本掉下來,攤開。
她承認自己實在好奇,趁著低頭去撿的時候瞟了一下內容。
她打翻的那本日記。
是岑念的暗戀日記。
宋隨的名字占據了大半的版面。
二十來歲還是想像力豐富的時候,她結合著念念姐平時說的話,拼湊出來一個暗戀多年,卻嫁作他人婦的遺憾往事。
直到趕來處理念念姐遺物的男人出現,他的手上帶著和念念姐同款的婚戒,看見他簽名時的宋隨兩字。
她忽然有些發矇。
如果念念姐嫁給了自己喜歡了這麼久的人。
又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慢慢等死。
又是什麼,讓她到死,都沒有再見自己曾經的愛人?
她想不通。
但她本能地討厭這個男人。
她拒絕了。
可是在早晨開門就看到他站在院子裡的第五天,趙棉鬆口了。
宋隨跟著趙棉去了岑念常去的地方。
一個總是有很多人的公園,一個街角的咖啡店,一段環島路,還有一處海灘。
公園是帶著年年去和其他小狗一起玩的。
咖啡店她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環島路在療養院附近,不用輪椅時,本來能走更遠。
海灘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和年年一起。
玩累了,一人一狗就偎在一起,朝著大海。
安靜地就像兩座雕塑。
宋隨一遍遍地走,一遍遍地設想。
五天後他又敲開了趙棉家的門。
莫名的膽怯降臨,他踟躇著開口:「趙小姐,您能和我聊聊……念念嗎?」
眼前的人卻一下變了臉色,握著門把手的手臂顫抖。
良久,他才聽見她說:「不能。」
對他向來冷臉的女孩情緒激動起來,紅了眼睛:「宋先生想聽什麼?」
「聽她是怎麼樣一個人在病痛里掙扎——」
「聽她去世時孑然一身,只有一條狗陪在她身邊——」
「還是聽她死時痛苦不堪,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
岑念從不喊疼。
但趙棉能看見她額角的青筋與冷汗。
她死時趙棉沒哭。
她的骨灰被灑進海里時趙棉沒哭。
送走年年時,聽說它在別人家不吃不喝,只是縮成小小的一團時,趙棉沒哭。
可是陪著一個人,看著她的生命被病魔摧殘,看著她一點點枯萎,看著她痛得要死卻還是溫柔平和,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捧在手裡的骨灰。
她怎麼可能不難受?
明明是大好年華,一切卻都不可挽回了。
趙棉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來。
哭到不能自已,又抬手擦去眼淚。
她紅著眼,聲音冷淡:
「所以宋先生,」
「她生病難受的時候,你在哪裡呢?」
他在哪裡呢?
宋隨想。
他在陪蘇唐。
2
宋隨在島上待了半個月。
他找到了年年現在的家。
他去了好幾次,想從那個人手裡要回年年。
接手年年的是個長得一臉兇相的男人。
蠻橫又不講理。
不管開多高的價,男人都不理會,甚至拿著掃帚幾次想把他趕出去。
他也不肯放棄,就一直去磨,被趕出來第二天再去。
拖到七八天,男人忍無可忍,站在門口罵他,罵完又問:「一個小土狗,你抽什麼風非要它?」
宋隨站著,像小學生一樣默默挨完了罵,聽到他問時愣了愣。
空氣沉默半晌。
男人不想管他,準備回屋,卻忽然聽見他說:
「……是亡妻的遺物。」
五大三粗的男人回頭,看了他幾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宋隨沉默地站在門口。
不過片刻,他又出來,還抱著那隻小白狗。
男人把年年給他。
「好好照顧。」
「要不然以後再見她,她要怪你嘍。」
3
年年和他並不親近。
宋隨帶它回家,它的窩和玩具都在原來的房子裡。
年年卻每天都待在岑念曾經住的那間屋子。
宋隨知道,因為那裡面,都是她的氣味。
小狗將自己縮成一團,埋在枕頭上。
不吵也不鬧,乖得很。
日子比起之前好像沒什麼變化。
宋隨還是照樣上班,下班,吃飯,生活,日復一日。
只不過是少了岑念。
他是個成年人,餓了會吃飯,渴了會喝水,睏了會睡覺。
年年某天早晨趁著他開門也溜了出去。
一跑就沒了影。
他急得到處找。
最後晚上回來時,看見它蹲在家門口。
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然後低頭叫了兩聲。
宋隨將它抱起來,摟在懷裡,就像以前岑念抱它的時候。
家裡沒有開燈。
一片黑暗中。
宋隨抱著年年,好久,才嘆了口氣。
「她才不會怪我。」
她已經,不會願意再見他了。
4
公司的人說宋總變了。
不是變得更冷,反而變得更溫柔了。
宋總以前惜字如金,也總冷著一張臉。
最近卻莫名愛笑,不過是一點小事,他也會溫柔地夸上你幾句。
公司里的人議論紛紛。
「要是宋總沒結婚,那一笑,真的要把我魂都帶走了。」
「宋總怎麼了?被人奪舍了?怎麼變了個人一樣。」
「有沒有可能,」女孩子捧著咖啡笑,「宋總是被他夫人同化了。」
宋總的夫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見到她們的時候總是笑著,溫溫柔柔的,可又幹練得很。
她有時候來,見到她們也會問好,從來沒有什麼架子。
「說起來,念念姐好久沒來了。」
宋隨路過茶水間,聽到的就是這一句話。
時間像在這一刻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宋隨站在門前,邁不開步。
她不會再來了。
5
年年還是每天都往外跑。
下午又在家門口等著宋隨,等他回來,又小跑著上樓,進到岑念的房間裡去。
宋隨忽然好奇。
它每天在外面做什麼。
他跟在它身後,看著它繞了一圈路,去公園,它找到一個沙坑,刨了一會兒土,又離開,順著原路返回,在小區里又轉了兩圈。
然後就回家,蹲在家門口,等他回來。
宋隨剛開始不明白。
直到某天,公園裡有個女孩子摸了摸它,輕聲問:「年年,你的姐姐呢?」
年年叫了兩聲,然後又沉默。
他忽然知道了。
這是岑念每天帶它走的路。
岑念不在了。
它還繼續走。
6
那天回家宋隨跟著年年又進了岑念的房間。
小狗鑽進書桌底下,叼出來一個空瓶。
宋隨拿著空瓶看了看,上面印著安眠藥。
他忽然想起那行被劃掉的字。
我再也去不了海島了。
再見,宋隨。
「岑念死在了這一天。
可是年年救了她。」
空掉的安眠藥瓶,門上的抓痕,被淚暈開的字跡,得不到回復的簡訊。
和本來要死在那天的岑念。
那些壓抑著不發的悲傷立馬化作山洪海嘯,將他衝垮。
悔恨化成一個巨大的怪物,一下將他吞噬,又反覆咀嚼。
宋隨癱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那天的細節。
像是自虐一般,反覆回想。
他到底,都他媽的做了些什麼。
7
周煜三天後終於敲開了自己好友的門。
蘇唐給宋隨發的簡訊,打的電話他一個沒回,無奈之下才求助到了周煜。
周煜站在他家門口足足敲了有三個小時的門。
宋隨只穿著一件白襯衫,上面沾滿各種酒漬,開門時把周煜嚇了一跳。
沖天的酒味熏得他只想吐,好在宋隨只是看上去邋遢了點,酒味重了點,情緒還是比較穩定。
和往常一樣冷著一張臉, 看上去還是可以溝通的樣子。
好友一言不發地進了屋, 周煜跟在他身後, 看清屋內的一瞬間,他差點破口大罵。
穩定個屁。
客廳里擺滿了各種酒的空瓶。
被人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地上,一點也沒有亂。
屋內所有的東西都井井有條。
宋隨坐在沙發上,拿起了茶几上一瓶剛喝一半的酒, 對著嘴巴, 仰頭。
瘋了。
周煜上前把酒搶過來。
無色的液體澆了宋隨一身。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煜, 什麼也沒說,只是慢吞吞地,又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一瓶,準備擰開。
「宋隨你他媽瘋了吧?」
「你他媽現在沒死都算命大, 你還喝!?」
周煜把酒搶過來, 罵人的話只說了兩句,就見好友倒在沙發上閉了眼。
真踏馬瘋子。
8
宋隨在醫院醒來的時候, 睜眼就看見邊上的周煜。
腦袋渾渾噩噩, 好像有他衝著他叫罵的場景。
宋隨想了一會兒,只記得自己一直喝,喝不下了就去廁所吐, 吐完了就繼續喝。
可是他一直沒醉。
周煜放下手機就見好友正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沒什麼表情就更嚇人了。
周煜心頭火大:「你他媽……」
「岑念走了。」
突然冒出來的話打斷了周煜的怒火, 好友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走了?去哪裡了?」
他的腦袋一時沒轉過來。
宋隨斂眸:「她生病了。」
「什麼病?」
「胰腺癌。」
周煜一下安靜了。
「我們結婚紀念日那天, 蘇唐給我打電話,說她生病了,讓我去看看她。」
「走的時候岑念問我能不能不要去。」
「我沒回答。」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家裡吃了很多安眠藥。」
「周煜。」
宋隨抬眸, 眼神如一潭死水。
「你說,」
「她最後送我走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周煜沉默。
「她吃了安眠藥, 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沒有人回答。
床上的人忽然坐了起來, 紅著眼, 聲音晦澀又痛苦。
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你說, 她會想什麼?」
周煜忽然起身。
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病房的門在一聲轟響中再被關上。
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
剩他一人失魂落魄地望著雪白的牆。
最後泣不成聲。
9
宋隨出院後辭了職。
每天陪著年年一起走他們走過的路。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他照著岑念給他寫的食譜學著做飯。
從生疏到熟練, 可是比起岑念做的,卻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後來他也開始失眠了。
睡不著覺的時候他就去翻岑念以前的日記。
每一頁都能找到他的名字。
他就翻來覆去地看。
又哭又笑。
原來她曾經小心翼翼地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後來年年也走不動了。
它本來就是流浪狗,身體哪哪都有毛病, 壽命不長。
如果岑念沒有帶它回家,它本來要死在兩年後的冬天。
它不再出門了, 每天縮成小小的一團, 趴在岑念的枕頭上。
宋隨也哪兒都不去了。
吃了飯就陪著它。
10
年年走的那一天, 宋隨在它身邊。
趴著的小狗忽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衝著某一處叫了兩聲,然後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尾巴搖搖晃晃。
宋隨看著它想往前撲, 然後又摔在床上,趴著不動了。
過了十幾秒,它就沒動靜了。
宋隨知道, 是岑念來接它了。
後記的後記
睡意吞沒他最後一點意識時。
宋隨想,
原來那天,岑念是這種感覺。
(全文完)
備案號:YXXBm07G7a6vkgHJbKWJziP42